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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喊(共十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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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26 00:21: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个生命的奇迹,一个伟大母亲的真实故事,她那坎坷的人生轨迹,让人惊叹不已。她在那特殊的年代里,艰苦的的岁月中得以顽强的生存着。还带病生育了四个人子女,养活九口之家,把所有的孩子都培养成“孝子”。尽管自己年迈,还时常惦记孩子们的安危,常常用她那善良的处世哲学来宽慰们,教导我们该怎么样生活,怎么样工作,怎么样做人。他那闲不下的手还在不停的劳作,为孩子们做她能做的一切。(从现在起我将用十三集文章写她的大半生)
                                   


                        1?父爱呀,该到哪里寻找
       有一个在地图上都难以找到的地方,一个十几户人家的村落,这里的人叫它五里坪。因为寨子小,过往的人也不多,除了东边几个寨子的人要去花垣城或者西边两个寨子的人赶水银场以外,就很少有人路过那里了。村子里住的人家大部分姓朱,外公家就是其中的一户。
        外公有好几个人兄弟,分家的时候他只能分到属于他的那一份田地。为了生存,他只有靠自己和外婆不停地劳作才能勉强度日。
      大地刚刚复苏,人们都脱下了冬日的棉袄,让和煦的日光暖暖地照着,享受自然的恩惠。种田的人开始在田间地头吆喝了,都在为来年的生机谋划着。他们谁也不关心今天是什么日期,只有外婆清楚记得是二月初五。外婆吃过早餐就觉得自己不舒服,肚子微微作痛,就叫外公先去地里干活。当日头移到人们的头顶的时候,外婆的腹痛加剧,经验已经告诉了她,这怀了近十个月的孩子将要来到这个世界。她忍着剧痛,把锅里盛满水,叫仅仅六岁的小女(我的小姨)在灶膛里生火,并叮嘱她要把水烧开,自己就在房间里作生产准备。生产对于母亲来说无疑是一件欣慰的事,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感,但又要承担极高的风险,要是有什么意外那将要失去两条人命。外婆经过一个时辰的折磨,一个女孩(她就是我出生后的娘)平安地离开了那漆黑的“家”,?到了这光明的世界。外婆在欣喜和疲惫中熟练地剪下脐带,用手拍拍孩子的后背,哇哇的哭声从那半截老房子里传了出?,传遍整个村庄,并不断向外延伸,似乎在告诉人们,世界将有她的一份生存空间。外婆用棉花粘着盐水,不断的抹去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里残留的粘液,然后打来热水给孩子洗澡,再用布片包好,缠上布带,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等待丈夫回来一同享受天伦之乐。
        外公得知外婆生下孩子的消息后,他的思想变得更为沉重,心里极为复杂。外公已经是五十一岁的人了,原本有两个儿子和三个女?,家里的已经到了生存的极限,但大儿子成家几年后才有一个孩子,这孩子还不满周岁,他却被土匪无情的杀害了,二儿子 虽然也成家了,但一连生了两个孩子都夭折了,外公经历了伤子之痛,失孙之灾以后情绪一直不稳。他多么希望再有一个儿子能为朱家传宗接代,又担心生了女孩将是一大负担。当孩子二十的时候自己已经七十多了......外公在回家的路上想了很多很多。心里在默默地盘算着,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现在他的脑海里??若是男孩就留下,若是女孩就扔进茅坑里溺死。
        外公一到家就直奔房间,走到床前就问外婆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外婆如实告诉了他。他一把抓起躺在被窝里正熟睡的孩子转身要走。这一举动让外婆吃惊,本已疲惫不堪的外婆本领的夺过那不知事的婴儿,紧紧地抱在怀里,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反倒让外公惊愕了,他再一次去抢夺孩子时,外婆发出哀求的声音:“看在我十月怀胎的份上饶了她吧,她也是一条命,她?有错啊,我可以养活她。她来到?里是我们的缘分呀......”经过半个时辰的苦求与争辩,外公终于答应留下她。就这样娘在外婆的庇护下获得了属于她自己的那份生存权利。
       外婆用一个母亲特有的本领捍卫了娘的生命,这并不能使外婆的心平静下?,她处处留意外公的言谈举止,不允许外公随便靠近娘。满月之后,外婆还得到外面劳动,为了带着娘,她自己就用旧布条做了一个婴儿袋,外出时就绑缚在胸前,把娘放进布袋里,她们就变成了袋鼠。即便是晚上,外婆也不敢熟睡,总担心一觉醒来就不见孩子。外婆也是娘的守护神。   
        这样的生活过了两个月,渐渐升高的气温改变了昼夜的温差。劳作了一天的外公在水井边冲了一个凉,第二天就觉得身体不适,还是和往常一样天天去劳动。由于大意,?有去买药,所以病情日趋严重,外婆看着外公日趋虚弱的样子,不得不才抱着娘跑到很远的村子找?医生,吃了医生开的药方,也不见好转。就在端午后第五天,外公就躺在堂屋中间的棺木里,带去了他一生的恩恩怨怨,留下的是他?有完成的责任和义务。
  那时娘的眼睛还辨?不了任何东西,耳朵还分辨不了任何声音,嘴巴也只能发出哇哇的哭喊声......就经历了人生最大的痛苦??幼年伤父。


               
              2、 匪徒啊,良心里就有生命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中期,日本鬼子无条件投降了,但中国大部分地区依旧动荡不宁。湘西虽然幸免于日寇的洗劫,却遭到匪徒的骚扰,他们常常来抢夺村民的财物,奸淫妇女,杀人放火,官匪又一家,老百姓真是苦不堪言。娘生长的那个村庄人少势弱,匪徒也时常来光顾。
  外公又这样毫不负责的离去,留给外婆的不仅仅是伤痛,更重要的是留下了他那没有尽完的义务和需要承担的责任。一双双眼睛都在注视着那瘦弱的外婆。那时人口也很多,一个是失去丈夫的儿媳(大舅妈)和失去父亲的孙子(表哥),还没有孩子的二儿子(二舅)和二儿媳(二舅妈),十七、八岁的大女儿(大姨妈),十四、五岁的二女儿(二姨妈),六、七岁的小女儿(小姨妈)和刚满百日的幺女儿(娘)。但她还是顽强的支撑着这个已经倒了大梁的家,一家人艰难地过着清贫的日子。
  就在这一年接近年关的一个下午,突然从村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枪声。寨子的人们都知道土匪又来抢劫财物了,在家的乡亲个个扶老携幼拼命往远处的山坳里跑,以保自己的性命;在外面做工的人一个个都不敢回来了。当时外婆带着大家到外面干活去了,只留七、八岁大的小姨在家里照顾娘。小姨看着寨子里的人都在跑,早已被土匪吓怕了的她根本顾不上娘,也跟着村民跑了。
       枪声越来越近了,住在寨子边沿的人家已经遭到了匪徒的洗劫,转眼就到外婆家的门口。两个匪徒试探着家里是否藏有大人,就胡乱地向屋子里开了几枪,那子弹打在壁板上“?,?;?,?”地响,接着就冲进房间里肆无忌惮地翻箱倒柜,把那些可食可用的东西利索地往麻袋里塞。睡在摇篮里的娘被这巨大的枪声和陌生的面孔吓得大哭不止,只在摇篮里无助地翻滚,渴求亲人来救援。此时一个匪徒走到摇篮边,一边不停地安慰娘,“不哭,不哭;不怕,不怕。”一边用那沾满血腥的双手拭去娘那满脸的泪珠。几乎哭干了眼泪的娘真的停止了哭泣,还紧紧抓住那个匪徒的手,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久久不肯松开,她多想能在他的怀里好好睡一觉。可她哪里知道那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匪徒的手,只要匪徒把手轻轻往娘的脖子上一放,娘即刻可以追随外公而去。然而那个匪徒竟出人意料的安慰娘,逗娘开心。当他们扛着两麻袋食物离去的时候,娘看着那空空荡荡的屋子又开始哭泣,那哭声好像要把房屋上的瓦片都要震落似的。
       当匪徒全部撤离村寨以后,乡亲们才趁着漆黑的夜陆续返回家里,外婆第一个冲进屋子,紧紧地抱着已经哭了几个小时的娘,她仍然清晰听到娘发出的是沙哑的抽泣声,看到娘已被汗水和泪水泡透的头发和衣裳。眼泪也在外婆的脸上汇集成两条小溪。当家人发现摇篮边沿被匪徒用乱枪划过的痕迹时,大家都惊呆了,冷汗直冒。据估计,那痕迹离娘还不到三公分距离。
       外婆心痛地望着刚刚熟睡的娘,说:“幺妹呀,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3、野果啊,何要折磨一生
        外婆一人领着这家老老小小艰难的生活,里里外外都要她去安排,并亲自带大家去完成每天需要做的工。为了让家人的日子过得好点,外婆没少吃苦,没少操劳,但还是难以填饱家人的肚子,于是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尝试??分家过日。大舅妈就跟她的孩子为一家,就住现在的房子;二舅、二舅妈和二姨为一家,要求他们自己想办法造新房子;外婆就带小姨妈和娘,她们没有房子,也不可能再去建造房子,只叫大家帮她们在屋后的山腰上搭建一间茅草屋,她们把分到的那份残缺不全的用具搬进来,并和邻居家要几块木板铺在地上当作床用。
        二舅年轻好学,很快就学会了做木桶的手艺,在空余的时间自己就做些木桶、木盆等生活用具存放在家里,到了赶集时就挑去卖。这样家里就比较宽裕,第二年他们就建造了一栋大木房子。二姨妈已是大姑娘了,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算是上等劳力,所以二姨妈跟着二舅过外婆也很放心。大舅妈带着自己的孩子,有房子住,只要手脚不闲,过日子还是没有什么问题。最可怜的就是娘她们这一家了,十来岁的小姨妈和三岁多的娘都年幼无知,全靠外婆一人劳动,外婆只好教会小姨妈尽快学会做家务,什么做饭,喂猪,洗衣,打猪草,打柴……只要不是重体力活,小姨妈都的学着做。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熬着,每当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她们就上顿不接下顿了,这是一年中最艰苦的日子。那时外婆常常上山去挖葛根和蕨根。挖来的葛根或蕨根要用碓把它们舂烂,再把细筛放在木通上,最后把舂烂的葛根或蕨根用清水反复冲洗,尽量让所有的淀粉都流到桶里去。到了第二天,葛粉和蕨粉就沉淀在桶底,每餐就取一些放在锅里煮成糊糊让大家吃了。当葛粉、蕨粉都不够吃的时候,她们就吃枇杷树、榔皮树的皮。由于地少,菜也常常供不上,但只要春天一到,大自然就会给她们“恩惠”,什么野芹菜、鸭脚板、糯米草、竹叶菜、竹笋、蕨菜……都是她们的“美味佳肴”。为了改善生活,小姨妈也带娘到小溪里捉螃蟹、篓虾米,到田里摸田螺。即便没油没盐,也能填满肚子。每当山上的野果成熟时,外婆就会趁休息的时候摘一些带回家“改善”娘的生活,什么山野抛、龙船抛、茶抛、水麻抛、羊奶奶、猕猴桃、八月瓜、红抛……娘也总是一分为三,送到姐姐的手里,然后把一些野果塞进外婆的嘴里,那时的外婆总感到很幸福,一个劲的夸娘很孝顺。娘就在这天真浪漫的童年世界里慢慢成长。
       在娘五岁那年的一天,负责看管娘的小姨妈出去打猪草了,娘就和邻居的小伙伴一起玩,其中一个大的孩子说:“快来看,这里有毛丝儿,烧熟了就可以吃,我妈妈常带一些给我吃呢。”于是他们就找来锄头和一些木棍等工具开始挖。他们一点点抛开盖在上面的土层,费了很长时间终于挖出一些毛丝儿。他们开始分工,大的孩子就继续挖,小的就找干柴,会生火的就烧毛丝儿。通过大家的合作,毛丝儿也挖了不少,有的毛丝儿已经烧熟了,孩子们七手八脚地抢着吃。娘是女孩子,又长期营养不良,身材自然矮小,根本就抢不到烧熟的,只好拣一些别人不要的、半生不熟的吃。
       快到黄昏的时刻,娘头晕眼花,呕吐不止,还伴随阵阵抽筋。小姨妈看见娘那痛苦的样子可吓坏了,就赶紧去找外婆。外婆正赶着牛往回走(是帮助地主放牛),没等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姨妈说完,外婆就叫小姨妈把牛赶回去关好,自己飞似的往家里跑,看到娘那不像人样了的神情,外婆哭喊着:“天啊,你怎么了?”随即抱起娘就往医生家里跑。医生一边针灸,一边推拿,还不住问其原由,经过医生的治疗,娘的抽筋总算止住了,随后就往娘的嘴里灌盐水,再手指往娘的嘴里抠,娘又一次次呕吐,医生又灌一些盐水,再抠,这样反复几次,医生才说:“没有危险了,你们可以回家了。我给你们开点消毒药,回去就熬水喝。要注意休息,加强营养。”娘就这样从死神手里逃了回来。
       那时根本买不起有营养的东西,所以娘的身体也就没有得到应有的康复。从那以后,只要天气一有变化,娘就出现头晕眼花、呕吐不止,随即就泪水长流等症状。这病一直延续到现在也没有办法根治。于是娘就成了家里的“天气预报”。



               4、兄长啊,就让做一次主吧
  那时的女孩长到了十七八岁也就算个大姑娘了,虽然娘的身材不高,但那一张圆圆的娃娃脸总让人百看不厌,加上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发出甜润的声音,村民都爱听她唱歌。娘本性善良,心灵手巧,为人又随和,时常得到人们好评。
  娘十八岁那年秋收之后,人们从忙碌中变得清闲起来了,各省、地区、县市都相应中央的号召:丰富农村的文化生活,提高人民的政治觉悟和文化意思。各级政府都要求组建歌舞团。保靖县自然少不得要建一个歌舞团,歌舞团的演员要到全县去招,但有一个重要的条件:演员必须是贫下中农的子女。
  娘出生非常贫寒,吃尽了苦头,自然也合乎招聘条件。娘那时拿不出一件像样的衣服,但她也渴望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于是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报名参加了这次选拔,娘挑选了一件补丁最少的外衣。虽是有补丁,但那均匀的针脚,合理的纹理搭配,足以显示娘是一个心性聪明的人。娘在队伍里一站就吸引了来水银公社挑选演员的老师,当娘腼腆的走进面试老师时,显得不知所措,手脚也不知道往哪里放,毕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挑选,但凭着娘在村里为人处世的经验,轻松自如地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赢得了几位老师的赞许,他们相互点点头,然后说:“好了,下一个。”
  当天下午就出榜公布了选拔结果,娘看着自己的名字潸然泪下,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时也憧憬着未来的生活。负责选拔事务老师告诉她:“今天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我们一起去县城报道。”今天的娘算是一生中最幸福的了。
  全村都知道了娘考取县剧团消息,二舅却怎么也不答应,不仅自己阻拦,还要外婆劝说看好并娘,不能让她偷偷跑了,他自己就跑到公社里找到来招考的老师,说明情况,退掉了这一来之不易的名额。娘对此事实在没有丝毫办法,只有伤心罢了。对于一向孝顺的她又怎么扔下外婆不管呢?
  第二天,娘带着红肿的双眼照例去山上放牛,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另一个被选中的姑娘跟着老师消失在生她养她的村庄。此时,娘的眼泪又一次侵湿了胸襟。
  娘知道,二舅不让她去的原因是怕外婆没有人照顾,外婆已经六十多岁了,身边没有人照顾怎么行呢?要是跟二舅一起过,那就要加重二舅家的负担,二舅妈是不会答应的。外婆个性很强,也不会搬进二舅家,这些娘是很清楚的,所以她也就没再说什么。
  娘为了忘记这不愉快的事,就在队里拼命干活,换回每天的8、9分公分来填补内心的痛。
  人大了就得谈婚论嫁,娘自然也不例外。在那封建思想还在残留而社会主义新思想还没有完全建立的时期,农村的婚姻习俗依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外婆家的那间茅屋常常招来媒婆光顾。都希望娘嫁给他们介绍的对象,以获取男方家的芳心。婆婆也请来媒人,张罗这桩婚事。父亲也是在这时侯认识娘的。
  当时父亲家里的条件很好。爷爷是一位老中医,在一个公社医院上班,每月还能拿到几元钱的工资;婆婆虽然身体不好,但还是能挣到一点工分;二姑也十七八岁了,还算二等劳力。父亲从四岁开始上学,后来到花垣一中读完初中,到州民中读高中。就在离高考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学校就组织学生进行一年一度的高考体检,就在这次的体检中发现了父亲的左肺的下方长了一个鸡蛋大的肿瘤。按照规定取消了父亲参加高考的资格。这对于个在班级是前五名的优秀生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也不得不在叹息中离开了那所生活了几年的学校??湘西自治州民族中学。在那科技并不发达的年代里,州内没有一家医院能治疗肺部上的疾病。爷爷多方求医无门,又看着父亲的肿瘤越来越大,呼吸越来越困难,他决定自己给父亲做手术,他想:死马当着活马医,没死就算捡来一条命,死了就算没有养过他。奇迹终于发生了,这一刀没有夺去父亲的生命。经过一年的医治和疗养,父亲的身体渐渐康复了。
  娘生长的村子距父亲的村子仅仅三十分钟的路程。当然娘对父亲的基本情况还是有所了解。即便父亲是当时少有的“高材生”,然而当时是靠劳力吃饭的农业社里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就意味着没有幸福可言。更让娘担心的是父亲的病,一种几乎无法抑制的病一旦复发,娘就可能中途守寡。于是娘死活不答应这门婚事。
  二舅是贫苦农家长大的,又看着妹妹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自然十分看重家庭条件,在他看来,只要家里有吃的,有穿的就是很不错了。所有就非逼着娘嫁给父亲,外婆心里也很矛盾,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的她多么希望女儿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她看到女儿不答应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呀!但又在二舅的极力劝说下,外婆也只好同意了这门婚事。在这失去平衡的天平上,娘也只好认命。对于一个孝顺的娘怎么又忍心去伤害外婆的心呢?
  在繁忙的农业社里几乎没有时间探亲访友的,娘和父亲还没有来得及见上几面,也没说上几句话,第二年春天某日就是他们大喜的日子。
  从此娘就开始新的艰苦生活。



                    5、人啊,应该守住道德底线
      一九六六年,全国上下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不同层次的人群中总能找到一些“地、富、反、坏、右”之类的人物,他们就成了贫下中农批斗的对象。
      解放前,我太公养了六男一女,共七个孩子。为了能过上好日子,他千方百计赚钱养家,先后当过教书先生,地理先生,也当过“律师”,做过生意,把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全部买田买土,还雇佣长工和短工。在土改时他家自然就被划为地主。分去了所有的田土和房子。而我爷爷因为从小不愿意上学读书,太公觉得亏欠他,就多给了他分了一些田,但一直都是他自己耕种,从来没有雇佣人。加上自己后来自学,读了不少药书,成了当地有名的医生,家里的条件自然是很不错,划成分的时候就划分为富农,爷爷不服,就到县革委会去告状,通过调查落实,一九五六年同意改为上中农。后来田土集中起来了,那时叫农业合作社。
      文革时的地主、富农等成分的又遭受了一次打击。因为担心他们复辟,所以就要对他们的思想进行改造。把最苦、最脏、最累的活交给他们干。常常开大会进行批斗,时时要他们反省自己的思想、行为,做到早请示,晚汇报。特别是寒冬腊月,人们比较清闲,开会的次数也特别多。没有被安排上台进行批斗的“地、富、反、坏、右”分子就安排去烧炭。或者割牛草,喂猪等杂事。有时也会安排你去犁田。
      在娘新婚之年的那个冬天,天上下起了大雨,队长就决定开会,他们认为娘虽是贫下中农出生,但现在已经嫁到了富农之家(虽然早已经改为上中农了,但队里不予认可)也就没有资格开会。娘就被安排去割猪草,喂猪。父亲派去耕田。老老实实的娘还是去了,但心里特别痛,于是就和与她同命运的彭盛玉在上山互相诉苦,直到午后才去割猪草。父亲是读书人,没做过什么农活,加上体质不好,一般只做一些轻松的活,也不在乎公分多少。今天却安排他去耕田,无疑是对他的惩罚,父亲就决定不去,自己在家里织斗篷,中午负责监视那些没有参加会议的人来了,看见父亲还没有去做工,十分生气,破口就骂:“你一个富农子弟不听从贫下中农的安排,还在家里织斗篷,明天有你的好看。”父亲轻言细语的解释说:“我的脚痛,不能去呀。”后来他们争执了一会,就气呼呼地向队长报告去了。父亲照样织斗篷。母亲因中午才去割猪草,怕不能完成今天规定的任务,于是就把那些老一点的猪草也往背笼里放。回去后负责验收的一看,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一顿骂,白天的气还没有消,晚上又添了一肚子气。娘看着他那样子又气又想笑,但还是不理不睬地去喂猪。第二天当然是批斗他们的大会。
      娘在这场政治斗争中被折磨得苦不堪言,无论做什么事都得小心翼翼,不能让别人抓到一点把柄,即使晚上在家也不敢大声说话,担心有人听壁脚。有一个晚上,娘已经睡了,模模糊糊听到从屋后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和不停的喊叫声:“大婶娘,大婶娘,快开门。”娘一听就知道是住在大水井旁边的那个隔房的侄儿媳妇,大家常叫她小佬娘。大概是饿的发慌了才冒着种种风险偷偷地溜到山里偷那些还没成熟的包谷。她刚摘下一个包谷就被山上守夜的社员发现了。守夜的社员大喊:“有人偷包谷,快来抓强盗!”她被吓得拼命往回跑,眼看就要追上来了,她只好从路上往下跳,一跳就跳到我家的后院里,就赶紧叫娘开门,娘知道让她进来的后果,但又同情这个侄儿媳妇。娘轻轻把门一开,她就从娘的腋下钻进屋里。
      追赶的人一时找不到了,只好在猜测中离去了。那侄儿媳妇告诉娘,家里两天没有开火了,那两个孩子饿的直哭,她也很饿,实在是没有办法。谁知道一去就被人发现了。娘知道,她生下两个儿子以后,她老公就撒手西去,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加上自己的身体又不好,年年都欠队里的钱,每次发粮食的时候都要扣出一点。为了生存的需要,他不得不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娘看着她那可怜的样子,自己当年的生活画面一一浮现在眼前。娘便拿起碗,走到柜子前用碗撮了三碗已经剩下不多的麦子。让他拿回家煮给孩子们吃。那侄儿媳妇走了之后,娘也一夜没有睡好。
      第二天,队里来人调查,把娘带去审问。说一定要查出昨晚偷玉米的“贼”。俗话说:做贼心虚。此时,娘却理直气壮地与人辩论,不肯承认有人来过我家。后来娘说,当时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胆量。最后此事就因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
      娘说,在那个时代是不能告发她的,要是那样,大队就会开斗争大会批斗她,等到赶场时就会被带去游行,要是那样,两个孩子谁来照顾啊!
两年后,那个侄儿媳妇也病逝了,娘不知跟谁说起过此事,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并给娘去了一个外号叫“窝主”。娘只读过小学四年级,她并不理解“窝主”是什么意思,父亲告诉她之后,她却欣慰地笑了笑。




                 6、夫君啊,已行千里何难见
        父亲从四岁开始上学,直到高考临近过得都是校园生活,从来没有从事过繁重的体力劳动。又加上刚刚遭遇病痛的折磨,体力还没有得到恢复。为了给家庭多增加一点收入,他一样得去生产队里参加劳动,以争取更多的工分,来养活这个家。那时农业社里都是一些繁重的体力劳动,总让身体瘦弱的父亲感到力不从心。但凭着他的所学到的知识和自己聪明才智总是不会让家里人挨饿。他想,只要能学会一门手艺养家糊口就不成问题。后来父亲买回一部缝纫机和一本裁剪书,只要一有休息时间他就在家里学做裁剪。几天以后他竟然用布给两岁多大的姐姐做了一套新衣服,两个月以后便向生产队提出申请,要自己出去找副业,每月给队里交三十元,而队里却要他多交十元才可以享受每天10分的工分(那时出去找副业的人都是交30元)。他想:在外面总可以有饭吃,可以为家里节约粮食。于是答应了队里这苛刻的要求,扛着那部崭新的缝纫机走村串寨,寻找每天能开出一块五毛工资的家庭做起了裁缝师傅。
        那时家庭的负担虽不是很重,但作为一个刚刚分家的家庭来说也有很多的困难。如添置一些家庭用具。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娘一面照顾那年幼的女儿(有时婆婆也帮着带孩子,但每月还得给婆婆、爷爷、小姑姑提供口粮),一面参加队里的劳动,加上自己又是孕妇,父亲出门以后,娘就更辛苦了,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干活。
        在那艰难的年代里,人们总是觉得日子过的太慢,好不容易到了腊月。按照集体的惯例,一年要进行一次结算,(结算一般是一年的年底??腊月)。要清理每个劳动力一年的工分。按照多劳多得的原则把工分折合为粮食,工分多的自然折合出来的粮食就多。一般不会多称给你,因为每年我们村里的粮食都不够吃,每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总是去别的村寨借,所以多余的粮食就按照当年的粮食价格折合成钱进行发放,这种钱就叫余粮钱。一年里达不到规定的工分的就要欠队里的钱,社会主义自然不会让人挨饿,但每月发放粮食的时候还得扣出一点。把一年的欠款分月扣出,年底再次结算。
        时间一天一天地逼近年关了,大部分的家里已经结算完毕,父亲还是没有回家,娘非常着急,也非常担心。队长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家里逼着娘去结账,娘一次次说好歹说才打发他们走。娘日盼夜盼总是盼不到父亲的消息。她有些忐忑不安,担心父亲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是不是走远了一时赶不回来?还是又患病了……娘在种种的猜疑中度过了一个个难眠之夜。转眼已到了腊月二十六了,离过年只有四天了,队长召开全队的社员共商此事。最后决定:一、一定要派人去找,每天由他家支付五元的工资;二、若是超过了腊月二十九就要加倍上交规定的任务并扣一个月工分。最后确定寻找的人。叫谁去找呢?大家都沉思一会儿后就提出了几个人选,征求娘的同意。娘看了看他们没有表态。最后她站起来说:“谁都不要,我自己去。”在场的每个人都惊叹不已,面面相觑,他们看着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娘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在疑惑中流露敬佩的眼神。
        会议结束以后,娘赶紧回家找一些麦子和包谷,再用石磨磨成粉末,放在锅里做成煎饼,这就是娘的干粮。娘就把这些干粮放进一个干净的布袋里上路了。
腊月的天气总不让人喜欢,一连几天的大雪早已把路淹没了,中午后,路已被过往行人踩得稀烂,娘就驻着拐杖,穿着一双解放鞋,带上快要出事的我出门了。
        娘一边走一边默默地喊:“孩子她爸,你在哪里呀?”娘就用这种喊声来排遣路上的孤独和寂寞。她就沿着父亲走过的村寨一处一处的访,一户一户的问。毕竟已经有半年不知道丈夫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能走多远,现在走到哪里了。饿了就吃自己准备的干粮,渴了就喝井水,要是一时找不到井水就抓一把雪放在嘴里解渴。
        走了大半天的路,娘迎来第一个黑夜,不能再往前走了,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到哪里去找一个住宿的地方呢?在那封建迷信依然残留的时代,孕妇是不能随便进别人家的门的,外面的果树也不能去摸,更不能在别人家里生孩子。所以娘一连找了几户人家都不愿接纳她,他们担心娘给他们家带来灾祸。就在那冰冷的风雪夜里,让娘感到无助,后来娘打听到寨上有个孤老婆婆,一般孤寡老人都喜欢积阴德,由于没有子女所以就没有什么好禁忌的。娘在一个向导的带领下来到她家,那老婆婆同情娘,同意她住一宿。娘千恩万谢,同这位老人聊了大半夜,才合上那双红肿的眼皮。原来这个老婆婆没有儿子,丈夫才去世几年,两个女儿已经远嫁,她怕给女儿带来麻烦所以就一人在住家里。
        第二天早上,雪依然在下,路上已经堆得厚厚的,还没有一个脚印。娘辞别老人,又开始在那无期的道路上艰难的挪动。娘又走了三个村寨,终于在午后(腊月二十七的午后)得知了父亲准确的消息,但要到哪里还有六十里山路。娘满怀希望地朝那个寨子狂奔,终于在煤油灯点亮以后的一个时辰找到了父亲做工的人家。父亲在惊讶中发出说不出上一句话,于是就决定晚上加班,明日一起回家。
       次日,天一亮,父亲给主人交清货,结了账,便和娘一起踏上回家的路。当他们回到寨子时已是腊月二十九的下午,来不及回家的父母直奔生产队的会计的家,结好一年的帐,带着仅剩的二十几元回到家里,准备明天的年夜饭。


   
             7、工分啊,为你甘愿坠崖
       人生路漫漫,险恶谁分辨。我娘生下我们三姊妹的以后,我家已经有八口人。父亲也在他启蒙的老师推荐下当上民办教师。为了把他自己所学的知识得到应用,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发挥自己的知识才能,他毫不顾及外人的反对,毅然走上了那渴慕已久的三尺讲台。即使别人每月可拿到六元的津贴,不愿意给他一分(可以得到一个劳动力的工分)也不在意。
        父亲到学校教书去了,家里的农活全都压在娘的身上,为了让家里增加工分,娘把所有能用的时间都用上,能用的劳力也得用上。当时生产队里除了按照劳动力记分以外,还实行加分制。早上去山上看田水可另记工分(一般3分);大家都放工回家时,还要可以去给在地里耕作了一天的牛割草,那也是按斤两记工分(约20斤记1分);为队里守一两头牛,这也按年计算工分(一般按年记1300分);为国家喂养预购猪的加分(一般一头一年记400分)……放牛的任务自然就落我们几姊妹的头上。有时还要顺便喂几只羊,几头猪什么的,既可以完成预购任务,卖了又可以补给家用。
        有一天,娘由于放工比较晚,到附近很难割满规定数量的牛草,她便想到一处别人都不敢去的地方??野冲坡上去割牛草。在那悬崖峭壁的岩石顶上长满的绿油油的牛草,因为危险,很多人只能望而却步。娘为了早点回家,就没有考虑此处是多么的安危,独自爬上山顶,开始割草。眼看就要割够了,眼前还有一片又嫩又鲜的小芭茅,娘舍不得放去,便伸手去割,刚刚割了一小把,就发现整块的芭茅在向下滑,娘顺手一抓抓住了一根青藤,由于用力过大,谁知把那根青藤给弄断了,随后就同这蔟芭茅一起往石崖下坠。开始娘还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娘才微微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刺蓬蓬里,看看那漆黑的山,摸摸粘粘糊糊的血液,才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此时她还担心家人会为她着急,想到丈夫丈夫会来看不到她一定会着急,也不知道孩子们是不是把饭做好了......想到这些,她便忍着剧烈疼痛,从刺蓬蓬里爬出来,一步一步往家里挪。她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一字也不提起此事。而是自己偷偷的走到药园里找些伤药偷偷敷在伤口上。
        次日娘又继续参加集体劳动。
        这事也是在我38岁那年跟娘谈话时无意说出来的。我当时心里在滴血,什么也没有说。在这种情境中我还能说什么,我只有在敬畏中暗暗为娘祈祷。


               8、亲人啊,该奉献什么
       在那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里,我们一家都在小心翼翼地生活着。爷爷却因多生了一个比姐姐还小两个月的私生儿 (我的小姑姑)被开除公职,但他不满这一处理而愤愤乱骂,从而得罪了很多领导。有一次他 说“共??”是三十七画,却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歪曲地说成共产党只有三十七年,从而遭到了批斗。这样就被人捆绑起来,开批斗会,次日就送到人民公社关押起来。爷爷没有了工作,婆婆又常年生病,那孩子又被送回爷爷身边。家庭条件远远不比以前宽裕了,加上我们渐渐长大,也到了上学的年龄,家庭开始陷入困境。幸好父亲的老师为父亲争得一个当民办教师的名额,虽说没有钱但还是有工分的,日子就这样慢慢地熬着。
       弟弟四岁那年,姐姐、小姑姑、妹妹和我都在学校里读书,爸爸也去了教师进修学校去学习(后来又考入永顺民族师范学校),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只有娘一个人。娘就安排爷爷守鸭子;安排我们守牛、羊、猪、砍柴、打猪草、等杂事,婆婆就在家里喂猪还要照顾弟弟。家里养的母猪由原来的一头已经变成了两头,牛也增加为三头牛,羊只数也逐渐多起来,鸡也养了一群。总之,在娘的精心安排下,我们一家人各尽其能。
        娘自己就在地里干活,自己用牛耕地,除草,治虫……不管是男人活还是女人活都是娘去做,只有在播种和插秧时就和别人换工。不管是天晴还是下雨、下雪,娘总是没有在家好好休息一天。
       在所有的家务活中最让娘害怕的就是做布鞋;在所有的农活中最让娘为难的要算搭田坎。
        一家人的衣食住行都是娘安排。穿的就是用队里发放的几尺布票买来的布料,然后由父亲缝制。一年只够做两个人的衣服,一般都是给大的做,大的穿小了就让小的接着穿。但鞋子容易烂,每年娘都要给家里的每个人做两双布鞋:一双单鞋,一双棉鞋。中国人把这种鞋子叫千层底。
       做布鞋看来是手头工,其实是件繁琐的事情,要经过很多道工序。农历四月、六月和八月是麻上节的时间,娘要趁机把麻剐下来,在水里泡上两天。然后用麻刀刮去麻壳,晾干后要再搓成细细的麻线,漂白,最后就串联在一起,以作备用。
       做布鞋还要布壳,娘就到亲戚家找来一些破布,用魔芋糊糊一层一层糊成块,等晾干后再剪成鞋底的样子,一层一层重叠起来,用麻线缝出均匀细致结实的花纹这叫打底;鞋底做好了就要做鞋面。鞋面是要用布壳剪成的,在里面铺上一层新布叫挂里,外面要铺上一层新的丁草尼布料叫扣面;若是做棉鞋,就还要在里子和布壳之间铺上一层棉花。再把鞋面和鞋底用麻线连起来叫上鞋。鞋上好以后就要沿着鞋面把鞋底再缝一圈就叫出边,最后把鞋底上多余的边用皮刀切整齐,在切过的鞋边上还要糊上面糊就可以穿了。我们每次穿着娘做的新鞋都会在家人面前炫耀一番。娘看着我们高兴的劲儿就要我们好好爱惜。
        娘一年要做十八双这样的布鞋。手上不仅仅磨起一个个老茧,还让她的两个小拇指已经严重变形,永远也伸不直了。后来爷爷婆婆先后去世,姐姐、小姑也慢慢学着做鞋,娘做的鞋也相应少了。现在只要有人跟娘提到做鞋的事,娘就不由自主地打寒颤。
        搭田坎在农业社里一般都是由头等男劳动力去做,凡是参加搭田坎的农会队里都要给他们另加2分的工分。可是,自从分田到户以后,娘只好自己去做这事了。
        搭田坎也有一点名堂,要是抓起的泥巴少了或者稀了,敷在田坎上就巴不住,很快就会掉落下来;要是抓起来的泥巴太硬了就烫不平整,容易漏水;只有做到恰到好处,这就需要经验和力气。每一钉钯抓起来的泥巴都要有二十来斤重。当时我家分到的田都是沙田,每一丘田的面积都不大,水源又不好,常常让娘伤脑筋。要是没有把田坎搭好,到时田里不坐水,那一年阳春就等于没做。为了保证质量,娘艰难地搭起来。娘每次搭田坎回来都像生了一场大病,全身骨头都像要散架似的。有一天,娘吃过早饭,和往常一样扛着钉钯出门了。娘一钉钯又一钉钯地从田里抓起泥巴往田坎上放,再用钉钯把搭上去的泥巴烫平。到了中午,娘一阵眩晕,开始呕吐,想到老病又要复发了。本可以回家,可过两天就要插秧了,要是今天不搭完就会影响插秧,娘还在坚持着。眼看就要完成,她终于坚持不住了,一下子昏倒在田坎上。不知过了多久,放工路过的人看见娘倒在田坎上,才去叫醒她,还把娘送回家。
        当别人看着娘没日没夜劳动,觉得有点不公平,就纷纷劝娘,叫父亲回来帮着做农活,读书什么书呀,你一个人养他们那么多人不值啊!娘也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做她想做的事。
      娘就是这样,为我们奉献了她的全部。



9、快修一条公路吧
    娘一直盼望家乡能有一条公路,她常说“要是像邻村那样有条公路该多好呀!鞋上都可以少沾点泥巴。”
        70年代末,本有机会修路,由于领导的决策失误,将修路的劳动力用作搬屋造田,弄得全村劳民伤财,机会一失,就是近二十年,直到1996年准备开采村里的汞银矿才决定修公路。
    没有公路,乡亲们生活极为不便,一切生活物资的运输全是村民肩挑背驮,特别是每年运送公粮、购买化肥、借粮、还粮时让村民吃尽了苦头。
    平时购买日常用品就去复兴,那时的集贸市场周日赶集(现在是5天赶一次集),人们习惯叫复兴场。复兴一带的柚子比较多,价格就相对便宜,可去复兴的路却难走,从家出发就是一路上坡,直上到最高点就开始走下坡,沿途山路崎岖,路边的杂草就有一人多高。离复兴不远的一段路更陡,更险,几乎是九十度坡度,多用凌乱的石头筑成的台阶,有的还是人工凿出的台阶,有的台阶齐人的膝盖,因此,当地人就取名叫齐膝坡。人们赶集时一般都是手脚并用,一不小心就会跌到山脚,那不死也是重伤。为了安全,当地人也在沿途设有几个休息点。说是休息点,其实就是在路旁边的坎上挖一个小小的平台,刚好放下背篓。过往的人累了就把背篓放在平台上喘一口气,待稍微平静又继续赶走。
    娘怀弟弟那年的腊月,乡亲们都约他去复兴买柚子。
    这天,娘一早起床,吃了点油炒饭,就匆匆出发了,由于娘行走缓慢,慢慢就落在了后面。娘走到复兴时差不多中午了。娘挑选了二十几个柚子,(那时的柚子都是本地的,只要不是太酸都不错了,不像现在有红梳柚,沙田柚,香柚等多个品种。)装满背篓就往回赶。别看是一大背柚子,由于皮厚、软,也不过三十来斤,娘背着也不觉费力,当走到齐膝坡半坡时,娘想休息一会儿,把背篓放在休息台上,就在转身的瞬间,背篓一歪,娘来不及扶稳,背篓栽倒了,满背篓的柚子像篮球一样,直往山下滚。娘看着满山的滚动的柚子,哭笑不得,有的柚子滚到石缝里,有的滚落在刺蓬蓬中,还有的一直滚到山脚下的小溪里,娘等它们都停下后才腆着肚子一步一步下山去捡,大约捡了一个小时,还有的几个落在石壁的树枝间,娘心痛地看着,叹息着,却没有办法。此时,娘多么渴望家乡有一条公路。
    晚上娘一边为我们取出柚子,一边讲这个故事,只见姐姐不住抹去眼泪,不肯吃柚子。娘哄着她说:“你吃了娘吃苦就觉得值得,你不吃娘更难受呀!”姐姐才勉强吃几瓣。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虽然已经包产到户,由于人多田少,一年到头粮食总是不够吃,总是要到集市上买些大米、苞谷之类的粮食回来度过那段青黄不接的日子。有时娘也去县城买粮,从家到县城大概有五十里路,即便空手走也要五个小时,不过道路比较平坦,走十五里山路后就可以走公路。虽有公路,车辆却很少,公共汽车一天跑一班,并且也很难遇上,一般人下城都靠步行。所以一般买粮都是娘自己去。
    姐姐十五岁那年的五月,娘带着姐姐去城里买粮。天蒙蒙亮时母女俩就出发了,到县城已经十点多了,她们随便吃一碗面条,就去买了100斤大米,当他们准备回家的时,遇见一个邻村的熟人,他是开手扶拖拉机来的,娘就走过去问:“杨师傅,你什么时候回去?我买了点米想搭你的车回去。”“大概三点钟吧”杨师傅回答道。能乘车回家,娘心里自然高兴,就说,“你等我,我再去买点米。”“你去吧,我在南门桥等你们。”
    娘和姐姐又去买了50斤大米,当她们赶来南门桥的时候却看不见车的影子。有什么事去了,还是车坏了?娘心里疑惑起来,等了半个小时还是不见人影,娘就对姐姐说:“我们边走边等吧。”
    娘背着100斤大米,剩下的就是姐姐背,她们从南门桥开始爬那哪坡。一边走,一边等,就是不见车子路过,娘安慰姐姐,说:“可能是修车去了,很快就会赶上我们的。”一路上娘总想为姐姐减轻一点重量,姐姐总是不答应。母女俩走累了就休息一下,渴了就喝路边的山泉解渴,饿了也喝山泉充饥,就这样一步一步往回赶。
    当她们走完那段公路时,看见眼前停放着一辆车,姐姐说:“不就是我们中午看见的那辆车吗?”娘看着姐姐,“孩子呀,娘对不起你,让你受累了,要是不加这五十斤,我们早就到家了,你也不必这样累。”姐姐说:“多买了50斤,我们也可以少上一次街呀,现在已是快到家了吗?”当她们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脚也磨起几个血泡。
   十几年后,娘也进了城。得知家乡要修公路的消息后,她又回老家住二十天,做了十七天的义务工。现在家乡通车了,寨子里也有农用车了,娘心里也踏实了。可那些故事却一直藏在娘心里,当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她就会把这些故事讲给我听。



                  10、丈夫啊,真忍心抛下
        随着时间地流逝,爷爷,婆婆先后去世。姐姐、小姑姑和我也都先后成家,弟弟也开始工作了,只有妹妹一人在大学里读书,家里的生活条件已有了很大的改善。渐渐地成了寨子中人们羡慕我们的家庭,有的家长还拿我们作为榜样去教育他们的子女。即使家里并不像别人想象中的富裕,但娘还是因此而感到满足。娘就是用这种内心的满足来填补那已被岁月挖空了的精神。
        一个周五的下午,我放学后我就回到家里,娘那老病又犯了,已在床上躺了3天。我准备去给娘买药,娘不同意,说:“等你爸回来给我找点草药就可以了。”就在我和娘争执中二姨妈气喘吁吁地进了屋,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爸??骑车摔??倒田里了,很??严重,现在已经送??到医院去了。二姨妈平时就有点口吃,加上心急,更是说不清楚了。在那吞吞吐吐的话里,娘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用微弱的声音说:“老大,快去给你爸拿几件衣服到医院看看。” 我便赶紧找了几件父亲衣服就匆匆出门了。
        我赶到医院时,父亲已被推出了手术室,躺在病床上,药液一滴滴的流进他的身体,除了呼吸声以外没有其他的声音。我只有默默的守在床边,等待医生换药。当快要天亮时,父亲突然喘几口初气,头一歪。我赶紧叫医生,医生怎么拍打都无济于事。在医生的叹息声中我不禁泪水成行。听到哭声的病友都纷纷赶来安慰我,陪伴我。
        清晨娘就来到医院,从她那忧郁的表情中我知道娘已经意识到父亲已经去世。那哽咽的声音透出无穷的抱怨,那焦脆的脸上流露出无限的眷恋。娘看着我们把父亲从病床上抬出的时候,我却看到了昨天还在床上躺着的娘,今天却变得如此坚强。她知道,料理丧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亲自料理过爷爷、婆婆的丧事,间接料理过外婆的丧事。那是需要多么沉着与冷静,需要消耗很大的精力才能完成啊。如果就这样倒下的话那就更苦了几个还不够懂事的孩子。
       我找了一辆车,把父亲的遗体放好,娘始终跟在后面,她担心我们因不小心而打扰那“熟睡”的父亲。经过一路的颠簸,终于到了站点,我们用担架抬着父亲的遗体,慢慢地向家里挪动,娘用仅有的那一点点力气跟在我们后面。三十多分钟的路程我们却走了一个半小时。当爆竹在家门口炸响的时候,娘才开始释放她压抑了一生的“冤屈”,放声大哭,数落父亲这样不负责任的离去,这样“虐待”她。那哭诉声久久不能平息。寨子里的村民听到爆竹声和娘的哭诉声也纷纷赶来,他们有的帮助料理后事,有的就劝娘不要伤心,注意自己的身体,劝着劝着,她们都被娘那凄凉的哭声感动了,也陪着娘哭诉起来,那哭声汇集成的哀乐是任何作曲家都不可能创作出来的,而那声音的的确确出现在我家的堂屋里,出自娘和村民的喉咙里。就这样一曲接一曲飘出灵堂,在我们村子上空荡漾,久久不肯消失。娘哭完一次,还要和我们商量下一步应该怎么去料理父亲的丧事。就这样娘哭了四五天,终于把父亲哭出了家门,哭到了一个清静的地方。
       父亲上山后,娘和大家一起追忆父亲的往事,凡是得到父亲救助过的、教过的、医治过的、做衣服没有收过工钱的、要他帮忙写过材料的、过年时要他写过对联的、家里有矛盾要他去解决的、一起和他探讨问题的、一起和他到外地找过副业的……他们都一样惦念父亲,为父亲的去世感到惋惜。父亲的去世也给寨子里的人们的确带来不小的损失,让人们失去了一个可以求救的人,可以信赖的人。
       这时娘也开始说出了心理话:当年死活不愿意嫁给父亲的理由,就是怕父亲早早离她而去。结婚以后娘总是小心翼翼地照顾他,体贴他,关心他。从来不让父亲干重活,经常把饭菜送到父亲的身边,甚至把洗脸水、洗脚水也端在父亲的身边。父亲以前不仅生过肺病,而且还在教书的过程中还犯有心脏病,这心脏病还没有完全康复又得了眩晕症而住院治疗,每次住院全靠娘细心照料,他才得以较快出院。而今令娘想不通的是,在那些大病面前父亲都能顽强的活下来。反倒一辆自行车和一丘水田让父亲永远离她而去,没有留下一句话语,也没有来不及对娘道一声感谢,就这样匆匆地离去。这怎么不叫娘伤心?以前外公的死让外婆饱受伤痛,现在这种伤痛又落到她的头上,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只好说都是“命”呀!也许只有用“命”来解释才能使娘得到最大的安慰。
       娘就这样又经历人生中的另一大痛苦-----中年伤偶。
       此后,空虚与寂寞也就伴随娘一路前行。



                    11、家啊,何时得以安定
        娘作为一个女人,同所有的女人一样,都希望能有一个安稳的家。女人那如水的身骨,怎么能经得起颠沛流离的生活地折磨呢?然而娘竟然一直在流动的家里生活着,尝够了其中的辛酸苦辣,体会到其中的喜怒哀乐。娘最终明白了,向城市流动是人类发展的必然趋势,是人们的共同愿望,她观念一转变,也悟出一个道理:流动的家才会有希望,才会兴旺发达。
        小时候,娘、外婆和小姨就被分出来后就住进那简陋的茅草屋里,她们相依为命,在清苦生活中度过了她童年和少年时光。出嫁以后总算找到一个可以长期居住的家了。可只住了十一年,一九七八年村里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搬屋造田运动,凡居住在山下的人家全部要搬到对面的山顶上去,再把现在居住的屋场开成良田,以增加村里的收入。寨子中大部分人家都是搬迁的对象,我家自然也不例外。
        这次运动是公社与村委的意思,所以劳动力是从各个村子里抽出来的。那一天,我家一下子涌入二三十人,原本好好的房子顷刻之间变成了七零八碎的部件。这里一堆,那里一堆,堆满了院子。娘就在两处宅基地各搭一个棚子,一来可以守自己的东西,二来也算是我们临时的家。然而让人不可思议的事发上了,县里得知这种项运动劳民伤财,立即下令停止这项运动。这可让我家为难,大部分东西已经搬上山了,剩下一部分没有人来搬。娘十分着急,她赶忙跑到工作队驻扎的地方了解情况,得知大部分人已经回家了,只有少数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娘好说歹说,才留下几个娘的远房亲戚,他们答应帮一天的忙。其余的就是靠娘一点点的往上山背。
       俗话说:一年搬家三年穷。那拆下来房屋损失的不仅仅是瓦片和小用的家私,更让人为难的是撬坏了楼板,那需要大量的木料来补充。娘在村干部那里好不容易嚷得了两棵树木的砍伐指标,娘就自己拿起斧头(那时大家都为自己搬家的事情忙碌,谁也帮不上谁的忙。)上山砍树,娘用了一天的时间才砍下那两棵大树,再截成段,等待父亲放学回来一起扛回家,每到周日,娘就和父亲用锯子把木料锯成木板,再请来木匠把破损的地方修好。
        那新的住所,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诸多不便,不必说吃菜困难,也不必说下山碾米困难,单说日常用水就是对人的一种折磨。山上根本就没有水,饮水就得到山下去挑,上山的路几乎是七八十度的山路,加上牲畜来来去去,把路已经踩得稀烂。只要一下雨,我们出门都很困难,家家户户都准备了几双半桶鞋等待下雨、下雪出门时使用。
        有一次,娘和往常一样去山下的水井挑水,娘在那早已被牲口踩烂的路上小心的走着。好不容易走到水井边,盛满一挑水就往山上爬,当娘走到山腰的时候,她一时不知道把脚该落在什么地方才安全,就在犹豫的瞬间,娘稳不住了,脚一滑,人和水桶一齐往下滚,水也泼洒了一地,也淋得娘一身。幸好一颗茶子树挡住了娘,而水桶一直滚到山脚,桶底却留在山腰。娘的肩和手也划破了皮。她又爬起来,走到山下捡起水桶,安装好桶底,并在桶的底部摸上一层黄泥,盛满水。再次一步一步的往山上爬。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因为上级领导看到大家运送生活物资十分困难,加上农村又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乡政府同意我们搬下山住,所需的搬运费自己解决。住在山上的人家都趁机搬下山。娘也决定搬回原来的宅基地,娘常说,再苦再累也不能让一家老小跟着受罪。娘选定了搬迁的日期,每到天黑娘就提着马灯挨家挨户地找人帮忙。人员真是难找呀,本来就不大的村寨一下子要用那么多的劳动力,实在是一件难事。娘好不容易找了二十几个,还不够,他就去求远方的亲戚来帮忙了。娘还来不及休息,又同和大家一起移家具、下瓦、撬壁板、拆檩子……当别人休息时娘还得张罗一日三餐的生活。忙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总算把房子搬回来了。剩下那些小样东西娘又一点点背下山来。
        就这样又过了十几年,父亲去世以后,娘一个人在家里住实在不让人放心,就跟随我的弟弟、妹妹到水田镇居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在城里盖了一栋房子,住了三年。现在弟弟买了一套新房子,娘替弟弟看家去了。弟弟在吉首又预定一套房,娘还希望弟弟将来在长沙买一套房子,好在有生之年感受一下大城市的生活。



                          12、病魔啊,今生与你抗争
       六月的太阳总是毒得让人可怕,大地已经被太阳照得火辣辣的。人们在一人多高的玉米地里劳动就像站在蒸笼里一样,闷得发慌,生产队安排的劳动依然要完成。这一天娘感觉不舒服,还是同社员们一起来到地里除草,响午时,娘就一个接着一个地打哈欠,随后就感到一阵晕,接着就是呕吐不止。娘好不容易挪到一棵桐油树下休息,但病情还是越来越重,娘的手脚开始有些冰凉,头上直冒汗。社员们看着娘的样子都被吓呆了,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他们都认为娘是得了什么症,于是就爬树上摘一把树叶铺好,让娘躺着,还给娘扇凉。其中一个社员略懂医术,就不停地按揉娘的太阳穴、合谷穴、印堂穴......还叫另一个社员 给娘推背、刮汗。这样娘的呕吐慢慢停止,但依然觉得天旋地转,不敢睁开眼睛。有个社员还从很远的水井里打来一些凉水让娘喝下,娘用水簌簌口,再喝了几口凉水,似乎觉得要好一点了。娘的四肢依旧酸软,不听使唤,只好就这样躺着,直到放工娘才被社员们搀扶着一步一步往家里走。
        这样的病症娘经常复发,最长要持续四五天才会有所好转。这都是娘小时候不慎吃了那半生不熟的茅丝儿引发的后遗症,身体本来就不好的她,一旦天气变化或者是劳累过度,这样的病就会发着。
        父亲去世后,娘的身体更加虚弱,病情也越来越严重了,我们几次三番要求她去医院检查治疗,娘始终不同意。她常说“我都快到六十的人了,还能坐几年,不要浪费钱了。”看着娘那痛苦的表情,病发周期也越来越短,我们几姊妹强行把她抬到医院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检查,什么B超呀,CT呀……该做的都做了。结果发现娘的病很复杂,除了那常发老病以外还发现有胆管结石、肝内管结石、肾结石、咽喉炎等。特别是那肾结石,已经长小手指大了,早已卡住了输尿管,造成了严重的肾积水,这是最威胁人的生命的疾病。我们把这个检查结果告诉她时,她说:当年怀上第一个孩子(就是我现在的姐姐)时就觉得腰痛,可能是那时开始已经有得结石症的吧。那时娘根本不知道是肾结石,每当腰痛时就找些伤药擦一下。我们要求娘做手术,娘却坚持不肯。她担心手术需要大量的费用,想找点药打下来。我们为了顺她的心,就到处打听民间草医。最后在花垣找到一个专治肾结石的中医,娘吃了几个月他开的药,再去医院检查依然不见好转。
        我们还是坚持要给娘做手术,还请医生给她做思想工作,讲这种病的利害关系,这样她才勉强同意。我们也安慰娘,其实我们也知道,娘在那么多的大灾大难面前都没有害怕过又怎么会为这个小小的手术而恐惧呢?医生们都在为这次手术作准备工作。手术车把娘送进手术室的时候,我们只有在外面默默地祈祷。几个小时后,一个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了,在沾满血迹的手套上拿着一颗大拇指大的,石钟乳状的东西。医生说,这个就是结石。我们很惊奇,哪来这么大的东西,上面还有菱角,它怎么会一直在娘的肾脏里面生活着,生长着?我们都傻眼了,医生还说:这么大的结石还是很少见的,需要长几十年呀。由于结石过大,造成积水时间长,肾不仅肿大还伴随下垂,肾也变薄了,幸好手术及时。以后会不会完全能康复那还得看病人的配合了。
        虽然已过立秋,可天气还是那么炎热。娘的伤口没有按预期愈合,外部有些感染,不得不又做了第二次手术。几天后,娘就急着要求出院。出院时医生一再强调:要不定时来医院进行复查。
        出院后,娘还是闲不住,就急于找些事做,不管我们怎么劝她都无济于事,我们只好“投降”。只要她心情好,病魔也会离她远些,这么多年她不一次又一次战胜过病魔吗?也许就是劳动让娘的意志更加坚强的吧,我们又何必阻拦呢?我们只希望她量力而行,祈祷她早日康复,更祝愿她健康长寿!



              13、孩子啊,路要走稳踩实      
    人的一生都是在为希望而活着,没有一点希望的人那就会得过且过,碌碌无为。每个人在年轻的时候就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自己的理想不管实现了还是未能实现,一旦有了孩子,他们就会把希望全部寄托到孩子身上。自己未能实现的理想就希望孩子继续实现。
        娘也是现实生活中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当然同普通人一样,把她当年未能实现的理想全都寄托于我们,所以自从她生下了第一个孩子以后就倾注了她全部的爱,耗着她全部精力。
  姐姐出生以后,不受爷爷的“欢迎”,爷爷常常指桑骂槐,娘总是忍着,不以其计较。爷爷还不让婆婆给娘带孩子,娘就学着外婆把姐姐绑缚在胸前,姐姐也很乖巧地躺在娘的怀里。娘一边做工,一边跟不懂事的姐姐说话,“翠翠呀一定要争气,长大了一定要有出息,不能让别人看不起你啊。”当姐姐大一点的时候,娘就拿一条宽宽的用花线编织成的布带把姐姐绑在背上(这种背法一直延续下来,我们背弟弟妹妹时也是这样做的)。有时婆婆实在看不过去了,也背着爷爷给娘带姐姐。
       姐姐也很乖,从不哭不闹,娘自然很喜欢她。姐姐三岁的时候就很懂事了,能帮助娘做些小事。每做一点事娘都会夸奖姐姐,姐姐也很得意。四岁时姐姐就在家里带我,我哭的时候姐姐总是逗得我咯咯笑,每当娘回来看到姐姐用米糊糊把我喂饱时,娘总是那么开心,并把摘回来的野果送给姐姐。此时的姐姐接过野果,还没有吃就趴在凳子上睡着了。娘看着熟睡的姐姐眼泪不由地滴到地上,于是把姐姐抱上床去了。后来我们都是大的带小的,成了一个传统。
        姐姐特别痛爱娘,在小学读书时就一边读书一边做家务。当姐姐上中学时,就不能在帮助娘做家务了,姐姐每周回家看着娘那疲惫的样子实在不忍心,也就没有心思去念书,常常嚷着要回家帮娘做事。即便父亲怎么责骂,姐姐就是不去。有一次父亲气急了,就连夜把她送到学校,姐姐专门对着泥潭里踩,弄得满脚的泥巴。可第二天她又跑了回来。既然这样,娘也只好作罢。姐姐在娘的影响下养成了爱劳动、讲卫生的好习惯,也具有尊老爱幼的好品质。她成家后自己开办了一个食品加工厂,虽说规模不大,人也很辛苦,但养家糊口还是没有问题。  
        即使婆婆很少帮娘做事,但娘还是很孝顺她,爷爷去世后婆婆就和我们一起吃饭。由于婆婆的年纪大了,身体又不是很好,又要吃稍微稀一点的东西,娘总是叮嘱我们要把一锅饭煮成两种:一种是婆婆吃的稍稀大米饭,一种就是我们吃的大米、苞谷和红薯的混合饭,有时还要参一些萝卜、小米、高梁之类的杂粮。
  那时要吃上肉就得等到逢年过节或者婆婆生日,每次吃肉的时候,娘总是往婆婆的碗里夹,夹多了婆婆也很生气,又把碗里的肉分给我们,娘坚决不允许我们吃,并给我们每人碗里夹一块。平时没有肉吃,娘就在婆婆碗底下放一个荷包蛋,上面用饭盖着以免我们也嚷着要。婆婆生病的时候,娘就无微不至的照顾,也没有一点怨言。娘的言行感染了我们,我们也从小就学会孝敬老人,娘的心也得到了一丝满足。
  娘没有读很多书,讲不出高深的育人道理,也不知道古代教育人的那些故事。她为了让我们好好学习,将来都能有出息,她总在我们不听话的时候给我们讲她过去受苦受难的故事,听着听着,我们就知道在我们村里有哪些人曾经欺负过、折磨过娘.....每讲完一次娘都会流出眼泪。当我们看着娘伤心的时候也就听话了,该做什么的就做什么,但心理也萌发了仇恨的种子。有一次,我在赶牛回家的时候,听说这路坎上的土是以前欺负我父母的那家人的,里面种有辣椒,辣椒刚开花,我就用赶牛的竹条子狠狠地楸那株辣椒树,几下工夫就楸成了光杆杆。正好又被他家的孩子看见了,回去就告诉他家长,那家长很快就气呼呼地跑到我家,对着我娘就骂,还不知情的娘就叫他坐下来慢慢说。这时娘知道了事情的原由,当时我不好意思地躺在床上,不敢着声,只好等待他们的发落。娘又是道歉又讲帮你补上,还留他吃早饭,就这样把他打发走了。我以为娘会狠狠的骂我一顿,或者打我一顿,但娘没有,把我叫起来,说:“佬佬,人不能记仇呀,要是那样你一辈子都会生活在仇恨中,一辈子就没有快乐,我理解你当时的心情,但事情已经过去了,都不要在记了,也是我的不对,我不应该告诉的们那事,我是想告诉你们要努力学习,考起学,将来离开这个地方去生活。不是叫你们记仇、报仇啊。”我又看着娘的眼泪流出了眼眶。我理解娘此时的心一定很难受,我的心也在滴血,这要比打我骂我一顿还要难过,我不由跪在娘的面前,说:“娘,我错了,以后我不做这样的傻事了。”娘抱起我,说“娘相信你。”从此我不再做让娘伤心的事了。
        在娘的影响和教育下,我们几姊妹都抽时间帮娘干活。妹妹干活最不怕累,七八岁就能背很重的东西,常常超出了她应有的承受能力。娘总是要她少背点,怕影响她的身体,毕竟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啊。但她还是要求大家再给她加一点,后来她的一句“背都背得起,就是走不动”成为我们一家人的“笑话”。妹妹就是这样帮娘干活的,这也差一点误了她的学业。她的成绩一直不好,直到五年级,娘为了她能让她安心学习,就把她送到离家较远的一所学校去读书,妹妹也由此而勤奋了,把精力全部用在学习上,有时半夜还起来看书,做作业。她的成绩也不断提高。后来妹妹虽没有考上全日制大学,但娘还是支持她去中央人民广播电视大学湘西自治州分校继续学习。就在妹妹还差一年半就要毕业的时候,父亲去世了,巨额学费给娘带来了新的压力,妹妹不忍心看着娘再那样辛苦,就想回家帮助娘做工,但娘还是坚持要妹妹完成学业。后来妹妹参加了工作,在工作中兢兢业业,也一直得到学生的爱戴,得到领导的肯定。现在已在县城的一所中学任教,还担任办公室副主任的职务呢。
        弟弟最小,一直一直都受到全家人的照顾,没有受过太多的苦难。但弟弟却成了娘成功教育的典范,弟弟虽经历无数次的打击,在娘的安慰和支持下弟弟一次次鼓起勇气继续前行。终于在2006年我县招考副科级领导,娘鼓励他试一试,谁知这一试,就改变了他的命运,以第一名的身份被顺利录用了。后来又到县组织部工作一年半,现在被州直部门调去工作了。
  这不能不说娘是一个家庭教育的“土专家”。


后记
        这就是娘,这就是娘一生的缩影。
  我实在想不到娘怎么会有那么顽强的生命力。在一次又一次的灾难面前,得以生存;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精神支撑她,让他从一次又一次的生存危机中走过来;到底是什么信念让不惜自己的生命去劳作;又是什么动力驱使她与病魔抗衡……有时我也很幼稚地试探她,“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她说:“都是为了你们。为了你们不受欺负,为了你们能有出息。”看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一个普普通通的回答,那里面包含着无尽的爱、无穷的责任、无限的希望。作为一个文化程度只是小学四年级农村妇女,她怎么能说出那么高深的育人理论,怎么能讲述那些古今中外的名人典故呢?她只有用自己的行动教育我们,感化我们,让我们沿着她希望的路一步一步地走好,走稳,走远。也许就是把这种希望作为精神支柱,才使她不顾自己身体,不惜自己的生命,不惧怕任何困难,在那艰苦的岁月里闯过一劫又一劫……这就是娘,这就是母爱,世界最伟大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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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26 13:30:59 | 显示全部楼层
再来品读,为含辛茹苦的母亲而喝彩,愿老人家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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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26 23:29:10 | 显示全部楼层
真是一位了不起的母亲,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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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27 07:48:07 | 显示全部楼层
对于母亲,每一点笔迹都那样虔诚,每一颗心灵都在反复拨弹,我们为母亲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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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 16:05:46 | 显示全部楼层
  先站个位,有空再俩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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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2 07:39:52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第4楼淡云孤雁于2010-08-01 16:05发表的 :
  先站个位,有空再俩细品。


淡云兄应该细致的读一回,一定会给你震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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