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忆】

萧萧

【忆亡母】

思念成殇风咽切

音容宛在泪滂沱

茶忆——怀念母亲 (文/萧萧）

雨季时候，烟雨微微，山色空蒙。及腰的茶树修剪得整整齐齐，那粗粗的丛茎，告诉着我它们的年龄。深绿的老茶叶上，冒出了浅浅的嫩绿，尖尖的，隐泛着茶香。游人如织，在茶丛中流连剪影。在别人忙着用调弦手在茶树丛中留影时，我却低下了头，摘起了茶。

我小心地掐下嫩绿的尖儿，放入我的小绣花囊里。我就这样小心地，生怕因自己的急匆而惊扰了茶山的清梦。

回到了家，在自己的笨手笨脚中，回忆着过往母亲炒茶的方法将茶炒好。握起一手，有着儿时的清香。泡开来啜了一口，却已不是儿时的茶色，儿时的味道。

思绪，在一缕茶烟中飘远。

同样是梅雨无边的四月，烟雨迷蒙。后山的竹子，已满是随风的清吟。那稚嫩的竹笋在春雨的滋润中争先恐后地钻出红泥，探头探脑地看着这清新如许的世界。在晨烟袅袅中，我提着小小的竹筐，在润湿的道路上，踏着青苔，随着母亲翻过村后后山去采茶。母亲在前头走着，不时地回头看着我，嘱咐我小心地走路，以免让青苔闪了脚。穿过竹林，看着松树针尖沾着的雨露，随手一拉，纷纷的水滴落下，滴了一身的湿，换得了母亲的嗔怪。我伸伸舌头地继续扯下竹叶的尖儿，采着蕨菜，兴致勃勃地地走着。

窄小的山岭，有着一片的茶园，村里早有一些人在采茶了，她们隔着山谷，天南地北地聊着天，爽朗地谈笑着。

家里的茶园不算多，依在半山中，随山而上，一排排，一列列，整整齐齐的。茶树不算高，在梅雨的季节，因了春雨的洗涮，满是新绿。母亲给我寻了那春前修整过的低矮的小茶树，告诉我如何掐尖让茶树长得更好一点好，然后自己就找其他茶树高的地方摘去了——她怕沾满雨水的茶叶水将我身上的衣服滴湿。

低矮的茶树，新出的叶子疯了似的往上窜，我满心的欢喜，有点舍不得，却又恨不得自己的小手如一把剪子，咔嚓一下就把这些娇嫩的叶芽搜罗到我的竹筐里，赶紧将之填满。我一点点比量着茶杆的高低，将茶尖撷下，看着茶汁儿将小小的指头染绿。叶尖的清露滴下，落入泥土中。湿湿的泥土粘在脚上，粘在筐底。我挪着筐，在茶树间掐着绿尖，一点点地满着我的筐儿。浓绿中的尖儿渐渐地减少，我的筐儿渐渐地沉了。

母亲在我上面的忙着摘茶，她的双手是那样的飞快，是我一倍有多的竹筐，渐渐地满着。她边摘，边把茶树间的杂草拨掉，又把茶树的枝条修整了一番。天是那样的凉，然而她瘦瘦的身上的衣服已湿透了。

在摘茶之时，母亲也与旁边及对面的人聊着天。清脆的话语在山间传递着，在每一个角落间游走。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迷蒙的上空，那灰色的天空似乎也没有那么厚重了。我一小孩子，插不上话，只好听着她们絮絮叨叨的话语，拾取一点小孩子认为可笑的片段，傻傻地笑着。母亲怕我的寂寞，于是不时跟我说说话，密切地关注着我。

默默地，小筐也有一半有多了。觉得累了，于是把筐放在一边，拖着满是沉泥的鞋子，沿着茶地中间的小路，爬上茶园的顶端。那里种了好些的油茶树，因春天雨水的滋润，偶尔有一些茶苞开在里面，这粉嫩的肉乎乎的茶耳朵，让我垂涎欲滴。我仔细地找寻着，偶得一些，便放进嘴里嚼起来了。它们是那样的清脆多汁，又有着淡淡的清香，淡淡的甜味，让我在枝叶间流连忘返，忘了采茶这一回事了。

玩够了，我缠着母亲说了一回儿话。母亲把手中的水壶递给我，笑笑地看着我喝水，把我头上沾着的枯叶拂去。她把我的裤脚卷起来，把鞋子上的厚泥刮掉，然后再让我回去继续摘茶。我仍然听着山谷间的欢声笑语，盘算着刚才油茶树上的茶耳子，继续地采茶。

已然是中午了，母亲带着我，随着摘茶的其他人，陆陆续续地回去了。两旁，仍是湿漉漉的松柏竹子，小路上，多了很多斑驳有着泥泞的脚印。松尖竹叶间，仍是晶莹的雨珠，不时无声地落在地上。

茶烟袅袅，在这寂静的斗室间，将我的思绪一一带回。

故乡的茶园，今夕已不复再在。那里，已是一山的毛竹。在风中摇曳。多年前的欢声笑语，已消失在多年前的风中。多年前的忙碌在其间的身影，已不复是多年前的了。

依稀中仍记得，在茶树丛中，母亲的笑容，她鬓发间那扬起的发丝。依稀记得，在我梦魇之时，她那满是厚茧的温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我，让我让我心安，不再惊怕。

而如今，母亲，您却已长眠在那满是松柏竹子的青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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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触摸，是无从及，亦不能忘”——妈妈，我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