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拥 朱 家 坎（六）

任中恒

                               六
     韩把头看过信后，一个念头一下涌了上来，在他心里已经可以确认这个案子就是田大头、李小鬼干的。是闹心还是担心，真有一股说不清的滋味，韩把头心一直在盘算，如果说真是十件八件裘皮大衣也就罢了，按丢一赔五的规条，脚行顶多賠三百大洋，就可减轻他俩罪责。可他俩偏偏做的是捅破天的最新式武器盗窃大案。田大头、李小鬼啊你俩可真的把一个好端端的脚行坑了。三十人的饭碗就要打在你俩手里。但韩把头仍以义气为重，宁可花钱消灾。哪怕把全年的收入进项，全搭进去，能保住他俩的命、保住脚行的名分就行。韩把头眼睛往窗外望了一望，思索着如何为他俩解套，保住脚行。可他一眼看到站上的路警三三两两的在门前晃来晃去，显然是在监视着脚行人员活动，说到底是在监视着韩把头都与那些人接触。韩把头急得在屋里来回度步，盘算着如何脱离监视，到十八里见见他俩，把情况搞清。他还有一些侥幸的心里，或许不是他们干的呢？或许有别人参与呢？韩把头脑子高速地运转。但他清醒的知道，现在如果就这样去十八里，无疑是在向站上通报田大头、李小鬼的去向。至少暂时不能去，韩把头打消了冒险去十八里的念头。
     “把头，咱们的十几个小扛都在东大壕下九里站挖雪，按道理说我们应该送他们送点吃的或用的，一来表示脚行把头对属下的关心，另一方面也向车站表明脚行也是铁路的一部分，也积极为铁路排忧解难，显示出我们急车站所急的大度胸怀”。瘸账房的一席话，真的提醒了韩把头，他想何不借此机会大张旗鼓的去抢挖雪路，表明脚行与车站是同心同德。下九里站离十八里也是九里，也就两袋烟的工夫就到，也许可躲开监视，有机会见到田大头、李小鬼，韩把心里暗中盘算着。他走到正在拨算盘算账的瘸账房桌前说：“ 你套上车，马上到同玉城买五十斤炉果，要新出炉的，要三十个手闷子。回来咱俩一起去下九里挖雪现场”。韩把头一边把那封田大头哥哥来信仍在了火炉里烧了，一边帮着瘸账房去套车。这时韩把头的脸色好像刚刚放晴。
       韩把头送走瘸账房，进到屋里，他要查一查李小鬼的行李，他知道随意动别人的行李在脚行是很不规矩的，特别是跑腿子的用品更不可动，“木匠斧子，厨子刀，跑腿行李，大姑娘腰”动不得，可是不查不行，韩把头必须要查，也许查一查才知道他俩的去向。刚打开棉被卷，枕头下压着一个账单，李小鬼的往来账，一页一尺见方的窗纸，左右两趟大写数字，左面的欠人，右面的欠我，欠我下面记着有十几笔，合计六十七元。欠人下面合计九十元，最多的有两户，一是同玉城四十二元，一是北烧锅三十五元（包括高粱烧一百斤）。韩把头心里想；这鬼东西与同玉城和烧锅交情不浅呐，同玉城的二掌柜也许会知道李小鬼一些情况。这时韩把头忽然记起听田大头说过李小鬼、同玉城二掌柜、烧锅酒匠孙把头他们仨拜过靶子，关系不一般。
     韩把头把行李叠好后刚下地，外面喊着“韩把头在屋吗？屋里有人吗？”
      韩把头急忙回答“谁呀？请进。”屋外来了四个人四匹马，俩人站在门外看护马，俩人进到脚行屋里，其中一个在商会见过，是那个夏天买了纪家国药店的亚麻株式会社的高桥经理，东洋人，另一个穿着西装没见过。“你们有事？”韩把头主动搭话。
       高桥经理很规矩的给韩把头鞠了一躬，“不好意识打扰了，韩老板。”他指着身旁那位穿西服的日本人说；“这位是奉天刚到此地的成田经理，要在朱家坎开办火犁公司和兴农合作社，今日到访有事相问，烦请韩老板如实相告。”
  “ 请问请问”韩把头顿时觉得有点冷风瑟瑟的感觉。已经觉察到这伙日本子到访，大概又与失窃案有关。
     那个成田眼睛盯着韩把头说；“腊月初八，站上丢失货物与南满铁路的货主有关，那是运往南满铁路反日、反东北军的一伙非法组织的走私武器，我们受日、中两方的委托要追查是谁干的，这武器到哪里去了，告诉我们，你地大大的有奖。”成田的中国话说的不太连贯，但韩把头听明白了意思。
   “哎呦，东洋客商，你找错人了，铁路丢的就几件裘皮大衣，我们已按站长要求和脚行丢一赔五的规条准备向客户赔付呢，哪里是什么武器啊，那几个押车的毛子还在站里，不信你去问他们。”  韩把头认真的说着。
     “你的不了解情况，那节火车皮今早晨已经向西开走，那两个押车的苏联人早无踪影。我们是想你们二马车还拉了一些什么？送到了那里？你们的田、李在哪里？”
       韩把头一听有点来气，你们这不是狗抓耗子多管闲事吗？别说这事是谁干的还没有最后弄清楚，就是弄清是他俩干的，这事应该车站上找我们，那才是理所当然，和你们有啥瓜葛。“高桥、成田二位经理，田大头、李小鬼他俩偷没偷暂时还没有定论，即便是他俩干的。也只有铁路才能处理，只有铁路警察才能管得了这段，别说你们，就镇公所、剿匪队也不能管，与你相干吗？”韩把头有些激动，把嗓门提高了八度。
    “不不把头大人，你的理解不对，有人说这些东西可武装近百人的队伍，而且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德国制最先进的枪支。这影响我们在南满的利益，是谁在和大日本关东军作对，我们必须搞清楚。”
        韩把头一听心跳加快，心想这俩人日本人绝不是什么商人，而是一伙日本军人，已上升为大日本国家与东北军之间的利益关系，这绝不是一件小案，哪是一条两条枪的事，近百条抢，不仅是经济价值很大，而且把苏联、日本都吸引来了，足以说明案件很严重，田大头、李小鬼啊，你们可闯了大祸。这个摊子可咋收？
      韩把头态度有所缓和，便说：“高桥二位，您先莫急，我今天就找我的属下四下打探他俩的消息，一有信我就让人通知你们亚麻株式会社。是不是他俩偷得给你们一个准信。”
    韩把头有意无意的开脱他们。

龙抬头

父亲在世时说过脚行的事，我儿孙都没听说国脚行是干什么？中恒能挖掘出来，着实佩服。

清茶

引用第1楼龙抬头于2016-05-21 15:38发表的  :
父亲在世时说过脚行的事，我儿孙都没听说国脚行是干什么？中恒能挖掘出来，着实佩服。   

不错，很多都是我以前从没听说过的。这样的文字，对历史，对后人，都十分有意义。向任老师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