震后第五天，都江堰现场记录(二） 作者：嘎吗丹增

倚槐卧雪

　　
　　　　　　悲痛的极限　　　　不管我们如何抵抗和坚持，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有一种持久的悲痛，注定无法改变。看到美丽的家园瞬间夷为平地，山河可哭，日月当悲。　　我可以镇静走过废墟和瓦砾，心情沉重地面对同胞们已经没有了生命的人体，但幸存者失去亲人的那种悲痛，我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能压制涌堵在心底的疼痛。　　被掩埋在废墟下面的人们，黄金存活几率渐渐消失以后，不得屈服于自然的魔力，渐渐走向了永远的黑暗。　　“有人吗？有人吗？”试图唤回生命的呐喊，从最初的焦急、愿望、紧张，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消失，渐渐变得嘶哑、黯然、绝望，最后无声无息。　　要走的人，被迫无奈地走了，留下我们，必须面对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世界。　　孩子没有了父母。父母没有了孩子。丈夫没有了妻子。妻子没有了丈夫。　　有多少家庭在这场灾难中四分五裂？　　失去亲人的疼痛，不是一个数据，是一生一世的厚度，甚至更远，用时间，永远无法丈量。　　5月16日19：00，在都江堰一座座倒塌的废墟上面，仍有不少幸存者在进行疲惫而艰难地搜寻，他们已经在瓦砾中搜寻了几天几夜，依然坚持着。尽管，从“有人吗？”开始的搜救，到最后的测量仪、搜救犬等等现代科技手段，证明废墟下面已经没有了生命信息。但失去亲人的人们内心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残酷，在没有见到亲人的身体前，心中永远怀着一线希望。 　　今天黄昏，在都江堰，没有出现奇迹。　　都江堰中医院住院部和聚源镇中学，一度成为这场灾难开始关注的焦点，因为其间被掩埋的人太多，直到灾难发生100多个小时以后，中医院依然还是救援的重点。大批的军警、专业搜救队员和工程机械集结于此，医务人员、搜救队伍和工程机械仍在紧张地忙碌。　　中医院大门前挤满了人群，废墟下面那些遇难者的亲人从大地震之后，就一直守候在此。经过数千人100多个小时的搜救，采取了一切可以采取和运用的手段，废墟里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守候了无数日夜的人们，只是在等待一次悲痛的极限，最后看一眼从废墟里清理出来的亲人遗体。当遗体被清理出来，工作人员确认遇难者身份并找到其亲人以后，我看到的悲痛就是极限的悲痛。关于这种悲痛，我已经找不到任何语词可以表达。　　一具具遗体的出土，就意味着一个个活体的碎裂。　　我们的兄弟姐妹在废墟里，像树叶一样掉落了。　　当生还的几率完全失去之后，守候在这里的人们，把能够找到亲人的遗体，并最后看一眼和自己血肉同心的亲人，成了最后的愿望。就在距离中医院不到300米的河边，有两个女人在倒塌的废墟中找到了自己的亲人，他是一个女人的丈夫，和一个女人的姨父。这个男人在地震发生的那一刻，正在紧邻河堤的院落里吃火锅，瞬间被掀翻并被掩埋到了接近河面的水泥板下面。两个女人已经在这片废墟上寻找了101个小时，最后在河堤下面的瓦砾中找到了自己的亲人。部队官兵一个小队很快就去到了河边，用双手搬开了压在身体上面的水泥板，小心翼翼刨去瓦砾，不到15分钟，就将受难者遗体抬上了河岸。　　此时，是17：36分。两个女人站在河的对岸，远远地看着自己的亲人被子弟兵抬到一辆汽车面前，瞬间就抱拥而泣…… 　　我似乎感到了又一次余震的到来，整个大地又在晃动。镜头里一遍模糊。　　一轮暗红的落日，孤悬在破损建筑物的顶端，毫无光泽地照耀着这座城市。　　在灾难中远去的人们，无力抵抗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但留在幸存者和生还者心灵的悲痛，该如何离开？又如何在活着的时间里抵抗和忘记？　　悲痛的极限。这样的场景，所有的安慰都苍白无力，我离开了悲痛中的河堤。 　　　　都江堰清理地震废墟和危房的工作，仍在继续紧张进行。我希望这一工作尽快终结，在视线里，早日还原这座城市的洁净和美丽。　　在这场灾难中，我们已经流下了太多的眼泪，擦干它，尽快重建起我们伤痕累累的心灵。　　我再一次来到了两个小时前那个女孩子蹦跳的地方，孩子和她的母亲、姥姥正在一张木椅子当成的饭桌上，安静地吃饭，孩子天真的神态和纯净的眼神，让我从复杂的情绪中慢慢单纯起来。　　我再一次把镜头对准了帐篷前的小女孩，按下了，我已经无法对准焦距的快门。　　此时，我期望自己孩子般的简单，让世界重新充满孩子们欢快的笑声。　　　　 2008-5-17 22：31 补记　　　　　　
　　　　失去亲人的幸存着仍在废墟中搜寻。　　　　
　　　　都江堰中医院门前，等候着亲人遗体的兄弟姐妹。　　　　
　　　　
　　　　
　　　　
　　　　　　就在紧邻河面的瓦砾中，经过100多个小时的寻找，终于找到了亲人的遗体。　　　　　　
　　　　子弟兵一个小队，迅速赶到现场。　　　　
　　　　15分钟以后，遗体被抬上岸。　　　　　　
　　　　看到亲人的遗体，告别，在河的对岸，泪流成河。　　　　
　　
　　　　
　　　　一轮暗红的落日，孤悬在破损建筑物的顶端，毫无光泽地照耀着这座城市。　　　　
　　　　只想听见，孩子们的笑声重新充满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