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暗香散文集??酒醉乡音醇

清水暗香

外公好酒，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他一日三餐离不开酒，经常饮酒不吃饭，饮酒笑口开。童年的记忆里，有外公慢斟细酌的品酒镜头，也有外婆唠唠叨叨的场面。外婆经常从外公手里抢酒杯，每次被抢了酒杯，外公只是眯眯笑着，连声不断地说：“好，好，喝完这一杯我就吃饭。”外婆于是递过来还剩的半杯酒，看着外公喝完，然后夺过酒杯，颠着裹过的小脚，跑进厨房，把酒杯藏在碗柜的某一个角落里。
因为外公好酒，每年秋收之后，外婆都会请一帮村里的叔伯们来家里酿酒，所以有一幕宏伟的场面，深深烙在我的脑海里。早上从睡梦中醒来，在昏黄的灯光下，我看见叔伯们光着膀子，围着一个巨大的木桶向里倒进新鲜的稻谷，稻谷还冒着热气。这个木桶足有四五个人伸开手臂围起来那么大。木桶上箍着扁铁，扁铁上还焊上了四个铁环，像木桶的四只耳朵。粗大的铁链子穿过铁环，将木桶吊在房子的正梁上（过去乡下的房子都是用木头做的框架，中间的正梁是最粗大的树杆做的）。木桶下面，是一口足够一村庄人吃饭的大锅。大锅搁在用砖头搭的临时灶台上，灶口，柴火正旺，冒着红亮亮的火苗，而锅里的水正欢快地冒着泡泡，蒸气一层一层地从锅里冒出来，冲向木桶，然后袅娜地散开来，充满整个房子，云里雾里似的感觉，让我觉得叔伯们都是得道的神仙。那时候，我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吧，跟着外公屁股后面，跑东跑西，有时候帮忙拣一根木柴递给外公加火，有时候偷偷摸一下热呼呼的木桶，有时候用手去抓那白白的雾气。在孩童的眼里，这一切是那么神奇，我常常崇拜地望着大人们，觉得能做出这么大的灶台这么大的木桶还有这么大的锅，真是了不起，于是乡村的酿酒在我心里就成了伟大的壮举。
叔伯们吃饭的时候也都陪着外公边饮酒边说笑，谈着收成，说着前景，不知不觉中一瓶酒喝个精光。我很好奇，这酒到底是什么味道啊？是不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有位叔父看出来我的馋涎欲滴，于是递过来一只很小的青花瓷酒杯，里面有半杯浑白的酒，还溢着香气。叔伯们笑呵呵地说：喝吧，很甜！我信以为真，真的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喝过后，才知道上当了，原来酒的味道是那么的辛辣，又烧又苦，喉咙像着了火一样，呛得我眼泪直流，不一会儿，脸烧心跳。外公急忙走过来，一边抱起我，一边责备着说：“小笨瓜，你还真喝啊，醉了，赶快上床睡觉去。”叔伯们笑着说：“酒是粮中宝，喝了不会老，这新鲜的米酒，长力气长精神，好着呢，醉了也没关系”。等我一觉醒来，脸不烧了心也不慌了，才明白原来我已大醉了一场。
外公是村长，还是解放后村里的第一批党员。外公勤劳善良，为村民们办事从不掺假、任劳任怨，在村里可谓是德高望重、一言九鼎。外公的好酒，也是乡邻们培养出来的，饮酒理家事，饮酒解纠纷，饮酒说庄稼，饮酒婚嫁贺，饮酒庆丰年。乡村里的桩桩件件事，都离不开酒。可是我知道，那一杯杯酒都是粮中宝，没有一丝一毫兑水掺假。
在办公室与几位同事谈酒，说到“3.15”须打假，市场上有太多的假酒了。于是非常怀念外公与叔伯们酿的香醇的米酒来。
                        
                                       清水暗香写于2009年3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