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

青藤萝

独坐深秋的晚上，看月光绰约清幽的影子，心头的情绪变得柔软起来。秋夜的思绪里微微透着暖气，让寂寞得无处逃逸的眼神在瞬间变得专注，枯干的睫毛开始湿润。

秋天，因为被赋予了思念而变得柔软。是的，柔软。那些曾经驻扎心灵深处的事，那些影响着一生的人，在那段柔软时光里跳跃着现在的温暖与幸福。

我常常站在深秋的田野，看激情飞场的镰刀在阳光下欢快的舞蹈，看领舞的人在秋天回眸的笑容，那一扭头就看到了春，看到了夏。看到了依然奔忙在春夏的身影。而今晚，我扭头就看到了那双眼睛，折射出温柔之光，激励之光的眼睛。我想，我被这个特定的日子推向了那段柔软的时光，关于那双眼睛的怀想如此时的月光从高处倾泄而来。是的，从高处倾泄而来，我一度将那双眼睛置于心灵的最高处，自私地让他俯视关怀一生，而我所能做到的仅仅是一种漂渺的敬仰。

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十八年前我以它为题完成了老师布置的课堂作文。我确信，那是真实的文字，但却因为怕有冒犯或者虚伪之嫌，忐忑不安。果然，作文评讲时，老师没有念我的文章，得“优秀”的名单中也没有我的名字。心里除了失望还有一丝后悔，失落的心从笔尖跌在课桌上，形成密密麻麻的小窝，无规则的乱成一团。小组长在开始发作文本了，我心虚地埋下了头。当作文本放在面前时，我却发现，放下作文本的竟然是老师的手。迅速抬头望去，我感觉到了，老师的眼睛中藏有一种光芒。是的，就是一种光芒，看不到，只能感觉得到的光芒。我迅速翻开作文本，“优秀”！两个刚劲有力的字在作文本上欢呼雀跃，特别是这个代表情感流露的“！”穿透了纸张，更是一种肯定，一种激励。那一节课，我强作镇定，第一次佯装了自己的心情。

我忘了我是怎样去描述那双眼睛的。所以我想再重新描述一次，尽管有些事情不再那么清晰明朗，但是我相信，刻骨铭心的情感会在模糊了的经历中更加深刻。有人说过，越是思念越是想不起。想不起的是模样，想起的是感觉，钳进心底深处的感觉。而我对老师的感觉也正如这深秋的夜色，浓郁而醇厚。

一九八八年九月，我上初三。一位年轻帅气的老师走进我们的语文课堂，教室里顿时明亮活泼起来。也就是在那时候，我才从浑顿恍忽中看清前面的路，并且一直走到了今天。

记得老师讲过：用第二人称写人会更亲切一些。那么，我还是用第人称写吧。在写您之前，我得交待一下我初中前两年的表现，这不仅仅是铺叙。其实，也是你来我们班之前已经作好了的铺垫，因为要兼任班主任，你将我们每一个人的性情劣迹都打听得一清二楚。而我，因为劣迹斑斑，你甚至还没等我介绍就已经叫出了我的名字。说到这儿，我想起了你之前的班主任老师。刚来我们班的那个晚自习，停电，我们在煤油灯下苦战。而我想要挑战的却是他的脾气与性格，于是捧起一本连环画读得津津有味，正在入情入境之时，一束手电光直射在连环画上，我以为是后面的同学搞鬼，不理不睬。“你叫什么名字？”浑厚的男低音，对，是低音，吓得我忘了回答他的问话，怔怔地悚在那儿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想那时候我只想要挑战却没设计好各种后果的处置方法。思想还是单纯了些，不象现在，作任何事都会预先制定好应急方案。还好，后面的同学帮我解围：她是刚转来的新同学。是吗？你是新同学吗？老师问我。我该答是新学呢还是老实交待？有些骑虎难下的驾式，于是索性不开口。当老师不紧不慢字字清晰地叫出了我的名字的时候，吓得后面的同学一溜烟跑出了教室。。。。。而您，除了知道这些事，还有可能知道另外一些劣迹：比如初一时被赶出了教室，熄灯后闹腾被值周老师从被窝里拉出去罚站等等。所以开学报名的时候，我一说出自己的名字，你便准确无误地写出了那三个字并说：早闻大名呢。一下子便占有了主动。现在我知道了，那叫先入为主的优势啊，所以，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再动歪脑筋，反而是在你的教导下，真正地成熟懂事了。

那时候，我们的教室在二楼，楼层之间是用木板隔离的。一人在走廊上走，全教学楼都在颤动。您说：脚要轻提轻放，做到无声无风。不就是蹑手蹑脚吗？而那时我见到你在走廊在教室里来来去去的身影，居然想到的是徐志摩的诗：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呵呵。

您的脸上永远挂着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即使是生气，眼角也有一丝肌肉保持着上扬。因为生气的时候，您依然保留着对学生的爱和肯定。初三了，作业很多。课间的休息时间都很宝贵。那一天应该是上午第三节课吧，你来上课的时候，我还在攻克一道几何证明题。一道较难的几何证明题总是能提起攻克它的兴致，攻克下了，心里有一种夏天喝凉水似的痛快之感。我注意到了，您讲课之前到我的课桌前看了一眼，而我继续在草稿纸上画相似相等的符号。一会儿过后，您一边读课文一边走下讲台又站在我的旁边，我分明是感觉到了你的询问责备的目光，于是停下笔。当你再次走上讲台的时候，我居然又在搞纸上写那些证明方程式。突然，你停止读课文，一下子将我的思想拉回到你的课堂上，我抬头看见你的眼睛，些些伤心，些些埋怨，您说：是我讲得不好吗？有人为什么还在做与本课堂无关的事？说完径直走到窗台边，将目光投向窗外。继而，我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您转过身来的时候，我又看了你的眼睛，隐隐约约的红，我知道，那是强忍着发脾气而充滞的气血。我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我无心伤害老师啊，我无心不学好语文啊。于是，我在周记里向您作检讨，恳请您的原谅。而您在我的周记后面用诗一样的语言写您的感受您的心情您的欺盼。满满的一页纸给了我全心的愧疚和感动。你说，老师因学生苦而苦，老师因学生乐而乐。。。。。这一段激励的话在我毕业后的许多年都还能倒背如流，而今，尽管只能道出开始的两句，但仍能让我激动不已，仍能感觉到一束光芒，当您写下那些句子时，那双上翘的眼睛里信任的光芒。

是的，就是那样的一束光，照着我一路朝前。毕业前的一次摸拟考试。一向自持有把握的语文却只比班上的平均分高出了两分。试卷发下后，曾经让我热沸腾过的红色分数象一把刀，戳在心上，十分地疼。我生气地把试卷揉成一团。我不敢看您的眼睛，低下头，茫然不知所措。而这一切都没能逃过您的眼睛，小组长手里的试卷还没发完，你便改变主意立即收回已经发放了的试卷，您说：本节课复习，明天评讲试卷。第二天，我的试卷上端又是一行刚劲有力的字：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写字的地方，纸都被划破了。我知道您在写下这行字的时候，用尽了全心的力量，您总是将您的力量用笔尖来传达，因为您相信，我会准确无误地接收。

您的眼睛里装了多少个象我一样的学生，您不记得，您也记不清楚。然而，曾经被你眼睛珍藏过的学生，一直都还躲在你那双眼睛里滋润着。十八年了，老师，您还好吗？

在这个特定的季节
我想铸一座丰碑
镌刻你的一切
然
加减乘除算不尽你的功劳
诗词歌赋颂这完你的奉献
在美丽的碑面前
我能捕捉到的
依然是那双笑眯眯的眼睛

那双眼睛
始终以上翘的姿势
看着一棵棵小树苗
长成一道道美丽的风景

那双眼睛
终将以上翘的姿势
望进深秋
望成秋的形状和颜色

青藤萝

教师节到了，发篇N年前的旧文，祝所有老师们节日快乐！！

人在江湖

     送花小青      送花辛勤的园丁，节日快乐   

曼子

真实生动地记录了中学时期的风华正茂，集结在那双眼睛上，见证了园丁般老师的一面，也同时反映了小青同学从小的优秀，还有一种唯美的气质，挺有个性的。

散文诗歌集一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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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过，越是思念越是想不起。想不起的是模样，想起的是感觉，钳进心底深处的感觉。”这句话俺怎么就没听人说过呢

南方

青丫头是老师眼睛里的秋的颜色??收获与成熟。
像看惊险小说，以为会上演些什么

彼岸如烟

那双眼睛,写着岁月里曾经的过往,那双眼睛,是很多孩子一路的指明

六角神女

青丫头的文字总是很感人，那双眼睛让你难忘，现在还有联系么？要不也让他来坛子一游，嘿嘿！祝你老师节日快乐，也祝坛子的老师节日快乐！

月黄昏

还留个地儿，明天来看。

倚槐卧雪

那双眼睛，浸透了一个少女的情怀和心思，
并点燃了一盏明灯，照亮前方。
师恩难忘，总让某一刻的时光驻满记忆，
虽然曾经看过此文，但此时重新看一遍，
又是另一番感觉：）
只是这些天忙碌着，让教师节就这么匆匆而过了：）

月黄昏

温婉的文字，勾起我温婉的记忆。
啊，我的心底，也有着一双眼睛，一双威严的、我始终不敢正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