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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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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2 16:47: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
20岁那年我被大领到邻县一个农场承包桔山。他交待我好好干,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世上什么样的坎过不去?我摸了下掖在身上的尖刀,看着大显得苍老的面容,心里暗骂:野狼,算你走运,老子放过你。我大都50多了,我不想让他再为我担惊受怕,我应该挣些钱回来报答他。
桔山边有畜牧场,属农场的,一个外省人承包,姓秦,带着老婆还有一个女儿。我叫他秦叔。
秦叔是我唯一的邻居,我跟他们熟得很快,夜里就去看电视。秦叔夜晚大多不在畜牧场,守家的只有母女俩。女孩叫素珍,脸蛋圆圆的,短发,身材不高,有点胖。人说不上漂亮,但胸脯长得开,衣服下像藏了两个球。有一次我问她年龄,才知人家只有17岁。我每晚去,她都泡一杯茶端过来,然后坐到我边上。电视看得开心了,就大笑着拿手掌一下一下拍我,拍得我五脏六腑都颤动起来。
我想要秦叔的猪粪。他说猪粪都是村民挑了去种菜,想要就勤快些。我每天天一亮就去挑猪粪。
畜牧场臭气冲天,熏得人恶心,不过我闻着闻着没几天也习惯了。倒是秦叔在家的夜晚我不习惯。电视刚看得入迷,他就说睡觉。秦婶一听,立马起来收拾,素珍也走去自己睡觉的地方。我不明白秦叔什么意思。
畜牧场下方有一口水塘,塘里养着水葫芦。水葫芦是猪菜,很漂亮,叶子圆形,叶片厚厚的,闪着光泽。叶柄像葫芦一样凸出来。秋天开出粉白的花,顶端的花瓣中间呈紫色,紫色中间又睁着一只黄色的眼睛,像是要看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色彩。我住的地方在水塘斜对面,中午看见素珍去捞水葫芦,赶紧过去帮一把。我总不能白要了人家的猪粪。
一回我站在堤上为素珍提水葫芦,她面向着我,弯腰时领口松开,我居高临下一不小心眼光就穿了进去,两驼白白嫩嫩的肉球闪着诱人火爆的光。这是我第二次看到白白嫩嫩的肉球了。上次看这个,丢尽脸面,吃了苦,破了财。想起来我又怒火高涨。
那天下午我满脑子都是两驼白花花的东西,我想,那两驼东西,从胸前凸出来,真像水葫芦!这样想着自己止不住噗哧而笑,结果脚被铁板铲了,疼得扯牙咧嘴。第二天素珍见我一瘸一瘸,回家拿了红花油为我擦。我壮着胆子冲她戏谑一声:水葫芦!素珍莫明其妙,问我说什么,我吱唔着没敢回答。

2.
春意盎然,桔树开出一簇簇细小的白花。这个时候我已经习惯管素珍叫水葫芦。
桔子哥,你打药不用雇工,要雇雇我。
素珍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叫她水葫芦,她就叫我桔子,但后面带个哥字。这哥字从她嘴里喊出来,听着很甜蜜。
她现在不忙,夜晚常转到我这里。去年她用水葫芦喂大的两栏猪过年都宰了送朋友,杀猪那天我一大早就去帮忙揪猪尾巴。屠夫有一把年纪,似乎感冒了,不停地吸着鼻子,但很有大将风度,剥夺这样一条庞大的生命连眉毛都不抖一下,嘴上依旧叼着那根烧了一半的烟。他的尖刀比我那把要长要宽要亮,对着猪脖子斜斜刺进去。一股血柱喷出来,落进地上的瓦罐。他举着一勺冷水冲进瓦罐,然后伸出脏兮兮的手连着薄膜做成的袖套在里头搅。我看到几滴鼻涕水滴下来,落入瓦罐,随即长吸鼻子,又有一截烟灰掉进去。那天在秦叔家吃午饭,猪血我没敢动一筷,有人说好吃,我差点呕吐。
水葫芦告诉我她家的朋友都哪些人。农业局财政局信用社饲料公司,很多名字我没记住,派出所也在。他们去秦叔盖在稍远的一幢屋子里打牌,热情、洒脱,将过年的氛围演绎得很祥和。天气暖和的日子他们不来,那样的季节苍蝇铺天盖地,很多时候一揭开锅盖,几个苍蝇就掉进菜锅里。后来我吃菜碰到苍蝇不怕,挑了就是,猪血再干净也不吃,那个脏是挑不出来的。
老板千斤我哪雇得起!我故意逗她,称她千斤有揶揄她胖的意思。
跟你说正经呢,桔子哥!水葫芦劂起了嘴巴。
我不正经?那就不正经一下!我将她拉过来,抓得她咯咯笑。
我的窝棚空间狭小,水葫芦被我抓得连蹦带跳。我瞥见她高耸的胸脯上下抖动,左右乱晃,像藏了两只猪仔,一拱一拱的。我忘了抓她,两只手扶着她的桶腰,轻轻叫她:水葫芦,水葫芦。她红了脸,低下头不作声,丝丝细微的喘息从喉咙深处传来。我每一根神经都在发痒,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热血一阵阵往上涌。
我忘了怎么解开水葫芦的衣扣,当那两个东西蹦出来时我惊呆了。上次见过的只不过和大桔子差不离,水葫芦这两个,完全是两只柚子。
我的手和嘴忙得不可开交。一个遥远的声音破空而来,水葫芦很响亮地哎了一声,惊得我像被泼了一身冷水,沸腾的血液立刻降到冰点。水葫芦扣上扣子,擦了一把绯红的脸,拿上手电就跑。临出门又转回头瞪了我一眼。
我想我是完蛋了,秦婶一定发现了我的勾当。上次被引诱钻进野狼设置的圈套,我还敢报仇,而这次,我这双手就是罪恶的魔爪。大要知道我又犯这样的事,怕也不会饶恕我。我抽出枕头下面的尖刀,紧紧握着,等待秦叔一家兴师问罪。我已没有足够的钱赔偿水葫芦,只能剁下手指向他们表示一点忏悔。我自己都觉得无可救药。

3.
事情并不如我预料的那么邪恶,两天过去,没见秦叔秦婶有反应。水葫芦真的来帮我打药,她说那个手压式高压喷雾器很好玩,几个小时下来又嚷嚷比喂猪累。我叫她别压了,我去雇一个小工来。她不肯,说我不休息她也不休息。
水葫芦用力把药水压过来,供我喷洒在桔树上,还把一种情意也压过来,顺着管子流到我心里。我们热得只穿单衣,过早展示着春天奔放的气息。水葫芦说连胳膊到肩膀都麻木了。我就为她揉。她闭着眼睛,似乎很享受。后来她也揉我。我们慢慢挨在一起,不知不觉光了身子。天地间弥漫着浓郁地桔花香味,我还嗅到一股幽幽的芳香来自水葫芦的身体。
桔子哥,你爱我不?水葫芦软软地躺在地上,脸色黄中掺红。我觉得她问的多余,但还是趴在她耳边毫不犹豫地说,爱!你以后会抛弃我么?我说,你不抛弃我就是我前世修来的福。你家住哪里,什么时候带我去?她的话使我的心突然凉下来,我说,你做新娘,我自然带你回去。
初尝人生快乐滋味,我的生命注入一股神奇的力量,早晨越起越早。水葫芦心有灵犀,偷偷溜进猪圈,也不洗漱,与我热烈拥吻。那些肥猪散发着恶臭,哄哧哄哧地嘲笑。温存之后我就挑着猪粪上山。
水葫芦想了一个绝妙的借口每晚来我的窝棚,她要我教她识字。秦叔秦婶一听很乐意,说他们已经把孩子耽搁了,现在有人教她文化再好不过。我只读完初中,考高中时偏偏生病。虽然老师表扬我作文写得好,但教人肯定不行。没想到水葫芦识字真的少。比如说水葫芦,葫芦两字她就不认得,桔子哥的桔写成橘她就摇头。
我们幽会的时间也不少,但我还是觉得不够。我对水葫芦说,等我们办喜事,也跟城里人一样去旅行结婚,住在旅馆里,三天三夜不下床。水葫芦点着头,睁着朦胧的眼睛望着我,桔子哥,听你的。
那段日子无论白天黑夜都显得紧张、刺激、热闹还有甜蜜,每一次水葫芦都很顺从地任我摆布,她激动时会箍紧我的脖子,喘着气,闭上眼睛。她说,成家以后你还种桔子,我还养猪,我们会有钱的,把孩子送去上大学。
那年秋天我把最早成熟的桔子送给秦叔,他说好吃,还说我是个实在人。秦叔的夸奖使我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落下许多。
这一年春节,水葫芦又说要跟我去老家,我还是拒绝了。我盘算着,我们都没有到法定婚龄,这个时候如果有哪个长舌妇将我过去的事说给她听,她一恼怒弃我而去,岂不小则不忍乱大谋。我带她回家之日,就是成亲之时,这叫万无一失。水葫芦很失望,割下一刀用水葫芦喂的猪肉,让我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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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 16:48:29 | 显示全部楼层
4.
秦叔的朋友们在初夏时节突然蜂拥而至,一反往日神态,一个个凶巴巴的。我偷偷向水葫芦打听,她说,有个什么外国传来的猪病人吃了危险,猪卖不出去。她家的饲料是赊购的,饲料公司来逼账;造猪舍是贷款的,信用社又来催款;农场也来凑热闹,非要把承包款补上。她爹娘都愁得不行了。
我让水葫芦别急,想想办法。其实我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家求大帮忙借钱。过了几天,大为我筹到三万。这是一笔很大的数目,我明白大的老脸算是被我卖尽了。
我揣着钱兴冲冲去找水葫芦,要给她一个惊喜。到她家时我傻了,门已被砸歪,一地都是暖瓶茶杯碗碟的碎片。家里没有一个人,找遍猪圈没人也没猪影子。
我去农场找场长,他气呼呼地张口就骂,姓秦的真她妈混蛋,跑了!老子被他耍了,抓住了叫他坐牢。
我天旋地转,一个劲地问,跑了?跑了?跑哪里去了?
场长冲我吼,你他妈少装蒜,你们俩关系好,我正要问你他跑哪里去了。
畜牧场只剩我一个人。我冲着夜空喊,水葫芦,你在哪里?喊了几遍,除了蛤蟆扑通扑通的跳水声,连个回音都没有,全被夜风吞没,我的心也被吞噬。
窝棚里没了水葫芦,我跟丢了魂一样。教她识字的书本还在,被窠里已闻不到她的体香。我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察觉,为什么不早点回家借钱。恨极了就咬自己,泪流满面。
这年冬天出奇地冷,桔树被冻死。我的心像霜打的水葫芦一样枯黄、糜烂。桔山要恢复,至少要几年的投入。我没有这样的能力,也没有这样的心情,向农场退包,回家帮大整理同样受到冻害的桔树。
我的青春失败得很彻底,事业、爱情,还有做人的那点脸面。
过了半年,我跟大说要出去找点活做。大同意,叫我在外多照顾自己,等桔园恢复了,爷儿俩再一起种桔子。
其实我是去找水葫芦。我又来到农场,找场长问秦叔的信息。场长给了我秦叔的身份证复印件。
我没找到水葫芦,倒发现城市边上的一条河长满水葫芦,好多人撑着船在捞。我想城里人就是精明,河里养水葫芦,可以喂多少猪呀。或许水葫芦又在附近用水葫芦养猪。我问他们要不要人干活,一个头儿接收了我。
没想到水葫芦捞起来不是送往畜牧场,而是捣毁。他们说水葫芦长得快,把河道堵了不能开船,是有害生物。我不服气,那么漂亮的生命怎么有害了?我说水葫芦用来养猪,有益。他们怪我,说河里这么多水葫芦,就是你们养猪害的。我火了,和他们吵架。我容不得他们污蔑水葫芦。他们一生气,就赶我走。
后来我在一个工地找到活干,累得人什么都不想,渐渐把水葫芦淡忘了。离工地不太远有几家发廊,年轻的工友夜里会溜出去嫖娼。洗发妹有空闲,接待民工特别优惠。他们邀我去,我原先不干,后来熬不住青春的炽烈,水葫芦给过我的快乐让我的欲望在回忆中一波一波翻上来。
接待我的洗发妹年纪偏大,两只奶子耷拉着,和水葫芦没法比。我想逃跑,可又太想要女人。洗发妹用言语来挑逗我,伸过手来很熟练地撩拨,看我差不多了,双腿一跨就骑上来,哎哟哎哟地叫唤,根本不见羞涩。我从来没看到也没听到水葫芦会这样,要她轻点,被别人听到要笑话。她笑了,说,我不叫你才会被人笑话没用呢。我在她的叫声中很快缴械,才明白水葫芦那一套根本没见过世面。
这样的境遇让我迷恋,虽然都是些比我大的女人,但怎么说也能满足我的需要。一年到头我没攒下几个钱,大多丢在发廊里。钱和女人我都想要,当它们发生冲突时,我真不知道该选择哪一部分。过了两年我家那片桔山被大整理得挺好,叫我和他一块种桔子,可我却想念那些半老的洗发妹,还是去了工地。那里经常换人,能满足我的新奇。
那天夜里老板对我说,来了个年轻的,去尝个鲜。我进房间一看,昏黄的灯光下站着一个有些见胖的女人,长发,圆脸,个子不高胸脯很大。她抬头看我,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哆嗦,惊叫一声,桔子哥!我倒吸一口凉气,水葫芦!

5.
水葫芦跪在我两腿间,双手抱着我的腰,头埋在我的肚子上,浑身抽搐。我双手深深插进她的长发,分不清是爱还是恨,在这种场合相逢应有的尴尬荡然无存。
我骂她欺骗我,我找到他们老家,那里姓秦的人都没有。
水葫芦抬起头,满面泪水合着鼻涕。她告诉我,六岁时,她原本有个妹妹,为了要个弟弟,爹和娘逃结扎,房子也被人扒了。后来妹妹生病死了,爹把她也带离了老家。爹从不告诉她老家在哪里,怕被人举报。后来她也上学。娘又生下一个妹妹,当地人来抓,他们又跑。爹把小妹送了人。等到了那个畜牧场,她十多岁了,再去读书,同学笑她笨,就不肯去学校。爹说过生个弟弟回家,可弟弟却一直没生下来。
她说那天夜里她不要跑的,爹求她,说那么多债他还不起,只有坐牢。你要留下来,就把你桔子哥牵进去。
水葫芦说她天天想我,到夜里就哭。后来她去找活干,什么累的脏的,只要能攒钱。过了年,她跑到畜牧场,我家没人,桔树又死光了。她不知道我老家在哪里,又不敢去农场问,怕被他们抓了。
桔子哥,你为什么不回来,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你不知道水葫芦会在我们相好的地方等你吗?我钱用完了,又饿又冷。有个女人问我是不是找人,我说找桔子哥。他说带我去。哪里知道狗娘养的是人贩子,把我卖了。水葫芦泣不成声。
我抽手狠狠掴自己,吓得水葫芦抓着我的手直喊,桔子哥,怎么了?我恨自己为什么不带水葫芦回家,她都求几次了,她若能找到我家,能被人拐骗么?
我紧紧抱着水葫芦。我苦,她更苦。
桔子哥,想不到老天还把你送到我面前,这么多年,终于又见到你,你要不嫌我,让我好好亲你。
我点了点头,哪里敢嫌她。我自己就是一个嫖客,还是一个穷嫖客。她的出现,反而给了我一丝希望的曙光。
水葫芦将我衣服褪去,亲遍我全身,很细致,末了跨到我身上,目不转睛盯着我,生怕我突然消失,嘴里叫唤着,和洗发妹一样,完全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她每叫一声,我的心就被鞭子抽一下,很难受。我在想,她骑了多少人,又有多少男人压过她。她的奶子比以前更大,随着她的用力颠晃着,可我怎么也激动不起来。
我很清楚,在老家我是娶不到好闺女了,甚至只能找个二婚女人成家了事。既便这样,我还要花好些钱,还要替别人养孩子。水葫芦虽然做了野鸡,她的闺女之身到底归了我,娶她又不要花钱,比二婚的不知好多少。
我终于下定决心,水葫芦,你愿意嫁我吗?
水葫芦停下来,等了片刻,颤着声说,桔子哥,你还会要我?
我坚定地点点头,只要你肯嫁我,我立马带你走。
水葫芦眼中闪过一丝光彩,但很快又黯淡下来。桔子哥,我跑不掉,我们这些姐妹有人看守。我跑过,被抓回来。她将背转给我,下面却没有脱离。看到疤了吗?火烫的。
畜生!抚摸着她背上的疤痕,想像着水葫芦遭受的磨难,我真想杀了对她下手的人。
你们就不能出去买东西么?
可以,要一个一个去,还有人跟着。
我想了一个办法。水葫芦说,跑不成,死了算了。
水葫芦的态度让我激动,我将她拖过来,摁到身下。
我躲进一幢烂尾楼。这里很安静,楼边上的草长得有半人高。过了很长时间,水葫芦领着一个男人过来,那男人很高大,他们手挽手走进一个楼间。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水葫芦哎哟哎哟的声音,一浪高一浪。我提了一根木棍,蹑手蹑脚摸过去。那个男人,趴在水葫芦身上,脑袋埋在水葫芦胸前,汗淋淋的,大声喘着粗气,还他妈使劲拱屁股。我胸膛爆裂,一棍闷下去,别看他块头大,哼都没哼就瘫在那里了。

6.
水葫芦没身份证,结婚不给登记。我和水葫芦去她跑出来的地方找秦叔,结果人影都没碰到。我大说,我结婚也没证,还不照样过日子?
野狼也来喝喜酒,看到他我就牙痒痒。我大说,这么多年过去,人家来了就不计较了。
我和野狼不是一般的仇,我以前掖在身上的尖刀有一半就是为他准备的。我一直瞒水葫芦的就是这个事。
那年夏天,我在自家门前下整理垃圾,准备晒干了烧灰。簟棚架上有响动,我发现有个女人踩在上面。透过疏疏的篾片,我能清晰看到白色的裙子下面是一双雪白的小腿,大腿忽隐忽现。她很小心地向我头顶走来,然后叉开双腿蹲下。她的内裤也是白色的,窄窄地一片,很薄,能看到里面一圈隐隐的黑影。我气都不敢出,呆呆地仰着脑袋,估计快要喷鼻血了,我下面反应很激烈。
小弟弟,那个女人突然开口,声音很柔,却吓得我不知如何是好。你家有茶么?
我从簟棚架下钻出来,爬上路面。她漂亮极了,长头发,鹅蛋脸,皮肤雪嫩丹凤眼,左边嘴角上一颗米粒大的痣,开口一笑,牙齿洁白整齐,特别动人。手上拿着一架照相机,看样子就是城里人。
她说,小弟弟,你好帅。
女人漂亮总惹人喜欢,何况她温和又热情。我没让她喝家里的凉茶,特意泡一杯给她。
她为我照相,将我摆来摆去,嫌我姿势生硬,纠正我,一会儿手,一会儿腿,一会儿脑袋,能动的地方都动几趟。她的长发在我脸上滑过来滑过去,摩挲着我,麻酥酥的,有时候还不小心把胸脯压在我额头上,让我感受一股弹性。我发现她右耳垂下还有一颗痣,黄豆般大。她身上散发着一股比桔花还浓的香,浓得勾走了我的魂魄。我迷迷糊糊把她抱住。我家独院,又靠山边,我的胆子就这么壮起来。
女人冲我笑,小弟弟,把门掩上,去里间。
我哪有魂在,一把脱了她的衣服,一对白白的奶子,大桔子一般,挺挺的。
她也来脱我,三下五除二。我抱了那女人就啃,卧房的门被猛然撞开,五、六个人冲进来,按倒我就打。我动都不敢动,卷曲着光脱脱的身子。
不多久,家里挤满了人。我听到大和娘也来了。野狼吼叫着,我女朋友一路拍照,到你家讨点水喝,这个畜生就强奸她。我要他坐牢!
野狼侄子,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事都出了,他坐牢也不顶事,你想想办法解决吧。大求他。
我大后来拿了四万块钱了事,我心疼得比挨他们拳脚还难受。我大是个种桔能手,我跟他也学了不少门道,这些钱是他多年种桔子的积蓄。
野狼是惹不起的,他自小打架,成了镇上一霸。别人骂他野狼他还很得意,自己叫自己野狼。那时候地痞吃香,他纠集了一帮游手好闲的,到处惹事。他姐姐嫁给城里人,因为没工作被婆家看不起,他带人把姐夫打得服服帖帖,还在城里闯下名头。
这事让我背上流氓的恶名,谁见了我都一脸鄙视,大姑娘小媳妇更是远远躲开,指指点点。野狼手下那些畜生,碰到我就要我请客谢罪,我不从就打。我的世界一片黑暗。我豁出去了,买了一把尖刀带在身上,谁惹我就砍谁。那帮家伙没再来找我麻烦,我却想找野狼算帐。我想想这事不对,他平日根本不回村,怎么那天他女朋友会单独来我家。那女人裙子还穿着,清白着呢,又没叫喊,他们怎么知道砸门进来?这摆明是设了圈套敲诈我。我几次碰到野狼,他身边都好多人,无从下手,只好等待时机。这事不知怎么被我大知道了,他求我别惹事,钱能再赚回来,人最重要。他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我知道他疼我。他天天带我在桔山干活,不让我离开,像软禁,直到我火气消停,没再提野狼的事,又将我送到邻县农场,给我换个地儿换换空气。
我承包桔山那年冬天,野狼结婚,媳妇却不是那个漂亮的害人精。听说那女人被一个更狠的角儿霸了。
成家后水葫芦特别勤快,拿出自己的积蓄,在我们家桔山下砌了猪圈,又挖了一口塘养水葫芦。更可爱的是,她把村里的三姑四婆、七叔八爷都甜甜地叫了个遍,惹得满村子人都夸她懂事贤惠,把我大我娘乐得两张老脸上的褶皱更深更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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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 16:49:16 | 显示全部楼层
7.
我们家的日子越过越滋润,心病却越来越重。野狼都是三个丫头的大了,我还膝下荒凉。去很多医院检查,没病;吃过很多药,没用;拜了无数佛,不灵。有人教我们用什么姿势行房,我们试了;有人说要选个吉时行房,我们也照办了,可水葫芦肚子就是不肯鼓起来。大和娘每天苦着脸,水葫芦吃饭也不香。我算是明白秦叔当年为什么突然停了电视要睡觉,敢情是为生儿子急的。水葫芦要去抱一个回来养着,这样会带来孩子。我不同意,我就是大抱回来的,我娘还是没生。我要从孩子在肚子里一点一点鼓起来找到做大的感觉。我就不明白,水葫芦那么大的奶子,那么圆的屁股怎么就养不出孩子来?
野狼带了一群红红绿绿的年轻女人来摘桔子,那群女人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散落在树丛中。野狼指着他们,说老婆尽给他生丫头,小三出生罚了一万还把她娘给扎了,想要儿子只能请她们帮忙。
我很吃惊,问野狼,她们会帮?野狼说,只要你给钱,她们什么都干。我说,你老婆知道不闹翻天?他说,男人没儿子就绝后了,她自己不会生,敢闹,老子叫她滚蛋。他又对我说,兄弟你更惨,连丫头都没有。你想生孩子,我帮你联系一个?
我说不行,水葫芦知道要闹的。他说,闹什么闹,你和她连结婚证都没有,叫她滚蛋法律都不保护。
我不想让水葫芦受委屈,但孩子对我的诱惑很大。后来我还是请野狼为我物色到一个叫小红的洗发妹。
野狼竞选村长,请我到醉仙楼吃饭,一同去的还有另外几个。他说村上一半人都对他打了保票,我们几个他吃不透,今天想要个准信,投不投他没关系,大家还是朋友。那几个人答应了。我生孩子的事还托着他,只好答应。
饭吃得差不多时,野狼突然叫道,小姐,叫你们老板!老板赶紧给野狼递烟。野狼说,我请几个重要朋友吃饭,菜里有苍蝇,你让我的朋友怎么想?我顺着野狼的手指看过去,那盘吃了大半的菜里果然有一只死苍蝇。为了不让野狼难堪,我觉得应该大度一些,宽慰宽慰他。我用筷子将苍蝇挑起来,摔到地上,说,苍蝇当年我见多了,野狼你别往心里去。野狼看了我许久,对老板说,我这朋友人心好!后来同去的人对我说,那个苍蝇是野狼的手法,你一句话全泡汤。
我问野狼,我家就三张票,有这么重要?野狼说,怎么是三张,你家四口人。我说水葫芦没结婚证,又没户口,哪有选票。野狼说,水葫芦在我们村生活七、八年了,她就是我们村上的人。选票的事我来办。
我跟水葫芦说这事,她居然兴奋得一宿没睡好觉。

8.
一天深夜弄堂里突然有婴儿啼哭,街坊开门一看,一个孩子丢在野狼家门口,还是个男婴。民政局知道后不同意野狼抚养,要送福利院。水葫芦对我说,我们养这个孩子吧?我赶忙制止。后来野狼给镇里交了钱,将孩子落户到他家。乡亲们说野狼心眼好,我听了好笑。不过我很快又笑不出来,我对小红竭尽全力,她的肚子也和水葫芦一样纹丝不动。
野狼带人来捣毁我家的水葫芦,说消灭有害生物。水葫芦问野狼,水葫芦养在我自家水塘里,喂着自己的猪,害谁来着?野狼说是上级布置的任务,谁养都得毁。水葫芦说,我们一家四张票全投了你,你这个村长就不能帮个忙?野狼说,就宽些日子吧,反正村里的地也要被征用。
我们村被选为经济开发区,所有耕地和小山岗都将推平了盖工厂。有人算了下补偿金,一个人口二十万。
二十万是个让人飘飘然的数字。我家四口人,加上被毁掉的桔树、猪圈,一百万少不了。我和水葫芦合计着再去哪里承包一大片桔山,再建个大猪场,然后雇人干活,自己当老板。让大和娘享享清福。
我有点美中不足,对水葫芦说,如果有孩子就更好了,能多拿二十万,有两个,就多四十万。像野狼这样四个孩子的,真不知乐成啥样。
水葫芦说,那我们去抱一个回来?这回我支持,我大我娘更赞同。我们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打听哪有孩子,却一丁点信息都没有。福利院倒是有,尽是歪瓜裂枣,这样的孩子抱回来,别说二十万,二百万也不够他将来治病。
小红告诉我,她三号过期很久还没来,可能怀上我的孩子了。我问她怎么确定是我的,她说跟别人都戴了套的。我赶紧阻止水葫芦抱孩子。
第一笔补偿金下来,每人分到二万,大家挤到村委会领钱,结果没有水葫芦的。我和水葫芦去问野狼,是不是把她漏了。野狼说,没漏,水葫芦在我们村没户口,不能分。
我急了,大声责问,她都有选举权,怎么不能分;她是我老婆,你们知道的。
野狼说,选举是另一回事,她是你老婆也得有结婚证,没证就不算。有人告你拐带妇女,你还要吃官司。
我肺都气炸了,野狼这个地痞,过河拆桥,当上村长回头欺负我。上次讹了我家四万没跟他算帐,这回又想少分我家二十万,这仇不共戴天。我擂着桌子骂,你姐嫁了二十年,有钱分;你外甥从来不在村里住,也有钱分;你家老三超生,破坏计划生育,还分钱,你家老四是你和婊子生的,也分钱,怎么我娶来的老婆倒没钱分。你讲不讲理,你摸摸良心!
野狼说,按户口分不是我定的,是村两委定的。你觉得不公平,现在就问问在场的人,看他们反不反对。
我把目光转往门外那些人,我想他们会同情我,更同情水葫芦。谁知那些被水葫芦叫得甜甜的,也夸过水葫芦贤惠的三姑四婆、七叔八爷,没一个出来应答,没一个肯为水葫芦说句话。我突然想起苍蝇和猪血,野狼就是苍蝇,我不怕;眼前这些人是猪血,看着干净,心里脏得很,他们一直妒忌我家过得日子。
野狼见大伙不作声,说,你也别揭我的底,听说小红也怀上了你的种,到时你孩子抱回来上了户口,我就作主给孩子分钱;你要母子俩一起接,我就给她俩分钱!
野狼把这事抖出来,我脸都白了,转身看水葫芦,她果然呆在那里,然后猛地转身跑了。
我把小红的事向水葫芦作了交待,我说我只要孩子,不要大人。她不理我,一个劲地哭。我知道她心里难受,就由着她哭去。
没想到水葫芦会去找小红,还和她打起来,小红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我给了水葫芦一个耳光。我骂她,你也是婊子出身,有什么资格这样对她。你娘这么能生,怎么养了个你尽是不下蛋的肥鸡。我当时急疯了,什么难听的话也骂出来。其实我不是怪她欺负小红,是气她万一把小红肚子里的孩子打没了怎么办。水葫芦挨了打骂,一声不响走了。那个夜晚我留在小红那里,安慰她,要她把孩子好好生下来。
第二天早晨回家,没看到水葫芦,桌上压着一张字条:橘子哥,你把小红接回来,快去落户口,这样孩子养起来方便。我有一张存折是为孩子存的,我不会生孩子,留给你。谢谢你收留我这么多年。我走了。
这个水葫芦,把我这些年教她认得的字拿来赌气,居然没写错一个。但她会去哪儿呢,她举目无亲,又能去哪儿呢。
我去猪圈找水葫芦,发现她趴在水塘里,身体僵硬。我被雷劈了似的跪在了她的面前。

9.
水葫芦身边没有一个亲人,谁也不会为她来找我申冤。我的那些猪血亲朋,现在又为水葫芦愤愤不平,但终究没有人敢出头。我买了一个很漂亮的骨灰盒,还想为水葫芦找一块好地。我猜测水葫芦不会愿意埋在我的家乡,这地方让她伤心到死。她的家乡我又找不到,邻县那个农场曾有过她的快乐时光。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畜牧场没有了,桔山没有了,农场也找不到了,一座座崭新的工厂在冒烟。我问当地人,他们告诉我,土地开发,农场撤了。那个场长下落不明。有个叫老秦的外省人承包畜牧场亏本跑了,农场报了案,几年后抓住,老秦供出场长还有好多人收了他很多钱,那些人都犯事了。
想不到秦叔这么精明还是栽了,也不知他后来有没有生下儿子。
我只好把水葫芦送到县城公墓安放,完了赶紧回头找小红,为了孩子,我只得按水葫芦的提议办了。来到发廊,只看到她的一个小姐妹。小姐妹说,小红被抓了,接客被人举报。老板也被抓了,我那晚没客人。桔子哥哥,告诉你一个事,小红姐说,她和野狼吵架了,可能是野狼举报的。你也别伤心,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你的还是野狼的呢。你要娶老婆,娶我好了,小红姐是回不来了。
我心好痛,这个世界,除了大和娘,水葫芦是真的对我好。她心碎了,宁可自己死也要把钱留给我。她就这么狠心走了,我孩子也没了。我看到野狼在对我狞笑。
回到家里,我找到那把尖刀。刀身锈迹斑斑,我要用它去了结十多年的旧恨新仇。
我在村委会找到野狼,很平静地说,野狼,和你商量个事。野狼头都不抬,你说吧。
不,你过来,和你悄悄说。我将野狼骗到屋角,身子贴上去,手伸进裤兜,握住尖刀,将嘴凑到他耳边,你去死吧!
野狼没有反应过来,刀子已扎进他的肚子。他啊了一声,我拔出刀子又是一下。野狼冲过去抓住一张椅子朝我砸来,我举刀一挡,尖刀断了,被砸得生疼。我虽然没有屠夫杀猪一刀致命的本领,野狼还是通的一声扑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本来我打算杀了野狼给自己也来一刀,可是刀子断了,只好乖乖等人抓。
抓进来第二天,有个女警察为我拍照。她没戴帽子,鹅蛋脸,丹凤眼,短发,左边嘴角有颗米粒大的黑痣。说话声音很冷、很硬。我想起一个人,拍完照我转到她右边,果然,耳垂下有一颗黄豆大的黑痣。
都说水葫芦是有害生物,我的水葫芦就没害过人,反而被我害了。我大我娘也被我害了。他们把我抱回来,辛辛苦苦养大,本来想有个人为他们养老送终,结果白发人送黑发人,余下的日子只有泡在苦水里了。我觉得我才是水葫芦,野狼也是,都是地地道道的有害生物。
我现在唯有祈求死刑早日执行,好去陪伴我的水葫芦,就怕她不肯在奈何桥等我,使我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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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2 18:48:04 | 显示全部楼层
太长,先顶。有空再来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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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2 21:07:20 | 显示全部楼层
挺敞亮的汉子,干得好!野狼该死!……

细腻的人物描写,还挺生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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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6 11:43:35 | 显示全部楼层
欢迎楼主!
水葫芦,可怜的女子!如水葫芦般自然生长,却没有水葫芦那般的顽强的生命力~~
谁才是真正的有害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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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1 22:05:47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楼上各位给新手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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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11 22:38:54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第6楼欢离于2009-05-11 22:05发表的 :
谢谢楼上各位给新手赏脸。


正在拜读中,看到欢离来到,先行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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