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灰飞烟灭

任中恒

灰飞烟灭（1）

        
----任中恒（系列丧葬记忆散文）
那次，听了当过民政局副局长的秦志列说起民间殡葬改革问题，浮想联翩。龙江县域内汉族人死后由土葬改为火葬的时间并不长，火化场成立于1967年7月。龙江那一刻才吹响了古老殡葬制度改革的第一声号角。历经51年的循序渐进的推动，这种火葬方式才逐步被大多数人所接受。
殡葬制度未改革之前，不仅仅龙江县汉族人视火葬的方式为异端，把焚尸看成是不可取，并有悖孝道伦理的恶俗。那时，火葬在全省乃至全国也被大多数汉族人所抵制。那个红色的年代，抵制的结果令人毛骨悚然。1969年冬天，火化场刚刚成立三年，龙江粮库一个叫张喜荣的篮球健将，他老母亲在农村的弟弟家去世了，他回去奔丧，并按农村老家的习俗实施停柩七天，按照老母亲生前土葬的遗愿，依照传统的方式进行报丧、入殓、发丧、出殡。结束后酬酢丧事帮办们，首先就是让出灵抬杠的16位男人用白酒洗手，阴阳先生在一旁念叨“酒洗壮汉手，晦气都驱走。喝口送行酒，故人心中留。”之后入席，接受孝子们三叩首。然后招待全体来客就餐。本来是一件中规中矩平凡的传统民间发丧小事，可遭来了天大祸事。龙江县革命委员会听到下面(革命派)的反应之后，立即对张喜荣作出四条规定：第一，立即纠正张喜荣四旧风气，打击封建迷信和顶风上的恶劣行为。第二，立即纠正张喜荣违背殡葬公约，私自土葬行为。限两日内将死者尸体送到火葬场火化。第三，如张喜荣对此决定不执行，可送交学习班学习改造，以观后效。第四，龙江县粮食科、龙江粮库派得力人员监督落实。
无奈的张喜荣在众人的监督下，把已经入土为安三天的老母亲，又挖掘出来，用马车将尸体拉到火葬场实施了火化。张喜荣虽不是孝子，但他不忘一件重要的事，母亲活着时怕火化，早早为自己定制了足“三五”大红棺材，一有病就潜回农村，等着咽气后，能装入这口棺椁。张喜荣无奈将母亲火化了。但母亲的最后装入棺椁夙愿，不能再让老人家失望了，于是张喜荣就连夜把母亲的骨灰偷偷地放进了墓地的棺材里。没想到，又被人举报，祸事再起。县里限张喜荣12小时必须取出骨灰，掘出棺材，破除土包，平整土地，不留痕迹，就地深埋。此时的张喜荣已经傻了，呆呆的望着天，他真想一头撞死在母亲的坟头，就此一了百了，不再有这些烦心之事。这么做也许会给一个当儿子的留下最后一点颜面。他的举动和行为被跟来的监督者发现，他们对他说，你可不要一时想不开而寻短见，届时你会罪加一等，给你加上畏罪自杀，抵抗政府和革命运动，死不悔改的罪名，让你全家及孩子在社会都永不得翻身，你看哪个结果合适?
别看张喜荣这个人在蓝球场上罕遇敌手，可今天一提到家、孩子，他显得那么文弱、无力，愁肠百结，让他涕泪交零。他妥协了，带着内心巨大的耻辱与悲哀把坟弄得一点标记都没留，迷失了母亲的葬身之地。中国人讲究“死者为尊”，“挖坟掘墓”这样的事情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在感情上是难以接受的，可即在屋檐下何人不低头。此刻，张喜荣把准备烧三天的冥纸、贡品都聚在一起，连同挖掘出来的大红棺材一起点燃，傻傻的看着烟飞灰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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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云孤雁

现在火葬已被人民接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