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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西地(作者:白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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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16 01:36: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豫西地

早有写写豫西地的想法,写写豫西地的形泽胜水、人俗风情和人物传纪,但均由于没理出什么条理,抑或是不敢捉摸这般厚重的文化而担误了。前些时日,读贾平凹《商州初录》、《商州再录》,这种想法愈加强烈,又怕写不好,受人唾弃,终是颤颤惊惊,但不写又使我良心不安,想想,还是留些片言,安慰自己吧。
鸡一答鸣,残冬的日头便滚上肩头,白白的没些血色,象冻凉着的豆腐。
这样清冷的早晨风起得晚,干瘪的树立在村心,似受到惊吓,枝儿直楞楞的竖着。豫西这块土地命属黄土,惯见丘陵,沟沟叉叉座落些村庄,村庄又多以“沟”、“洼”命名。顺着一道土岭走,能看见两边挨紧沟崖的窑洞,结过婚的娃们都在岭脊上起了砖房,搬过去住了,留下的是些舍不得走的年纪人。住家少了,没有往日的热闹,人气不再旺盛,窑洞看上去便有些破落。
老人和鸡一个命,命贱,搭进了花甲之年,便再也睡不实落。鸡叫头遍的时候,起床,摸摸索索天已过亮。老人用锨挑了荆筐,猥琐在少有人走村道上,专注于散落路旁牛粪、羊粪、猪粪,用锨铲了,丢在荆筐里。起风了,初时徐徐的,后来就狂烈了,树的枝节开始拚命地摇晃,象吃过摇头丸。老人紧紧身上的老棉袄。在城市工作的儿子给他买过皮袄,里边有厚实的绵羊毛,他穿不习惯,感觉还是老棉袄穿着象庄稼人,对别人却说,舍不得穿。老人那点心思纤细着呢!老人在窑洞边整了几畦菜地,拾些畜类的粪便,要做为肥料浆养那些菜,等娃们回来尝些新鲜。对城里人来说,这菜就是绿色食品,环保着呢!对人身绝对没害。他喜欢娃们吃饭的模样,喜欢娃们说这菜好吃,想用这拴住娃们的心,不能忘了根本。但这年月,农村人都买了铁牛、铁马,不再打麦秸垛,割草,养牛养马养羊了,粪便稀少。
老人叹口气,蹲在避风处,装锅烟,燃着,看惨白的阳光下摇摆的树枝,看被风卷起的尘灰,一溜儿向远处跑,那面土墙拦也拦不住,多象那些娃们,思想一野,都跑城里去了,这山沟沟也就空了起来。
阳光下,老人望着自己影子一节一节地缩下去,想,多象自家的那头叫驴,由小长大长成壮年,然后再变瘦弱变小,这算是循环吧,绕着圈子的循环,那现在的后生呢?是不是跑出了圈外!




顺山路往下行,再往南拐便是一庄户人家。
这是一舍四合小院,靠北是上房,东西厢房,临南座落三间街房,街房东间留有过道,青堂瓦舍,当院栽种一棵石榴树和一棵无花果树,树芽儿已经露出了头,枝间呈嫩绿色了。小院静谧,大人下地还没回来。
西厢房坐着一位模样儿俊俏的姑娘。春来,同村的姐妹们都打工去了,她却留在家里。不是她不想去,外面的世界总是诱惑着她。无奈家景宽裕,吃穿不愁,女孩在外,父母总是放心不下。这毕竟是遮人口舌的话,背后,她还存一份私心。她的情郎在家照顾着父母,她舍不得离开他。姑娘坐在温软的床头,一只手拿着绣帕,另一只手捻着针线,一对鸳鸯正绣了一半。拿着针线的纤手儿便停了,走出去,立在门口张望,唉叹一声,虚掩着门儿进来,继续一半鸳鸯刺绣。线断,续线的时候,那紫线儿再也穿不进针眼儿,索性放过手头的活计,思想情郎家里出了什事,绊着脚了,不由心焦上来,愈是心焦愈是坐立不宁,急得在屋里绕圈儿。
貌美的姑娘,总是后生们心仪的对象。
月牙儿升上来,沟沟脑脑明白着。村南的桃花林正开的旺盛,月光浮在上边,象水底的珊瑚花儿。姑娘站在一棵树旁,巴望着她的情郎,小手儿不断捻着桃树上的花儿,捻得久了,花瓣离了枝头,一片一片地落下来。有后生喊她乳名,声音压得低低的,姑娘一喜,想必是他来了,心头涌上一层甜蜜,欲答话,又止,思忖那声音不象,便接口骂道,死鬼,姑奶奶的便宜你也敢占。骂是骂了,但心底却是甜的。骂过后,扭扭腰走远了。身后留下一串后生们爽朗朗的笑声。


赶过了春,收拾净麦场,日头变小变毒变得残白,沟梁上的羊已是成群在跑了,远望去像堆积的棉絮挂在碧绿之中。
村庄被树包围着,和远处的浓绿绣在一处,人们就在这浓荫下过活。在这豫西地,村庄里没什玩乐的地方,人都又耐不得寂寞,到了晚间饭做熟了,都端出院外,左邻的右舍的圪蹴到一块,你尝我家的菜,我品你家的汤,相互赞着对方的好。男人不爱见做饭洗碗的琐碎,吃罢饭,自有女人过来收拾了碗筷去洗。男人们便天南地北地闲聊,说台独、说伊拉克、说物价上涨的玄乎,有人就骂,狗日的,啥东西都涨了,就咱这地头长的东西不涨!有只蚊子不知狠叮了谁的脸,“啪”的声响,蚊子没打着,倒听有人在轻叫出声。人们开始说鬼,说某人某夜在某地方见着吊死鬼,眼睛珠突得老高,舌头拉出来老长,还和那人搭腔,鬼说话的时候,舌头一卷一卷的。说得形象,吓得娃们直往娘怀里钻。
一帮年轻人吵吵闹闹地在村中心放鞭炮,纳凉的人觉得奇怪,便往村中心跑,问,什事?什事?年轻人争着说,听说村村通要修到咱村了,庆贺庆贺。有上年纪人就问,什是村村通?村村通就是水泥路,以后我们就要和泥巴路说bye-bye了,I  love  you村村通。上年纪人听不懂年轻人说啥,便嘀咕,烧啥,假洋鬼子。
于是,一村子的人换上过年才舍得穿的衣服,开始扳着手指巴望,快快把路铺好吧


对豫西地来说,这是一个多雨的季节。许是老天爷有伤心事吧,泪涟涟的总不放晴,阴一阵雨一阵。
豫西地有句俗话:熊儿山戴帽,长工睡觉。那是指的过去,长工们没天没夜干做活,就巴望着天落 了雨,能美美地睡个透彻。拿现世来说,除懒汉懒婆有此等想法,勤劳人家不敢有这般愿望。雨天有雨天的事做,女人们乘隙缝缝补补,准备着老人孩子过冬的衣裳;男人们打着伞或披块塑料片儿,到南边的山坡上牧着牛羊;更有辛勤的,乘着雨天土地松软,背着锨和镢头,修葺被雨水冲涮坍塌的地沿。上年纪人眼看地头的庄稼熟了,又被这雨天隔着,怕生出芽,更怕丰收的年景打了秋风,在屋旮旯里的神龛里上过香,念叨:龙王爷呀!你歇歇吧,这么长时间也该累了。你要再不歇,俺那一地的花生可就遭殃了,俺可净指望着它呀!龙王爷自然是不会听到的,该阴还阴,该雨还雨。
不知谁家的狗在雨地瞧见一只漂得白胖的死耗子,闻闻,围着转了一圈,再转一圈,认不清是什物,开始狂吠,召来一群的狗仔。一只斑花的猫在土墙头的树荫下“喵、喵”地叫春,女儿家的猫开始狂燥不安了,隔着门坎下面的小洞挤了出去。女人也感觉浑身不舒服了。这原本就是个情感泛滥的季节,这鬼天气极易生出寂寞,寂寞又让人焦燥,偷摸着给相爱的送了信号,忐忑便渴望地等待着那男人来爱抚自己。
这样的雨天,山村便传遍一条爆炸性的新闻:×××偷了×××家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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