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壕驼铃（六）

任中恒

                                           六
     辉儿在那棵找到兜子的树下徘徊良久，幽咽好一阵子，仍不忍离去。朵朵再三催促，才跟随朵朵骑马回到家中。辉儿夜不能寐，想着父亲那年乡家出走时的模样。眼睛直勾勾的瞅着挂在墙上那个鹿皮兜子。这是父亲在这儿留下的唯一物件。他索性起身摘了下来，细致地端详了许多遍，他发现兜子底部有个夹层，辉儿用刀片割开后，见里面有一份存条，写着：
     存哈拉泡北珠肆仟三百粒，黑珍珠六十粒，总重二百两。代保管人；鱼鳞客栈主人：幹儿朵。见条付珠。天会四年十月（丙午四年）。存珠人；汴梁任効惠。凭条取珠。靖康元年十月。
      辉儿见到父亲留下如此数量的珍珠，就知道父亲在漠北三年多碾转经历了多少艰难时日，在兵荒马乱，战事蘋蘋的乱局和兵匪遍地、盗贼如麻的北方，又有金宋激战的战场隔开，父亲真的无法携带大量珍珠南归。他理解了父亲滞留此地的窘境。
      辉儿来此已有几年了，他的医术名声已叫响边壕内外、纳水东西。已经传到界墙西面的狄历部，知道喀喇城这儿有一个南蛮子，医道很高。狄历部是岭西大部族之一，也是最早降金，守护西部边界的民族，狄历部族与鞑靼部族是世仇，西部落经常性的兵戎相见。一道山梁隔开了仇家。

    辉儿牵着骆驼，伴着叮当的铃声走进了狄历部的金山城。一进城门就被城中狄历守卫扣了起来，进行严格的盘查，辉儿再三说明自己来的目的。士兵仍然怀疑他为鞑靼探子，就把他羁押起来，金山猛安头人提审辉儿，经细查，方知这是喀喇、庞葛一带名医任继辉，命下人马上备席招待，列为上宾。席间，猛安头人提出要为夫人看看病，辉儿跟着猛安头人进入后宅，看见病人是软骨佝偻病，经询问此城百姓，特别是女人有一半以上有这种病，年岁越大，病情更严重，有的已弓腰面向地面，走路手可扶地的状态，男的患黒牙症。辉儿马上意识到这是与当地饮用的井水有关系，里面有蚀骨毒素。他要求猛安头人填埋城内所有水井，引城外河水入城。头人动员全城人力把河水从西门引入，从东门流出，渠深三尺，渠宽五尺，全城军民足足用了一月时间，完成了引水入城的工程，并在城中人造一泡，足够冬季冰封期人畜饮用。同时辉儿对现有的年轻女病人每人开了10付汤药，每家用门板把病人捆在门板上渐进缕直背骨，后背直到尾根，一长条用帛纱包裹着粉药贴上， 静止十天后，那些佝偻不成人样的妇女，一个个变成了出水芙蓉，苗条淑女。全城人都非常敬服和感激他，留他多住些日子。
      （三）鞑靼部落，初遇女巫

     狄历部金山城里，正在组织动员所有男性出征鞑靼部落，因为鞑靼人阻止狄历人挖掘铁矿，提出要犒劳费，本来就水火不容的部族大战一触即发。城内百姓男十三岁至五十岁全部参战，备齐兵器和马匹，加上卫城军队全城军民凑集了1500人，整装待发。听说鞑靼人也在备战，并联合了周边族人1000余人准备应战。在此治病的辉儿已被卷了进来，无法摆脱。辉儿见形势不妙，就主动向猛安头人建议，自己到鞑靼部落去说和休兵，实现矿产共享，谁开谁用，化敌为友。对刚刚修渠劳民不息的荻厉部落来说，既能收回颜面，又能采矿，休兵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于是同意的辉儿出使鞑靼的意见，委托辉儿前去说和。辉儿到了鞑靼，酋长见荻厉部派来的使节是个年轻南蛮子，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他们告诉辉儿：“你狄历部改族变节投靠金人，今天金人已无法帮你，金军都在南边与宋军作战，不能抽出一兵一卒来帮你，而我鞑靼人在金山东西、鸭河南北，黑车白帐，振臂一挥风起云涌，让他来好了，我们让他有来无回”。辉儿告诉他，“你们游牧民族很难聚集，另外古往今来民不与官斗，况且一旦打起来，你若败了还得让他们过来开矿，而你们不但属地不保，就连族人也在劫难逃，酋长你不知泰州统军司有两万人马吗？大军到这里只有三天路程，马队两天就到，你能应付吗？”酋长对自己的实力也很自信，更对他们人多势众，地形熟悉、良马无数等优势条件沾沾自喜。他们看着小南蛮无一点退让之意，怒火心中升，于是就大声的说“来人，把这个南蛮子推出去杀了”。
     部落里一个年近三十的女巫名叫萨玛丹，神情别致，着装夸张，姿色靓丽，缓步走到堂前，大声说不许乱动，我有话说。于是就与酋长附耳说了几句。只见酋长挥了挥手，让士兵把辉儿交给了女巫萨玛丹。她把辉儿领出了帐外。这个萨玛丹是鞑靼部最高级别的巫师，在这里除酋长外她最有权威。甚至在边壕西侧也是最有名的祭逝萨满。她在北边搞祭祀时就曾听人说过，喀喇城有个南蛮子，毒死野狼几百，医好金山一城佝偻病人。她很早就想会一会他，正好，今天遇到这个机会，她很好奇，她以她在鞑靼族中的威望，救下辉儿。之后，她把辉儿领到她的大院，在一起交谈医术，探求迷毒、摄魂之术，都毫无保留的告诉对方各自的独门技艺。辉儿在自己掌握的正统的医术里面，与这位巫术家交流中也充实了一些心理学、暗示学、催眠学等要素。她俩并以师姐师弟相称意。萨玛丹以其一些独门技能在族群中具有无上的威望。可以在族群里一呼百应。在她与鞑靼酋长的沟通下，鞑靼人同意与荻厉人休兵，提出的条件是以大神山脊梁为界，东部的矿归荻厉开采，西部归鞑靼所用。
      辉儿与萨玛丹回到荻厉金山城，代表双方签定契约，明确了休兵，礼让条款。双方主人备份后按契约各采各矿，两族杜绝了一场血光剑影的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