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足迹

草的天堂

王小二伸出头看一看，街上的人很少，刚好有一个收废品的中年妇女推着三轮车走过来。他忙走过去，低声说：“你跟我来，我有点东西要卖给你。”推车的中年妇妇不声不响地跟着王小二来了他家单元楼的地下室里。
王小二拉亮了地下室的灯，可以看见地上堆着一些样子很不规则的金属块。那位收废品的妇女走过来看了看，回头说：“我不收金属，只收废纸、废塑料。”王小二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说：“谁不知道你们收废品的，收金属最赚钱，你是想把价钱压得低一点，对不？”中年妇女皱了一下眉头说：“我不光不收，还有一句话劝一劝你，从今往后你也不要再干这种事了，早晚会出事的。”王小二心里一惊，嘴上却不服软：“你说什么呢？这些废铁都是我家的，你是什么意思？”中年妇女指着那堆金属说：“那些分明是铣工加工剩下的余料，你家有铣床。”王小二一听中年妇女还是内行人，心里更是有些害怕，嘴里说：“要不，我再低点价钱给你，只要你别往外说就行了。”“我是真心劝你，别再干了，这种事与私与共都不是好事。你多低的价我也不会收的。现在咱们公司效益多好，就为了这点小利就把饭碗砸了，不值啊。”“你算干什么的，不用你管我。你不收我找别人卖去。”中年妇女劝告不管用，就说：“我已经记住你家的地下室号，你如果还执迷不悟，我就把你举报到公司去。”王小二不理解地问：“我就不知道你倒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收，还不许我找别人卖，你算老几啊，你凭什么管我？”中年妇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王小二。王小二翻开一看，原来是很多张保证书订在了一起。中年妇女又说：“今天你也得给我写一份保证书，否则我就把你举报出去。”“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干不干对你有什么关系。”中年妇女低下头，用手臂擦了一下眼角：“我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你的妈妈，为了你们这些不争气孩子的妈妈啊。”
我以前也有一个很上进的儿子，也许你能认识，就是去年大年三十被抓走的刘刚。他也曾经是公司的生产骨干，也上过光荣榜，可是，也不知他什么时候交上那样的朋友，也学会了贪小，从公司夹带点东西来换包烟或是啤酒，就是这么一来二去就染上了偷东西的毛病。
去年大年三十晚上，我全家正在包饺子，准备团圆饭，刘刚说去加班了，回来的很晚，正好赶上吃团圆饭。我们全家五口正在放鞭炮时，公司的保卫处和派出所的民警就来了，都没等刘刚吃上一口饭，就带走了，结果他因为偷了公司的一根铜轴，造成公司生产线停产了三天，那三天换来可是八年啊。后来，我就干起了这一行，我不为了赚钱，为的是把我儿子的足迹都拾起来，不能再让别人再踩到。
中年妇女说不下去了，她蹲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王小二听说过刘刚的事，哥们都说，刘刚点子太低，刚把备件拿走，设备就报停了，哪里也找不到备件，结果事就漏了。王小二看着面前的中年妇女，想起的是自己的老妈妈，也是一样的花白头发，也是一样总是爱哭，也是为了儿子把心操碎，也是……
中年妇女从包中掏出纸和笔，让王小二很认真地写下了保证书。不知为什么，王小二默默地写了，写得很认真，甚至在最后还加上了一句诅咒的话，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让自己的心里更加踏实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