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曹植专题] 且托仙源谋一快——曹植游仙诗评析

苍梧听风

                                且托仙源谋一快

                                  ——曹植游仙诗评析

    作为古代诗歌内容的一种，游仙诗一直把描述仙源奇景、仙人长生看成该类诗的正格，然而曹植的游仙诗却常常借游仙之名，行泻郁之实，与正统的“列仙之趣”大有径庭。
    首先，现实生活的压迫，使他幻想着能像神仙一样遨游灵虚，以摆脱生活的痛苦，因此，他经常借助游仙诗表达争脱桎梏、享受自由的愉悦。
    魏文帝黄初中期，曹丕为巩固自己的统治，加紧了对诸王侯的控制。他严令藩国兄弟不准交结往来，畋猎范围不允超出三十里。曹植当年曾对曹丕继承大统构成最大威胁，此时自然就成了曹丕重点迫害、严密控防的对象。削王为侯，频繁改迁，妄臣诬构于庭内，小人密报于朝外，这使曹植陷入了惶恐与痛苦之中。且看他的《游仙》：
    人生不满岁，岁岁少欢娱。意欲奋六翮，排雾陵紫虚。蝉蜕同松齐，翻迹登鼎湖。翱翔九天上，骋辔远行游。东观扶桑曜，西临弱水流；北极玄天渚，南翔陟丹丘。
    人生苦短，痛苦良多，于是发意冥想，羽化成仙。周流上下，遨游四方，自有一番欢畅逍遥。全诗依照苦闷、化仙、恣游的顺序安排内容，虚论实述，实景虚说，人气多于仙气，诗的重心绝非在仙源胜境上。诗人的行踪自由受到了限制，转而向游仙境界中追求思想的自由，这自然与那些高居林下、炼丹谈玄之士的游仙之作不同了。
    其次，游仙的内容，往往是他表述人生见解的材料依托。
    曹植的游仙诗也有仙源生活的描述，其餐霞饵玉、友仙远世的摹画不比他生前身后游仙诗人的任何一首作品差。不同的是，曹植铺叙仙源材料的目的常常是为了发感慨、述见识，绝非为写神仙而神仙。如他的《仙人篇》，就可见此种构思、用意。诗人以他的生花妙笔，渲染出奇异缥渺、富丽祥和的神仙世界：仙人下棋，神女弹琴；玉树夹道，仁兽卧门，所饮乃玉樽桂酒，所食为河伯神鱼。诗人在神仙的陪伴下朝见了天帝，又拜会了西天王毋。当诗人作了一番仙界游历后，俯看人间，感慨顿生：
    俯观五岳间，人生如寄居。潜光养羽翼，进趋且徐徐。
    从太虚仙境遥俯人间，人间是这样渺小，而人之一生又当几何？诗人以仙界的懿乐无边与人间的局促狭褊作对比，意在明示人生短暂，不必自寻烦恼。然而谗从天外来，祸从背后生，这烦恼又岂是能躲避开的？那也只好潜光养羽、进退徐徐了。
    仙象的铺述，让诗人的议论、感慨有所依附，更能使人体味诗人的象外之旨、言外之意。除此以外，像他的《桂之树行》、《远游篇》等也都有这个特点。
    第三，曹植不信仙道
    曹操与曹丕均有游仙诗，二人都不相信什么仙药长生。曹操在《善哉行》中激昂慷慨地感叹：“痛哉世人，见欺神仙！” 曹丕也曾在《折杨柳行》中表白他对仙道的看法：“王乔假虚辞，赤松垂空言；达人识真伪，愚夫好妄传。”父兄的这种思想给曹植以深刻的影响。曹植有标准的游仙诗，但数量不多，翻检《曹植集》也仅有《飞龙篇》和《五游咏》。即使这两篇，也并非真的“滤去尘滓，绝世脱俗”，它只不过是曹植抒发心中郁愤之情、追求身心自由的另一种表述形式——因为曹植对仙象世界包括炼丹长生等与其父兄一样，有着极理性的认识。他在著名的五言长诗《赠白马王彪》的第七章中写道：
    苦辛何虑思，天命信可疑！虚无求到仙，松子久吾欺。变故在斯须，百年谁能持。
    他不仅认为仙道不可信，就连天命也是值得怀疑的。仙源世界的美妙只是一种杂有理想成份的幻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再美妙的想象也是空洞无力的。曹植不仅有文学家的敏感诗心，更有政治家的理性思维，这一点时常被人们忽略，但它对我们理解曹植的游仙诗之作却又是至关重要的。
    黄季刚《文选评点》说：“游仙正体，弘农其变。”其实早于郭弘农（璞）八十余年的曹植已经在变游仙之正体了。且托仙源谋一快，绣虎运去不自由！郁闷痛苦的曹植只不过是借游仙诗寄感慨、鸣不平，表达他对自由的渴望与追求，他何曾真的相信什么接引飞升，遁迹羽化呢？

                                                              2003年4月15日

枳芥

“仙源世界的美妙只是一种杂有理想成份的幻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再美妙的想象也是空洞无力的。”精辟！

苍梧听风

引用第1楼枳芥于2009-03-29 11:42发表的  :
“仙源世界的美妙只是一种杂有理想成份的幻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再美妙的想象也是空洞无力的。”精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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