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的天宠》

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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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虫子

    清凉子藤，多半是倚树而生息。也偶尔有遇上偏要长在寸无片土的高墙古亭之上的。
    我想其居高临风雨浇漓，多见的是气候的无常变数，却都不能有畏缩躲避的余地。其生命必是比之平常，更是平添了许多维生的艰苦。
    由着是天地所生，各安宿命的说法。
    清凉子藤，亦如了是人的命运一般，也有好命差命之比。生于贫瘠，或扎根于富庶，存在着源生于先天而来的，因身不由己而无从抉择的尴尬。

    我见着这发满南国春秋的藤蔓植物，绝不同于人。寂寞而骄傲，喜生於人迹罕至的荒僻。在寂寞的时光深处，极致展其生命的欣欣向荣，生根，发芽，也开花，结果。
    我乐见这好的品质。

    若是以残垣断壁而萌发，看新生与沧桑交替，做了这一世纠缠。其一生，其一死；其一枯，而一荣，视觉反差过甚，心亦不免要觉得沉重。我也不愿作久的停留，只愿仅仅投去一瞥，全当过路。
    而这一株清凉子的藤蔓，要说是生来命好，也绝非偶然。世人眼，多羡慕功业，漠视过程。
    她自然是有的资本，在时光的光影里，安享垂成，显示一派的青荣。
    寄生这村口池塘转角处，一棵长的半枯半荣的空心古樟之上，于清水的池塘上空一角，垂下些柔的藤蔓来，在厚重墨绿的叶丛之间，结满葱荣饱满的清凉子，并且，随风自由飘荡。

    纵算是曾被柴刀锋利，割断了低土的根基，也不肯死。只因扎进了宿主身的肉里，虬结错生，乃至于青筋毕露。把一种执着于求生的凶狠，却用最母性缠绕的姿势，依附着乔木参天的庇护，终究同样也能问及她原不可抵达的天顶。

    是否可以理解成不夺其命，只为了这一世的相依。这最奇特，而又柔若无骨的爱情。
    雄浑的树，多少对于这种窒息的拥抱显得木纳，它已经习惯了经年而久的沉默不语，不善于表达。但它一直默默给予了年青的母藤，一直当了妻子一般多来相待的关爱。或者，它也害怕百年孤独，孑然而立。

    清凉子藤，从她还是一颗漂流不止的种子那时起，等不及大水退去，她就一眼认定了她的归属地，并且愿意就此典当了终身。
    我们知道了人老生病，树老空心，也由此知道相濡以沫，需要彼此一世相扶同行。我也愿意在这树与藤的好故事里，和一人，一起看阴晴圆缺，知人间的冷暖。

    而今春已过，人长一岁，树老一年。
她昔年长得如此俊朗明秀的树，不再秀美。而她依然是那样当年傻痴的目光，把他景仰。形堪老朽的古樟，是空心的，却是她一生的依靠。他若死了，她也不能独活。她也不要一支独秀，开在惆怅空怀的风里。

    她发誓守护如今老了的树。生不相离，死不相弃。
    这小的多情种，义无反顾，却一生命运坎坷。她拼了命的攀沿疯长，在绿的柔光里，透着血腥。她为了一个坚定的信念，所以她要把所有赢弱的同族，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全部吞并，并且绞杀。
    肃清内患之后的日子，过得一直恩爱无忧。
    她如今足於有一副王后的气度，母仪天下的从容。俯瞰自己清水池塘下的倒影，可以看到自己矜持的微笑，在青天白水的映衬下，一荡～～～一漾～～～激荡起动人的涟漪～～～

    南方的村人，多是知道清凉子藤的。也喜欢清凉子。这於索求天下，必有相应回报，是必然的。清凉子藤，结清凉子，多生在古木，断墙。生性荒僻，他们知道哪里寻的到她的生息之所。
    发於春，而熟於夏，很恰到好处。恩泽于世人，败火去炎，润喉生津。 这於浮躁，最适安平的气度，也是我时常想学，也学不来的。
    清凉子多见，但也有真假之辨。有一种果实，入手沉甸，长的小些，是真的。 而空泡的清凉子，也同样的会开花，结果，但果实大许多，却是空心的。不可做羹。
    若无所求，只当了是风景来看，它也一样生的好看，长在乡间。

    真的清凉子，采了来，剥去其厚的绿皮，里面是石榴般的瓤，显出珠玉玲珑的白。心灵手巧的村姑们，会用洗了三遍又三遍的干净纱布，反复揉捏，榨了粘手的乳白汁液，滴入下面同样干净的脸盆里……
    其并不十分复杂的制作过程，对于手生的我来说，却并不是那么简单。
    我去了乡下田园，遇了这棵藤缠树，喜不自禁。又看了别家小孩子吃那清凉子做出来的好东西，在青花的瓷里，装的满满一大碗，晶莹剔透，加了冰块，又加了白糖，尤是大为眼馋。
    就央求了正水边淘洗衣物的村姑们，告知一下如何个做法。她们格格笑，长得并不十分的好看，但羞涩。

    我被告知说这里面也有些很纯粹的讲究，就是纱布和容器一定要洗干净，尤其是手，要洗的干净，说她（清凉子）最是怕脏。这些只是准备工序，而榨出来的汁液，是一定要沉淀了搁置过夜的，用同样干净透气的蒙布遮盖上。且一定不能让蚊子叮，要不就做不来了，说是怕受了惊吓，就象人一样散了魂魄。

    其说的未必真实可信，但我就像听到一个好的神话传说，一脸的肃然。

    我也兴味浓重的去到树下，亲手采摘了些来，兴冲冲带了回家。又虔诚的如同信徒一般，简直就差沐浴吃斋。手洗得干净，什么都干净，并且用了心去做，但就是做不来。临一早心情忐忑，去轻掀开她羞涩如新娘子盖头的纱布，一盆的汤水，全化了。我一脸的困惑而颓然。
    哎，迷信色彩似乎真的好浓重，我思想着或许其中一定还有个什么细节给遗忘了吧，不得解，闷闷不乐。后再遇上流坑村上老人，说及这事。他却来一句：后生崽，你不知清凉子羹，穷家不舍，苦主不离么。她扎根在这里，自然身远不出十里地，出了就谢了。

    或许吧，人世间的一些事情，无论多么的复杂，在这里迟早总有一天，都会找到答案，并且功德圆满。我这样想。

    寄身于浮世，不得快活，各有不言之痛。要一如这清凉子藤和她的树，一定是得了莫大的天宠。你若有幸村口池塘转角遇上，在它华盖绿荫底下纳凉。并且愿意安下心去读懂，或一切关于感情的兰因絮果，也就不再毕落于渺茫。

淡云孤雁

　　这清凉子藤也如芸芸众生一样啊。
　　好帖，建议加精。

淡云孤雁

　　欢迎虫子加入《漫天雪论坛》！

兵发柳城

嗯，这篇也好！
同意淡云兄的提议，推一个！~

梧桐诗雨

人生莫不如此，虫子的感悟正是大多数人的感悟。感谢虫子来到漫天雪。欢迎虫子。

燕之缘

不枉此行

粉红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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