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那些事（2）

白马非马

那年，那月，那些事（2）

文：白马非马

说起陈桂芝，就不能不说到我的另一个同学，他的名字叫张德朋，以及二人的家世。按年龄，张德朋应该是大我两岁、小陈桂芝三岁的样子。

这张德朋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身高一般、长相一般、性格不温不火、学习不上不下，属于扔到人堆里，就不容易再被挑出来的那种人。有一点，张德朋与我相似，就是当年也被欺负。说起来，我们班基本上是大多数人都被那几个蹲班生欺负的，但我是因为当了班长才更被欺负，张德朋则是因为出身不好，属于地主阶级的狗崽子，所以也尤其被欺负。而陈桂芝则更是张德朋的保护神，因为自从那次她收拾了吴建设和杨学根以后，我就不大受欺负了，她只是坐在我旁边，不需要做太多就足以保护我。

张德朋就不同了，蹲班生都是所谓贫下中农子弟，欺负一个狗崽子就有些名正言顺了，陈桂芝也不好明目张胆保护他，能做的是不让那些家伙做得太过分，另外，就是私下里对张德朋的安慰与同情了。蹲班生欺负还好说，那时候，有几名天津知青也在学校任教，其中一个牛姓男知青，居然也在课上直接痛骂张德朋是剥削阶级的后代、是狗崽子，说是要对他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张德朋当场吓哭了。那次，陈桂芝好像也被那牛知青激怒了，不管不顾地站起来，引用他老人家“有成分论、不唯成分论”的伟大理论与牛老师发生了激烈的争辩。我们当时都吓傻了，牛知青后来摔门而去，找校长告状，说是不处理陈桂芝他就不再上课，校长不敢自专，便又去找三个村子的书记出面协商。幸好农村的领导人并不太“左”，再加上陈桂芝的父亲陈大个儿本身也是北村的“贫协主席”，几位大员找到陈桂芝，让她给那牛知青道了歉，又对那牛知青进行了一些威胁利诱，主要是怕他去公社上告，最终事情也便不了了之了。牛知青其实不学无术，后来，高年级的时候，他教我们生物，居然连“腐殖质”都不认识，读作“腐繁殖”，我纠正他的时候，他还不认输，后来我拿出字典来，他承认错了，但还是说，当年他的老师就是那样教他的。这件事让我现在想来都有些悌然，因为我现在也在作教师，很怕自己的学生什么东西领会错误后，会把原因都推到我的身上。

我还记得那时另外还有两位知青在学校任教，一位姓氏比较古怪，姓亓，是一位很漂亮的非常爱笑的女教师。当年，她拉着手风琴教我们唱“我爱北京天安门”，她唱一句后，喊了一个“一二”，结果我们大家唱了那一句后，也喊出了那个“一二”，亓老师一边说着“孩子们太可爱了”，一边笑得揉着肚子、满眼泪花，她灿烂的笑容如今仿佛就在我的眼前。另外一位是也住在我们南村的武老师，名“国军”，这个名字差点给他惹来大麻烦，而且，是我的原因造成的（参看拙作《邂逅》）。武老师与我至今仍不时通告电话互致问候，而那亓老师和牛知青，则似乎此生无缘一晤，说来也十分可叹。

陈桂芝保护张德朋，其实除了出于朴素的正义感以外，还源于他们两家的渊源。

张德朋的祖父张福贵，实际是十里八村有名的财主，也有人称他为张员外，解放之初，理所当然地被评为地主。张福贵念过私塾也念过洋学堂，所以，压根也不是一般的土财主，更不是刘文彩那样的恶霸地主，用他老人家当年的话说，其实张福贵应该属于开明地主。解放前，也曾给八路捐钱捐粮打日本，也动员过全家女人做军鞋，北村书记赵旭其实对这些都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但毕竟一己之力左右不了大局，张福贵到底被评为地主成份，而且后来的历次运动，也必须站到前台接受批判。而每次批判的时候，台上，赵旭可能高喊着：张二，只需你老老实实，不许你乱说乱动，批判结束，台下，人不多的时候，赵旭则会拉着他的手：二爷，走，咱爷俩到我那儿喝两盅。

张福贵也明白赵旭的难处，所以，需要批判的时候，绝对积极配合。赵旭也有一个儿子，也是我同学，叫赵大刚，这赵大刚有一个非常不雅的外号，也是那几个蹲班生赠送的，叫“赵闻骚”。每个外号都有它的由来，赵大刚的外号则是来源于他的生理缺陷，他是天生的斗鸡眼，所以，需要看书的时候，他几乎是趴在课桌上的，尤其是老师叫到他读课文的时候，那书与眼睛的距离太近了，简直可以碰到鼻子头儿，所以，蹲班生说他不是在看书，是闻书，然后就给他取了这样一个外号。为此，赵大刚非常自卑。

张福贵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是赵大刚的眼睛可以通过手术矫正，于是，资助了赵旭一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人民币，并亲自和赵旭一起陪着赵大刚到天津大医院做了手术。可惜，手术是成功了，赵大刚不再斗鸡眼，但却依然弱视，还是配了眼镜。

所以，有赵旭的明斗暗保，再加上陈桂芝父亲陈大个儿的公然保护，即便是后来闹文革，本村的、外村的红卫兵们要来整治张福贵，也都没有得逞。

我印象里的张福贵，一直戴眼镜，他有两副眼镜，平时戴黑边的，过年或走亲戚的时候，则戴上一副金边的。他待人相当和善，也愿意和小孩子们逗上几句。那时候，他应该有60上下年纪了，后来，他活到了90多岁，在我们那一带绝对够得上寿星。

南方

所以，那时的人们虽然有些狂热的盲从，毕竟还是很纯朴的。

倚雪

以为接着会有更多陈大电的故事，看来还有续集，继续关注着。。。。。。

空阶蕉雨

记得小时候也有知青老师教过，不过牛知青那样的，却是没有。
富有时代特色，那个时代的农村就是讲出身讲成分，贫下中农才是根正苗红，地富反坏右打入另册。

倚槐卧雪

对于那年月所发生的事情，
没有经历过还真有事业难以置信，
白马老师亲身经历可比那些书上描绘的更具说服力哈：）   

倚槐卧雪

和2楼的同学一样期待着......

清水暗香

陈桂芝保护张德朋，其实出了朴素的正义感以外，还源于他们两家的渊源。
这个“出了”是“除了”或者“出于”的笔误吧？

清水暗香

总的说来，张福贵命中贵人相助机会多，所以没受什么苦难，还不赖啊。
看过《北风那个吹》，下放年代的生活在当时人们的心里或许是痛苦但后来却是财富。
期待后续，主人翁的命运又是如何抗争的呢？
温馨提示楼主：文字里“也”字出现太多，影响语感，呵呵。

白马非马

引用第7楼清水暗香于2009-10-21 21:18发表的  :
总的说来，张福贵命中贵人相助机会多，所以没受什么苦难，还不赖啊。
看过《北风那个吹》，下放年代的生活在当时人们的心里或许是痛苦但后来却是财富。
期待后续，主人翁的命运又是如何抗争的呢？
温馨提示楼主：文字里“也”字出现太多，影响语感，呵呵。

多谢管理员友情提示，俺尽可能注意，也不保证哈，文字粗陋惯了。

白马非马

引用第6楼清水暗香于2009-10-21 21:13发表的  :
陈桂芝保护张德朋，其实出了朴素的正义感以外，还源于他们两家的渊源。
这个“出了”是“除了”或者“出于”的笔误吧？

笔误，俺用全拼，其实还校对了一遍呢，还是有许多低级错误，脸红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