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枣子的女人

刘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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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位大门外有一个摆摊卖枣子的中年妇女。她头发花白，皮肤黧黑，一脸的憨厚。别的小贩见有行人，会立刻满脸堆笑，声音或大或小地叫卖几句，而她则不同。她看见有人通过时根本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盯着对方，自然希望他（她）买她的枣子。当那个人脚步不停地通过她的小摊后，她又会扭过头去寻找新的目标。我晚饭后习惯去操场锻炼，必须经过她的小摊。她盯了我几次后，我动了恻隐之心，于是那天锻炼毕回家时买了她两斤枣子。她的枣子品质不好，几乎每个上面都有或大或小的毛病，当然价格也便宜。其实我宁愿吃价高质优的，也不愿意买那些回去还需要加工的，如果不是出于同情，我根本不会买。
那天我和几位同事闲聊时无意中谈到了中年妇女。一位同事说，你别看她一脸的憨厚，其实贼精贼精的，你们知道她的枣子是怎么来的吗？大家都说不知道。这位同事给大家揭开了谜底。
原来单位附近的农贸市场里有一家卖枣子的老年夫妇，老年夫妇种植了一片枣林，产量丰厚，他们每次来时都开着一辆小型拖拉机，拖拉机上满载枣子。因为卖自家的东西，老两口手比较松，他们把带伤的枣子挑拣出来贱价处理。而中年妇女的枣子，就是从老年夫妇那里批发的处理品。她将低价买来的处理品摆在单位门外当正品卖，说白了，中年妇女就是一个连路也不跑的二倒贩子。
大家对中年妇女的同情很快消失，转而成为憎恶了，仿佛她一脸的憨厚也是装扮出来的。有人还说了一句富有哲理的话：可怜人必有可恶之处。
同事说的很快得到了证实。那天我去农贸市场吃早餐，就看见中年妇女和老年夫妇讨价还价。老年夫妇的正品枣子五元一斤，处理品一元一斤，而最终中年妇女以五毛钱一斤的价格，把老年夫妇一百多斤的处理品全部买了。我装作懵懂的样子问，你买这么多枣子干啥？中年妇女回答，我是工队做饭的，带回去给工人吃。那天晚饭后我外出锻炼，看见中年妇女像往常一样，眼巴巴地在路边期待买主。我昂首挺胸走过她的摊位，尽管意识到她的目光一直随着我的身体在移动，却丝毫没有动恻隐之心，仿佛她就是一个骗子。
然而几分钟后我改变了，因为我想到了自己。我有固定的工作，上班有时很忙碌，有时却很闲暇，但不管怎样，每天上完六小时班后我就自由了，一百多元的工资也到手了，旱涝保丰收。中年妇女每天从早到晚摆摊，在风吹日晒下，心里承受着期待——失望——再期待——再失望的折磨，能赚几个钱？毋庸置疑，她肯定比我辛苦，所得的报酬肯定比我少很多，而且还要承担枣子卖不出去坏掉的风险，我又有什么资格去鄙视她那点儿所谓的“奸商”行为呢？
又想起我所经历的一件事。我住的小区有两个收废品的，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年龄都在六十岁左右。我觉得年龄那么大的女人，蹬着三轮车收废品挺不容易的，那次我家里积攒了一堆废品，我就特意照顾她的生意，然而女人似乎并不领我的情。她秤废纸箱时，明显在秤上做了手脚，而且还把那些没有价值的废品挑选出来扔在我家门口。而往常那个男人上门收废品，把没有价值的也会带走，从不给主家门前留垃圾。经历了这次后，我很生气，不再照顾女人的生意，可不久那个男人不干了，小区只有女人一个收废品。因为成了独门生意，我听人说女人故意压低收购价格，就更不愿意买她的账。以后家里有了废品，我出门时顺手带上，扔在楼下不远处的垃圾箱里。我发现有好几个老人在垃圾箱里捡垃圾，他们更值得同情。然而不久我就烦了，出门时不愿意捎带了，家里的废品也就越攒越多。转眼一想，女人耍那点儿小聪明，还不是为了多赚几个生活费，何必与她计较呢！至于门前留的垃圾，我年轻，一般情况下是空着手出门，和背了一大袋废品的她相比，更容易把垃圾捎下去扔在垃圾箱里。唉！我最后还是屈服于她了。后来我渐渐发现她除了把价格压得很低外，不在秤上做手脚了，也不在主家门前留垃圾了，可能是有人警告了她的缘故。
影视剧里面的社会底层人不是真正的底层人，而是演员，是上层人穿了底层人的衣装。这些包装的伪底层人，男的英俊，女的漂亮，而且谈吐不凡，思想淳朴，很容易引起观众的同情。而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人是不存在的。底层人既然处于社会的底层，为了生计必须风里来雨里去，虽不至于蓬头垢面，但一般情况下不可能男的英俊、女的漂亮，寒风和烈日锤炼不出这样的形象。底层人文化程度低，生活圈子狭窄，见识不会广，更难以做到谈吐不凡。他们经常受到上层人的鄙视和欺凌，外加底层人窝里斗，渐渐长了见识学会耍滑头，也不淳朴了。所以我们对现实生活中底层人的外表、内心以及行为要正确认识并抱以理解的态度，不可以把他们与影视剧中的理想底层人做比对。



                                     2015年10月31日

残荷缺月

  
感谢赐文！
有思想，还可以深挖掘。
小人物才是真正反映社会现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