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梦里江南（作者：影自娟魄自寒）

倚槐卧雪

梦里江南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题记

    （一）
    于世人来说，我似是过分婉约凄淡的人，喜欢在深夜思考，听幽静深沉的古琴，或者钢琴，写一些关于回眸与回忆的词句，倚靠在窗边，读寥落的月色。
与做着一个重复的梦。
    梦里江南。
    那是一个个朦胧又清晰的情节，淅淅沥沥的细雨，不及沾湿脚上润绿的绣花鞋，挽着矮髻的女子偶尔将长发放下，在微风里轻轻飞扬，她或许会撑一把油纸伞，徘徊在悠长古巷中。
我至时，她朝我，缓缓的回过头来。
    似曾相识的眼眸深邃幽远，纠结着我的心，碎成一地，我来不及看清楚她的样子，从未看清，醒来亦从未成功的描画。
    她偶尔着一袭轻纱，回眸的瞬间绽出纯媚的笑容，明眸皓齿，笑语嫣然，巧笑倩兮。
偶尔换作细长的旗袍，蓝色的绸缎底子上，绽放着妖娆的菊花，那菊花，竟成妖娆。
    更多的，只是一身白衣，倚着小巷沉默行走，而后转身，回头，我惟独听见一声沉沉的叹息。
    无论怎么变换，那双眸子，总是一致的幽然，幽幽然的望着我。
    不等我上前，便缓缓转身，踏上静谧的石桥，走下泛绿的石阶，轻提裙角，纤腰微曲，便上了岸旁泊着的小木舟，桨儿自开，一路摇曳。那水，似是灯重烟笼笙歌繁华秦淮河，又似菡萏香袭山青雨蒙的西湖水。
    而我，永远于她身后，竟及不上她缓慢的脚步。
    她走过断桥，将舟泊着，似乎桥下，还有那一青一白的寻找，四处看明净的水，迷离的西湖，今却无雨，明媚的春光，依然明媚，她，亦寻不着那需要赠伞的书生。
    她反复又过西泠桥，西泠桥的水静默着，翠绿翠绿，水影中，分明有一位芳华绝代的佳人，舞影翩跹，梨花纷飞，油壁车，青骢马，她盼不到的美好在水影中渐渐消失，停驻为这，一个女子十九岁的一生。
    镶边绣花的鞋，又穿过乌衣巷、朱雀桥，阅读桃叶渡、白鹭洲。倚着得月台、媚香楼，抚摩石坝街、文德桥。秦淮河岸华灯灿烂，金粉楼台，画舫凌波，桨声灯影，有人轻歌曼舞，丝竹飘渺，她徘徊着，远远离开。
    终于见着她，于一个月光如水、清风徐徐的夜，停靠在二十四桥，羽纱轻飞。酥手托箫，鼓着粉腮，曼启红唇，一丝丝舒缓柔美的旋律，便缓缓地流淌出来，不知为何，竟有萧有管，共二十四音。
    我欲近，却渐渐而远，我驻足而观，那身姿却在眼前，似一伸手，便可触得香肩。
    盼她回眸，再度回眸，而她再不复然。
    她许于江南唤我，待我，望我，怨我。
    我却怕在江南见着她。
    我或许题诗问她，妖娆绝世谁举动，携去芳华隐世间。
    或许更多的，只是问那些烟笼月漾的水与小山。
    江南水好今犹在，底事佳人空剩名。
    （二）
    我终于下江南。
    着紫色的衣裙，素面淡妆，在西湖水旁停驻。
    现代人工喷泉忽高忽低，曲子是悠扬的梁祝，蝶儿双飞，人儿双飞。
    垂柳，桃花，流水，深潭，古塔，曲院，断桥，木舟，白鹭……这片我梦了千百次的湖水，一切如旧，那般熟悉的，一一呈现眼前，我却瞬间觉得凄凉。
    流水未清，垂柳未绿，桃花未艳，古塔未静，断桥未雪，木舟未摇。
    亦没有那轻闪薄粉的女子，在古巷间摇曳生姿。
    姑娘，乘船游览吧，风景更好。
    姑娘，一起拍张照好吗？
    姑娘，你去哪里，我们可以结伴，可以省下些费用。
    明媚的春阳晒出些许倦意，断桥上的行人来往穿梭，摩肩接踵，我定定立着，回忆那白色衣裙的女子，凄凄然于此处，寻她负心的书生。忽有小女孩急急落泪，放声哭喊，妈妈，妈妈。行人连连叹息道，谁这么粗心，把孩子都弄丢了。远远的，湖面上有微风过来，亦有许多摇曳的小舟，接连着，许多许多。
    西泠桥旁的水，翠绿翠绿，却看不到水影里舞衣飘摇的佳人，水的衣，亦是绿的，油油的漂浮着，偶尔动一下，与轻盈无关。一位摆着画夹的女儿端正坐于亭间着，笔下的西湖清波荡漾，烟雨迷离，远帆隐隐似近。
    她并不抬头，不观四周，她不是写生。
    油壁车，青骢马，我在她身后浅笑，而她并未听见，她耳中，细细的充着两朵棉球。抬头望去，孤山不远，然而梅花未开，小鹤不见，我与穿梭的行人，一同离开。
    夕照长桥，古塔余音，三个生死相许的故事，汇集一处。我至时，桃李正盛，嫣然绽放。梦中的女子从未经过此处，生死相许的情，或许真与她无关。低头思量，若能寻得个化蝶人，也不辜负那十八次来回的相送，或许投身水中，作并蒂的莲儿，亦是自比人身悠然吧。
    我在一岸桃花前，朦胧低笑，浅哦轻歌，蓦地一阵欢笑惊起，热闹非凡。原是几名男女，围在岸边。
    听得那声音道，地主，你被斗下去了，恭喜恭喜。
    哈哈，小样，你也有今天。
    给钱给钱。
    一支烟头，一个空水瓶，以完美的弧线，飞入水中，这长桥底下的水，亦有西泠桥水的绿衣，在我眼前油油晃动。
    急急离开，急急辗转，急急走过沈园，走过秦淮，走过周庄，走过二十四桥，走过明月共千里。
    每一个悠长的巷子中，我怅然回眸，身后，悠长的巷子，依然悠长。
    转身的瞬间，我似乎看见梦里的女子，渐渐走远，我欲呼唤，却只看着她，渐渐走远，轻衫飞扬，眸子清亮。
    （三）
    我再也没有去江南。
    我的江南，停在了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