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节

翁伯

       不喜欢听悲伤的故事,也不喜欢说.常在深夜里睡不着,守着无数一个人的夜晚,看自己的影子,看自己的心.善良的人都是脆弱的,有时会经不起风雨.
       喝酒是我的怪毛病,深夜里总是依着酒瓶睡着,有时睡得很香,有时又会醒来很多次,看着黑漆漆的屋子,想找个人说话.常想,就这么一觉睡去,再也不醒来了,也没有什么不好,不觉得痛苦.
       路以前经常看我喝酒,他不喝,他也经常对我说:笑,你总有一天会死在酒上面.现在想起来真是好笑,我一如既往地喝着,而他,已死了六年...古人总是那么了不起,会想出"好人不长命"的至理名言.
       路走的那个上午,天空晴朗,微风飘逸,轻轻荡起了窗帘.他睡得很安静,很香很香,不管是谁的呼唤他都没有醒来,超然的人生,终于超然地升华.
       我是个幸运的人,身边的朋友一直很多,而路,是最好的一个.当兵那阵子,男孩中给我写信的只有很少几个人,路却写了很多,几乎每个月都有一两封,除了介绍他自己的情况和我家里的情况外,还往往在信里夹着一支或两支好烟.他知道我在部队里抽不起好烟,算是平衡一下我的口味.我也总是把抽完剩下的烟蒂给他寄回去,有时连一个字都没有.这说明我一切都平安.没有什么牢骚--他解释.
       路经常来我的家里,提着菜提着酒老实不客气地吃喝一顿,把我在部队的情况和家人通报一下,给我父母安心.妈妈很喜欢他,有一次甚至要给他张罗一房媳妇.我取笑路想替代我的位置,他说我要是上战场死了,他就给我父母当儿子.想来我幸亏没有战死沙场,不然父母亲就失去两个孩子了.那天他火化,我把这话说给他听,他没理我......古人又说:人心隔肚皮,他妈的好有道理.
       路是个善良的人,善良得有点过分.我工作没多久,他就自己开了一个小小的店,很朴素,也很雅致.卖的是从皖南山区运过来的竹席,竹席浸过药,不会生虫,也对人体很有好处,可惜和一些假的比起来显得太贵.我劝他进一些假的来,他没愿意,所以那个秋季刚到他就早早地关门大吉了,不过他还没忘给我留了一床好竹席,碧绿碧绿地,清新怡人,我把他送给了我的领导,领导身体不好,烟酒有点过度......
       我和路的出身背景很相似,都是一般干部的子女,所以我们一开始就走得很近,也所以我们从小都没有吃过什么苦.可惜人总要长大,男孩子总要变成男人去顶天立地.他没有变过来,因为车祸他失去了整条右腿,因为疼痛他吃下了过多的镇痛药和安定片,因为吃那么多药所以他死了.他是故意的,也许换作是我也会,可是他欠我好几顿饭,每次请客总是我掏钱,他老是说他有钱了会请我到天一笑大酒楼吃顿豪的,可是天一笑现在都倒闭了......
       夜深了,我忘记了买酒,昨天剩下的早已经被我喝完,清醒是件很麻烦的事.我想起了路,如今的他想必比我幸福,至少酒泉里不会缺酒吧.我笑,我举起空杯,朋友,为我们的节日,给我倒满吧.
       想起朋友......

残荷缺月

孤独的人与文字有缘。 问好，翁先生。
远握。安。
文字是宿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