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绀弩诗全编

苍梧听风

191．赠伍禾

此生还可几盘棋，此语宁真老至悲。
天下斯人乃斯疾，人间心病要心医。
相逢每想千年聚，持赠恨无万首诗。
你我平生何所信，列宁主义马恩斯。

知君自以人为诗，楚女千行且次之。
去日详狂憎酒贵，老来痛哭恨天底。
武日鱼好全家瘦，文化士多一力支。
漫道天长秋水阔，琴台木落已经时。

192．即事同王向

香山山道有高林，假我荒谈一树阴。
天下谁人龙虎狗，口边沫喷去来今。
跋坡玉女光长腿，问路青年抱大琴。
都道谈风清四壑，戏邀啼鸟也披襟。

193．立秋日悠然肇仓小周枉过并同游北海次日得罗振玉联一副文曰岁事既登有禾有黍好宾方集以燕以游如纪昨盛欣成一律呈三公

岁事方登禾又黍，好宾既集燕兼游。
三星到户迟孤月，八目瞠天信漏舟。
去日风烟云梦阔，几人涕泗洞庭秋。
水中央者谁家子，彼美人兮张顾周

194．秋夜北海怀冰奚禾曙

此日荆南几病夫，倘非邛竹倩谁扶。
偶来打浆水天一，忽觉隔云山月孤。
我欲乘风回武汉，人当相忘在江湖。
平生自诩闲愁少，老遇秋怀也喟吁。

195．无题(又作《秋唱》)

两亿头颅一手提，诸侯八百排班齐。
携将热核辉汝镜，嫁与西风作小妻。
白帝城高隔狞笑，红颜得意故娇啼。
人天此夜当终古，恨报东方欲晓鸡。

196．亦代兄五十嵩降

壈坎无时冯敬通，伊哦有句聂夷中。
君逢大衍我花甲，人到年衰心日红。
一笑强邻惊核热，何殊落叶舞西风。
晋祠山水名天下，曾约相携一览共。

197．读钟三文学理论史近著

千锤万斧劈开山，片语单言也费才。
往论今朝从笔削，先生未死已书埋。
雄奇文有悲风响，老懒人惟愧汗揩。
中夜谁知吾意敬，起当窗月一诗裁。

198．约仲衡迩冬为雪峰敬文做生日

一钟子期一冯唐，六十四鬓俱苍苍。
民间文艺久胼胝，太平天国要文章。
生日不知果何日，端阳过了将重阳。
我有一言同意否，中秋醵宴为称觞。

199．雪峰六十

早抛小布方巾去，时有普罗灵感来。
刚见论争通俗化，忽惊名列索维埃。
长征五岳皆平地，小饮三江酒一杯。
回想西湖湖畔社，九天阊阖一齐开。

小帽短衣傲一时，灵山献颂见襟期。
头颅险在上饶砍，名姓岂惟中国知。
杨州明月茅台酒，鲁迅文章画室诗。
他人有此或非乐，我是老乡将不辞。

荒原霭霭雪霜中，每与人谈冯雪峰。
天下寓言能几手，酒边危语亦孤忠。
鬓临秋水千波雪，诗掷空山万壑风。
言下挺胸复昂首，自家仿佛即冯翁。

举酒邀花花面酡，以花挝马马欢歌。
隔年风雪都晴了，如此江山奈老何。
津惜渔人归一棹，弈嗟樵子烂千柯。
太平天国多才杰，臣力犹堪施与罗。

200．为鲁迅百岁诞辰而歌

题辞

野草浅根花不繁，朝遭践踏暮芟删。
我将狂笑我将哭，哭始欣然笑惨然。
明暗死生来去际，友仇人兽爱憎间。
实时沉默空开口，天地有如此夜寒。

秋夜

梦中微细小红花，有瘦诗人泪灌他，
道是冬随秋去后，行看蜂与蝶争哗。
夜游恶鸟刚飞过，脥眼鬼天快亮吗?
火引青灯虫破入，刺天枣树尽桠杈。

影的告别

落拓依人没主张，何如分手各徜徉?
虚空占否心灵罅，黑暗消于日月光。
不愿随君归地狱，还愁带我上天堂。
吾今事事惟孤往，影也来为告别忙。

希望

我心孤寂欠安平，无乐有哀少色声。
今日毒仇刀血火，何时星月蝶鹃莺?
青春此世如乌有，迟暮于人亦等0，
绝望之虚似希望，茫然回首望东明。

好的故事

柳下青青一丈红，种由村女抑村童?
花开影落清池里，妆就人窥宝镜中。
天送白云来作伴，鱼游绿藻每相逢。
我方凝视惊奇美，何处飞来一石咚!

暮碣文

狂热酷歌中中寒，复于天上见深渊。
以心糊口情何恻，将齿咬唇意岂安。
我到成尘定微笑，君方入梦有初欢。
谁人暮碣刊斯语，瞥见其腔少肺肝。

淡淡的血痕中

苦酒微温酌与人，非醒非醉但微醺。
废墟上矗新荒冢，草里中留淡血痕。
谁是地天间勇士，这般造物主良民。
方生未死将生者，倘不全苏定永沦。

苍梧听风

201．鲁迅先生忌日

死火

梦自冰山堕冰谷，忽逢死火似珊瑚。
体温终竟惊醒了，冰冻里真睡熟无。
出谷烧完留谷死，白天用少黑天需。
我终被碾车轮下，及见荒寒又噬渠。

失掉的好地球

地狱越荒鬼越肥，井然秩序转堪悲。
鬼魂应悔轻翻手，人类自欣强插旗。
马面牛头高奉草，刀山剑树旧呻嘶。
一经整饬容全改，槛外孤花已顿萎。

202．即事用雷父韵

虽邻柳巷岂花街，不为借书死不来。
枯对半天无鸟事，凑齐四角且桥牌。
江山间气因诗见，今古人才带酒杯。
便是斯情何易说，偶因尊句一诙谐。

203．挽高树颐二首

每以出差为壮游，归程万里死兰州。
得年半百多三岁，入党四旬少几秋。
法电风云曾叱咤，绝边林垦正筹谋。
一生肝胆人间照，余力犹承为我猷。

从今不见亦何伤，人道斯人已竟亡。
三十几年老朋友，百千万事与商量。
初交乍脱中央社，晚岁欣逢北大荒。
于我都成终古恨，仰天搔首意茫茫。

1964年

204．元日寄高旅

比年元旦例吟诗，首寄香江杜牧之。
祖国灾荒曾去日，先生包裹尚今时。
笔逢秋姊有诗写，命犯孤鸾无药医。
多少世间豪富客，名驹肯借窭人骑。

205．赠悠然次顾韵

倘非香港大公报，看尔悠然能遂初。
饮酒愁心挂肠胃，著书明月满江湖。
行如小说龙须虎，居号长安凤尾鱼。
今岁甲辰始花甲，生辰还要寿诗无?

206．嘲悠然搬花闪腰

悠然赏菊三径东，与花督邮造次逢。
已无冠挂凭腰折，盆花五斗米不同。
陶令文章世便夸，张生约就也抓虾。
肠溃去年因酒好，今年腰闪为贪花。
谁肯牡丹花下死，爱花单爱隐君子。
安得十五女儿腰，既如白练复绕指。
屈伸天地色玄黄，俯仰乾坤花红紫。
且搬千盘万盘花，一笑吾生行乐耳。
社会主义建设吾老矣。

207．雪峰寻洪杨遗迹四首

手提缘笔向山川，细检王图入简编。
草泽狐鸣惊大宝，鹑衣虎吼奋金田。
风流人物何今古，水浒文章与后先。
我欲随行携一帚，为君纸上拂尘烟。

不有雄心与霸才，怎描今古烈风雷。
定知山水喁喁望，始风先生得得来。
两粤狂潮吞日月，三江战骨掩蒿莱。
流风胜迹花千朵，都待冯郎梦笔开。

天下兴亡几匹夫，沉沉胜广痛须臾。
平分土地奴欺主，还我河山汉逐胡。
大事何因终偾了，百年谁有一言乎?
知君此去胸襟阔，不仅雄风入画图。

千山俯首万山低，草地行军百鸟啼。
倾酒濯缨茅镇北，哦诗叱马夜郎西。
曾经龙虎风云会，最解天朝始末题。
此日江南烟景好，风衣雨伞不须携。

208．南行别雷父用其钱行韵

前面山高后面低，杜鹃啼罢鹧鸪啼。
桃花雨堕春将暮，人影竿长日已西。
谁把老残游记续，但欣雷父饯诗题。
君能从我情知好，骑个驴儿一伞携。

209．广州调三流

三流出口成章地，一客低头认罪时。
休学灌夫多使酒，若逢西子莫题诗。
爽今宵约真无赖，望海珠桥有所思。
独对蓝天人不识，夜阑不寐自神驰。

210．再扫萧红墓四首

匍匐灵山玉女峰，暮春微雨吊萧红。
遗容不似坟疑错，碑字大书墨尚浓。
生死场慓起时懦，英雄树挺有君风。
西京旧影翩翩在，侧帽单衫鬓小蓬。

流离东北兵戈际，转徒西南炮火中。
天下文章几儿女，一生争战与初终。
狼牙啮敌诗心蛊，虎胆修书剑气虹。
蒋败降倭均未见，恨君生死太匆匆。

奇才末世例奇穷，小病因循秋复冬。
光线无钱窥子外，文章增命到红中。
太平洋战轩窗震，香港人逃碗甑空。
天地古今此遥夜，一星黯落海嵎东。

闻近弥留絮语中，一刊期与故人同。
悠悠此恨诚终古，渺渺予怀忽廿冬。
浅水湾头千顷浪，五羊城外四山风。
年年虎吼龙吟处，似以新篇傲我侬。

苍梧听风

211．萧红墓上

黄河滚滚怒而东，去日山川动荡中。
有寇追踪千里月，与君横渡八方风。
万倭其奈天生德，一艇轻飞地母宫。
回首此情犹未远，如何人说凤台空。

霓雌不碍以文雄，隽语长思鲁迅翁。
刊物两期同海燕，龙门一品进萧红。
我人宁信灵魂说，叟女终无地下逢。
果尔春来亦何觉，乱搔华发向空濛。

东风今已压西风，春在文园艺圃中。
众鸟争喧花里笑，百花齐放鸟喧中。
呼兰河畔花成浪，越秀山边鸟作钟。
万紫千红犹有恨，恨无叶此与萧红。

212．渔民新村二首

水上人家陆上迁，区区此事政空前。
初时径与船为屋，随后故教屋似船。
渔网女裙晒篷顶，神龛花钵供舱边。
楼房瓦舍何尝少，不似陆舟泼眼鲜。

蛋家儿女蛋家装，赤脚挑鱼上市场。
男子风波深浅海，母亲习惯旦昏香。
田园鸡犬桃千树，蓑笠楼台水一方。
我指新村向人说，得歌颂处即沧桑。

213．疍户

疍家儿女疍家装，赤脚挑鱼上市场。
男子风波深浅海，母亲心事旦昏香。
宵灯半宿争明灭，晓梦鱼龙辨现藏。
万顷波涛卓竿立，天苍苍处水茫茫。

214．访丘东来烈士陵园故居

英雄树上没花开，马福兰村有草莱。
难弟难兄此墙屋，成龙成虎各风雷。
才三十岁真雄鬼，无第七连也霸才。
老母八旬披鹤发，默迎儿子故人来。

任是尸山血海行，中华儿女志干城。
哀兵必胜古兵法，时日偕亡今日程。
游击战中遭遇战，一书生死万民生。
人间换后江山美，百丈碑刊勇者名。

小仲谋追大仲谋，有人闾倚几阳秋。
壮哉野泽三春草，赌掉乾坤两颗头。
此日登堂才拜母，他生横海再同舟。
范张鸡黍存悲殁，蘸笑南溟画虎丘。

锄锹旗笠县圩村，夜半枪敲地主门。
陆海丰人红一姓，斯巴达族战为魂。
风流骏骨无抔土，铁打钢肠有泪痕。
二十余年我何在，输君后起以文存。

抛却南山一敝庐，左提枪杆右携书。
几曾天下文章伯，肯是沙场怯懦夫。
游击战中遭遇战，一头颅博万头颅。
人间换后江山美，愁绝国殇不可呼。

拥笔千枝又万支，满怀革命战争诗。
犬儒惜墨如金处，虎将涂鸦以血时。
连长所遭唯苦斗，队员通迅有雄姿。
生前小说杨无敌，死后梅花史督师。

215．重到海城呈彭母二首

别名小莫斯科好，胜地暌违卅八春。
宫厦城墙红作姓，妇婴儿女战为魂。
一时才俊无遗冢，何处江山不故人。
遥指木棉花下路，似犹旗笠万农民。

风云龙虎彭三杰，宇宙光荣母一家。
母意已成儿女志，此心犹着凤凰花。
人称九十为眉寿，我以沧桑纪岁华。
社会主义春不老，孙曾艺辅枣将瓜。

216．拜革命寿母彭太夫人留念

风云龙虎彭三杰，宇宙光荣母一家。
母意已成儿女志，此心犹着凤凰花。
何因九十人称老，不信沧桑鬓定华。
革命功教仁者寿，孙曾建国枣如瓜。

217．垂钓赠张家佑

惠亭水库水如烟，家佑先生一钓悬。
人若遍临天下水，鱼都潜有水中央。
手提半篓千斤重，口糊全家块把钱。
君去八旬今尚远，怎知西伯不尊贤。

218．没字碑

天后陵前没字碑，荡妇妄题一句诗：
“暗照则天而则之。”
东施效颦人尽嗤，岂汝称孤道寡时?
骑虎难下终需下，君问归期未有期。

219．华清池

少女玩过又赐死，居然多情圣天子。
长生殿同长恨歌，不及华清一勺水。
华清池水今尚温，书已封建鬼道理。
我见华清感更深，中有马嵬陈玄礼。

220．在西安时曾往碑林买圣教序拓本心有所得卜得一诗

廿七年前未看碑，千树万树寒鸦飞。
两人敧傍泮水立，一叶轻浮双影迷。
从此风云隔鸿爪，也曾霜雪满征衣。
今朝定买右军贴，借卜伊人归不归。

苍梧听风

221．临潼古迹次壁间郭沫若韵

楼台万树苍，一水祸前唐。
秦冢无胡亥，鸿门惜项王。
亡幽因举火，捉蒋似牵羊。
谁可方扁鹊，使人寿且康。

222．遇有光西安

黄河之水自天倾，一口高悬四座惊。
何处相逢谈兴少，片时不见旅愁生。
人讥后补无完裤，我恐先生是岁星。
举碗自谦茶博士，乐原游上马蹄轻。

223．有光枉过

驱炎雨过晚天凉，好客登楼月在先。
谁主谁宾茶两碗，蓦头蓦脑话三千。
愁君学博心多累，恨我平时见每偏。
倘有幽花同此座，不知今夕是何年。

224．悠然六十

状貌恂恂张子房，齿牙摇落鬓毛苍。
日三斤酒半碗饭，断一回腰千次肠．
坐老江湖波涌跌，起看天地色玄黄。
寒梅未蕊黄花死，知倩何花佐寿觞。

始逢绿鬓春风面，初版白门秋柳时。
二十岁人天怕我，新闻记者笔饶谁。
多情眷属西厢遇，革命文章子夜披。
才气有棱扪不得，岂惟痛饮始吾师。

廿年相识少谈攀，谈在金陵雨后山。
明时耻为闲公仆，古典应须老稗官。
本钦史笔追司马，况爱新民为友鸾。
大错邀君朝北阙，半生无冕忽南冠。

吾庐独破风雷雨，广厦宏开亿万千。
自恨肝肠艰水土，谁憎日月照山川。
无弦琴会清商曲，没字碑寻白雪篇。
耳眼通天茶醉后，乾坤袖手弈枰边。

中书君倘尚中书，不是遂初也遂初。
已拥人民原子弹，何忧国际执金吾。
残年饱醉容身在，尽日讴歌地有余。
子寿三千余礼拜，我诗五十六屠沽。

225．查九枉顾步见赠韵

君从南国到京华，人与江山共一查。
偶值晴朝游北海，翻劳稀客请东家。
儿时趣事千杯酒，老景荒唐一夜茶。
市近盘飧兼味有，葫芦上了又冬瓜。

226．步酬查九寒斋题壁

忆水南门十字街，儿时相逐跃台阶。
胡然初白玉堂叟，下顾三红金水斋。
四境鸡鸣无狗盗，两生鸽异对狐谐。
龙蛇走壁风雷吼，知是尊诗抑鄙怀。

227．除夜怀查九

宜春贴子换屠苏，传世文章应世迂。
脚在羊城冬怕冷，天无狗监老当孤。
难寻布底棉鞋了，尚着条花睡裤乎?
此夜高楼微醉后，哦诗欲倒一鸠扶。

228．题瘦石秀芳婚影

才子佳人岂易逢，君家夫妇太从容。
思化十三陵库水， 照尔双飞倩影鸿。

229．萧红遗像系诗

与君曾近五千里，乃有斯篇持寄君。
画与书诗惟两绝，人同尔我早终分。
友朋情意何生死，今昔江山迥旧新。
大任谁胜萧女传，港中高旅最高文。

苍梧听风

聂绀弩旧体诗全编（1965～1975年）

1965年

230．元旦寄慎之并序

方拟元旦诗以寄慎之，忽梦同游西湖，君出咏娟娟，小小诗(君实有此旧作)，并云西湖为天下第一湖，不愧于西子之乡，他湖不足比也。又从"第一"二字联及古有某人诗集，第一首为元旦咏首相，友人见曰:"第一天怀当朝第一人，然则何日到我?"(此实老笑话也)，相与大笑。醒成此诗，奋书疾寄，时为六四年十二月某日云。

两浆西湖浩荡春，十余年别忽兹辰。
孤山树老娟娟影，抔土草新小小坟。
我于北海曾惊艳，君谓东施但解颦。
醒来笑口犹难抿，第一天怀第一人。

231．与海燕公园看牡丹以其意成一绝

八素不喜绝句，存者亦少，今特存此示悼吾儿

三十六宫万点霞，玉环飞燕共乘车。
何来白日红楼梦，贫贱人看富贵花。

232．赠浩子二首

几千几百万斤土，两手双肩挖并挑。
天下何人无伟力，人间一膂莫虚骄。
昂头自骋溜缰马，迎面忽来独木桥。
江泰姣妻谁不羡，而今只乘女儿幺。

昔人访戴曾千里，今我家居戴自来。
南口风沙苹果树，北京鱼肉牡丹牌。
棉衣棉裤三天跑，小女小儿一见才。
最后晚餐须烂醉，明朝赤膊石头抬。

233．咏千头菊和迩冬

迩冬家有千头菊，绀弩诗成月转廊。
天地以诗矜肃穆，江山借此焕文章。
卿同我遇风兼雨，我比卿颜瘦更黄。
何事紫云开口笑，满头花插九秋霜。

234．俊杰陈初新婚

识时务者为俊杰，识俊杰者唯陈初。
两俱不识垂垂老，比小夫妻太不如。

235．四绝句

初逢喜事嫁初初，底以郭郎为女夫。
玉叶金枝挨了打，痴聋岳反劝翁姑。

喜宴欣开十步成，不知何处许娇藏。
时方号召都游水，水上一鸳又一鸯。

乍起双眉便画成，春山人似画中情。
何因定作春山样，压住秋波莫漫横。

性忌阳孤与独阴，连枝比翼始天心。
此身差可新婚祝，四十年夫妇至今。

236．迩冬出院二首

一人出院一家春，三月曾医胆固醇。
为兹词赋诗歌手，走动东南西北人。
和诗不作心常泰，园草久培手欲皴。
六七八旬春至半，半盘棋后酒逡巡。

一人出院一家春，三月曾医胆固醇。
似否遐荒身去久，偶然风雪夜归人。
小园枯树晴朝赋，古砚残荷雨点皴。
倘把骚坛比天下，一麾今可代天巡。

237．答迩冬托向人乞兰

早无车马肯临门，开口而今但饮醇。
史汉多篇无赖传，乾坤几个有心人。
千诗举火羊头硬，六月飞霜狗脸皴。
倘有幽兰当自佩，乞邻而与意逡巡。

238．钟三往四清

不是山西便河北，四清当去半年多。
三千师弟人谁老，百八朝昏别奈何。
出问题时有毛选，得欢欣处且秧歌。
投身阶级斗争里，见汝诗材大马驮。

239．钟三四清归

陌上霏微六出花，先生归缓四清夸。
忙中腹烂诗千首，战后人俘鬼一车。
青眼高歌望吾子，红心大干管他妈。
民间文学将何说，斩将封神又子牙。

240．除夕奉杯

问题端在几篇诗，三问王倪四不知。
上月曾来半封信，今宵定卖历年痴。
寥天一鹤诚高矣，香港九龙要慎之。
画杜秋娘谁更好，先生笔是尹公师。

苍梧听风

241．苗公两度见访失迎留诗依韵奉和即呈哂政

戏演一台又一台，难逢富贵逼人来。
诗成北大荒干菜，心似广东话湿柴。
荷叶饭无张角米，冬瓜盅少易牙才。
高轩偶有芳嘉客，亲致长安市上埃。

242．再和苗公吟豪哂政

梁山伯与祝英台，久矣收音机不来。
九妹当年胸有竹，梁兄一旦骨如柴。
情能并死非悲剧，天所挻生始蠢才。
堪笑古今儿女子，每因痴怨跌尘埃。

243．回思前情复叠和一首三呈苗公吟豪哂政

八句诗留写字台，冤哉两度扑空来。
不知黄老无名火，销得青山几担柴。
嗟我失迎果遗憾，把诗环诵此奇才。
夜深忙和思聊赎，末字偏逢险韵埃。

244．趁韵五和苗公留赐诗即呈大政

忽焉乌里雅苏台，杨柳依依入梦来。
记饮乌苏里江水，想烧阿尔泰山柴。
男儿足迹当天下，万里襟期愧不才。
何事语君聊自诩，卅年前到索维埃。

245．六七八次和苗公三首

身侧乾坤大舞台，正生小丑两担来。
不知有汉回君棹，见弃于妻打我柴。
少正卯除因肃政，盆成括死岂无才。
自摸伸手此头在，未报彼苍涓与埃。

昔年刘阮下天台，知否此生会重来。
人面空时天似漆，桃花谢后树堪柴。
肇窥晨又晨窥肇，才怨拙翻拙怨才。
俯视齐州烟九点，双双何以返尘埃。

翻译界有谢素台，半部曾译边城来。
译文出版走不胫，稿费在家堆成柴。
愧我卅年昧俄语，输她一旦显英才。
贫穷此事偏相恼，任是闭门却扫埃。

246．前件缮就待发，复得一首

词章尔筑受降台，等我丢盔弃甲来。
老始学诗兼学字，贫如无米又无柴。
宁输矮子黄公度，不服高名袁子才。
深恐纳降挤莫进，逡巡无地望氛埃。

247．咏李清照，作为次和苗公留诗第十首呈教

便有骚人避乱台，归来堂主肯归来。
八千里路邦家女，十万卷书寇盗柴。
金石文章传后序，诗词要领见真才。
仓皇北宋成南宋，谁写征迁寸寸埃。

248．次和第十一首呈苗公斧正

除非独上妙高台，天下事多解不来。
勾漏县谁沙作夜，广寒宫岂桂为柴。
诗名冻死陈无己，板话轰传李有才。
高既难高妙难妙，半山留滞望风埃。

249．赓和大作三首呈苗公

几时同上越王台，台上披襟细雨来。
芹圃文章君浊玉，杏坛子弟我愚才。
春风十里征花信，天下一匡扫霸才。
放眼乾坤谁不乐，浩歌声在软红埃。

取人以貌遇澹台，昭谏能诗孰嫁来。
书入燕城高举烛，臣称汉帝乱堆柴。
世间每事错中错，天下人谁才不才。
著述名山何处少，活该君我老风埃。

只为三拳上五台，口中鸟淡下山来。
独撑一杖巡天下，倒拨垂杨做劈柴。
闹野猪林存至友，卧销金帐有高才。
每闻捧喝如狮吼，吼破寰区百丈埃。

250．歪诗两首呈苗公政

不问歌台与舞台，苍蝇何处不飞来。
蹒跚舞影人跳井，格磔歌喉鬼劈柴。
终卖腹心张耳德，始蒸豚犬易牙才。
寰球小小千重壁，此物多多万斛埃。

杜陵昔上凤凰台，独念凤雏乏食来。
捧血为泉心竹实，愧身无肉骨茅柴。
凤兮奇瑞非凡鸟，甫也孤忠不世才。
但得于时有微补，谁从顶踵惜涓埃。

苍梧听风

251．鸾语

酒尊加饭黜茅台，白酒年来饮不来。
寒舍人多无厦屋，诗翁韵少未胡柴。
眠花心事真成梦，糊口文章最费才。
小学生求帮组字，字题荒谷暮祠埃。

252．即事呈张老并简满苗叠柴韵

帮老正兴站柜台，三人合等一人来。
有招文袋堪携酒，此大官人似姓柴。
兰友黄金吾末座，稗官红水尔雄才。
相将绒线胡同去，七路开车滚滚埃。

253．陪鸾公东来顺小饮并市场散步叠柴韵二首

目送群贤上省台，未曾西去且东来。
青梅煮酒酸同醋，羊肉涮锅硬似柴。
天下苍生失环堵，使君孟德始雄才。
座中惟有查初白，敬业高堂不染埃。

李杜同登单父台，聂张联袂市场来。
才离酒馆包茶叶，遍跑烟摊觅火柴。
打仗难如聿明勇，著书更逊溥仪才。
仰天大笑天何说，唾地无声地有埃。

254．无题柴韵八首

不如径上玉华台，烤肉季花九块来。
贵在烧鸡佐黄酒，烤由烈火就干柴。
赐书三水红金屋，愧少平山冷燕才。
两个神童两迂叟，倾谈涤尽凤城埃。

何须池馆与楼台，梁孟庑居乐自来。
妒眼窥锅难煮肉，贼心媚灶易偷柴。
客逢鹦鹉千年赋，人羡豆萁七步才。
东屋姓张西屋李，张家飞进李家埃。

不管何时解放台，王公且喜不重来。
我除龙井谁耽茗，君入虎林自打柴。
已省明时无敝政，愿为真理一奴才。
吕翁遭捆还挨揍，腹有诗书窍有埃。

稿费多如谢素台，登车人道大爷来。
须飘走马蓝关雪，骨傲戏蟾刘海柴。
蕉鹿文名真抑梦，莼鲈去志胆兼才。
沉船处见千帆影，一念长安五父埃。

诗是先生逼上台，几曾韵许我拈来。
本钦人棒书尤棒，未意诗柴韵也柴。
词赋愈工愈小技，英雄越老越乔才。
批庄注杜吾何敢，自有周村与杜埃。

神仙何事小阳台，定到蔡经家里来。
人世桑田未沧海，仙家烈火又干柴。
旁观窈窕如花女，但想扒搔打脊才。
半日租金豪侈否，丹沙无数滚黄埃。

年轻倘肆雨花台，哪得南京人报来。
下笔千言先换酒，开门七事首须柴。
时文砚友金生色，川味厨娘李美才。
再到东城幸过我，黄娇为尔洗襟埃。

也曾几度上吹台，张吻学吹吹不来。
从此改途吾拍马，一躬到地为背柴。
道逢醉汉花和尚，口唱猥歌倘秀才。
我喊姐夫他不悦，贫僧尚未惹尘埃。

255．荒庭酬黄苗子寒斋即事

荒庭木落又纷纷，岁暮耽书远妇醇。
偷作批庄评杜客，怕嗤厚古薄今人。
首尾冠裳曾戴脱，池塘风水偶平皴。
毛肚开膛寒更好，几时破例一杯巡。

256．毛肚开膛和苗公

毛肚开膛等发薪，管他烈酒与烟醇。
忆初同试川江味，似有参观外国人。
沾口活牙能辣脱，偎炉冻脸可烘皴。
定然狂醉归休晚，怕李金吾正夜巡。

1966年

257．金台四首

蓬蒿何处有金台，怅对空天问郭隗。
七十二城俱下矣，望诸君尚何为哉。
英才奇迹惊神器，庸主私心尽鬼胎。
不到黄金台不见，已教反间计频来。

焉用黄金与郭隗，我真好士自多才。
非才碌碌邀奇赏，国士惺惺肯远来。
豫让桥边无货贿，燕昭台上合蒿莱。
何人不赞黄金策，广武登临一啸哀。

风云龙虎事难猜，骏骨真招远者来。
士以金来士良丑，马因闲死马堪哀。
剧辛乐毅果何物，落日燕山兴古怀。
吊罢陈人忽狂喜，黄金今不预人才。

远人却为黄金来，误尽苍生是此台。
七十二城余鬼哭，火牛阵血动天哀。
秦兵一出燕齐举，渔簏愁无鹬蚌猜。
郭老昭王皆鼠目，一匡天下两樗才。

258．赠猫画家张正宇

十八猫图李霭之，平生襟抱在猫儿。
果然图画行天下，并以人猫讽一时。
大笔挥来惊鼠窃，别名妙矣恰猫痴。
画龙画虎宁非计，世上无猫我定为。

259．咏猫为正宇黑妮作

事事人前妙矣呼，朝朝缘木有求乎。
铗边冯谖鱼歌晚，花底秦宫蝶梦蘧。
犁彼穴庭鼠焉往，相君颜貌虎何殊。
何因鲁迅竿驱后，叟女张皇竞画渠。

260．咏猫头鹰

当是黑猫插翅翔，无端小兽俨禽王。
一天月色昏黄久，五夜歌声怨慕长。
诗向鸱鸮能混帐，友如蝙蝠惯骑墙。
枭雄世有刘玄德，暗弱刘璋汝暗强。

苍梧听风

261．送高荒之蓉

武乡涕泪双雄表，杜甫乾坤一草堂。
尔去成都兼两杰，为携三十万年书。

262．冰轮

冰轮冉冉向西流，流过巴州又益州。
便到芦山亦华夏，何须锦水始中秋。
骚人见月诗当酒，杞客观天梦也愁。
愁大盗来惊月好，连仁带义广寒偷。

263．有赠四首

龄官戏串牢坑里，阿 Q人生天地间。
得半生还当大乐，无多幻想要全删。
百年大狱千夫指，一片孤城万仞山。
客子休嗟泥滑滑，河洲定有鸟关关。

谈孺子牛俯首甘，见先生馔口诞馋。
儿童涂壁书忘八，车马争途骂别三。
世有奇诗须汝写，天将大任与人担。
买丝若绣平原像，恐使嵇生更不堪。

物无禾马东西海，人有主宾上下床。
驴背寻驴曾万里，梦中说梦已千场。
补天共比通灵玉，画虎人呼告朔羊。
偷比老彭吾岂敢，一山溪水一汪洋。

岂关风雨故人怀，自挈湖山入梦来。
净扫浮云瞻玉垒，同骑骏马觅金台。
英雄天下诗千首，花月春江酒一杯。
斯是海棠开日梦，至今重盼海棠开。

264．风怀三首

尔为迁客往成都，吾爱小庄屋上乌。
今日密云风习记，几人三十万言书。
汤圆抄手当尝了，司马扬雄有后乎。
一事堪骄杜工部，无须自盖草堂居。

三十年前口号提，今方定案敢嫌迟。
国防一派争曾烈，鲁迅先生病正危。
当日万言名论在，凌烟诸将首功谁。
介推焚死哈哈笑，思考世真脚底皮。

一事是非三十年，十馀年又事迁延。
诸公衮衮专台省，天下滔滔几圣贤。
自信罡风临毒草，不疑眢井仅微天。
于今获得真消息，尔案犹须廿载悬。

265．血压三首

西川逐客更西征，只有头颅可代行。
方诩心期秋水阔，忽惊血压海潮生。
戚忧贫贱平常事，衰病流徒未死情。
三十万言书大笑，一行一句一天刑。

乾坤斗大一囚颀，四顾千山尽赭衣。
血压猛高情仿佛，大人难说势岿巍。
山中木落权枯卧，陌上花开或缓归。
三十万言书好在，岂真吾道遂全非。

尔身虽在尔头亡，老作刑天梦一场。
哀莫大于心不死，名曾羞与鬼争光。
馀生岂更毛锥误，世事难同血压伤。
三十万言书说甚，为何力疾又周扬。

1967年

266．全撕某诗稿

风雨倘来某在斯，只愁无地着君诗。
令人不作三公处，是尔吟安一字时。
疾视衷悲天地窘，浩歌狂热鬼神嗤。
谁曾崔女情书读，我当晴娘扇子撕。

267．岁墓焚所作

自著奇书自始皇，乾坤袖手视诗亡。
诗亡人岂春秋作，身贱吟须釜甑妨。
自嚼吾心成嚼蜡，尽焚年草当焚香。
斗牛光焰知何似，但赏深宵爝火光。

聂绀弩旧体诗全编（1970～1975年）

268．解晋途中与包于轨同铐，戏赠

牛鬼蛇神第几车，屡同回首望京华。
曾经沧海难为泪，但到长城岂是家。
上有天知公道否，下无人溺死灰耶。
相依相靠相狼狈，掣肘偕行一笑哈。

269．挽包于轨

我思闻道耳偏聋，君以邯郸故步封。
鬼话三千天下笑，人间七十号间逢。
风寒松柏凋当后，室隘芝兰臭更浓。
浩荡东风吹涸辙，误穿只鲤尺书胸。

270．赠电工小蒋

沁园春雪蒋山青，二十五龄一岁星。
天以邹阳继邹衍，史传孙武即孙膑。
胸中早有辩证法，舌底犹翻花样经。
手捏窝窝成话本，猴猪兔马又沙僧。

苍梧听风

271．送大学生小王

五台张耳向三台，定有金鸡报晓来。
将有事时当平日，于无声处听春雷。
本非今古奇观事，孰是娲天久弃才。
父老江东传话乐，大王风送小王回。

272．赠荣军王又甫

知是情场是恨场，偕花烛夜动刀枪。
田横五百乒乓队，孙武三千纺织娘。
水漫金山人醉醋，兵鏖赤壁火烧床。
谁曾吃过盐包子，吃了盐包便不祥。

273．铁道兵小盛

十几岁焉不好强，擦掌磨拳俟天光。
弓刀隐现十三妹，人虎醉醒武二郎。
修过人民三里铁，打成自己四周墙。
谁知究竟因何故，只觉前途事渺茫。

274．赠小李

十几岁焉不好强，擦拳磨掌俟天光。
钗弓隐现十三妹，人虎醉醒武二郎。
修过人民三里铁，打成自己四周墙。
赠君毛泽东思想，要从灵魂深处降。

275．推水同李四

孰后谁前各自猜，你追我赶在轮台。
君形曲屈伤书卷，吾道迂回碍酒杯。
天下人方勤汲引，地中海莫久徘徊。
游周斗室三千里，南极仙翁白鹤来。

276．狱中又赠李四

此地山多庙也多，与君随喜后观摩。
紫竹林中点滴翠，白莲花下一群鹅。
君在上方催鸟叫，我搜下里向天歌。
登山涉水吾衰久，幸赖相将上下坡。

277．沁园春   赠木工李四

马恩列斯，毛主席书，左拥右摊。觉唯心主义，抱头鼠窜，形而上学，哑口无言。滴水成冰，纸窗如铁，风雪迎春入沁园。披吾被，背加皮塔尔，鱼跃于渊。    坐穿几个蒲团，遇人物风流李四官。藐鸡鸣狗盗，孟尝宾朋客; 蛇神牛鬼，小贺章篇。久想携书，寻师海角；借证平生世界观。今老矣，却穷途罪室，邂逅君焉。

278．采桑子   读资本论第四卷后赠小李

曹公大句矜乌鹊，输了甲兵，赢了歌行。子诵星稀我月明。    周郎神火船江昼，何处后生，胜过先生? 竟遣东风嫁战争。

279．临别赠小李

难事逢轻当为重，霉时计短不如长。
勘破浮云未了事，何须夜赶嫁衣裳。

280．七十

死来不可复燃乎？戏把前程问火炉。
败絮登窗邀雪舞，残冬恋号待诗除。
卷中兵哲人填鸭，梦里荤蔬獭祭鱼。
七十衰翁观世界，从心所欲矩先逾。

大风吹倒水红楼，儿女英雄为尔愁，
人比山中赤松老，令逢园里绿杨秋．
吾头可断申公豹，斯疾难廖冉伯牛。
何种恶名无盛贶，只无人说反潮流。

苍梧听风

281．船屋二首

汕尾渔民新村有拖船上岸而居之者，晋南监号均作窑洞形，酷似船舱，因记咏之。

船尾船头尽是花，船山老景赤城霞。
曾经沧海难为水，从此桃源便是家。
蕉岭楼台机着陆，蔗田风雨岸浮槎。
旁人那解人飞跃，错比蛟龙困在沙。

庐即是舟舟即庐，舟中贮满美人鱼。
何年政少渔苛税，此日人方陆定居。
岂有天涯漂泊者，不欣海内又安乎？
舱明二十八星宿，夜赶千家广厦图。

282．武汉大桥

桥上二首

抽刀断水水还流，十里长廊窈窕浮。
头上行周春试马，胸中正轨夜飞辀。
长身尺蠖量天堑，短线针神补地球。
江入楚宫腰自细，非关束带女儿愁。

更利长驱百万兵，拨河两岸戏龙争。
西怜白帝刘玄德，东赏摩天聂士成。
人物江天供俯仰，车船舟马自纵横。
倚栏心事无沉苦，不羡遥空一雁轻。

二望桥

驱炎昨夜雨倾盆，百二阑干宿雨痕。
游女汉皋遥指点，老人圯上互温存。
伊谁作画天开榜，似我题诗雁过村。
当户天孙微叹息，人间有此不销魂。

桥夜二首

尢物江东大小乔，为谁风露立中宵。
空中车马惊驰走，水底星灯眩动摇。
两两花开桥堡月，双双人到月宫桥。
天街夜肃华清暖，旖旎云屏各自娇。

单衣凉露夜吹箫，桥划水天两把瓢。
星烂月空银喷嚏，月泅星海玉身腰。
平生光景谁今夕，美死狂奴定此桥。
只恨长江非止水，流将星月许多娇。

桥上望江

长江桥上望长江，势挟巴巫过武昌。
卷土穿山真气力，兼天写地大文章。
青吴上下九千里，楚蜀纵横三万行。
汉水来归钦广阔，黄河远避畏清沧。

楚尾吴头眺望开，更思桥上起楼台。
蛟龙得水腾身去，日月经天耀眼来。
无数名城灯火岸，几多沃土稻梁杯。
雷霆风雨千波立，一洗丘原涸鲋哀。

桥夜想起赤壁

不是星稀是月明，南来乌鹊懔秋声。
周郎火快船江昼，孟德诗高柄槊横。
使我红桥能赠古，知他赤壁怎鏖兵。
江山自是今时美，夜夜东风吻水情。

桥上有询黄鹤楼遗址不得而惆怅者

黄鹤早冲白云去，破楼时引黑风来。
楼头春色传佳句，江上宏图费匠才。
万里桥兴天下小，千年楼死世夫哀。
桥楼代谢当狂乐，赠尔长江作酒杯。

寿桥

武昌鱼佐寿桥杯，更有江山美菜苔。
昔日三分今一统，大江东去我南来。
不知中外几天堑，欲问乾坤谁匠才。
老岂登临吟啸客，偶因桥迥一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