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不懂夜的黑——《南通元素》杂志2013年7月刊

江帆暮雨

城市不懂夜的黑

总编/袁卫东

　　有无数美好的夜晚都交给美食或者佐书茗茶，再加之一段空谷幽涧或者云水禅心的乐章。夜是一种曼妙的皈依和升华，更像是一场静中见真境的修行，美食、读书、品茶、音乐，连花朵的开放，于万籁俱寂中锦衣夜行，如若创见最高的生命境遇。
　　
　　一席美味，因为夜的到来，有了光的辉映而活色生香，读书、品茶、音乐，因为夜的幽然而独与天地精神往来，意犹未尽余音绕梁。夜是灵魂的领地，当我们过多地奢求贪欢，迷恋于人群中的光鲜存在，甚或是耽溺网事的“低头族”，怎能让夜沉淀自我，有多少人愿意静下心来体味夜的暗香浮动，只有夜，能够照见内心的苍白匮乏。
　　
　　我们在众声喧哗的世界早已失落“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此夜曲中闻折柳”“闲敲棋子落灯花”的情怀景致，即便是元宵、七夕、中秋、除夕等传统夜文化的盛典，传承已然日渐式微，流光溢彩的城市空间到处充斥轻浮恍惚的面孔，“娱乐至死”成为城市之夜最后的背书，导师横行选秀泛滥的声屏大战更像是夜的末路狂欢，夜的精神不断消弭，城市的夜色不断被复制，终被幻象包围，让人找寻不到夜的内涵，没有人文关怀，夜终无所依。不夜城、夜经济，熏染着夜的浮华功利，人声鼎沸深处，徒剩一座座似曾相识的光怪陆离的景观，填补着繁华城市的精神空洞。
　　
　　当年辜鸿铭宴请西方友朋，由于没有电灯和汽灯，只能点煤油灯，光线暗淡气味难闻，对此辜鸿铭淡定解释：“我们东方人讲究明心见性，东方人心明，油灯自然亮。东方人不像西方人那样专门着重表面功夫。”时过境迁，西风东渐，表面功夫于今演变多少城市的精神框架，负载城市梦想浩浩荡荡，只不过，我们浑然不知，如何失掉夜的明心见性。很多时候，城市并不需要太多的华灯璀璨，曲径通幽处，自有城市魂。
　　
　　夜是让生活深刻的背景，是贴近灵魂的倾听，静中观物化。卡夫卡说，“你没有走出屋子的必要，你就坐在你的桌旁倾听吧，其实倾听也不必，仅仅等待着就行，其实等待也不必，保持完全的安静和孤独好了，这世界将会在你面前蜕去外壳,它不会别的，它将飘然地在你面前扭动。”惠特曼对夜则充满虔敬，“每当我遇到极为悲痛和苦恼的事，总是等到夜晚，走到户外星空下，以求得无声的满足。”
　　
    一位写诗的朋友这样感慨：“在城市夜幕下，找不到诗歌的影子，诗歌，正消亡于夜。”想起十七年前我在一本诗集上写下的“关于白夜，河流不断重复的时候，一座天堂在风声中颤栗不止。”对照当下抑或有新的况味——关于黑夜，城市不断重复的时候，一座精神家园在光影中颤栗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