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壕驼铃（十七）

任中恒

                            十七
        萨玛丹走后，辉儿又接着给蜀国公主续入真气，并让其服下人参珍珠配多味草药制成的醒脑汤。过了一个多时辰。公主渐渐的清醒过来，而且表现出非常好的精神状态，并自己坐了起来，梳理自己的头发，高兴的对辉儿和小岚说：“今年我已出家整三年了，我的病就要好了，我也要离开此地，回松漠老家，还回俗家生活。今日我高兴，胃口大开，我要吃点荤食，开戒了。我恭贺父皇还能健在，世上还有我最亲的人活着。还要感谢这位任神医，他让我起死回生。”
        蜀国公主的话，让辉儿和小岚听了十分高兴，俩人一看公主如此精神振奋，而且心情如此愉悦，就急忙跑到岗下村寨，买些烧酒马肉还有一堆野味，小岚还特意为停戒开荤的公主买些过去爱吃的鱼和松鸡。
     而他俩万万没有想到，刚出去一个时辰，他们回来的时刻，蜀国公主一条白绫，悬在梁上。蜀国公主以次方式结束了三十岁的生命。
                                       朵朵来信，又遇罕德
        悲哀中的辉儿和小岚，将公主卸了下来，把尸首停在东厢的木板上。公主自缢之前已经穿上了原有的公主新装，把自己打扮的十分漂亮。死后仍愿自己永远貌美如花，窗风吹入，公主衣袂迎风而起，肤肌若雪，切实是个美人，尽管长期受病魔折磨，仍展现出超级美人的丽质。
       此刻，大山之中偏僻孤寂的蜀国庵，一片宁静，林间的气息带有刺鼻的腐叶味道，仲秋林间之风，显得有些冷冽。风风火火的萨玛丹从百里外带回了葛喇嘛及其十名随行和尚，从一路凋敝的秋色中走来，她们一同进入蜀国庵前堂，好像葛喇嘛早有预感。他带来的和尚，在路上就整齐划一的木鱼声声，诵经殷殷，好像上路伊始，就为蜀国公主的亡灵超度，虽然，和尚口中佛经梵语没人听懂，但是吟音切切，如含直诉酸泪之词。萨玛丹进到东厢蜀国公主停尸处，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恨自己晚来一步。她那非唱非吟，非哭非歌的撒玛女巫传统的送丧格调，此时在萨玛丹身上更为夸张表露出来，她两个时辰不曾歇息，围着公主躺着的㭛子步伐不止，幽咽不停。
    葛喇嘛从诵经超度的和尚群里起身，放下木鱼，走了过来。躬身拉起跪着的萨玛丹说：“鞑靼施主请起，人之命，天注定，公主乃是天庭玉芙蓉，如今应天命而去，踏祥云归天，切莫为之过度悲伤。公主出自松漠绿树丛中，就是玉叶之身，可怜她乱世中亲人离散，落得如此孤戚，并心负天大重恨，只身承压，过久的碾转，动荡中时刻苛求自己，况世上却难容其身。今得知父皇大驾尚存，并未激发期待之心。如今挥手独去也，她看轻世事，内心颓废无力调整，放下妆匣尚留翡翠金。无愧天庭之素女也。”
       此刻萨玛丹以其宗亲角度，恭恭敬敬的向葛喇嘛叩拜施礼，感谢葛喇嘛前来为亲人诵经超度。萨玛丹叩拜面地之时，年近六十的葛喇嘛突然发现萨玛丹脑后的金簪，觉得十分眼熟，似曾相识。于是，葛喇嘛就扶起萨玛丹说：“施主能否摘下金簪让老衲一赏。”
萨玛丹把插在头上的金簪拔下，递给了葛喇嘛。
       其实这个插头簪，正是葛喇嘛三十几年前自己亲手打造，亲自送给心爱的人，即萨玛丹母亲鞑靼寨的达露格格，那时葛喇嘛还是一介东室韦出色的梵文书生，与鞑靼酋长女儿达露格格一次偶遇，一见倾心，并真心相爱。葛喇嘛当时还未出家，就是因为鞑靼人与蒙兀人仇恨较深，他受到鞑靼族群的歧视，为鞑靼寨人所不容，葛喇嘛被驱逐出鞑靼寨。后来她俩就在百里外的石板寺秘密约会，就是现在的蜀国庵，几年后俩人有了萨玛丹。那个金簪子，就是葛喇嘛在达露格格回寨生产时亲手将此簪插在达露格格头上，上面雕刻梵文“情缘见证”是个喇嘛刻上的，没人读得懂，他俩关系遮掩了十几年，达露格格每年都以香客名义，来此石板寺与葛喇嘛相会。三岁的萨玛丹也曾与母同来，见过生父葛喇嘛。但是由于喇嘛身份缘故，始终未能公开他们的内幕。直至萨玛丹母亲达露格格十八年前去世，父女才断了联系。可小时的女儿，时刻留在了葛喇嘛心中，记忆里时常出现她的模样。此刻，见到了女儿，佛教如高墙，壁垒深严，葛喇嘛心如火烧，难以认亲。此时中秋的月色，清辉万里，他内心藏着这样的秘密，徒增一段段忧伤离恨。青光洒在身上，往事却匿藏在心里。此刻月儿皎洁圆满，而葛喇嘛的心脏，已被热血煮成了无法表露的残缺。葛喇嘛压住情感，毅然反过身去，回到坐卧的垫子上，闭目敲打着木鱼，恍若一段孽情未曾发生，任其泪水从眼角滴滴落下。
    萨玛丹的母亲活着时，并未将内情告诉萨玛丹。这一切萨玛丹与别人一样，并不知情。只是母亲临终时告诉萨玛丹，要常到石板寺为母还愿。还母亲生前啥愿，萨玛丹不清楚。
辉儿与萨玛丹处理了公主的后事，将蜀国庵又交还给了葛喇嘛。带着敖律小岚去向阻卜酋长告别，告知了蜀国庵公主亡去的事宜。
    辉儿知道自己肩负使命，让酋长写了一份《议和供表》后，三人就往屯军城的方向走去。辉儿自己骑了一头骆驼，萨玛丹和小岚俩人共骑一头，骆驼奔家脚步很快。半日到了屯军城，进入乌桓驿馆，辉儿就急着跑到总管大帐去见兵头总管。说明边外阻卜十三寨酋长要求双方议和并率众内附的大事，表明阻卜人对屯军城威伏纳贡，并把酋长书写的《议和供表》及其各寨每年贡品清单一并交给了总管。总管也早已厌战，过去他警觉地看管着阻卜十三寨，每年阻卜不仅不贡，而且与边壕各堡经常发生族群矛盾，相互倾轧仇杀，甚至越界入堡抢劫，时有发生，弄得屯军城兵马东奔西援，忙得不可开交。今天酋长能顺从伏管，并申明酋长亲自以族规来遏制自己族人的野蛮行为，积极开展平等的互市物资交换，造福界壕西路边民，使各族平和相处，对屯军城来说真是一件大好事。总管非常痛快的答应了这个《议和供表》中的所有条款。并约定，择日亲赴阻卜，共议共签内附细节。总管认为此项好事，应操办得更隆重一些，为官方表示诚意，还要向阻卜酋长送点礼物。各项安排，城中护卫各自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