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焱冰组诗《我所遇到的黑暗》
□晨笛
希门尼斯说：“诗歌是心灵的。诗歌是不可言传、无法用口头表达，也无法实现的一种表现形式。”因此，可以这样理解，抵达心灵的地方，也就是诗歌落脚的地方。焱冰组诗《我所遇到的黑暗》，由9首短诗组成，看似有些互不相干，却又相互关联，内蕴一股清晰的力量。是什么把这9首诗连在一起呢，那就是来自于诗人内心的那只不灭的追求完美的灯盏。
焱冰的诗歌不是写给众人的，是内心静谧的声音。静下心细细品读这组诗，让我感觉自己犹如在混浊的黑暗中打开一个个神秘的盒子，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影像，站在不同的方位，向我发出邀请的灯光。这些灯光看起来来自不同的角度，是跳跃的、煽惑的、迷离的，短暂的，模糊的，寂寞的，孤独的，坚持的，闪示着独特个体的生命律动和微光。
《我所遇到的黑暗》首先把读者带到一个陌生的领地。在惊恐不安的心境里，“我的煤油灯已经点亮。黑暗之外/击溃一切色彩。”作为引领“我”驱散黑暗、逃离黑暗、战胜黑暗的“煤油灯”尽管已经打开，但它的力气是那么小，所能做到的是击溃黑暗之外的一切色彩。这里可看出诗人内心的沉重和忧郁。“煤油灯从不洞悉历史，从不试图穿越黑暗/它独自在灯台上舞蹈/被黑暗照耀”煤油灯面对以巨大的黑暗作为背景的生存现实，是多么的孤独无助的，甚至它反过来独自被黑暗照耀。这黑暗为什么如此顽固，诗人为什么不能驱赶走黑暗？这就有两方面含义，一是诗人对现实事物的敏感和焦虑，再者是诗人内心的苦闷和阴郁，这里我更倾向于后者，这黑暗是苦痛的挣扎，是精神的颠簸。诗人在黑暗里是弱小的，是顽强的。“我所遇到的黑暗/让我看见死前消失的一切”。死是黑暗的一种，尽管这黑暗铺天盖地，是传统的、社会的，但诗人始终保持着内心的微光，在黑暗面前诗人不后退，保持着自己的信念，追求自己的完美。
《红头火柴》让我既看到了触手可得的温暖，也看到了人性的脆弱。“我要给你火柴一样的点点光亮/我绝不点燃你全部的命运/我只看到你的断崖、你的后半生/你三分之一的孤绝”。只有四句诗就已把火柴的一生刻画得淋漓尽致。火柴的光亮来自哪里？来自诗人，诗人在点燃火柴的同时也点燃了自己。燃烧的不只是火柴还有诗人内心的爱。于是，诗人始终坚信，“有这样一根红头火柴，请代替我去爱/让你在我的世界里/一瞬间变得雪白，然后熄灭/永不再来”。我感觉诗人并不是真的希望红头火柴 “永不再来”，受命运的制约，而是希望能够永远存在，希望能照亮固有的黑暗，点亮内心的灯盏。诗人爱，但更希望被爱，对爱的追求是执著而富有韧性。这份爱如北极星一样是中闪烁在诗人自己的天空。
《女医生》这首诗诗人用了第三人称“她”来写。我们知道这样的常识，医生是为病人医治病痛的。她的“生活洁白无瑕/她必须天天看到血迹”，以及“她还看到了漩涡、漩涡里挣扎的沙砾/在一夜之间沉淀下来”。 这个“她”小到一个人，大到整个社会，整个社会伦理和精神领域。“她”的生活对于我们每个人都似曾相识，诗人用锐利的眼光把它剖开，展示生活的尖刻，生活的无奈以及生活的瞬息万变，生活本质的意义在诗人的笔下被提升，被剥开，点点滴滴都是疾病一样的疼痛。这世界留给我们太多的发人深思。这世界的纷繁复杂错乱，让诗人不得不点燃自己思想寻求答案，诗人相信漩涡再大都会沉淀下来，落出水面的一定是光明。
《让我的死亡再完美些》让诗人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维陷阱，诗人多么渴望自己的真爱，可“一大片一大片的黑鹅毛/飘落在我的脖子上”，诗人一次次想放弃想流放自己，可是又那样的不甘心，就是死也要寻求一种完美“在花岗岩的午夜里/冒昧的死神开市一次次造访我/我一拖再拖/努力让我的死完美、完美、再完美些”诗人内心的孤独和彷徨以至绝望都是那样无助，我相信那是诗人内心瞬间的感受。诗人要适应生存的环境，又要经营内心安静，这样诗人如独步舞者，不停的跳不停的消融自己不听的燃烧自己。
《深夜里》是这组诗里我最喜欢的，不管它的方向是哪里？我都是非常的喜欢它。感觉它的轻柔，情感的轻柔，隐性的轻柔，“深夜里/我想一个人。不得不/把这个人变成一支怀春的小花猫”这里不管把什么人变成一只小花猫都不重要，重要是诗人那份内心的轻柔。“我并不知道/她的手有多纤细，她的皮肤有多柔软/她的呼吸有多精致，她的梦/有多神奇”。当看到这儿的时候能让读者的内心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温暖，感到珍爱的美丽。美丽这个词在这里已经微不足道，只要心中有爱，眼中就有爱，眼光会因爱变得神奇，这首诗正说明了诗人内心的爱绵长而又躁动。诗人对完美的追求如冬日昏黄的灯光亮的温馨亮的纯粹。
对于《我不会欺负手无寸铁的人》我觉得有些直白。什么是短暂什么是永久，什么是分分秒秒，什么是生生世世，谁能说得清楚，如果爱，如果珍惜，只要用心、只要真爱就足够了，何必求得太多，尽管诗人总希望得到全部和完美，但那绝对是昙花一现，时间向前走去，美丽留给记忆，路可能会重复可能会回头但决不会有尽头。坚持是决绝的完美，学会放弃学会适应，是完美中的完美。
《暮色》中的龙湖是诗人居住地前面的一个人工湖，诗人每天傍晚都到这里散步。“我”站在龙湖的长堤上，“看着世界在一点一点地倾斜，突然/沉入暮色”世界在你眼中成为风景，眼中的世界突然消失。这是从文字上看，但简简单单的这两句也映射出诗人内心世界的疲惫。“看着”和“突然沉入”在这里格外的抢眼，用得恰到好处。紧接着“暮色取走了我的双眼/把我化作流水，化作深夜里浓重的/一团烟雾/暮色无穷无尽，具有诋毁的力量”。暮色变成一个活灵活现的动体，具有了无边的法力，这法力来自何处？是诗人对现实世界感到焦虑不安的心境的呈现，现实世界如暮色一样具有无穷无尽的诋毁力量，在诗人眼中暮色是个巨大的网，罩住一切。最后一句，“你好好的，别沉没”。这里的“你”不是指的暮色，我想指的应该是诗人自己。这是诗人自己的坚持和希望，不要沉没。诗人内心的灯盏不要沉没。这首诗大气放得开，骨架硬朗。
《我的日夜没有尽头》更像一则日记，缓缓的记叙生命中的必须和不必须。记得在与焱冰聊天的时候，问他：“你是不是很有名气，你什么样子？”他回答我的就是：“我的身体肥胖而平庸。”当时我没有多想，今天在这首诗里看见这句话，却给了我不同的感受。日子是平淡的，平淡的日子中我们每个人都是拖着凡俗的身体忙碌着，我们不能没有吃、不能没有穿。但思想的水流清澈，嘀嗒嘀嗒不会停息。思想的光亮闪烁，忽明忽暗，无休无止。
《唯一的风景》作为这组诗的最后一首，我想作者也是别有用心的。“站在太行山上，我始终感觉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岩石里奔跑”这个神秘力量什么？不言而喻，它是诗人特有的激情和敏感。“我始终感觉一个危机奔袭着另一个危机/尘封的一切，谁也别去碰/皱纹很快就会来到脸上”这更说明诗人的敏感。因为时间的存在，所以才有了过去、现在、未来，现实带给我们的就是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有些事情发生了，就让它过去吧，日子总是向前走的。诗人站在时间的高度诠释生的意义，活的意义。是对自己内心触动的独白。“我居住在你的生命最深处，那是/唯一的风景”。前面诗人从整体上抒发生命的价值，这个“你”可能是专指也可能是泛指，但都能让人感觉到强烈的爱，直穿人心。最后一转“我”的出现，像一只完美的灯盏，让整首诗由暗到明，突然亮了起来。
焱冰对于自己的写作非常的苛刻，他对自己的作品要求完美。焱冰的写作常表现在三个方面一，勇于挑战成熟，个性的成熟、诗歌的成熟；二．不断找寻自己，现在的、过去的、未来的；三，努力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的价值取向。所以焱冰的诗很少有多余的词，很少有形容词，很少用装饰，很少走极端。这9首诗有铿锵的力量，有节奏的起伏，有很好的表现力度，不失为一组成熟的组诗。
发表于 2009-5-10 00:1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