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西北风

难易章

独轮车推着西北风
锄头扛着那西北风
我祖先的骨殖埋在风中
雨水的孩子埋在风中
缠着白羊肚手巾的西北风
在这几千年的火炕上行走
唱着远山 唱着雄鸡
唱着指甲里晾干的泥土
放牧编织皂荚的老槐树
放牧 来年的好收成
陈年的谷子
醅酿了一碗西北风
先敬那各路神仙
一口气喝下十八坛
味道 像马一样烈
这匹沉淀于古铜的马
缰绳栓于一座太行
马儿健硕
竟然拱不动太行
太行这座石狮子
吃草的石狮子
就像拱不动
沉淀于沙土的落花生
村口 一条黄狗死去
我看见 它跟在太阳背后
踏上
去吞吐月亮的远征
西北风 在唢呐里出生
啼哭着大悲大喜
饥饿得要撕下母亲的裹胸
母亲 进了那扇开不了的门
门楣 为自己丰满的唇
涂抹辣椒的红
季节
在梧桐树飘落的棺材上
闭目死亡
碾碎的麦田
端着青瓷碗
盛满断流的的河
水库的火
熬干了 一河的粥
失血的土地
拧干了太阳
梦里 总是听到叮咚作响
是早逝的母亲
用半个葫芦 把神明盛满水缸
西北风的石磨
黄土地的磨盘
黝黑的黄豆子们睡在中间
雷霆轰隆隆的前来推碾
碾不碎 碾不碎
铜的肌肤 铁的宽肩
我的祖祖辈辈
活得像座米缸
自北方以北而来
停留在牛粪之南
土坯墙的马厩里
圈养着太阳
圈养着 一脉太行

梧桐诗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