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记之回归

雨夜曾醉

深山荒野，少有人烟，一阵阵低沉的钟声悠悠传来，惊飞了栖息在光秃秃的树桠上的小鸟。
钟声由远及近，回荡在苍穹之际，似在唤醒世间所有沉睡的生命。
屹立在山顶上的一间破落寺庙，缕缕轻烟袅袅，若隐若现的念经诵咒，仿佛融合在一起，飘散在空气中。
一简陋内室，一枯瘦老僧对疯子含笑问道：“施主，你可信佛？”
疯子注视着老僧的双眼，淡然反问：“请教大师，世间可真有佛？”
老僧虔诚地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佛在世人心中。”
疯子摇了摇头：“我心中无佛，有魔。”
老僧低头不语，半晌才轻叹一声，“佛魔随心，善恶由人。”说罢缓缓走到烛台上，看着佛像前的油灯发出微弱的亮光，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没，蔼声问道：“施主，你看到了什么？”
疯子疑惑地向油灯望去，怔了怔，冷道：“黑暗掩盖世界，将看不到光明。”
老僧吹熄了油灯，伸出枯槁的手把被油烟熏得黑蒙蒙的灯罩取下来，用衣袖沾了点水慢慢地擦拭干净，再把灯罩固定在油灯上后重新点燃，刹那间灯光照亮了小小的居室。随后合十念道：“阿弥陀佛，抹去蒙蔽双眼的黑暗，便可看到光明。”
疯子漠然道：“罢了，大师，自欺欺人，没意思。恕小子轻狂，所谓道理，实缺道少理。”说完后向老僧拱手而别。
老僧拦住疯子，肃声言道：“施主，你心魔太重，怕是日后会酿成大祸。为人为己，还是留下来静修一段时间吧。”
疯子大笑道：“五戒我犯其二，无心改，也改不了。”
“施主，老朽并非要你皈依佛门，只是望你能静修些许时日，挥去心中魔障。一切戒律，你尽可抛在一边。”老僧摇头轻声道继续道，“你不信佛，佛不渡你，我来渡你。”
疯子的脸上抽搐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气：“大师，你此言…”
老僧面带微笑，打断了疯子的惊诧：“老朽信佛，在此静修，施主是否觉得我乃佛门中人，不应说这妄言诳语？错了，佛来佛去，随人意。不迷信，不执著，不愚昧，不迂腐，是为信仰。佛魔人魅，实为一家，归根到底，是人心所向。佛为善，魔为恶，人为俗，魅为邪。小施主，世人需要静修的，是人心呐。佛的真谛，不是让人信佛，而是让人心清欲纯，从善弃恶。”
疯子低头思索片刻，轻声说道：“大师，你不必费心渡我，心生魔障，不责尽自身。罢了，世道如此，善恶枉然，一切皆是云烟，还是做一俗人，聊以余生。”
老僧闻言叹息：“老朽终是留不下你，小施主，既生为人，循道轮终，四大皆空。你走吧。”
“谢过大师，就此辞别。”疯子神情萧索，向老僧点了点头，往山下而去。
“阿弥陀佛。”抬头看了看天空，老僧悲声叹道：“古传佛渡众生，今然人毁自身。万污逐葬，何处留净，唉…”

“爸爸，爸爸，起床了。”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耳朵传来的一阵痛疼。疯子惊醒，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宝贝儿子正朝他笑嘻嘻的，小手扭着他的耳朵要拉扯他起来。
“这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快点起床，收拾一下，咱们吃早餐去。”妻子在一旁微笑嗔怪道。
疯子把妻儿紧紧地拥入怀抱，看着窗外照射进来的灿烂阳光，无数尘埃在空气中翩翩起舞，低声说道：“幸有妻儿如此，足矣。”
“傻瓜。”妻子轻声笑道。
小家伙伸出小手，摸着疯子的头发幼雅乐呵地学言：“爸爸傻瓜。”

快乐的笑声融进了阳光里，随着尘埃在风中跳动，闪耀出一片淡浅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