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观主义的墓碑

晓耕

                                                                                                 悲观主义的墓碑
    村里生产队的马棚是在一九六六年破四旧时期建的。马棚的基石和砖头都是村人刨祖坟得到的。生产队的人都是相同的姓，往上数七八辈那可是一个祖宗。刨来刨去其实都是刨得自己祖坟，但没有任何人有怨言。村人把祖宗的遗骨扔的满地都是，任先人遭受风吹雨淋，遭受人踏畜践。到了八十年代初期，在地里还偶尔发现当初扔掉的人骨，孩子们拿着骨头当梆子相互敲打，那些墓砖和墓碑就当了活人们建筑房屋和围墙的材料
    马棚的后墙位置有块墓碑，横躺在那里当了基石。墓碑的正面朝向外，上面的刻字经过风雨侵蚀和人为地破坏已经有些模糊。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在雨后或者我们拿水泼在上面，那些字依稀还可以辨认。我们喜欢去辨认喜欢去读的原因，出于懵懂时期对性的一种渴望和好奇。刻在上面的有先考先妣字样，在孩子心里那是女性的生殖器，而不是尊讳。出于对女性生殖器的好奇，孩子们喜欢大声念出来，然后带着满足带着邪恶的哈哈大笑。那个墓碑一直横躺在那里，对孩子们的亵渎无动于衷。马棚也许还有别的墓碑存在，但露在外面的只有这一块。
    很多年以后，当我长大了。有次和父亲闲聊起家乡的事情，父亲不经意的说，那块石碑是我们祖上先人的。我心头一动，想起来年少时候的事情，但也只是仅仅一震。我记得那块墓碑，但忘记了墓碑先人的名字。他们距离我太遥远，远的只剩下一个符号。
    祖父去世后，我和伯父商量家人给他立个碑吧。伯父说已经和祖父生前的单位提过了，他的意思组织上出面立碑更有排场更有面子。我说，咱们自己家的事情，还是自己解决吧。我问伯父一块墓碑需要多少钱？伯父说好一些的二百多。我说这个钱我掏了。伯父和堂哥们都不同意。伯父的意思我们孙辈就不要出了，他们当儿子的来做。堂哥们说祖父是大家的祖父，没有理由让我一个人出这个钱。我说，钱本来就不多，你们再富挣的也是辛苦钱，我的钱相对容易些。在我的执拗下堂哥们没有再坚持。
    带着五岁的儿子给祖父扫墓。我让儿子跪下磕头。儿子问凭什么让他跪。我说躺在这里的是我的祖父。儿子说你的祖父你跪就可以了，那也不是我的祖父。听着儿子天真而又荒唐的话我没再吭气。是呀，躺在这里的是我的祖父。
    后来，当和父亲谈起马棚那块墓碑的时候，我何尝又不是那个心理呢。你的祖父你跪就可以了，那也不是我的祖父。在我们这个标榜有着五千年历史有着悠久的传统文化，号称礼仪文明古国的国度，你可能能说出祖父的名字和他的故事，但你未必能说出四代以上先人的事情。都说美国是个没有文化底蕴的国家，但他们能够说出第一代祖先是如何从欧洲横渡到美洲的，能说出历代祖先创业的事迹。坐在伯父家里，翻看着传下来的族谱，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只是一个个字符，除了表明那是汉字组成的名字外，没有任何意义。就像现在我们嘴里脱口而出的“张三李四”，我漠然地读着一个个先人的名字，先人们用冷淡的目光斜睨着我。现在马棚早已不存在了。我问伯父那块墓碑的下落。伯父说没有留意过，不知道那墓碑到了何处。但我知道那墓碑一定还存在于某个角落，无动于衷的看着这个世界，看着他的后人们。
    祖母在世的时候，她家的墙上挂着一幅照片。镶在镜框里面的照片由于年代的久远早已泛黄，照片里的人留着白白的胡须，飘然在胸前；头戴当时流行的瓜皮帽，青毡的；双目深陷，紧锁的眉头，闭拢的双唇，高耸的鼻梁，透着威严和淡漠。祖母说，那是我们的曾祖父。
    我的曾祖父死于我出生以前，我对他从来一无所知。
    每年逢过年过节还有曾祖父的祭日，祖母就让我踩着太师椅去擦拭那照片。我站在太师椅上拿着湿布心不在焉的擦着镜框上沾染的灰尘和油烟渍，头尽量的外撇，不去看他，我害怕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老头。祖母站在一边，不时的喊：轻点。小心点。别惊动他。祖母在照片下面的几案上摆上水果、茶水还有饺子，点燃香炉的三根香，嘴里念念有词的跪下磕几个头。祖母让我们也跪下磕头，我和堂兄堂弟们推三阻四的就是不肯，祖母生气的说，你们这群狼羔子不听话，没有他哪来的你们！
    你的祖父你跪就可以了，那也不是我的祖父。我们每个人都渴望能让后世的人记住，就像老人说的，死后能有个给上坟磕头烧纸的人。多少年后，有谁还能记得我的祖父，多少年后的多少年，又有谁能记得我们曾经存在过。
    墓碑只是一块墓碑，它没有任何意义。

杜若

读出作者淡淡忧伤，墓碑只是一块墓碑，这就是悲观主义永远排解不掉的悲伤。。。。
每次读到这样的文字，我都会对自己的过世的亲人有所思念。

侯歌

晓耕

杜若认真给一个意见，这个是我参赛的一组中筛选出来的。留下几个写人物的。有机会发上来帮忙参谋一下。

杜若

引用第3楼晓耕于2009-09-25 18:48发表的  :
杜若认真给一个意见，这个是我参赛的一组中筛选出来的。留下几个写人物的。有机会发上来帮忙参谋一下。

文字我是不怎么在行，但是读了我有感触，有自己的思索。
归根到底，生命总是在不断的更替，就像我只记得我的祖父的名字，而对他的父亲却一无所知。
我们只有通过墓碑来对他们传情表意，总有一天我们也会魂归离世。
想到这些人们不禁又生几许悲哀！

晓耕

以前你给的见解还是很不错的。上次参赛的那小说不是也给意见了吗。相信你的眼光。

杜若

引用第5楼晓耕于2009-09-25 19:02发表的  :
以前你给的见解还是很不错的。上次参赛的那小说不是也给意见了吗。相信你的眼光。

晕倒，你是？？？
怎么换个马甲来忽悠我啊？
哈哈！

杜若

我倒是有个意见
名字改了。。。

晓耕

不是忽悠，也不是马甲。我就这一个名字。改成什么名字？

杜若

引用第8楼晓耕于2009-09-25 19:16发表的  :
不是忽悠，也不是马甲。我就这一个名字。改成什么名字？

你上次参赛的什么小说啊？
你再发来我看看
然后再告诉你改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