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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作者: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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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2 23:17: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如果没有电,我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走在回去的路上时我就一直思索着这个问题。夜晚九点半,应该是灯火辉煌的时段,可对面十几层高的楼房却只有寥寥几个房间透出几缕可怜的光线,像是抹上去似的。余下的那些房间呢?那好几百人这会儿在干什么呢?睡觉?做爱?总不至于就这个吧。我猜测他们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属于自己的夜生活。这一想法给了我几分惊喜,我甚至想走进那幢楼房逐一敲门去问一问他们究竟在干些什么。只不过我向来对别人的私生活不感兴趣。而且楼下那个保安也不会允许,那保安总是穿着比自己大一号的制服,显得很松散,在黑夜中走起路来会给人一种飘的感觉。每次看到他我都会在脑中虚构他抓贼时穿着大号制服跑动的情形,要么被风吹到相反的方向,要么会一下飘到贼的前方停不下来……所以每次我见到他都会笑,这一次我又笑了。想必他也看到了我在笑,他摇晃着手中硕大的手电筒,一开一关在身上照了几下(大概还哼了一声),便悻悻地走开了。


我现在居住的地方就在那幢漆黑的楼房对面,这边显是万家灯火的景象,我想如果从这个城市的上空俯视这一对立的景象会很有味道。我的住所是租的,两室一厅,房东住大间,我住小间。我在老家有一套住房,还算宽敞,门也比较多,我总是无法将每一个锁和它的钥匙正确配对,所以常会站在卧室或厅房紧闭的门前攥着一大把粗糙的钥匙不知所措。而现在我总共就只有主门和居室两枚钥匙,轻松许多。有时我出门也会忘带钥匙,但没关系,回去的时候房东准呆在房里看电视,只要敲门就可以了。这一次我又忘带钥匙,所以又得敲门。但开门的却不是房东,而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这里住了近一年我也没见过房东家里来过客人。我怀疑自己走错了门,这也很有可能,每扇门的外形连同它们关阖的声音都如此相似,我初来这里时就常捏着仅有的两枚钥匙对着众多陌生的门深感迷茫。我先是抬头看了一下门牌,又探头望向客厅的家具摆设,最终确定了自己没有走错。那就应该是他走错了,我问他:你在这里干什么?小伙子显得有支支唔唔地:我,我……这下更坚定了我的判断。我说:你什么你,出去!小伙子当场就愣住了。我觉得自己的语气可能重了一些,于是又用平和的语气重复了我的意思:请你出去……这句话听着像是在邀请,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小伙子应该也是这么认为,并友好地接受了我的邀请,说了一声哦,就站到外面去了。


这时屋里又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吵什么吵,吵什么吵……她一边说一边从里面走出来,脚下穿着塑料拖鞋吧嗒吧嗒地在地上敲击着某种节奏,节奏停止的时候就到了我面前。我认得这女的,她是房东的女儿,房东说过她女儿在外地打工,好几年都没回来过,我也是在照片上看到她,没曾想今天看到真人了。女的朝小伙子瞪了一眼:干嘛哩站在外面,还不进来?

小伙子哦了一声,又进去了。只剩我一个人站在外面。

女人的出现,一下子扭转了整个局势,也让我顿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应该是小两口回来后房东就没了地方睡觉,也就出去了。我为自己的唐突感到尴尬和愧疚,同时又想到了房东,他这么一个孤寡老头儿这会儿能去哪儿呢?于是我问到:老王他?……

女的说;我爸出去打麻将去了,不到天亮不会回来,你明天再来找他吧。

我说:可是我就住这儿啊。

女的很气愤:你住这儿?这可是我爸家诶。

我说:我租的。就那间。我用手指向了左边那个房间。

女的说:哦?那你怎么没钥匙?

我说:忘带了,在房里。

女的打量了我一阵,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让我感到了莫大的委屈,我感觉不出这和审犯人有什么区别。我甚至想掏出身份证证明我的清白,不过身份证也锁在房里了。我摇了摇头回避了她的问题:老王没把钥匙留给你?


女的又朝我打量了一阵,然后就愣在那里,大概是在考虑让不让我进去的问题。小伙子也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三个人就这样站在门口彼此沉默。一条小黄狗摇晃着走了过来,横陈在我们中间,那是老王养的狗,我平时对它并没有什么好感,也谈不上讨厌。这时我却卑鄙地想利用它来证明些什么。我对它招了招手,友善地说:小家伙,过来!不料这畜牲竟毫不领情,没有一丝反应。这让我很是气愤:快过来啊!我几乎是用吼叫的方式说出这几个字,那畜牲被吓着了,转身跑开几步后停下回头冲着我狠狠地吠了几声。就这么几声狗叫,将我毫不留情地划分到骗子的那一类。女人猛地甩手关掉房门,不锈钢碰撞的回声中夹杂着他在房内愤怒的咆哮:再不滚我就抱警!……

我不得不悻悻地离开那里,思索着这事还真有意思。不就那么几声狗叫吗?小时候我还被狗咬过哩,我就是坏人了?

我又一次看到了对面的楼层,最后几丝灯光已然熄灭。整幢楼都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黑色中。在楼里的那些人究竟在干些什么?闭上眼睛,脑中呈现出这么一幅景象:一群精灵在这个楼层中居住,他们会用耳朵判断超声波,从而在黑夜不需要光线依旧能够穿行自如。没有光线,他们的夜生活依旧丰富,他们会用鼻子说出另一种语言穿越楼层以致于不通过电话,底楼的和顶楼的依然可以相互通话聊天。抑或他们完全孤立,从不交流,到夜里关上门在自己的房间张开双臂平缓地飞行,累了便在横着的铁丝上双腿倒挂??他们以这种姿势睡觉并与异性作爱。

他们最终还是会睡觉的。我摇了摇头想到,人都要休息。睡觉还算是一件比较幸福的事,
这一想法让我心里感到隐隐的悲哀。走到转角处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个保安,正躲在花坛的阴暗处撒尿,他沉浸在那种释放的快感中显然并没发现我的存在。以前我也常看到他躲在花坛、垃圾堆或是楼房的墙角撒尿,对此我从不理会,这一次我仍旧不想理他,但我决定唱一首歌。我唱歌的声音并不大,不过他还是听到了,打了一个寒颤匆匆提了裤子(我猜测他并没有尿完),像个贼一样跑开了。缺少了听众,就只剩我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对着黑夜唱歌:

又是一个晚上,

还是那盏灯光,

躺在这张床上,

浪费着无聊时光

看着墙上挂着那吉它

还是没有声响

你还像去年一样在同一个地方

树叶落到了地上

这个小酒吧生意很不错,我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座位了。我站在吧台前,要了一杯啤酒,一边喝一边看调酒师工作。他是如此地认真,对周围的一切不见不闻。仿佛手中那一杯我所不知名的液体就是他整个世界。

来酒吧的人越来越多,音控师豁然开朗换了一曲《大家一起来》,众人纷纷响应号召涌向舞池手舞足蹈。也有一部份人受不了这强烈的节奏,当即结帐走人。这一来就空出了很多位置,我挑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服务员又上来问我要什么,我还是只要了一杯啤酒。她应该很失望吧,我想。我也知道这里除了啤酒之外还有更多:张裕解百纳、国窖1573、人头马、威士忌,进口的食品,走私的香烟,漂亮的女人……

舞池中的男男女女随意搭配成若干对舞伴,在节奏的控制下摇头晃脑,一左一右,一上一下,一前一后,配合默契。

从坐下后我就一直在间歇性地摇头。摇头的结果是一个头发比葛优还少的家伙走过来向我兜售他的摇头丸。我又摇了摇头他也就没再理我,叫上了旁边一个女的跳舞去了,他的动作很夸张,不一会儿就伸手摸向了女人的胸部,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干嘛。玻璃球灯光徐徐转动,每隔半分钟会照在我左脸颊上,类似的情形发生在十七号下午,我和邬娟喝咖啡的时候:我们相对坐在靠窗的位置。四五点钟的阳光透过窗玻璃点滴洒在我的左脸和邬娟的右脸上。不一会儿就通红通红的。而此时镭射灯照在我左脸上却像是蚂蚁在爬一样,我不得不把撇向一边,那只蚂蚁又跟着到了右脸上,因此我不得不一个劲儿地摇着头。


一个男人坐到了我面前的桌子上,背对着我抽烟。想必是跳舞跳累了就坐在上面休息。他的屁股很结实,让我对眼前这张玻璃桌子感到担忧,当然我对他的屁股并不感兴趣,我想请他走开,但我必须说话得体,因为他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很结实。而且他有可能喝过酒。我刚在思维中组织好了礼貌而不失尊严的话语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时他便自行站起来了,捏着烟蒂转身寻找着烟灰缸。同时他发现了我,眼中写着又是惊喜又是疑惑的神情。嘴唇微微颤动着说不出话,他朝我仔细打量了好一阵嘴里终于挤出了两个字。酒吧太吵我没能听清他说的什么,从嘴形看应该是说的我的名字,于是我问他:你是?……

他兴奋得一把甩掉烟头:真的是你?妈的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张林啊你高中同学!

他说着冲过来一把将我搂住,并用他厚实的手掌在我背上狠拍了两下,我差点喘不过气来。然后他又回头喊到:服务员,两扎啤酒!


我呆在那里不知所措,实在无法将高中任何一个同学和张林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但这并不足以否定他的身份。过了这么多年了太多的名字,太多的面孔我是无法记清的。不过张林并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我肯定忘不了他,他说我俩在高中可是铁打的兄弟。之后的谈话他便一直用兄弟称呼我而没再提及我的名字。这也让我有些怀疑他之前所说的那两个字究竟是不是我的名字。

张林说:兄弟你还记不记得,咱俩读书那会儿去偷李麻子家的鸡,被他婆娘给发现了。那婆娘吼得恁凶,老子被吓惨了。你他妈的跑得那个快啊,狗都撵不着!

张林说:兄弟你还记不记得三班那个四眼?那小子活腻了敢抢我女人。咱俩在厕所里不是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我的记忆中没有关于这些事的任何痕迹,甚至不知道我高中时有这么胆大。但张林说得很坚定,我也就渐渐对自己原有的记忆产生了怀疑。张林一边滔滔不绝地回忆当年,一边不停地劝我喝酒:兄弟你的酒量可是大得不行,你还记不记得陆小燕?肯定记得对不?那娘们儿把你甩了,你躲在校门口的店铺里一个人喝了一下午的啤酒,醉得像条死狗似的,拖都拖不动,后来我们问了老板,妈的他说你小子整整喝了十七瓶……


和他所说的那些事一样,对此我仍然没有丝毫印象,倒是那个陆小燕,我好像在哪听说过这名字。我试着问张林:陆小燕她?……
进去了!张林说,那娘们儿毕业后就嫁人了,那男的不是只好鸟,吸粉的,把陆小燕也教会了,两口子吸粉吸得倾家荡产,没办法男的去抢,小燕帮凶,结果两口子一起进去了……

我哦了一声。低着头为那个陆小燕默默地惋惜了一会儿。

张林安慰我说:别难过兄弟,那娘们儿自己不识抬举,要是当年跟了你也不会这样。哦,对了,你现在是做什么的?我对他说在一个小公司瞎混。他又问混得怎么样,我说还行,就是老板苛了点。张林说:兄弟他要敢欺负你,你跟兄弟说一声,看老子不剁了他!

大概是为了不让他失望,我没有拒绝,还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张林说:妈的咱俩谁跟谁?不过说真的,兄弟,我还真得感谢你,当年在城南,秃蛇那帮兔崽子暗算我。你硬是用肩膀替我扛了一铁棍啊……

张林说着凑过来用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先是左肩,然后是右肩,最后又回到左肩,很轻地捏了一下:兄弟,疼不?我强打精神坐直了一些,说:没事儿,也就擦破点儿皮。

张林哈哈大笑:来,好兄弟,喝酒!


第六扎啤酒喝完后我上厕所撒了泡尿,很久没喝过这么多酒了。有些难受。回来的时候张林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我背靠在冰凉的椅子上试图努力回忆一些什么,却偏偏又什么都想不起。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音乐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两拨人在舞池中混乱地掐了起来,原本跳舞的人群纷纷散开为他们腾出一片施展拳脚的空间。镭射灯还在缓缓转动,忽明忽暗地照向斗殴的人群,如同电影荧幕呈现出虚幻的画面。那个卖摇头丸的也有幸参与了本次演出,但他的演技明显逊色于跳舞的技术,不一会儿脑袋就开了花。他抱着流血的光头躲向一旁,嘴里还不依不挠地嚷嚷着要操某人的妈。

张林很快也醒了过来,随手抡起桌上的扎壶砸在地上遍地开花:谁他妈在这里瞎吵,打挠老子睡觉?张林的话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那边的打斗仍在继续,围观者一言不发神情亢奋。


张林怪叫了一声将愤怒泄在了眼前所有的东西上:杯子、扎壶、酒瓶、烟灰缸、椅子……他砸得很卖力,却没能引来一个看热闹的,在围观者眼中,那边的打斗显然要精彩多了,只有我在旁边看不下去,上前试图制止张林,他又毫不犹豫地把我摔到了地上。

过不久老板就出面了,随即出现的还有几个身材魁梧的打手。老板快速审视了一下情形,决定先顾大局,便向斗殴的人群走去,看来老板的面子不小(也可能是由于打手的威慑力),事情很快得到了解决,打架的人群纷纷离开,围观者无不面露失望之色。这时候他们才发现了张林,又纷纷向这边围了过来,老板在群众目光的护送下走到张林面前,张林也停止了对物品的摧残,他对老板说:老子来这里是来消费的。你他妈的连一个安全的环境都不能提供??怎么做生意的?

打手中一个染黄毛的站了出来:你他妈说谁呢?

老板伸手拦住了他,对张林说:这事儿是我不对,今天你的消费算我帐上,我请客。说着又递了一支烟给张林,一脸笑意地说:给兄弟赔罪了。

张林接过烟叼在嘴上,双手在几个兜里摸索着打火机。这时一支手揪在了他耳朵上,是一支女人的手,很白。女的大叫着:你个死鬼又跑出来喝酒,还不给我死回去……

张林被那女的逮走后。我趁围观者兴致勃勃回味这些事的时候,离开了酒吧,这会儿该是凌晨一点多钟,街上连个鬼都没有。我没有身份证,不能去住旅馆,离天明还有五六个小时,我该干什么?不知道,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偶尔击一击掌跺一跺脚震亮胡同里的声控灯。

在一个十字路口处我被几个人围住,大概五六个人,为首的站着不动说了一声:上!余下的几个就像饿狗见了骨头一样朝我扑过来,一阵拳打脚踢。我没有抵抗的能力,只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要害部位,趁挨打的时候我观察了那个为首的,他在一旁默默地抽着烟,烟雾很好地掩饰了他的容貌和表情,我仿佛觉得他和那个调酒师有几分相似,都是这样对周围的一切都毫不关心。

那帮家伙下手也够狠,不一会儿就把我打得浑身是伤。有个家伙一拳砸在我鼻梁上,鼻血一下就溅了出来,这下疼得我不行,我大喊了一声救命。一辆刚开过去的卡车在前面停住,向这里倒退驶来,为首的见状甩掉烟头,很随意地用脚在上面蹭了蹭,说:撤!

我立刻发现自己的愚蠢,为什么不早喊救命?卡车在我面前停下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走远了。司机没有下车的打算,他把头探出车窗外问我:哥们儿,知道哪儿有加油站不?

我闷闷地说:你问加油站?

他说是啊,加油站。

我说:你真的是问加油站?

司机说:是啊,今晚跑浙江,得加足了油才行。

这话让我很沮丧(他居然只关心加油站的事),但我又立马兴奋起来:浙江?带我去行不?

我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这不足以停止我对此事的幻想。我甚至已经想到在车上和司机一边就吴越美女侃侃而谈一边看着这个城市在倒车镜里越行越远,我还会让司机教我开车,就在高速路上……如果夜晚可以用这种方式度过,我实在不觉得漫长。

司机说:这个……不行吧,你这个样子……

其实我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我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理由。所以当司机再次问及加油站的事情,我毫不犹豫地抬手指向了相反的方向。

司机说:谢谢啊,哦对了,你的伤??最好还是去医院看一下。

这一句话让我很感动,我忍不住想告诉他加油站不在那个方向,在他发动引擎的时候我对他喊了一声:等一下。

司机又探出头说:什么事?

我犹豫了一下,摇头说:没什么,祝你晚安。

卡车渐行渐远,消失在公路黑暗的那一头,剩下我一人独自行走,我的影子在路灯下被拉长,缩短,再拉长。我开始回忆刚才挨打的事,那些人是谁呢?不知道,可能是酒吧老板,可能是卖摇头丸的光头,可能是那个保安,也有可能是张林所说的四眼或秃蛇……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你能举出这么多有可能打你的人,就只能说明你确实该打。

我又想起了老王,那老家伙是不会打麻将的,他这会儿去哪儿了?他是有身份证的,当然可以住旅馆,但那家伙抠门得很,绝对只会挑便宜的住,便宜的旅馆是没有电视的,那老家伙不看电视怎么受得了?


结尾:

警察:站住!

夜行人:我不走。

警察:干什么了,满身是血?

夜行人:被打了。

警察:哦……严重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夜行人:不用。

警察:你住哪儿的?这么晚还不回去。

夜行人:回不去。

警察:你身份证呢?

夜行人:没带。

警察:那看来今晚你得去我那儿过夜了。

夜行人:好啊,去你那儿。

警察(皱了皱眉):我说的可是局子里。

夜行人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稀落的星星。对警察说:

你那里,有电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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