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湘西留踪

天共远

湘西被围困在一片连绵的山中，山间的出路于蜿蜒屈曲中苟延残喘，几乎被阻断，被埋没，隧道是最后的解决之道，数不清的光线突然暗下来的隧道，呼啸而至，扑面而来，风声紧促，冷气森然。

　　庆幸，我只是个访客，只需短暂忍受路途的艰苦，和湘西保持距离成了一种幸运。群山的陷阱。对生活在其中的人们陡然升起了一股同情，渗出一声叹息，他们为何不离开？
　　
　　这个问题很不明智，它忽略了人类固有的眷恋，故土的磁性会在生命过程中持续发挥作用，经久不绝，乡恋是温柔中夹杂一丝苦涩的缠绕，无法挣脱，永系在身。
　　
　　导游说，湘西最穷的两个地方就是古丈和凤凰，古丈是他的家乡。他的语调里没有厌弃和忧郁，期待是他乐意表达的。他相信那些山不能永远阻隔家乡和外部世界的联系，他相信，未来，他的家乡会以一种骄傲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
　　
　　进入凤凰是在午夜，一弯明月悬在山顶，古老的小城全无睡意，霓虹洒落的光晕提醒我们，那铺陈着道道光彩的正是沱江。
　　
　　小吃街上人群麋集，简单粗疏的饭食已然让人沉醉。人群的兴奋之情在头顶升腾，兴致勃勃的神情，滔滔不绝地交谈，一群人在忘情歌唱。凤凰是个适合敞开心扉的地方。
　　
　　在露天饭摊的前方，在拉着电线的电灯照耀下，立着一位歌手，饭摊的老板很懂得用音乐来活跃气氛。歌手的胸前挂着吉它，手指拨动琴弦，声浪一波接一波泼向食客。歌手的脑袋随着节拍摇动，长发一会儿遮住眼睛，一会儿又被甩向脑后，他的动作很有力，情绪激烈，歌声高亢，引来一片叫好声。人们的情绪被点燃了，凤凰的夜晚颇有些不平静。
　　
　　在夜的沉黑中，无法窥见凤凰的真容，但它保有的情绪已经深深感染了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人。
　　
　　逐渐沉寂下来的后半夜，穿过昏黄的灯光，踩着略微不平的石板路，在凤凰的窄巷中踽踽独行。店铺的门懒洋洋地半开着，进入准备收摊的状态，有的已经打烊，厚重的门板被抬出来，商品被掩藏。
　　
　　往嘴里扔了块姜糖，一丝隐约的辣味弥漫开来。想象那些旧年的船家，也是在这样的夜色里，投宿在沱江两岸，嚼着姜糖，笑骂着，生动着。
　　
　　远处有个观察者默不做声地注视着这一切，然后回到书斋中，用笔记录下一个边陲小城的风貌，日后在世间广为流传，沈从文先生的创作为凤凰注入了浓重的人文色彩。
　　
　　走回宾馆时，发现路面越来越昏暗，原来路边已经没有了路灯，凤凰的光亮都集中在沱江两岸的那些食肆、酒吧、小店的密集之处，我住的宾馆在凤凰边上，而凤凰的边缘是一片安静和昏黑，住在那里的人们早已睡去，他们腾出一角，给那些不肯睡的游人们，热闹是属于他们的。
　　
　　黑暗中的街巷差不多都一个样，我一度走错了路，踌躇间，正看一个年轻人从另一边缓缓走来。和年轻人打过招呼，问他我住的宾馆在哪里，他有些茫然，不过他说，你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路的尽头就是宾馆饭店集聚的地方，来凤凰的旅游大巴多在那里停驻。
　　
　　我同年轻人一起走了一段路，他身材瘦削，面容清俊，很健谈，不时轻轻笑两声，显得轻松愉快。“你往前走吧，就快到了，我住在这里。”他指指道左边的一幢楼房，房子已经陷入沉睡，没有一扇窗户亮着灯。年轻人道了再见，别进楼间小道。
　　
　　我继续往前走，灯光多起来，宾馆饭店也多起来，小伙子说的没错，我住的宾馆就在这里。
　　回到房间，冲了凉，躺在床上，不禁又想起那个年轻人的从容乐观、不急不躁、聪明友善，和他相处的那份融洽令人神往。拥着薄被睡去，睡得很安稳，连梦都没有。
　　
　　晨间的沱江两岸荡漾着异乎寻常的温婉和柔美，美景当前，对导游打断晨睡的怨恨被喜悦所代替。
　　
　　若只论夜晚的凤凰，心里是失望的。沱江的曙色洗退了向晚的铅灰和沉重，怀旧的浪潮拍打着江岸，人流在江边汹涌，呼朋引伴，骚动的情绪在局促的风景中飞舞。每一台相机都在贪婪地抓取凤凰优美的细节。
　　
　　景象万千，沱江的青翠，附着在古旧的吊脚楼上的历史感，踩石可过的清浅江水，飘然而至的篷船，数量可观的游人，凤凰的寂寞独守此时早已瓦解。
　　
　　古老的城门楼凝视着脚下这片陌生的热闹，凤凰正在习惯另一番风貌。
　　
　　晨风徐来，沱江两岸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我没有造访凤凰的任何一间名人故居，那是些假想的故居，不过是在普通民居的基础上加工而成，几件旧时的家具，挂一个名牌，如此而已。名人们不会如此密集地挤在凤凰的这条街上比邻而居，名人们不会都垂青这座小小的边城。
　　
　　在这里，路易艾黎的一句话被反复引用，被放大，被传诵，“凤凰是中国最美的小镇。”
　　
　　因而，我看见为数不少的外国人，肩扛睡袋，一脸倦容地挤进凤凰的人流。
　　
　　凤凰于是成了许多人的谈资，成了许多人的向往，成了许多人笔下一唱三叹的对象。凤凰郁结了浓郁的诗意，凤凰成了一种诱惑。
　　
　　沱江岸边的酒吧里坐满了慕名而来的人，只需意识到身在凤凰这个事实，人们即会激动万分。
　　
　　在一个小店门前，看见一块做旧的木牌，上面的字很有意思——登山结逸友，泛舟结旷友，对月结冷友，待雪结艳友，喝酒结韵友，品茶结谈友，本客栈只结交性情之人也。这些字只论友情，别无其他，可见凤凰是个结友避世的地方。
　　
　　凤凰因她的美，她的历史和文化积淀，以及对她的包装而富有磁性，凤凰以令人愉快的方式区别于俗世。
　　
　　凤凰这样一个边陲小城，在土司王朝治下蛰伏了八百年之久，被大山所包围，没有柏油路，仅靠沱江与外界联系。这样的地理条件，这样的历史积淀，决定了生存的艰辛无时不在。最美的小镇，不过是匆忙的旁观者的结论，夸大凤凰的诗意没有意义。
　　
　　太多的文字表达了对凤凰的不知所云的情愫。窄巷，吊脚楼，还有沱江，还有交通不便是凤凰的特色，为地理和历史所造就，这一切是实实在在的人间烟火，是备尝艰辛的山区生活，我从其中所能看到的诗意微乎其微。
　　
　　喧闹正在破坏凤凰的静美，热闹正在让凤凰和它古老陈旧的吊脚楼一样，日渐衰朽。
　　
　　离开凤凰时遇上了车祸，被迫原地等待。导游说，前面有个九十度的转弯，经常出事。救护车尖叫着跑开了，经过的人说，那场车祸当场就死了两个人。耽搁了近四个小时，汽车才缓缓开动。车祸加剧了我对湘西的交通不便的恐惧。
　　
　　凤凰也许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只存在于神话之中，作为一种传说更恰如其分。

雪格格

图文并茂的一篇好文，特别是带着对凤凰理智的评价，更是难能可贵。

“凤凰也许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只存在于神话之中，作为一种传说更恰如其分。”还是希望人为的喧闹不要破坏了这里原有的宁静才好~

千堆雪

凤凰古镇，去过两次了，还要去~！！

真的值得一游。共远的文笔依旧老辣，有更大进步了~：）

散文还是你的老根据地，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谢谢~~！

水清浅

凤凰我也去过两次，可不是跟老千一起哟，呵呵
找时间，我写个辣妈在凤凰：）

水清浅

所谓境由心生，凤凰因为今年发生了不少旅游事件，破坏了它在人们心目中的美好
今年八月，我第二次去那里，也遇到不了快，还惊动了当地警察，做了口供，嘿嘿嘿

千堆雪

引用第4楼水清浅于2012-01-03 00:25发表的 :
所谓境由心生，凤凰因为今年发生了不少旅游事件，破坏了它在人们心目中的美好
今年八月，我第二次去那里，也遇到不了快，还惊动了当地警察，做了口供，嘿嘿嘿

还惊动了当地警察，做了口供？？老天，被谁骚扰了呀？？晕哦

淡云孤雁

　　２０１１年的８月，我也去了湘西凤凰古城，夜晚的凤凰古城真是太美了。

淡云孤雁

　　再传几张

淡云孤雁

　　还有

淡云孤雁

　　白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