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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蛙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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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8 22:20: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星夜,我听见蛙鸣,地地道道的城市蛙鸣。
这得益于宛溪河。河水清浅暗绿,偶尔散发微腐的浊臭,可它仍是宣城的母亲河,虽然走过了青春,走过了壮年,已见出衰老的气象。
宛溪河正从远方带来乡野的气息,由南向北,过鳌峰,穿凤凰,流济川,朝敬亭山麓款款而去。
它的脚步迟缓,但我喜欢这种慢,我认为正是这种慢让它得以偎依这座千年古城,作些些逗留,像休憩,像打盹。等揉开惺忪的睡眼,再迈步前行,那种恍惚,恰好迎合了我一觉醒来的感触。
宛溪河不再滔滔,从它载走了张果的身躯之后。千百年里,当然少不了还有许多汹涌,可没了惊心动魄的故事,遍失去了内蕴。如一个人咆哮,除了声高,也只能看看热闹。我也曾看过几次这样的热闹,宛溪河的洪水漫漶,挤进大街,挤进古巷,泥沙俱下,有惊无险,依然是平淡。
宛溪河退潮,满城商业涨潮,彼退此进,正合乎人们的夙愿和城市发展的需要。宛溪河无力载舟,昔日繁庶的渡口,早已消隐。不,应是转嫁,一种接力,城市大发展中,一条河流智慧的接力。
宛溪河老了,在一次次出色完成它承载使命后,终于把担子推给了火车、汽车,现在它清闲了。像一个沧桑的老人,倚靠着被它反复滋养的山城,安享晚年。
它浑浊的眸子里,一些影影绰绰的倒影,是它心中古老的逸闻,含糊在喉咙里,懒于向毫无兴趣的人启齿。但宛溪河抱着我遥远的梦,这是我乐于亲近它,也愿意一次次顺着它的河堤漫步的理由。
当我看到河堤坝上返青的小草,闻到从泥土深处萌发的气息,我会走下河堤,坐在河边,让河水漫过手臂,仿佛接通了与大地的电路。那一刻,我的眸子,摆脱了黯然,熠熠发亮。河面上飘过一团水草,一些浮物,一处泡沫,都会被我的目光照亮。偶尔几尾小鱼游来,一种似曾相识而又倍加亲切的感觉溢过,我多么希望小鱼吻一下我的肌肤,胜过少女之唇,但我不敢奢求。
一只江鸥突然从草丛飞起,滑翔的翅翼多么像一把剪刀,剪一幅风景,一幅绝美的剪纸,贴上我心灵的窗户。
一头水牛在河滩上低头吃草,这让我激动,感到灵魂在微微颤栗。牛庞大的身躯正把城市挤向遥远,把城市的气息挤向遥远,它的身边只剩下乡村,剩下我的童年。我与牛那么贴近,许许多多与牛相关的经历体验氤氲开来,弥漫在碧色的河滩。
当我爬上河堤,迎面撞见一丛一丛无名野花,那么质朴,那么素淡,那么不起眼,那么不为城市气息所熏染。这使我想到一些人,在城里居住多年,一点也未改变乡下人的品性:言谈举止、生活习惯、待人接物的方式。尤其是那一口乡音,一如这野花之形之色之香,给人特别可亲可近的精神慰藉。一些白蝶,绕着那些花朵时飞时栖,仿佛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对于白蝶来说,是不乏鲜花的,无论色香,都远胜过河堤上这些无名野花,但白蝶却情有独钟,这很像我的影子。我的脑海里冒出一句话,大意是一个人若他的童年少年在乡村度过,那么他永远是乡村人,尽管身份可以变,生活环境可以变,但他内骨子里充满着抹不掉的乡土味,他的灵魂永远打着乡村的烙印。
我的根长在乡村,虽然我的身躯伸进城市,影子摇曳在街巷,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商潮动天,钱欲拍地。我是一个躺在城市怀抱夜夜梦见乡村的人。乡村是我的亲人,我的初恋,我的发妻。
远处河面上有一群隐隐晃动的翅膀,接近时,我看清是成群的蜻蜓。我已置身于初夏,这初夏是蜻蜓带给我的,想法很荒谬,直觉却格外真实。
顺着河堤往回走,夜已降临。天幕上星星一一闪现,但不清晰。或远或近是隐隐绰绰的楼群,华灯处上,光芒逼向天空,让星星后退和逊色。浅浅的宛溪河倒映簇簇灯火,尽管它是多么不情愿。映星拥月的时代早已远逝,或者它的这种欲望正受到拼命挤压。如果不想受到嘲笑,如果要缩短与城市的距离,宛溪河就应该带上灯光的链珠,流光溢彩,增加娇贵的气质。
一阵河风拂过,我闻到了河流的气味,许是我的敏感,许是我心头储存了太多乡野的记忆,一旦受到撩拨,便会像原始的欲望喷发。我已闻到一种异样。就在这时,几声蛙鸣窜进我的耳膜,撞开我的记忆。
一阵接一阵的蛙鸣,是焦躁之鸣,悠然之鸣,不平之鸣,还是惊人之鸣?我品不出,也辨不明。这一刻我被蛙鸣击溃,倒在它的节律中,成了一个糊里糊涂的俘虏。这一刻我被蛙鸣灌醉,昏昏沉沉,趔趄在回家途中。
我想到了一个比喻,蛙琴。对我而弹,对城市而弹。我知道城市不会欣赏,在城市看来,这是聒噪。在我听来,都是美音美韵。我的欣赏是自私,是癖好,无论饱受多少嘲讽,经历多少熏陶,都无法改变。
我又想到一个比喻,蛙鼓。鼓的声腔,鼓的节奏,但没有切身体验的城市是品不出的。对城市而言,它永远是边鼓,不着边际的边鼓。城市不会闻鼓而动,而我的心却阵阵潮涌。蛙鼓对我是一种讯号,让我血脉赍张的讯号。
想到前几年,我刚搬入江城,夜晚回家,路过一家酒店,突然听到几声呱呱蛙鸣,一种久久压抑的情绪,漫过心头。我感慨万千。想到这些失去了蓝天,失去了乡土,失去了庄稼的蛙;想到它们的无助,想到它们错把霓灯车灯当成星星的忘怀之鸣;想到它们在被城市吃掉之前,依然要唱出心中最后的歌声,我是多么悲悯。
那一刻,我心中脆弱和温柔之处被深深触动,泪水潸然。

二00九年六月十九日于霞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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