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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祭 [作者:eve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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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8 16:25: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又是清明。

    离开讲台已逾十年的父亲,还在节前的一周就不止一次地喃喃地吐出回乡扫墓祭祖的心思。当我望着他日见稀疏的灰色的头发,忽然不放心他一个人远行的时候,才知道,记忆中的笑声朗朗而强健的父亲已经老了。

    二十岁的父亲,便远远地离开了当年吴三桂一怒而纳清兵的古关隘附近的丘陵凹凸的家乡。读书、工作、娶妻、生子。莘莘学子,转瞬暮年。祖母故去那年,父亲曾牵着幼小的我,辗转周折,伫立于那座低矮的坟前。萧瑟的风、铅色的云、伯母的哭声、父亲的眼泪,成了我对那块土地隐隐约约的记忆。

    上路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车,在乌黑而宽敞的高速公路上迎着料峭的寒风疾驶。我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北京。北京,心脏。我们,连同时时擦肩而过的隆隆的车流,象颗颗奔流在动脉管中的血滴,一阵阵划破黎明的寂静。高速、现代、繁忙、繁荣,共同汇成了我眼前的一道风景。莫名地,我有些振奋。在几十年的现代文明的驱使下,那块模糊的土地也该别是一番光景。

    然而,我不曾想到的是,刚刚通过那道森严的收费岗口不久,脚下便没了象样的路。或泥沙、或尘土、或水洼、或沟壑。我吃惊于文明和落后中间怎么会这样截然分明?怎么会凭空截去了那必须的渐变和过渡?

    当我们一路蜿蜒、颠簸,径直来到墓地的时候,孤零零的堂兄已经守望在那里。

    堂兄,大我几岁。可是,蓦然相见,我竟从他那木呐的神情和坚硬的髭须中,读出了我难以想象的风沙和困顿。蓬乱的头发,深刻的皱纹,都在肆意地遮掩着他真实的年龄。他不象我的堂兄,倒象我的叔叔。

    墓地,其实就是聚在那道荒坡上的几座孤坟。杂草凌乱,荆棘丛生,该是少有人来。多年前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几粒槐籽,如今已挺拔而虬劲,杂乱而坚定地守候着几座荒冢。时令不值,虽树冠参天,却枝条灰蒙。

    几句过于简单的问候之后,敦实的堂兄已经开始动手清理坟间的杂草。白发飘动的父亲也在一锹锹郑重地向坟上培着新土。而我,却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悲怆和荒凉,愣愣地出神。

    这里,长眠着我的曾祖、祖父和伯父。面对这几座静静的孤坟,一向诙谐的我,也换了肃穆。激越着一脉相承的血液,思绪徜徉于坟间,心里在默默地寻宗问祖。

    这片偏僻而贫瘠的土地,也该滴过他们的汗,浸过他们的血。他们也该有田间的休憩,烈日下的劳作。也该流淌过古朴的爱的甜蜜,也该回响过粗犷的歌。当他们无奈地行将步入这片坟墓的时候,那无助的回眸中也该闪过一丝亮色。我觉得。

    我,没有流泪。堂兄也没有哭。只有风中的父亲一脸凝重。

    一张张纸钱,点燃、蜷缩、灰飞、烟灭。百年的呼号,不知能否换来另一世界的漫漫的怡然和欢乐。

    太阳已经很高。

    我们迤俪下山,迈进了堂兄那家徒四壁的茅舍。望着那乌黑的房椽,我想象不出这该是一种怎样的生活。

    健壮的、貌似憨厚的堂嫂仅将一盆热气腾腾的豆花摆上那张开裂而油污的餐桌。父亲没有言语,只轻轻地浅尝几口。饥肠漉漉的我,面对此情此景,竟无论如何不能举箸。怔谔中,堂兄已将半瓶低质烈酒送入腹中,且脸泛红潮,两眼惺忪。

    “怎么不把剩下的半瓶也都喝了?”我索性旁观,揶揄他。

    “不了,喝多了,腿会沉。”堂兄答得朴实而郑重。

    我不觉讪然。一记漂亮的直拳,就这样被堂兄笨拙地消解,如打入一团麻木的棉花堆中,杳无声息,消匿于无形。

    亲情与穷困纠缠,阔别重逢便也显得不温不火。只言片语,有一句而没一句,几近尴尬。父亲的话很少,堂兄自顾自地吸着烟。面对沉闷,我也懒得调侃,只将目光投向窗外,漫无目的地东张西望。

    堂兄的十三岁的儿子??我的侄儿,风一样飞进屋里。在堂兄的引见下,怯生生地与父亲和我见了面,旋即在餐桌前落定,一口口狼吞虎咽起来。

    老人始终凝重的脸松懈了。望着虎头虎脑的小家伙,眼中满是爱怜。一时,房间里没了沉寂,空气中似乎也荡漾着一股鲜活。

    “孩子该念五年级了吧?学习怎样?”父亲问。

    “他一直不爱上学,今年开学就不去了,等大一大再说吧。”堂兄答。

    也许,这种结果太也出于父亲的意料,老人的笑容一下就僵固在脸上,很久竟没有再说出一句话来。

    我望了一眼无邪的侄儿,心,也迅即沉了下去。

    无知承接无知,愚昧连着愚昧。关于富裕的一点星光,瞬间,只一闪便熄灭了。
始终感觉笼罩在腾腾烟雾中的堂兄有话要说。终于,分手前,嗫懦着对父亲开了口:“这两年,我的左腿很吃力。听人说,长辈买套新衣,我拿去捐到村头的土庙里就会好些。”


    我远不是从城里归乡的迅哥,但,此刻,我的眼前却活生生地再现了当年迅哥眼中的抱着香炉的闰土。

    没有听见父亲说什么,只唔唔两声,算是应允了。我难耐内心无边的烦躁,起身在空旷的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着。老人则搂过倚在炕边怔怔的孩子,轻轻地抚摸着他毛茸茸的头,将几张百元钞票塞进他黑黝黝的小手中:“好孩子,去上学吧!”

    。。。。。。

    车,离开那个山村已经很远了。

    不知怎么,我心里忽然感激起父亲当年离开家乡时回望的眼神,也庆幸父亲有了四十多年前那个孑然离家的背影。

    一片片刚刚泛青的梨园匆匆闪过车窗。我的心情也在顷刻间变得愉悦而轻松。也许,有一天,一片果树也会覆盖了故乡的那道荒坡,也会如眼前一样蓬蓬勃勃,郁郁葱葱。

    望着,想着,隐隐的,耳畔竟有了侄儿朗朗的读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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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8 16:25:31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作者:凉月如眉
这样的现象真是让人感到悲哀。无知承接无知,愚昧连着愚昧。这样的现象好像一直没有间断过,也是令人无言的结局。家祭的感慨,真实而 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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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8 16:25:45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作者:金风细雨楼
楼主的确有着鲁迅的思路与隐忧,此文的语言凝练,语境深远,堪为精华。一点建议:家祭作为题目,在后半部分有些淡化,没有成为全文的线索,它的寓意最好在结尾再次深化。文中“父亲老了”和“北京”两段略为偏离主线。开篇再写些现实生活的繁华加强对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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