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回来

逆流而上

作者 楼兰女子





●你不回来

铃铛锈蚀了多少年，今夜我使劲摇晃它。你当注意节奏，巡着这一声紧似一声的追述。压低这枚小小的叶子，从它的背面走出来。
----题记

1。
现在是六月，你额前一定悬挂着透亮的小忧伤
牵引这个季节的和煦和灼烈
在一片树叶背后，从一个人世到另一个人世
你在月光的缝隙中侧着苍老的身子
一扇洞开于三更的门，听从一口井的呼唤
多年前一个满目疮痍的清晨
从细微的声响里分辨你年轻时的样子
你该有美丽的容颜，柔软的腰身。好听的声音

2。
天空低下来，压迫那片掩你骨骼的青山
松树和柏树一齐后退，月光和炊烟混淆在一起
你当年居住的老屋里，磨盘转动起来
小毛驴跑出来，乌鸦和喜鹊飞出来。你出来
以棺木里的火焰，对你的骨肉予以宽恕
你慈祥地微笑。你越来越轻
然后你又从老屋走进去，每走一步
村前的古井就“咿咿呀呀”地叫一声
鞭炮唢呐跟在你后面，我在你怀里轻轻地哭

3。
多少年来，一滴露水晓以的寒凉人间
一枚遭受虫噬的梧桐叶子里的洞悉与豁免
煤油灯里的春秋岁月，你的四个孩儿
生起的坚硬外壳，大儿子拒绝赡养你
二女儿拒绝收留你，三儿子在阴间
四女儿家的小厢房和几块石夹子土地是你的日子
那时你没疯，我一直跟着你睡

4。
如今你在井底开成不败的莲花，我坐在它的脉理之中
陪你讨论夜晚的长短，陪你说村庄
我说那些老去的星辰
我说阴阳两隔兮，亲人不还
我说光阴经过了眉头，当年的灯火
不回去祭祀，不忍打扰
那口封死多年的老井
遮天蔽日的歪脖子梧桐树啊
落下的风尘和疾患之痛，我不想带到你坟前

5。
在疼痛的夜晚焚香，谛听你赋予的温暖和良善
小南风浸不过这六十五层黄天厚土
你的身边灌木茂盛，青草茂盛
昭显衰荣沧桑的植物认不出你的外孙女
篮子里的红苹果，大鸭梨，饼干和糖果
听我把哭声描述得如同一场诀别
外婆，我怀抱很多眷念和不舍得
不敢恨那群势利的亲人
撩拨逐渐失去可燃性的余火
我吐不出洁白坚韧的细丝。十多年了
那个清晨在我心底一直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