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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敦煌九章(作者:润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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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17 22:25: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敦煌来舞

  在我的印象里,那是一块流光溢彩的丝绸,飘逸舒扬,翩翩起舞,绕祥云美霞飞九匝,裹红日东升,耀煌煌漠海。

  那是千年的风花,万年的雪月。

  那一乘金碧辉煌的飞辇,有多少飞天歌伎伴舞?踏云逐日,有几多反弹琵琶、碧纱飞花萦绕?在这传说中的极乐世界里,归去归来兮,多少轮回?今天,我来了,我看见了你。我该怎样描写这唐风宋韵隋锦清绣呢?

  归去归来兮,飘逸两千年。混沌初蒙时,宇宙间已亮起这沙漠宝石的光晕。有一个叫乐?的和尚,说,那就是佛光。太阳呀,就这样从东方升起,整整一千年的打磨,炼就出这样璀璨的佛光,从那一天开始,有一只九色神鹿驮来天竺国的神木,撷东方天地之灵秀,在敦煌的山洞里筑巢,让万始之尊如来在洞里涅?。

  点燃天竺国的香木,衔来大乘之灵性,袅袅丝丝,竹弦笙箫,看敦煌伎乐天在神洞婆娑展袖,有一百单八尊金刚长伴如来释迦牟尼涅?。
  涅?。神从这里再生。

  二、前世

  萨垂那王子看见了三只饥饿的小老虎,他把自已的肉身给了它们当食物。在敦煌249号石窟里,有一幅《狩猎图》。天也在旋,云追风急,三只肥鹿逃窜。野牛在嚎叫,猎人弯弓搭箭跃马追杀。身后窜出一只虎,人射牛,虎吃人,猎人回身,一箭射虎。

  萨垂那王子呀,你是如来的前身吗?传说在天竺有神木菩提树,你绕神木七匝,脚踩大地,头顶苍天,你说:天地在此。

  佛海浩瀚,懵懂未开之时,众生平等。那一片蛮荒的天地,奔跑着数不清的生灵,那时候的天与地浑浑噩噩,芸芸众生,混沌一体。那样的自由啊,鸟儿舒展开所有的羽毛在天空中和白云缠绕在一起,飘飘然飞呀长歌当天划过镜面也似的蔚蓝色。鱼儿在深海里摇鳍飞窜鱼水共生,悠悠然摇呀低吟轻鸣抖落起丝一样的涟漪在瀚海上漫怡。一切都是在尽性中纵情挥洒,这懵懂的荒蛮天地,原就是一片极乐世界。

  249号石窟展示出的是生灵繁茂,生命旺盛。它好像在告诉我,一切原本都存在着,我们没有必要再做什么了。那我就要问,如来,你的前身也是这样吗?导游小姐说,佛为万世之修才成佛。可是一切原本就是这样的,前生如此,今生如此,来世又如何?

  三、今生

  过去,弥勒身披丝锦,雍容华贵。那时候的弥勒,人们叫它弥勒菩萨。因为它还没成佛。后来,它穿上了袈裟,人们又叫它弥勒佛。它代表着未来。

  然而,在我的眼里,能看见的只是历朝历代人文的变化。在194号窟,美艳地立着一尊菩萨,它双目微眯,弯弯细眉,红唇饱满,面若仙桃。它身形丰盈,轻裹着薄薄的丝绸。它十指纤纤,微展左臂,十指莲花,舒展出盛世大唐的富贵荣华。它那细腻丰盈的肌肤上,飘逸的丝绸像云一样展开,滚动。我看见了盛唐的丝绸路上,骆驼驮着红色的绣案,缓缓走过扬沙的街道,大唐的臣民们,穿着宽大的丝袍,熙熙攘攘地穿行在红楼粉阁,酒坊瓷店的巷子里……

  即便是极乐净土,这一尊尊飘逸的神,也都是人们按照自已的意愿塑就的。弥勒成佛前,人们叫它弥勒菩萨,给它穿上了唐朝的纱、隋都的锦、宋城的罗、元都的绸……到了最后,弥勒成佛。而我看见的弥勒佛,却披着大清王朝的锦黄袍,坐在九层高楼里,而这九层高楼,就成了敦煌的标志性建筑。

  那楼檐上的风铃,早已被呜咽的胡笳之声哨干。清风明月的时候,有人在吹埙。这古老的声音,像是剥落泥沙的漠风,一下子就奏响了一千年,但在这样漫长的岁月里,来敦煌拜佛的人就像岁月的大河一样绵延不绝。人啊,从来不关心现在,只想着未来……

  四、未来

  我常问自已这样一个问题,按照在中学就学过的物质不灭定律推论(当然,我们首先要下一个很简单的定论:人是有灵性的),人死后,人的灵性是不能消失的,死亡,只是肉体的毁灭。而我们的灵性,一定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在空气里飞翔……

  这个轻飘飘的“灵性”会不会就是我们常说的灵魂?如果是的话,它是不是就要在世界或是一个我们尚且不知道的地方飞来飞去?如果它能够这样飞来飞去的话,那它肯定是物质的。然而,它诞生于死亡,从生命的灵性里蜕变而成,它是有意识的,有意识的灵魂,我们就不能单纯地从物质的特性来认识它。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它是诞生于死亡,是从累赘的肉体里挣脱出来的。在它飞来飞去的时候,我就想问,那个能让我们的灵魂飞来飞去的地方,又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在我没去敦煌之前,我的幻想也曾试着去过那样一个地方,我看见成群的小鸟们(这些小鸟是黑色的,脊上画有白色花纹)在白色的浪花上面飞蹿跳跃,它们成群结队地在激流里自由地鸣叫;在夜深人静的子夜里,下雨的时候,我能穿透哗哗喧嚣的雨声听见另一种声音,这种声音也是小鸟的声音,从深邃的黑色的水的世界里滑出,一声跟着一声,清晰悦耳……

  在我掩卷沉思的时候,我的眼前,永远流淌着一条大河,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总有一叶扁舟慢悠悠地漂着。
 2003年9月的一天,我来到了敦煌,走进了217号窟,看见了壁画《西方净土变》,云蒸霞蔚、霓裳飘飘、歌舞升平、极乐世界。我想我是肉眼凡胎,可能看不出这西方极乐广博阒静的玄机之处。

  那天,我和女儿穿行在敦煌莫高石窟里,这些开凿于千年之前的石洞,每洞千佛。这些大大小小的洞穴都是在山石上用凿子一凿凿开凿出来的。由此,我想起了张掖的马蹄寺(传说,那马蹄印是格萨尔王歇马时踏出的),在三十三重天的神洞里,铁一样坚硬的洞壁上,印刻着千万个凿痕。那是在一整块巨大的山岩上开凿出的一个高达几十米的山洞。我好像听见了钢凿撞击山石的坚硬声和凿洞者赤裸的脊梁上的雨点一样的汗水。长达十几年的开凿,人们凿出了一条具说是可以到达极乐世界的山洞,山洞里供着一尊佛,佛的脚下,永远有一个红衣喇嘛……

  然而,这些开凿神洞的工匠们,有的还没有等到竣工就被累死或是被事故夺去了生命。他们用生命之躯开凿着通往极乐世界的未来之路,在我为之感慨的同时,也似乎看见了未来??它就镶嵌在那些钢凿斧砍的印迹里,又像鸟的羽毛,在人们的心灵世界里飞翔。它是一片不可企及的神土,人向前走一步,它向后退一步。在这永远的征程上,文明诞生了,敦煌诞生了……

  五、飞 天

  我闭目神思冥想。然后,慢慢张开眼??看见了,那是揉碎的彩虹幻化成的千姿万姿的柔光的闪烁,我在这样的光辉抚摸下,心头,油然而起的是万种缠绵。我向着深海沉落,水,是光滑的,像丝一样闪着幽幽的光,在这千丝万缕的光和影的世界里,游弋着美丽的鱼,这就是飞天给我的最初印象。

  飞天,飞天之女,在云天之上飘逸,在敦煌的神洞里漫游。神的洞,烂漫绚丽的乾坤。天地飞旋之间,天女飘逸。这古老的彩绘,是多彩的时光穿越历史的飞花。

  那轮回于时间隧道的水波呀,画出了数不清的运行轨迹,一环环涟漪,跳动着银色的精灵,蹿跳在流水回荡的宇宙之间,天地也是这样的斑斓缤纷。抽丝结彩,让这煌煌敦煌飞流出女儿柔情。

  但我弄不懂在这面壁者觉悟的石窟里,因何会有飞天?难道是因为觉悟者有意使这懵懂未开的世界多一分色彩?还是因为那些凿洞的工匠们太苦太累,上苍也为之感动,便派来天女为其抚慰,使其劳顿的灵魂得以安息?

  七十年代初,我从一部名叫《丝路花雨》的歌剧里知道了“飞天”这个名词,也知道飞天就是一些可以在天上飞的仙女。《丝路花雨》是甘肃歌舞团排练出的一部大型歌剧。曾在那个年代演遍大江南北并出访多国巡回演出。这部歌剧的女一号角色就是一名飞天,叫英娘。她的舞台剧照在那个年代里被当做中国最美丽的女人张挂在千家万户。

  八十年代,我的一位出身名门的公子哥儿朋友对我说道:“那娘们(英娘)后来没人要了……”

  我不知道是歌舞团不要他了还是男人不要她了?另一层,当时饰演英娘的演员一共四个,分别是女一号、女二号……。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个。

  六、月牙泉

  临行敦煌前,女儿要带上她的木梳。我说,宾馆里都有梳子不用自带梳子了。可她坚持要带,并说有别的用场。

  来到敦煌的当天黄昏,我们骑骆驼登上了鸣沙山。从流沙的山顶向下看去,在大漠深处,一牙碧蓝的湖像女儿的修眉一样静谧地弥漫着幽幽的亮。这就是月牙泉了。

  这时候,太阳刚好收去它最后一抹胭脂色,空气呈现出透明的黛蓝,?然里,天穹就已悄悄地拉上了蓝纱。清爽的风从脸上抚过,脚下的净沙,此刻也显出了凉凉的柔软。静谧的蓝色天幕底下,那一湾弯弯的湖水,哪里只是一牙月亮,分明就是一道红粉美人儿的修眉。

  十几分钟后,我和女儿来到了月牙泉边,游人已不多了,三三两两地爬在铁栏杆上看这天下驰名的月牙泉。为了保护,月牙泉边已经围上了铁栏杆。就见斜斜的苇子宛如闺房的纱幔,将那一泓柔水半遮半掩,却又眉目传情地那么一闪,虽然羞涩,但内心的涌动,早已使得这处子的眼神翻滚出顾盼撩人的春色。

  这时候,女儿从小包里取出了梳子,说:“爸爸,我要把我的梳子在月牙泉的水里浸润一会儿。我听说用月牙泉的水浸过的梳子梳头,女孩子会变得更加美丽。”

  我的女儿乳名叫灵灵,我叫她灵儿。做为父亲,我感到这是灵儿向我提出的一个最美丽的要求了。

  然而,月牙泉是不让人靠近的。如果说月牙泉是我心目中神女的话,那么,我的灵儿就应该是我心中的天使。两个美人儿,都是这样的洁净,我不想偏爱谁,但是,我还是答应了女儿。

  我对女儿说:“现在不行。要等天黑下来。”女儿鬼鬼地笑起来。于是我们沿着月牙泉慢慢踱步,一边走,一边讲一些敦煌的传说,天慢慢地黑下来。一牙上弦月渗出天幕,像是要梳理夜的青丝一样。月牙泉边就剩下我和女儿了。我把女儿抱起来,送她越过铁栅栏。月光如水,灵儿像一只踩着月光来泉边喝水的小鹿一样向前跑去。而在敦煌神洞的墙上,就画着一只九色神鹿。

  “爸爸,我的梳子浸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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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7 22:26:01 | 显示全部楼层
静谧的夜空里响起女儿欣喜的欢叫,天上,那一牙银月,变成了一把美丽的梳子。

  七、敦煌人

  嘉峪关通往敦煌的途中,有一家小型博物馆,叫桥墩博物馆。馆内所有的藏品中,有两样东西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件是稀世珍宝象牙佛,另一件是一具风干的干尸。

  那具干尸,像一截烧焦的胡杨树桩,面目异常痛苦。它躺在玻璃柜里。导游说,它是一名道士,可以看出死前他是非常痛苦的……

  它大张着嘴,瞪着惊骇的双眼。焦硬的面皮上有明显的抻拉痕迹。可以想象,它死亡时的场景一定是很凶险的。

  那是在钢蓝色的夜幕下发出的一声金属摩擦声,沉寂的大漠在这一瞬间呈现出了冷色调。一声惨叫从冰凉的墨蓝色空气里裂出。接着,蹿出两个黑色的影子,月光下,一道冷光反射出来,像钢针一样刺人的眼睛。接着,一切又都恢复了沉寂,月开始向西沉落。

  此刻,死亡在时间的作用下已超越了时间本身,留在我意识里的是一种历史的青泥味道。是那种沉落于大河千年未腐的青泥,颜色是是陶的那种红色。它的味道扑面而来,又厚又重,又像雕漆的味道……

  一切都变形了,那种强悍干练,成了一种具体的形态在我的眼前浮现:他们的发髻黑硬,面色黝黑。他们的肌肉坚硬,双目流星追火。黑色的短打扮,胸前裹着牛皮,脚上环着铜铃,腰上别着弯状的尖刀。她们斜披着紫纱,从脸前分开水草一样柔软的长发,头顶着瓦罐,赤足走在水边的泥地上,身后是修长的芦苇……

  历史的烟尘模糊了我的视线,就连追杀的呐喊在此间也变得夸张和尖锐了许多。

  然而,当驱车行驰在通往敦煌的312国道上时,我们早已被铁硬的戈壁包围。在这样开阔的世界里,越野吉普尽可以开足马力尽情追赶。我向车后看了一眼,蓦然看见车后的地平线上正滚动着一道黄色的烟尘。前面,我的女儿说,爸爸,沙漠出海市了。

  八、导游小姐

  无论如何,我都要说一说我们的导游小姐了。我难以想象,一部璀璨的历史长卷,就那样从容地从她那张殷红的小嘴里像清泉一样叮铃铃流出来。她娇小的、像鸟一样的身体,被一身陶色的职业装修饰的像一株传说中的仙草。而她的睫毛,则让我联想到了随风飘逸的风铃的流苏……

  她小人家家地站在敦煌深色的巨大的壁画下面,那身陶色的职业装完全溶汇在敦煌深色的泥彩里。然而,她银杏一样娇丽的容貌,就好像是深色亮起的一轮满月。

  她这样光彩照人地站在我们的眼底下,说:敦煌石窟,洞洞千佛,每一个洞就是一个宇宙,乾坤之间,浑然一体。传说,在远古的森林里,奔跑着一只九色神鹿。奇花异草也都像星星一样闪烁着美丽的光泽……

  她在我的眼里,就是一位当代的美人儿。她站在敦煌的神洞里,就像是站在了历史与现代的临界线上。我站在她和历史的前面,她就是我渡过历史大河的扁舟。

  有时候,时间也许就可以倒流,就像流过敦煌市的疏勒河,它是一条从西流向东的河……

  九、风干的文化

  就像当年匈奴的马队横扫中原,那一段金戈铁马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一页浑厚的青铜绝唱一样。甘肃这个地方,来自蒙古的巴丹吉林和腾格里两大沙漠的风,这种岁月的腐蚀剂,在今天依然侵蚀着甘肃。它们留下了些什么样的痕迹?在它们长几十万年的呼喊里,又都风干了些什么?

  1999年夏天,我应邀参加了一部多集电视纪录片的拍摄工作。我们乘越野吉普车从兰州出发过黄河沿312国道一直向西开去。在长达近一年的拍摄工作中,我感兴趣的并不是那部多集电视纪录片。汽车翻越乌哨岭后,眼前的景致越来越开阔。这样开阔的景致,即便是再好的广角镜头也别想拍出它的广阔和壮丽。这西部的戈壁,金戈铁马,坦坦荡荡,那种铁褐色的凝重和坚硬,竟是绵延万里。笔直的地平线在蓝天白云的重压下,发出一种欢快的?喊,好像冬天狼群演唱的歌剧,高吭的旋律是那样的尖利。就在这尖利的风声和凝重的褐色空间的延展扩张里,我看见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痕迹。它们淹没在戈壁热烈的辐射里,一浪浪的,看着扭扭曲曲,好像是时间长河里的倒影。越野车在空旷的戈壁滩上以每小时120公里的速度飞快地行驰着,但在这样空旷的背景里,从远处看它,也不过是一只龟行的甲虫。时间和距离就像一把巨大的刷子,模糊了人的视线,使我们感受不到真实的状态,然而一切的确在进行着……

  那些痕迹其实是巨大的,就像我在前面说的那样,一切的确在进行着,只是我们的感觉往往出现偏差。当我们最初看见那些黄色的痕迹时,他留给我的印象首先就是那是一片远古人类的堡垒、兵站……是一片片废墟。312国道在甘肃境内狭长的河西走廊绵延千里,一路上这种黄土夯成的痕迹散散点点,像是一个个飘摇的魂灵,时而出现,时而隐没。在这个过程里,我听见了黑水国、毛朴拉、皇城、清水堡、花寨子、饮马川……还有嘉玉关、楼兰这样一些很有张力并早已为人所知的地名。于是我的意识里产生了一个美丽的比喻:如果我把这些支离破碎的远古痕迹比做一颗颗黄色的玛瑙,把这些很具张力的地名比做一根彩色的丝带,再把那些玛瑙用这根丝带串起来,不正是一串美丽的项链吗?
 这是人类文化彩裙的皱褶。我这样比喻也许不够严肃或着不够严谨。但这的确是我的感受。其实,那都是一些用几千年或着几万年前的黄土夯成的墙壁。它们的确是墙壁,是坍塌的墙壁,是残垣是断壁。这些残破的墙壁,斑驳陆离,千疮百孔,长满了古铜般绿色的苔衣,这样的岁月的符号,它们记录下的是什么样的故事?它们缄默无声,支离破碎地呈现在甘肃铁色的戈壁滩上,有的地方,就剩下了一堆黄土,像是一缕死灭的烟尘。有的地方,它们又是那般的高高大大,像是一具硕大的骷髅,张扬着死亡的悲壮,用它那风干的苍白,晕染出岁月的颜色。

  在所有这些远古的痕迹里,除去我们已经知道的诸如嘉峪关这样的一些完整的远古建筑以外,在我所见到的其它不为人知或着少为人知的那些痕迹,大都坍塌成一片废墟了。但位于张掖的黑水国遗址,还保留着一座相对完整的城门和城墙。黑水国,单从这个地名中我们就能感觉出什么味道来。它其实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城池,几乎就要被来自巴丹吉林的黄沙淹没了。幸好它有一圈完整的城墙,挡住了沙尘。但从外观上看,它的形象就是一座巨大的沙墓。那样高的城墙,就要被沙子掩埋了。时间杀手,在这里其实是伟大的艺术家,它用冷漠的姿态,把死亡的悲壮用沉默的方式演绎的淋漓尽致。走进“城”里,我们看见的是坍塌的秦砖、汉瓦的碎片。我站在高大的城门下面,裸露的青砖,和遍地的瓦砾能让我感觉出那些远古的人们熙熙攘攘地从这里走过。黑水国的臣民们,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们穿着丝绸,飘逸着宽大的袖子,那时候的这里该是何等的热闹?

  这是一次寻找过程。事实上,过去和今天的交替过程本身就是一种寻找。但人的意识往往出现偏差,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理解和缩短由于时间的跨越造成的距离,尽管现代科技的高速发展给了我们追赶时间的最大的可能性,然而我要说的是,那种在距离的作用下产生的氛围是不可触摸的。但是,在另一种状态下,你甚至能感受到历史的潮气,嗅到几千年前泥塑的腥味。那么,这“另一种状态”又是什么呢?我面对着甘肃境内这些远古遗留下来的废墟,分明感受到了泰山般的厚重。同时我又深深感到我的叙述是这样的苍白软弱。因为,我面对着的是一个五千年的风起云涌。站在废墟的边沿,我聆听着沉默的声音??这是什么样的声音呀?

  1999年深秋,我来到了宁夏银川市。这里有贺兰山还有西夏王陵。那天我们来到这里,贺兰山已经沉浸在夕阳紫色的调子里。当我踏上那条通往王陵的石板大道上时,远处,奔腾的贺兰山一如咆哮的战车,古车轮似的落日流出了铜汁般的光辉,所有的一切就都凝铸在了这青铜般的光芒里。

  导游是一位小巧玲珑的女人。她跳动着樱花般的嘴唇对我说到,西夏人已经不复存在了。我问她,他们到哪去了?她说,时间改变了一切。那些人都被同化了。也就是说,你和我都有可能是西夏人。他们消亡了,但又无处不在。

  说这番话时,她圆滑的双肩背衬着那座东方的金子塔,一齐都淹没在紫色贺兰山奔腾如虹的气势里。她梳着一种奇怪的发髻,我想这可能是为了工作需要所以梳成这样。但她的头发黑的象漆成的一般,那一圈整齐的刘海,仿佛王冠上垂下的流苏,掩映着她的两道娥眉。她的肤色闪动着美玉一样的光辉,一对圆满的眼睛像两盏灯般亮。她是小巧的,柔弱的。但是,在西夏王陵地地气里,她柔若无骨的身体中,弥散出的却是一种凛然之气,她是这样的不可冒犯。

  她给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这座王陵已经风化了几百年,现在还在风化。有一天,我们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我说,是的,一切都在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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