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花

紒尽欢

　　看见了么，单薄的刀刃在她的心壑刺啦出一朵儿，心血俱裂。　　
触目惊心。　　
有人曾问我，紒离，何为生？　　
何为生？
生便是在阵痛中享受鲜活的快感。众生煎熬，非我独自一人煎熬。　　
我是一朵在骴骨中盛开的花。向阳。　　文/紒尽欢　　
我是个小城女子。在十岁之前。　　
那是个被人遗忘的净土。那里遍地的向日葵干净且纯粹。　　
在十岁以前。我可以爱，也可以被爱。　　
后来。我发现，我已没有感觉。无论肉体与精神。我已没有能力。　　
你见过最血腥的画面么，　　
那样腥腻的感觉　　
不是生与死。　　
㈠　　
我看见窗外的向日葵开了。明晃晃的，映衬着沉暗的天，那样鲜活。　　
“紒离，你要逃么”她从身后抱起我，下巴厮磨着我的耳根。　　
我没有言语。
只是链子在“嗉嗉”的响。　　
“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你是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她突然扳过我的身体，扭曲的脸透着嗔红。　　
“没有。”我平静的看着她，诚实且平和。　　
她喘着因激动开合的肺腑，逐渐开始平复，美丽的脸又展现我面前。　　
“我只有你。”她再次强调，然后重重放下我，走近窗户。　　
站在窗旁鸟瞰。　　
天色陈旧。乌云大块大块渲泄着不安。　　
黑暗即将统治大地。　　
她说“紒离，你看，要变天了”　　
我不语，天是迟早要变的，只是时间的问题，就像流血与牺牲，这是必经之路。　　
绝望如堕深渊。　　
㈡　　
我想这些都与我无关。我的身体早已没了灵魂的栖息。仅管肢体在残活。　我从没想逃。　
可她依旧用一条雪白的银链，锁住了我。　　我很平静。欣然接受。　　
就这样，我在链子的束缚中过了好久，久到我已忘了它的存在。　　
她每天都会陪我，说好多好多儿时的事。　　
重复单调。　
我静静听着，从不言语。有时链子会响。附和着她的声音。　　
是的，她和我都是那个城里的女子。我们是唯一的幸存者。唯一的。　　
她叫若生。　　
㈢　
我在屋里看着，窗外人流怂涌。天色依旧阴暗，破败的大地充斥阘懦，人群落慌而逃。让人不忍下眼。　　
我静静安坐。这时门外突然来了几个东洋人。
他们嚣张拔扈的闯进门。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进了若生的房间。　　

若生只是面无表情的对我说“回自己屋里，不要出来。”　　
而后，我便听到奴颜婢膝的谄媚。也听见放荡的*语。　　
若生若生，这是何苦。　　
我偷偷将她的门打开了小缝，赤条条的一片。若生满靥腮红。　
后来，我的心口开始痉挛，胃壁无限次收缩。最后的结果就是，吐了一片，浑浊浊的。　　
直到胃空了，胃液也开始上涌。　　
蓦的发现，原来，我还有恶心的能力。　　
㈣　　
从那以后，很久很久我没有再见过若生。可这有什么关系。我依旧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黑暗愈压愈低。只有向日葵鲜活的生长。　　
直至有一天，若生回来。没有从前的疯狂拥吻，没有扭曲的面容。　　
她有丝枯槁。　　
她说“紒离，你走吧。”　　
然后打开了链子。转身而去。　　
只留我楞在那儿。　　
㈤　　
后来我才知道，战争爆发了。广州起义。　　
黑暗下，无数的血流淌着，就像是十年之前。没有生气，没有鲜活。我看见许多人，脸上甚至没有痛苦。他们倒在彼此身上，放眼望去，黄花岗，红艳艳的。好脏。　　
我知道，这里也有若生。她是个卧底。　　
心没有疼。只是眼角有些迷离。　　
后来，起义成功了，那是一九一一年四月一日。　　
举国欢呼。人们开始庆祝。完全没了曾经的懦弱。　　
走在死亡堆碶的路上，阳光突然明媚。　　
这时，我看见了她。若生。　　
她还活着。　　
我们平静的对视。阳光刺疼了眼角，如临隔生。　　
她说“紒离，你可曾想我？”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能力回答。　　
㈥　　
从此，她不再束缚我。我在《民报》社里，找了份兼职。　　
我们不再有瓜葛。　　
㈦　
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她坐在我的位子上，削着苹果。凌乱的光影，从窗户打在她脸上。很苍白。　　
我静静望着她，直到苹果削完。她抬起头。看着我，美丽的脸旁，透着倦意。　“你不在，我睡不着。”她看我看她，如实回答。　　
“……”　　
“要吃苹果么？”她起身，将削好的苹果举到我眼前。　　
“砰”苹果掷地，开出了一朵鲜红的花。　　
这时我才看清，刀没有把手，只有刀刃。　　
血珠绽在她的手心，像一朵向日葵。　　
我抓起她的手，在身上扯下一块布，将它缠上。突然觉得，她的手好瘦，一触即断。　　
“紒离，这么多年，你还是无法爱上我么”她卧在我的怀里，轻呵。　　
“找个好的男人，嫁了吧”我没有回答她。我早已没了爱的能力。　　
她轻笑“如你所愿。”　　
㈧　　
后来，很久很久我便没了她的消息。只听说，她要结婚了。和一个很普通的男人。　　
我并不惊呀。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直到有一天，她来信，约我到一家餐厅。我没犹豫，去了。　
那里很优雅，她坐在窗边的位子上，可能是即将结婚的原因吧。美丽逼人。我愣了好久。　　
她看见我，拽我坐下“紒离，你看我美么”　　我看着她期待的目光，点了头。　　
后来，她讲了好多好多，包括儿时的趣闻。　　
我静静地听着。　　
很久很久 。重复单调。　　
“若生，够了”我突然打断她“这已不是曾经。我不怀念过去”　　被我突然打断，她开始不知所措。　　
这时明媚的天开始下雨 。雨水散着诱惑，引诱着人们，通往极乐。　　
“紒离，我想去外面淋雨，就像小时候。”　
没说完她便跑到了马路上。　　
磅礡的雨在她身上开花，细密密的。　　
她在街上旋转着，那样好看。　　
我静静看着，她似一朵鲜红的向日葵，凌于天际。红色的雨水溅到我的脸上。好美。好美。　　
我看见，她用刀刃在心壑剌了一下。一条细微的光。　　
她继续旋转，优雅的凌空。　　就像盛开的向日葵。然后急剧衰败。　　
死亡的气味。　　
㈨　　
雨越下越大，我已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血水。她轻轻躺在我怀里，就像一件衣服而已。　　
“紒离，我不曾怪你。只是我这辈子只爱啊”她瞌了双眼。就像睡着了。　
我安静抱着她。在雨水冲刷下。眼睛开始模糊。　　
“若生，你真的好傻。”　　
若生 若生 若生即离。　　
你最终还是不懂。　　
㈩　　
这个故事没有结尾，只是在最后，我回到了小城，那里已经时过境迁，很是繁华了。　　
我一直住在那里，以买葵花为生。　　
美丽的葵花，盛开，就像我们这两个女子。　　
向往着光明。

淡云孤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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