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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连载:孤胆游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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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26 21:23:5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章 繁忙的一天
仲夏,某市开发区吉野镇。
黑夜早已袭来,但是兴奋的人群用高昂的热情和饱满的精神来解读关于黑夜的意义。烧烤摊每个几十米就戳一个摊子,有点规模的拥有一个底商,门脸招牌上的字在闪烁不定的霓虹灯衬托下十分刺眼。如午夜篝火中妖媚蹿动的精灵。或者干脆在路边搭个凉棚,或者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炭炉,周围摆放着十几个或几十个桌子椅子。当然,还有大量的冰镇啤酒和各种白酒。动物皮肉在炭火上被人把玩翻烤着,袅袅升起的烟雾遮掩了附近的一大片天空。酒精的刺鼻味道从食客的嘴里喷卷而出,夹杂着笑声,喊闹声弥漫在周围的空气里。原本清朗的夜,变得雾霭沉沉,氤氲晦涩。网吧里面灯火通明,却显得相对安静,“哒哒”敲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人人都戴着耳麦欣赏着音乐,影视,网上冲浪,偶尔在角落传来聒噪声,是玩网游的人们在连线对话。如果走在过道间,你会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每个人以自己的想象构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梦幻城堡,牢牢的把自己封闭在另一个世界。而你,会是一个多余的外星生物。这些人群的年龄基本可以定为在15-35岁之间。基本上以学生和外地打工仔为主。他们用现代信息技术不停的探索着自身和外界的奥秘,定义着青春和关于生活的意义。网管不停的拿着烟和饮料奔波于顾客和收银台之间,面带喜色。商场如战场,他深知战场上后勤补给的重要性,自觉的定性自己为辎重总指挥。当大脑在因困倦而陷入疲惫和烟草味窜入脑皮层引发的阵阵刺激带来的兴奋中徘徊不知所措的时候。网管适时的吹响了冲锋号,把这场异次元的接触引领到一个远离黑夜,远离尘世的梦幻般的时空里。路两边的按摩房比比皆是。如果给每间房子插上不同颜色的旗子,那么这条彩旗招展的马路,作为火炬接力必经之途再合适不过了。房子里幽红昏暗的灯光显的温馨暧昧。迎门一般摆设一个沙发,姐妹姐们尽最大尺度在沙发上摆出各种造型,尽显人体艺术的魅力之极。举手投足之间,不失美的妩媚,又散发出性感的气息。人体艺术算什么,呆板木讷,冷若冰霜,没有生活的原味。荷兰橱窗里的妓女算什么,只不过是在红灯区里的玩偶,脱离生活的轨迹。足疗,居于民宅,邻家碧玉,含而不露,浓而不烈。可抚慰一颗远方游子的心,又可撩拨一份邻宅男人的情。真真可谓红粉青蛾,红袖添香,叫人心生唯恐深夜花睡去,欲把高烛照红妆的绵情惬意。艺术,源于生活,还要归于生活,这是真理。唯有24小时的小超市,门庭冷落,大有“小姑所居,独处无郎”的尴尬和无奈。
夤夜,开发区吉野镇拿大顶派出所。
值班室的后屋里,民警李昂和周千在墙根处立着大顶。旁边辅警小季大声吆喝着:“倒立俯卧撑,预备,开始。”。辅警万亮和小季分别给两人计数。
“1、2、3、4、5、6、7、6、4、3、4.。。。。。。”
李昂停止了动作,倒立着喘了一口气。脖子到头部已经涨的通红,青筋暴露。一个翻身李昂站了回来。驳回头向小季冲了过去。“小杂种你是活腻了吗?”
小季仗着身形短小,飞快的从门边顺出院外,带着坏笑夺路而逃。
“9、10、11、12.。。。。。。”,万亮还在认真的给周千数着,周千目前看起来还比较轻松。
“别做了,这把不算。”,看着周千一本正经的,李昂愤愤的嚷道。
周千翻身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面带微笑的看着李昂,“15个,你超不过我的,认输吧。”
“我被你们算计了,你也是主谋之一。”,李昂反驳。
“别把自己后院的火引到别家的房檐上,真不厚道,再说,你的上限超不过10个,我清楚你的实力。”
“不行,我上诉,陈所呢,我找他评理去。”
“今陈所有事不值班,警长带班,由我全权负责,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周千得意的看着李昂。
“我起义,倒戈你。”
“我镇压。”
“你怎么镇压?呵呵,我倒要看看,接着比试?”,李昂不屑。
“匹夫之勇,安能成大事?”,周千笑了一声,冲着面前值班室喊了一句,“老肖,晚上的夜宵把李昂的那份取消了,我请客。”
从值班室走出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小眼睛,耷眼角,眼窝稍深,从这一部分看,典型的盗窃案件外逃犯的长相。不过从鼻子往下,老天有眼,各个部位逐渐按部就班的顺溜起来,鼻头发圆,略显憨厚,两腮圆润,略感慈善,面色较白,与实际年龄不称。接着往下看,天灾再次降临,嘴唇跟两片薄薄的春饼似的叠在一起,让人怀疑嘴里是不是夹着鸭肉,外加上略尖的下巴,透着刻薄狡猾。一个獐头鼠目的盗窃犯就这样被活生生的嫁接成一个狡猾奸诈的诈骗犯了。他就是“老肖”,姓肖,名然。在高智商犯罪逐渐在科技化社会兴起的今天,同时也显示着犯罪人群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的改变。高智商犯罪人群在经济犯罪领域引发的破坏力,是传统的鸡鸣狗盗之徒难以企及的。而往往以华丽的外表和多变的形象游走于上层社会并拥有潇洒的谈吐和得体的举止来蒙蔽真相是这些人掩人耳目获取目标的重要手段。肖然恰恰符合这样的外表特征,他对老天赐给他一副诈骗犯的面孔感恩戴德。再加上有些沧桑而略带沙哑的男低音,使他在在调解纠纷,分析案情面对众人讲话的时候,常常给人以中央电视台10频道发现探索节目主持人的幻觉。虽然骨子里透出的清高不凡以及在一定程度上展现出来的亲和力,并没有让他在这个穷山恶水般的小镇上崭露头角,但是他坚信在他前30几年的生活里,只是他的蛰伏的状态,在以后的某一天,他必定会以某个政要人物或者商业大亨的角色登上历史舞台的。这种妄想的信念支撑着他继续以故作低调的姿态捱在派出所干着他所熟悉的工作。
老肖斜睨着我们俩个人,三角眼眯起来足能夹死一直耗子。
“给你们俩放这个派出所是真对路了,要是真有咱们所开张庆典那一天,你们俩一人一边捏着横幅一端跟刚才那副德性立大顶站墙角上再合适不过了。你说你们俩是要给派出所正名呢?还是嫌咱所名气不够惦记着要当代言?”
“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有本事你做俩我看看,你能倒立过来今天所有的110我全出了。”,李昂被老肖损了一通明显不舒服,适机反击。
“草莽成性,唯有落寇。公安干警更重要的是凭借这个!”,老肖对着李昂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去把你脑袋壳掰开了,取出脑仁放秤上吆吆有多重,超得过一钱的分量今晚110我全包。”。老肖喜不自禁的表情让人看着格外恶心,“李昂啊,我作为一名老民警,不能眼看着你如此堕落,做工作不能只靠蛮力,要凭智慧,知道吗?要是比谁劲头大,公安局直接招一头熊进来算了,要你干嘛?”,拍了拍李昂的肩膀,老肖走进值班室,“我同意周局的意见,今天的夜宵没你份了,除非夜间的巡逻你承包了,自我反省还是很重要的,看你的表现哦。”
周千乐的趴在桌子上起不来,看老肖进了值班室,勉强站直身子,冲着李昂笑道:“恭喜你又被老周上了一课,昂sir,认命吧。”。
对于两个人的揶揄,李昂懒得理会,但是又觉得此时无论怎样也占不了上风,叹了口气说:“好吧,一个说我是匹夫,一个说我是草寇。你们一个是警长,一个是巡逻队长,官官相护,我服了行吗?今个我认输。”,李昂冲辅警万亮喊了声:“咱们走,巡逻去,对了,上楼把小季那个小崽子喊下来一起走,一会再收拾他。”。说完,拿起桌子上的单警装备,大步流星的朝门外走去。临走时冲老肖甩了一句:“别忘记给我送夜宵啊!”
值班室里,周千和老肖早已乐成一团。
李昂看了看表,已经凌振12点20分了,对于这种玩笑似的赌博,他早已习以为常了,与其说挣个究竟派谁出来巡逻,倒不如说大家在一起打闹嬉笑图个乐呵。相对于平日里枯燥繁重的工作,更重要的是心里的慰藉和快乐。想想他们几个30多岁的汉子说逗起来的诙谐样,李昂不仅哑然失笑。笑声中包含了太多的感慨,五味杂陈。但总有一丝无奈甚至悲凉参杂在里面,就连李昂本人,也说不清楚说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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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26 21:26:58 | 显示全部楼层
警车是一辆五菱之光,点火,开警灯,驶出胡同口开向马路。空调已经坏了,只好把两边的窗户摇下来,小季和万亮坐在后面,把随身带着的蚊子香准备好,没有这东西,后半夜是很难捱过来的。这些程序再熟悉不过了,一年四季,各有规矩所循。警车以不超过20麦的速度在干道上行驶,烧烤摊已经开始打烊了。摊主和伙计漠视着从身边经过的警车,偶尔有投过来的目光,李昂的目光和他们一擦而过,相互间平淡止水,没有任何可以传达或者表露的信息。李昂很清楚这种平淡的目光代表什么,尽管它看似空洞无语,但是他知道这种无语背后隐晦着多少内容。外面的物体将警灯闪烁的光折射到眼睛里,然而警灯照不到的地方究竟有多少呢?李昂看着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影,熟悉的灯光,嗅这空气中熟悉的味道,感受这种熟悉的感觉。在这个基层派出所工作了10年,十年间,见证了小镇的成长,小镇的变化不大,依照着经济规律的发展,小镇繁华依旧,喧嚣如初。只是有些东西改变了,很难描述,莫可名状。如一个中年人,历经十年,也许发髻的浅褪和眉眼间的皱纹并不能代表他的变化,性格的圆熟和思维的完善才是散发着人性魅力的改变却又难以察觉的。从警校毕业之初,就来到这个所,扎根小镇,十年中奉献的,付出的,得到的,汲取的,精神的,物质的,难以言尽。用一代人的时间走过的路,几乎占据了生命中的全部。没有什么比这十年更能代表生命的意义。然而,当这些记载着岁月的流逝,点缀着生命的成长,无数次在思想和情感烙下印记的历史片段压缩汇集成一点再次随着平淡的情感由心底燃起火焰照亮膨胀的心房的时候,李昂下意识的惊醒过来,如同梦境随着遥远的天籁慢慢闯入你的世界,随即你挣扎着逃回到了现实,或是你在水中游玩享受着身体沉溺在水中的欢愉时,鼻孔被突然呛入了水,毁灭了你作为一条鱼游弋在碧波荡漾的海水中的梦想一般。这种感触经常在平静的状态下袭来,然而,抵触的情绪随即而至,并迅速打破这种即将感染你的思想情感。李昂已经习惯了这种自我矛盾试的心理状态,并且可以迅速的调整自己,让大脑继续保持清醒的状态维持当前的工作,虽然他知道,这种阻挠的情绪究竟是什么,来自哪里。但是如同人类多重的性格一般,这部分意识已经融入了他的身体,对此,他不加怀疑,也从不抗拒。
警车拐到了一条小道上,此时是凌晨1时15分,黑夜和寂静逐渐占据世界,人群的喧闹早已远离。常规的娱乐消遣活动在这个时间段都已经结束了,但是仍能看见稀稀拉拉的人影在路边闪过,或是三五成群的行人的结伴而走。对于这些外地务工人员,有足够的理由去进行盘问,也有足够的理由不予理睬。他们大部分是20岁左右的小伙子,下班后在租住的房子里百无聊赖,结伴出来游玩,陌生的环境对他们有着强大的吸引力,青涩的年龄让他们无法安定内心。即使是黑夜也无法挡住他们四处游荡的脚步。当本地居民早已熟睡的时候,这些农民工经常如午夜的魅影,遣散在小镇的各个角落。李昂知道,在这样的状态下,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很容易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但是一如经济建设带来大量的流动人口而出现的弊端一样,仅仅通过警察,根本不能预防或者彻底改变外地务工人员犯罪率居高不下的现状。李昂凭借着经验,将偶尔走过的人影神形在目光中一一筛过。“都是半夜去网吧,或者刚从网吧回来的,但愿闪烁的警灯能安稳他们躁动的内心,抹去心中萌动的邪念。”,李昂心里念叨着。这时,在车辆左前方,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远望,一袭白衣裹身,长发披肩。
“小姐!这个点了出来瞎逛荡什么?”,小季嘟囔道。
“敬业,你管呢!”,万亮讽刺。
李昂没有说话,车慢慢的靠近女子,侧身而过的时候,女子歪头看着警车,怔怔的看着警车,但脚步没有停下。从目光中,李昂明显的感受到清澈和安静的神态。她身上穿着的应该是一身睡衣。停下车,李昂走到她的身边,女子很自然的停在他身前,像是积极的配合民警的夜间盘查。李昂打量着她,年龄不过20岁,面目清秀,未施粉黛。睡衣垂至脚踝,同样是一双白色的袜子清晰的映入眼帘。“怎么不穿鞋?”,李昂有些纳闷。小季和万亮出于安全站在女子的后侧。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干嘛呢?”
“我迷路了。”女子答道,本地口音,音色清透。
“住在哪?”
女子用手指了指前方,说道:“应该就是前面不远。”
“门牌号码是多少?”
女子摇了摇头。李昂又问了其他一些简单的问题,女子仍是摇头。眉宇间没有半点风尘的样子。李昂断定她不是从足疗房里出来拉客的。
“你上车吧,我送你一趟。”,保护居民的安全是警察的职责之一,李昂深知自己的工作性质,这黑更大半夜的要是出点事,不把人家孩子给糟蹋了。女子很听话的上了车,动作从容,神态平稳。
“这一切和她的实际年龄都不符。”李昂思忖着,带着疑惑,启动了车,慢慢向前开。小季和万亮坐在后面默不作声。
大约开了500米左右,女子指着左边一间大红门的平房说:“就是这里。”。下了车。李昂问道:“家属叫什么?”
“姓蒋,叫蒋怀荫,他是我爸爸。”,女子只是口述,但并没有上前敲门。李昂刚要走上去敲门,从后面驶过一辆桑塔纳,开到警车后面刹住了车。从车上下来两个中年男女,一副焦急的表情。女人看见年轻女子,上前抱住了她,嘴里喊着“宝贝,你去哪了,可急死我了。”,男人站在后面看着娘俩,焦急如故。待女人情绪稍微平稳点,才意识到跟前还有警察没走。忙把孩子交给身边的男人,过来道谢。
“您是她的母亲吗?”,李昂问道。
“我是她的姨妈。”女人回答。
“蒋淮阴在吗?是他的父亲吗?”
“她的父母不在身边,她现在暂时住在我这。”,说到这,女人刚刚恢复平静的面容再次显得焦急起来,竟不自禁的哭了出来,“这孩子精神不太好,爸妈住在市里,因为房子窄,让她上我这里住几天,也换换环境,希望对她的病情也有帮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们那口子听见院门响了,起初没在意,后来出来的时候,发现们敞开了,再回这孩子睡觉的屋子,人已经不见了,我们这才出来找。。。。。。”
事情水落石出了。李昂掏出笔记本,记录着当事人的名字。女人则一边道着感谢的话,一边哀叹这闺女的不幸,“您说说,这么一个俊俏的闺女,怎么就摊上这病了呢。”,边说边去不停的抹着眼角的泪水。
“别伤心了,赶紧带闺女回屋吧,看好点,别让她在跑出来了。这大半夜的,真说不好会出点什么事。”,李昂劝了一句,随即上了车。车启动了,三人还在身后礼节性的道别。
老百姓时常说,疯子傻子最幸福了,不知人情冷暖,不觉世态炎凉,什么事都不用走心思,吃喝拉撒睡,活一天老一天,自在快活。何止百姓,有多少古代文人墨客将“疯癫“奉为一种极致的境界,有的竟以身效仿。或者那些偏居一隅,隐居深林里的隐士,多少也同常人的观念有所区别。不受世俗束缚,求得一世清静。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如闲云野鹤般自在,又如静月清荷般空灵,即是陋室简舍,又有何不乐哉。即便是存于市的“疯癫”者,浮沉市井,游走市廛,嬉笑怒骂,似痴若狂,上不受清规戒律,下不受礼教纲常,何不逍遥自在。不过,这只是智者以特有的性格追求自由的一种表现,是一种大智若愚,大象无形的表现。但生活中终究是凡夫俗子多了些,红尘万丈,恐不是一般的人可以逃离出去的。世间的喜怒哀乐,常人的爱恨情仇,有哪个人可以躲的过去呢。真正的智者,于今日的社会,该以如何的面孔出现呢。想到这里,李昂心中涌出几分感慨,以世俗的怜悯,和对于世俗的无奈。我不是道骨仙风,空有一身苦肉皮囊,我没有大智慧,只有真性情。人间的苦难千遭万劫,我也注定要一一受过。
李昂是个性情中人,爱憎分明,直抒胸臆。这一点与老肖不同。对于一件事物的看法以及处理措施,之于老肖,会深思熟虑,权衡左右,以稳妥的方式取得结果,这结果不见得是最好的,但必定是使事物处于最稳定的状态。待取得事物控制权后,再慢慢将其化解消融。而之于李昂,则是以自己或者社会的原则性解释,对于事物的发展迅速得出结论,而后大刀阔斧,快刀斩乱麻,对于同时存在多个解释的问题,取大义,斩小节,牺牲部分利益,维护大局,不留后患。如果把社会比作一杯水,那么老肖是一滴墨汁,很快溶于水中,并慢慢扩散自己的分子,最后将水染成黑色。李昂则是一滴油,顽强的粘附与水面上,很难打破两者之间的界限,虽外表有一种涅而不缁的坚强,但是不免有冥顽不化的固执。即使由于世事的熏染,李昂有所改变,对于之前的比喻,也只能说是不完全溶解。像老肖那样游刃有余,李昂是学不会,也做不到的。李昂的性格里有刚强的一面,也有脆弱的一面,对于感情,李昂表现出几乎为零的防御力。无论是自然界还是人类社会,以柔克刚,以情动人都是世之常理,人之常情。当面对情感的潮汐时,李昂往往会感动的一塌糊涂。有时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哗往下掉。以往以原则性强著称的硬骨头形象瞬间被情感的大潮冲的无处可寻。这令李昂自己有时也非常难看。此时让李昂动容的的恰恰是那位神经失常的女子。李昂没有子女,不能真切体会到父母对儿女的情感,但是从其他角度,却令李昂心声恻隐,感慨难平。一是百姓的怜悯之心,二是对女人的怜香惜玉之情。在李昂眼中,女人本应代表美好的形象,年轻的女子,是将这种美好诠释的轻灵惠巧的意境之一,是展露女性生命美丽的初端。但是在这样一个年龄,却不能恣意的在大千世界里绽放生命的光彩,是一种伤逝。李昂想起易安的一句词,“知否,知否,已是绿肥红瘦。”。因为同样美丽,人们常把女人与花并重,但是仅仅是“绿肥红瘦”就能将一个花季女子的伤读出来吗?易安笔下的海棠固是让人伤情,但是与一个本应健康美丽却残缺不全的生命相比,又何足轻重?李昂陷入淡淡的忧伤,干警察,经历的悲情甚至惨痛场面很多,无论是头脑还是胆量都可以在磨砺中变得睿智和坚强。但是唯有“情”,在事情过后,微微的伤痛久久的缠绕在你心底柔软的地方,似乎在泣诉,在哀鸣,李昂知道这是自己的软肋,但往往难以自拔。这让他想一起句话?“情何以堪”。就在这时,电话想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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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26 21:41:24 | 显示全部楼层
李昂拿起手机,显示是“老肖”的号码。
“喂,夜宵什么时候送来?”
“省点钱吧,周局买夜宵的途中不幸遇警了,你也别嫌着,出一个。”
“什么事?”
“取款机吞卡,报110了。”
“肖爷,你开我玩笑?我去砸ATM自动取款机吗?”
“草莽,怎么就知道使用暴力?你上辈子真是山贼吗?”
“你怎么接的警,电话里没跟报警人说清楚吗?”
“我已经费劲口舌了,可是报警这主挺拧的,过去劝劝吧,要怀柔。”
“你那张嘴干吗使的,卡壳了还是跳盘了?”
“别牢骚了,孩子,牢记我们工作的宗旨,你是党的好孩子。允许有情绪,但要克服困难。报警电话是137###########,地点在新建设路路边建设银行。”
老肖把手机关了,李昂还没回过神来。马上,他回过头对小季说:“把后备箱的棍子准备好了。”
“昂sia,你真要砸ATM取款机吗”,小季有点担心。
“不,我要用棍子砸老肖,咱们先出警。”
途中,李昂拨通的报警电话,“您好,是您报警吗?”
“是,你们是警察吗?快过来吧,急死我了。”,电话里传来一个青中年女性的声音。声线很高。美声唱法。
“稍等片刻,我们马上就到,你不用拨打110了,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有紧急情况可以给我打过来。”
“你们快点吧,已经过3分钟了,这里太黑了,吓死我了,你们这怎么连个路灯都没有,城市建设太差了,怎么也不跟领导反映反映,让老百姓连点安全感都没有!”
“。。。。。。”
“小季,把棍子收起来吧,老肖遇到劲敌了。”
“肖爷不是对女性挺有吸引力的吗?”,小季疑惑。
“他再有吸引力也不能放在银行里当信用卡刷,这回他遇到对手了。”
小季“。。。。。。”。
车开到了现场,李昂还没下车,就看见漆黑处一个人影奔了过来,向猛兽一般,伴随着身影的是“嘎嘎嘎”的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声音。
“快,快,我的卡,吞进机器出不来了,帮我想办法弄出来。”,女人脸上的每一根肌肉线条都在颤动。
望着这个打扮时髦,却失魂落魄的女人,李昂知道这回碰到了一个难缠的报警人。他整理了一下语言,平静的说:“大姐,您别着急,把经过简单说一下好吗?”
“还说什么啊?就这点简单的事没完没了的说来说去的,不就是卡让机子给吞了吗?刚才电话里跟我说话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真没素质,让我找银行,简直是废话,这大晚上的要是能找银行我还找你们干吗?就这点事没完没了的扯皮,现在当官的贪污也就算了,连这机器都贪污,刚输入完取款金额,就死机了,说什么卡也退不出来了,我踹了机子好几脚也没有反应,我都怀疑有人幕后操作。这究竟是什么社会啊,你们可是执法人员,要给我调查这件事,要是我的钱取不出来了,这银行就甭想消停,一定有人捣鬼。。。。。。赶紧帮我想想办法取出来啊,我那卡里几万块钱,现在等钱急用,要不我有病啊跑这来受着罪还要跟你们绕这圈子!”。
“她基本把事情说清楚了。”,李昂在她的话里择出了事件的基本内容。不过他现在更担心的是ATM取款机在这位女士的脚下糟蹋成了什么样子。面对悍妇暴风骤雨般的讲话方式,李昂擦了擦溅在脸上的唾沫星子,回头望了望小季和万亮。两个人早已经退回五米以外的安全距离,瑟缩的看着母老虎发威。
“这两个叛徒!”,李昂心里骂了一句,转而继续缓和的看着女人。女人的面孔上已是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其实这女人实际年龄并不大,过浓的烟熏妆把本来清秀的眉眼弄得跟致残致瞎一样,让人看不见眉目。几乎咆哮的语气和不断伸展的双臂倒像舞台上一个技艺纯熟的舞者扭动着身形的曼妙姿态,对于后者,展现动作和舞者双重美丽,对于前者,像是一道屏障,把本来年轻干净的气质挡在自己织茧的并不成熟的市侩与老练的屏障之下,俨然一只羊羔披着狼皮对其他草食动物狐假虎威。李昂不仅暗自发笑,但时间容不得让他去猜想这个女人的来历,尽快让她安分下来是最主要的。
“这位大姐,现在就是喊119过来,他们也不会拿着斧子帮你砸机器的,你现在面对的ATM取款机属于国家财产,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国家财产是不允许被破坏的”
“可是,我的钱。。。。。。!”
“请继续听我说完,像您这种情况在用户取款的时候很多见,机器不能代表人,它有出故障的时候,像您这种情况,明天早上拿着身份证原件以及复印件,当然,如果你是开卡人的话,来这个银行向管理人员说明情况,他们核实情况后会马上帮您把卡取出来的。”
女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似乎是对李昂比较官方的对白不太适应,也许是不太理解,不太明白。以她的智商。
“可是以前我用取款机从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为什么这次,在这么黑的夜晚。。。。。。”
“大姐,我跟您说过了,取款机是机器,有出故障的时候,就像我们人类,隔三差五的还出些小毛病呢,像它这么常年在外风吹雨打的硬挺着给人类服务,您说不应该歇会吗,我觉得这是银联公司的失误,最起码也该时不时的检查上上机油什么的,是吧。还有,虽然它是智能机器,但是并不想您想象的那样,还能认清白天黑夜,这点您多虑了。”
李昂一直为自己称呼对方“您您的”感到别扭,他感到面前这个女人比自己要小得多,讲话的时候,李昂一直在注意着女子的脸,越来越感觉出她脸上的那股孩子气,也许不是年龄的问题,而是性格与心智的问题。在家称呼老爸老妈都没用过敬语,虽然一直忏悔自己不孝,但是由于青春期逆反心理导致现在遗留下来的诟病,让他很不习惯重新编排词汇向父母表达自己的尊重和孝心,一是自己和父母的关系比较融洽,没这么多礼教节数,另外,他怕父母不适应,担心他在外面做了什么亏心事回家良心发现了。“孽债啊!”。可是面对群众,除了未成年的弟弟妹妹,一律要使用敬语,这是工作要求,不容商量,其实警察这个职业,不像一般的服务性职业,没有纯粹的服务,甚至在很多场合在语言上要“石破天进“,“一剑封喉”,要强行掌控话语权,这不但要求你有冷静的思维和沉着的应变,还要有卓然的口才,中心是要通过你营造气场,通过这个气场来控制现场,使事态得以顺利的解决。否则在如此复杂的社会里,在每一个复杂警情里,你很难胜任你的工作,甚至成为围观者的笑柄,更糟的是造成失误和损失。而你的损失即使国家颜面和国家财产的损失,那时,你才是真正的笑柄。
想到这,李昂回头看了看可怜的取款机,转过来对女子平静的说:“顺便提醒,咳,提醒您,在我提醒之后如果你继续使用暴力破坏取款机,那么您就涉嫌破坏公私财务,那样我是可以依法传唤您的!”
女子稍微平静的脸马上恢复战斗神态,“传唤我?告诉你,我踹坏了怎么着,谁让它吞了我的卡,是它不对在先,我的精神损失怎么办,谁来给我补偿,你给我解决吗?你还要吓唬我。。。。。。”
“我并没有吓唬您的意思,我只是从法律的角度上告知您,其实说老百姓话,就是劝您别跟它过不去了,再说它是金属的,你的鞋跟再硬也是塑料的啊,就算是两败俱伤你也拿不回卡啊。至于精神损失,如果您认为耽误了您的重要事情导致有所损失,可以依法向人民法院提起公诉,将ATM取款机的生产单位以及所有权单位告上法庭,我们会依照今天的出警所了解情况适时出庭作证。但话又说回来,您觉得有必要吗?”
“如果银行的工作人员贪污了我的钱财怎么办?”
“那样的话我把银行封了,把贪污的人拉出来毙了。”,女子担心的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实,李昂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转变谈话氛围的机会。
果不其然,女子“扑哧”一乐,眼珠不在盯着李昂面部表情的脸,而是四下里看着,叹了口气说。“看来今晚这钱是真拿不会来了,其实我也不是没事找事的人,我妈妈住院了,需要住院费,明天就要交钱,我今天陪床,医院就在跟前不远,本来心情也不好,出来取钱还没路灯害得我摔了一跤。到这了钱没取出来了卡先给我没收了,我心里这个别扭啊。”
“所以你就把取款机揍了一顿之后报警?”
女子嘴角向上歪了一下,眼睛斜着别处,没有说话,一种不服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带着身份证了吗?”
“带着了,干嘛?”,她看着我,眼神里再次充满了挑衅,“你要盘查?”
“不是,跟我回所,把你的身份证复印下,明天一早你就可以来银行取卡了,这个时间上哪找复印店去,回来顺便送你回医院,你不是还要陪床了吗?别在这耽误时间了。”
女子先是一惊,然后想笑,是那种歉意的笑,不过估计她这个月都没有正经谦虚的笑过一会,嘴角不知道该那边向上歪了,甚至嘴边的肌肉都感觉有些抽搐了,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该怎么摆了。“这怎么合适,我还是自己回去吧,明天医院不会催这么紧的,我来得及,别麻烦你们了。”
“没事,反正我也巡逻,一宿不睡觉,赶紧上车吧,速去速回。”
到了医院门口,女子下了车,点头微笑像我致谢,这次表情自然多了。“多谢了,给你们添麻烦了,其实要是一开始那个接电话的警察想你这样办事,我也就不麻烦了,那个人真是的。。。。。。”
“哦,他是临时工,别跟他一般见识。”。李昂不假思索的回答。
“派出所还让临时工接电话?”
“警力不足,没办法,凑人手呗。”
“警察人应该不少啊,怎么会不足呢?”
“都上调科室去了,剩下我们这些没背景的留在基层苦干,快走吧,别让你妈妈担心。”
女子再次道了谢,转身朝医院住院部大门走去。对于最后一句话,她会意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对于这方面的社会常识,她应该比我知道的还多。李昂想着。看着她袅袅婷婷的背影,感觉走路的姿态明显和实际年龄不符。李昂叹了口气,开车离开了。
路上,小季调侃道:“昂sir,今天运气不错啊,碰见的都是漂亮MM。”
“是啊,可就是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我挺烦那母老虎的,一路上没完没了的说,脾气还挺大。”万亮接茬。
“是啊,脾气再大不也让昂sir摆平了吗。她也没敢把昂sir怎么样啊。”
“那是,虎毒不食子吗!”,万亮又接道。
“小季,拿棍子。”
“好您了,给!”
李昂在路边停下车,拿着棍子朝万亮扫了过去,“警察打人了!”,万亮高呼着抱着脑袋四处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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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26 21:46:02 | 显示全部楼层
凌晨15时30分,手机再次响起,知道又来110了。李昂接了电话。
“致富路3排23号,有酒鬼闹事,电话135###########,小心点。”
“收到,记得你欠我一顿夜宵。。。。。。”,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撂了,“这个狡猾的家伙,明早找他算账。”
“喂,我是派出所,是您报警?”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有喊闹的声音和物体摔砸的声音。好半天才有人拿起手机接电话,“是,有闹事的,快过来吧,要出人命了。。。。。。”,随即挂了电话。
“看看车后有没有绳子。”
“还有一根。上回酒鬼闹事,弄丢了一根。就剩下一根存货了。”小季看看后备箱说。
对于酒鬼,李昂一直认为应该严厉处置。酒精并不能成为他们开脱责任的麻醉剂,虽然法律上有规定,醉酒者承担相同的法律责任,但是在实际处理中,酒鬼在一定程度上享受着“豁免权”,醒酒之后痛哭流涕和醉酒时的丑态俨然两个世界的人。这也在实际案件中成为迷惑双方当事人的一幕假象,受害人理所当然的在醒酒者的忏悔面前心软,闹事者更大言不惭的以失忆为由抹去之前所有的不理智行为。不得不说,在公众眼中,酒精成为不法之徒利用道德人心逃避法律的一道妖符。李昂心里知道,这些都是酒鬼常用的伎俩,酒鬼一般是通过酒精麻痹自己的人性,纵容自己的潜意识表现到行为上,大脑完全有能力控制这样的行为发生,只是由于感情和性格的因素放任自己。不,不是放任,是故意放纵。这如同一个人在面临抉择时放弃人性中必须恪守的原则转而走向人性的另一端?犯罪道路。但这终究是一个完整的,有效的主观故意。是构成犯罪行为的要件之一。不过酒鬼们一般也很聪明,他们会很好的把握自己限度,把洗演绎的恰到好处。这样的人无外乎两种:一是地痞,这些人熟知一些法律,知道怎么可以不受重刑,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闹的很咋呼,收的也很到位。这就是所谓的刁民。另一种是平时怯弱的人,借酒消愁,撒撒酒疯,不过他们终究能控制自己的意识,不会引发严重后果。这些人一次次在违法与犯罪的边缘打着擦边球,试图通过蛊惑大众的把戏,在轻微的案件中推卸自己的责任,逃之夭夭。而事实上,他们的把戏也屡次获得成功。这个小镇上喝酒的人很多,和赌博一样,喝酒是这个小镇赖以生存的民生和闻名遐迩的民风。如果天天处理的话,估计小镇该上演“空城计”了。现实和理论有很大的差别,这是李昂在实际工作中悟出的最大结论。一切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因为在村里,道路很不好走,颠簸一路,终于到了家门口,未下车,已经听到了院子里面传来的喊叫,不,应该说是嘶吼。大门没有关,李昂进了院子,迎面的情景有些让他意外,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提着一把菜刀,站在院子当中不知吼着什么,对面两个屋都亮着灯,其中一个屋子门口,站着一位男子,年纪略大些,一语不发,面无表情的看着提刀的男子。男子的吼叫冲着另一件亮灯的屋子,里面应该有人。但是从李昂的角度看不见。
酒鬼拿刀确实是一件让人棘手的事情。眼前的一切在他的潜意识里,面对他的武器,都可以化为乌有,事情究竟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要看他控制自己意识的程度以及平时的性格了。
“跟在我后面一米到两米,我不动你们谁也别动。”,李昂冲着酒鬼,话是说给小季和万亮的。
两个人默契的跟在李昂后面,在这种场面面前,他们二人不会退缩的,这点李昂清楚。长期的接触中,使他们之间结成超出仅仅是工作关系的更亲密的哥们关系。笑场上打斗,拆台,但是碰见真格的,谁也不会让兄弟吃亏。做人的原则在这时显得格外重要。李昂知道自己带出来的兵都是硬朗的,但是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和辅警的区别。宁肯自己出事,也别让辅警出事,除了兄弟,他们仅仅是零时工,不像自己。出了事,没有任何保障。他可不想看着灾祸落在他们身上之后没有救济的过着后半生的日子,而他自己却悔恨的跪在兄弟的床头表达着自己的忏悔。如果那样简直是警察的耻辱。这些是李昂必须想到的,也是他做人的原则。
酒鬼显然意识到了有人来了,向左张望着,瞬即提起刀指着李昂:“谁让你们来了,给我滚,我的事不用你管!”
“别这么大脾气,有事不能慢慢说嘛?”,李昂没有动,站在原地。这句话是为了看看他的反应。
男子让李昂这么一问,身子转向了他,手里的刀依然拎着,但是垂了下来。眼神迷离的看着李昂。
“被吸引是一个好现象,”,李昂心想,“这样事态就被控制在两个人之间,任何一个人退出这种局势都是有利的,当然,前提自己能够与对方抗衡,并有十足的把握缴械或者控制住他。”
男子明显是喝醉酒了,但是应该不是很多,从外表看,走路并不是十分摇晃,但从仅仅七八米的距离就可以闻到酒味以及男子说话时吐字的模糊,如果是一个正常酒量的人,只不过三两高度或者半斤以上低度白酒。
“你不认识我吗?我是你这的片警,你姓陈,我没说错吧?”,李昂继续以语言为主摸索并试图打开整个事态的走向。他撇了眼看了看站在屋门口的中年男子,仍然是面无表情,脸像被打了霜的茄子一般透着灰黑的颜色,愣愣的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他根本与此事毫无相关。
李昂开始向前踱步,每步不超过20厘米,频率在每秒钟一步到一部半左右,这时开始攻击的信号,同时将手掌伸开在身后摆了摆,随后把两只手插进了口袋。小季和万亮看得明白,这个手势是让他们俩不要跟进,任何大规模的行为都会导致醉酒者情绪的异常,但是两人并没有原地一步没动,而是以更小的幅度和频率向前挪动,只要不让男子发现,距离是速度和力量的唯一限制条件,他们希望自己的有生力量能够投入到可能发生的搏斗中,而不是在院门口坐以待毙。所以,二人尽可能突破这个限制条件,在不妨碍大环境的前提下,争取进入到有效的进攻的领域内。
从门口走到男子跟前只需要5到6秒的时间,李昂给自己这几米的距离规划的十分周密,除非发生特殊的变故,否则无论醉酒男下一步做什么,李昂都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他的面前将他扑倒,他看了一眼前面亮灯的屋子,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从声音来判断,当事人的与醉酒男的距离对比李昂与他的距离相等或者稍进一些,只是因为角度的问题看不到而已。当然,李昂仍是通过语言来窥探他的情绪。他的眼属于那种狭长的眼形,记得不知道从谁的嘴里听过的算命八卦,这样面向的人性格坚定,容易偏执。这个念头如风样飘进脑子里,随即化为云烟。李昂知道平静的心态在此时是主要的前提,他甚至为方才的念头感到可笑,随即心无旁骛的专注着对方的眼神。李昂此时的心,平静如水,静则平善无为,动则波涛汹涌。
“有什么事情说不开,能跟我说说吗?”
男人仍然看着他不说话,目光里说不清包裹什么内容。
“要不有时间,我跟你坐下来喝一回,顺便谈谈心。”
仍然不说话,拎刀的右手微微颤动了一下。李昂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你就是在新昌超市做保安的陈,陈什么来着,我想不起来了,你提醒我一下。。。。。。”
说到这,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为了稳妥,又向前挪动了一步。男人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右手向上抬了起来,刀也准备向上举,但是他没机会了,李昂已经进入了最佳的进攻区域,刹那间,李昂猛的伸出左手准确握住他向上抬起的右手的虎口,右手掌从左侧贴住他的后脑,顺势拽着他的头部向后撤了两大步,对方在如此迅速的动作下没有任何防备,随着李昂后撤的身体向前踉跄出去,就在他为了维持身体平衡向前跨出左腿的瞬间,李昂伸出右脚挡在他的左腿前,醉汉身体彻底失去重心,向李昂怀里面朝前倒去,李昂向右侧一闪身,让出一块空地,让他的身体如一块肉扔在面板上一样“?”的一声结结实实的趴在地上,而拎刀的右手被李昂的左手握住抻着垂直向上,与身体成90度的直角,旋即李昂右膝跪在他的右肩膀上,双手一同握着对方的腕子向里掰。醉汉疼的不行了,刀掉落在地上。
“来人!”,未等李昂喊完,小季和万亮早已冲过来,一个人摁住另一只胳膊,一个人到身后把他的两只小腿向上蜷起,交叉后用膝盖顶住中间的位置。此时的他已经是刀俎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了。李昂掏出绳子,把他的两手背后结实的捆了个结。
一直站在门口的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似乎是一直恐慌而又期待的结果终于到来,心里对这样的场面并没有表现出异样或者排斥,锅底似得脸色依旧灰黑。转身走进了屋子。临走时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都是你自找的。”。
醉汉被控制住后如梦方醒,扭着脖子看着男人进屋,竟带着哭腔大喊:“爸,别走啊,爸,您过来救救我。”,李昂看着他突然变得表情丰富的脸一阵恶心,他甚至放弃了反抗,撒泼一样的大哭大叫,李昂怀疑自己刚才缜密的行动是否有意义。
“妈的,原来是个屎蛋。”,李昂失望的看着这张充满慌张和恐惧的脸,然后又看看后背纹的一堆乱七八糟,飞禽走兽都不缺,都能给野味餐馆做代言了。“地痞流氓里面也该打假了,最起码也得有个资格证书什么的,要不然哪能随便盖章啊。”李昂感慨着,为这一后背的艺术兼某种形象的代言落在他身上感到悲哀。
作为警察最无法忍耐的就是付出与收获不符,因为警察的付出危险性要远远大于常人,在你用伤痛甚至生命作为赌注换取一份成果的时候,如果发现结果远远低于你的预期估算,这最让人抓狂不过了。此时李昂就是这种心态,一种大学生去小升初参加考试的感觉,即使获得了满分也没什么可骄傲的,如果是一个逃犯或者现行犯被制服,这种荣誉感足可以让他一个星期不吃饭。但眼下的情景,让李昂有一种做了大量无用功的挫败感。他是在想不出手底下这个哭爹喊娘的傻子能举着刀干出什么事情来。
警察的荣誉与军人的荣誉是至高无上的,这种追求永远是世界上最无畏无私的追求,因为,在他们前进的路上,生命的平坦与死亡的深渊永远没有间隔。
屋子里终于有人探出头来,像暴风雨过后从树洞里钻出来的小鸟。从年龄上看,应该是一家三口,儿子高高大大的,和酒鬼身材差不多,看见李昂,在看看趴在地上的酒鬼,脸上的表情依然惊慌失措,背后的爹妈躲在身后,不敢向前。
“就,就是他,刚才用,用刀吓唬我们。”,高个年轻男子用手指着酒鬼,冲着李昂说,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干净整洁的白衬衣,惊神未定。声音发颤。
李昂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两头的大小伙子,张了按照半天嘴不知道说什么。
也许,是人的一种责任,也许,是一种信仰,但李昂总是不愿把事情提到信仰的高度,认为那是革命先烈的事,和自己关系不大,自己只是按照生命给你设计的轨迹走自己的路,行走在这条路上,有原则,有规范,有各种条条框框的纪律规定,这些东西镶嵌在你的脑子里,逐渐和法律,道德,人心融合在一起,很自然的推动着你,指引着你,稳步的行走在路上,纵使虎豹豺狼,刀山火海,如何应付,要看你的觉悟了。觉悟这东西,就是之前那些文字或者非文字的东西化作思想在你心里的地位以及能够起多大的作用。这东西指使着你在社会在工作在一切与人与事接触的场合表现出来的应对和处理方式以及能力。每人都有自己的觉悟,对人生,对社会的觉悟,因人生不同,每个人的觉悟高低不尽相同。这里不是指道德的,而是指对事物的一种综合评价。在非洲大草原上,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是不变的法则,也是每个生物必须要有的觉悟。草食动物相助群居,因为弱小;猎豹食肉而独居,因为它有强悍的耐力和极限的速度,每次捕获的猎物只有一半能吃到嘴里,其他的,被狮子和鬣狗抢食掉了。狮子很少捕猎,很多程度上靠吃腐食充饥,或者在其他肉食动物的嘴里夺下食物,这就是居于食物链顶端的生物的不齿行径,当然它们有这个能力这样做,也正说明它们的霸道和强势,鬣狗凶猛顽劣,虽然个子小,但残暴狡猾,有时甚至可以以几倍十几倍的数量与狮子抗衡,夺取猎物,它们也很少捕食,或者基本上不捕食,和狮子一样靠抢夺为生。谈论这个,只是想说明每种动物在共同的生存环境下有属于自己的生存法则,繁而不乱,共持平衡。人类社会亦是如此,只是在文明社会下,残杀和猎食被披上了华丽的外饰。生存法则亦是比非洲草原复杂百倍。在这里,你究竟扮演狮子,豹子,鬣狗,以及任何草食动物杂食动物,除了社会给予你的角色,还要看你具有那种动物的天分。有人强势,必有人孱弱,有人嚣张,必有人愚顺。有人高尚,必有人卑劣,有人勇猛,必有人怯懦。尽管我们有法律,道德,纪律来规范社会,但是剖开这些面罩,仍然可以显露出一个个或狰狞,或暴怒,或咆哮,或紧张,或惶恐,或不安的面孔。这些面孔背后的思想觉悟相互交织构成另一个社会层面。一个更逼真,更现实,更残酷的社会层面。一个更自然,更原始,更野性的内心世界。
想到这些,只是因为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那个高大的白衬衣男子。以及躲在他身后,面色疲惫的家人。这就是这个男人彼时的觉悟,李昂想,看看地上的醉汉,这也是他方才的觉悟。刚才不顾危险将他制服,是自己的觉悟,李昂已经很难说清形成这种觉悟是职业本能还是内心认识。作为一个30岁的男人,很多因素已经逐渐交融,粘合在了一起,形成一种固定的思维模式。这种思想在血液里流淌着,流向心脏,供给给大脑。但是有一点是李昂不用思考,也难以忍受的,当醉汉举着刀指向一家三口的时候,作为成年人,白衬衣男子蜷缩着在屋里和父母噤若寒蝉,忍受凌辱,等待着警察的救援,是不失为一种智慧,还是一个男人的耻辱?李昂达不到那种智慧所需要的智商,而更认定后一种看法。于是,当醉汉的外强中干被揭露,当白衬衣男人苟且偷安被目睹,当醉汉父亲麻木的走进屋里,李昂颇为感慨,他想到了社会的真实,生命的残忍,而这一切,又都是合理存在的。内心不由一阵空虚。一种悲凉落寞的气氛熏染着他。于是,他又想到了非洲大草原。
李昂顿时对地下趴着的人产生一种厌恶,站起身来朝男人进去的屋里走去。头也没回的对着他说:“起来,跟我去趟派出所。”。他相信即使不采取任何控制手段,在威严面前,他也没有任何胆量擅自为非作歹。小季和万亮也松开了手,警惕的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站在屋门口,看见迎面的一张床上侧躺着一个老太,而那个之前进屋的男人就坐在老太脚底的床沿上,抽着烟。老太面朝着外面,李昂得以看见她的外貌。这是一张众人脑海里熟悉的苍老的面孔,眼窝深陷,没有半点光彩,也读不出任何信息。寥寥白发像蓬乱的枯草一样,依附在大面积裸露的头皮上。酒鬼脱离了束缚,踉跄着跑进屋里,“扑通”一声跪在床前,声泪俱下:“妈,儿子不孝。给您惹麻烦了,求您跟警察说说,别带我走了。”。如果说白衬衣男人聂于淫威,在软弱中仍然知道将父母护在身后,是一种孝心和天性与人性中善良的表露,那么,眼前这个欺软怕硬,刁滑无赖的男人利用年迈生病的老母换取他们的怜悯的行径,则是彻彻底底的将他泼皮市侩,卑鄙龌龊,形同狗彘的丑陋人性展现的淋漓尽致。李昂知道这家伙的话是说给他听的,但是看着床的老母,李昂不忍心当面说什么。老太双眼看着她,嘴里嗫嚅这,不知道说的什么,但是从动作眼神中看得出是一种关切。“不肖”儿子趴到床前,继续逢场作戏。李昂看不得这恶心场面,小声的跟他说,“这么大男人,别跟孩子似的, 跟我走一趟,我不处理你,写个检查就回来,看你表现。”。男子知道这样拖延不过去,悻悻的站起身,随着小季和万亮上了警车。李昂刚要出门,只听见后面传来一声苍哑的声音,“这孩子我们是管不了了,他妈都这样,我也寒心了,交给你们处理吧。”
李昂回头看了看,是坐在床沿的男人,话里听出他应该是那男子的父亲。他依旧面部毫无表情,脸色阴沉。李昂没有说什么,回头走了出去。
中国自古重视谦孝礼仪之风,古语“百善孝为先”,无孝,则无忠,无义。乌鸦尚知反哺,羊羔尚知跪乳,为何高等智商的人,连动物最原始的本性都泯灭了呢?李昂长长叹了一口气。驱车回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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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26 21:47:39 | 显示全部楼层
天已经大亮了,看看手表,5点10分。时间就是这样,当你无视他的存在时,他也无视你的存在,有如奔跑在毫不相干的两条高速公路上,瞬间消失在各自的视线里,偶尔回眸的时候,早已事过境迁。三个警情,只是三个警情,就消磨了一夜的时间,几乎耗尽了李昂三人的精力。李昂对这样的情况早已经司空见惯,年复日久,类似这样的消耗并不会给基层派出所民警带来精神上的损伤,而实质,特殊的工作和不规律的作息已如毒瘤的种子一般寄生在他们的身体里,健康,正在被慢慢的被剥蚀,像从未修葺过的墙皮,脱落的漆面在微风中?动着,墙体在风雨的覆盖下逐渐凹陷。街面上行人渐渐多起来,但仍然可以感觉出清早的那份清新。李昂喜欢这种感觉,尤其当一天24小时的工作接近尾声的时候,初升的太阳掀起的一片清亮和些许清凉的空气总会掩盖一天的沉重和黏糊糊的浊热感。为身心注入      一丝爽和朗松愉。李昂喜欢用“清”这个字眼来形容此时的心情。一半是“水”,一半是“绿”,融合起来是蓊郁恬美的田园,而缺少这两样,那和沙漠没什么区别。李昂觉得这个小镇缺少的恰恰是翠美甜润的感觉,但在此刻,仍然用自己的理想浪漫主义为小镇的清晨镀上一层浅浅的诗意。早点摊的浆子冒着热气,新出锅的油条金黄焦脆,不锈钢大锅里的豆腐白嫩多汁,赶路的行人和起早健身的老人一同享用着美味的早餐,不管怎样,他们的心情的应该是愉悦的,在这不仅仅是果腹充饥的生理过程中,通过味蕾的感知,咀嚼的快感,转生为一种包含着对生命的感恩,对生活的憧憬和向往幸福感受。想到这些,除了一种油然而生的美好心境,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李昂的肚子饿了。当然,感同身受的还有小季和万亮。
“咱的夜宵怎么办,昂sir?”,万亮的肚子已经撑不住了。
“还夜宵,没给咱报销就不错了,”李昂压住自己的饥饿感,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听说周局那夜里也够折腾的,是吗?”,小季问。
“恩,肯定有事,要不然不会不给咱们送夜宵。”,小季的话让李昂心里不踏实,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态慢慢进入了工作时的临战状态。不祥的预感在心头缭绕。
车在派出所门口停了下来。小季和万亮带着酒鬼先进了值班室,李昂跟着走了进去。
值班室的灯依旧亮着,坐在电脑前面的是实习民警小王。小王是刚进所两个来月的的实习民警,这孩子挺老实,也挺勤快,就是有点胆小,遇事有点怕。周局安排他多干些内勤的工作,他的字不错,文采也挺好,正好帮着所里文书的内勤小宝誊誊轻。有时出警忙着了顺便喊上他一起干外勤。但这孩子一见人多的场面就跟新兵蛋子上战场一样,头蒙腿软。周局执着的想通过一次次拉练来磨砺孩子的血性,但是效果甚微。老肖深谋远虑的说:“这孩子将来是坐科室的料,你总硬逼着人家干咱们这粗活,那不是赶鸭子上架吗?别总那你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理论来诱导孩子,你不知道在咱这吃人社会猛于虎吗”。周局顿悟,放弃了逼良为娼的计划,天天忏悔着差点将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引入歧途。于是内勤小宝正式收小王为徒,传仕途之道,授公关之业,孩子如鱼得水,大显身手。于是周局得出一个结论“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此时看见小王,李昂差点没笑出来,只见人家孩子端坐在椅子上,小臂相叠放在桌子上,双眼微闭,由于地球引力的麻烦和困倦的引发的疲劳让他的脑袋每隔一小段时间从逐渐低垂下去的状态猛的向上抬起,似乎两股力量像是两条命令,却不知道去尊从那一条。对于小王小学生般的神态,李昂有点苦笑不得,他轻轻的敲了敲桌子,生怕让孩子在脑神经内部引起的徘徊中发生错乱。小王听见响动,猛的睁开眼,看见是李昂,像见了亲人一样差点没哭出来。
“李哥,他们,他们都在上面,周警长,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李昂心马上揪了起来。
“有一伙打群架的,周警长可能受伤了。”
李昂没有再问,快步向询问事走去。
“昂sir,这个人怎么办?”,小季问。
“把他带到询问室,你们俩先看着他,如果再闹杂就用绳子捆起来。”
“李警官,我错了,您原谅我吧,要不,咱去外面吃点东西,我请客。”,酒鬼谄媚的一面显露出来。
“别他妈给我废话,屋里呆着去,看你表现,不老实别想给我走。”,李昂没心思跟他消磨。边说话,边向对面的询问室走去。推开第一间,里面蹲着五个男青年,五个人的目光一同朝李昂投过来,眼神中充满了不安和期待。辅警“毛驴”在门口处呆着,负责看守。李昂没说话,继续走向下一间询问室,房间里出现了李昂预想中的一幕,老肖正在讯问一个嫌疑人,他的一只手被铐在铁质的椅子上。
“周局怎么了?”
“差点立了一等功。”
“他人呢?”
“没事,别担心,他命好着呢,没那么快见阎王。”
“怎么回事”
“群殴,周局控制不住,鸣枪示警,有人过来抢枪,差点出事。”
“他真没事?”
“你放心吧,他结实着呢,只是有点皮外伤,软组织挫伤,算是轻微伤吧。”
“谁抢的枪?”
“就是这小子。”
李昂走过去飞起一脚踹在他的头部,这一脚根本没有考虑劲道,实实在在的踢在了他的头左部。老肖冲了过来拦腰抱住李昂,使劲往外拖,大声喊着,“你干嘛,还嫌事不少啊。”李昂挣脱了瘦弱的老肖,连续在他的头部踢了几脚。嫌疑人一声也没有喊,只是抱着头,任由李昂的脚踢过来。一瞬间,李昂想,“这是一个道上混的小子,挨打很专业。”。老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李昂从嫌疑人身边拉开,并推出屋子。“你干嘛啊?脑袋又进水了。打出事不光是给你自己惹麻烦,分局督察和市局督察他们闲着没事干呢,他们不折腾咱就失业了,你想往虎口里跳啊。”
李昂瞪着老肖,眼眸中出奇的愤怒让老肖生怕控制不住眼前的这头猛兽。他深知李昂的脾气,这是一个行为越过大脑思维的男人,尤其当他的原则被践踏的时候,迸发出来的愤怒会像火山下面滚烫的岩浆即将拱破地壳地表喷涌而出一般不可节制。老肖在这个时候往往充当着灭火员的角色,他知道以他的角色,即使不能压制爆发的火山,也会逐渐冷却地表下面滚动的岩浆,平息断裂的地壳。
“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冷静下来,处理这件事,不过要是再发生刚才的一幕,你就把我们都毁了,这点你知道。后面还有几个人没有录口供,没有你闲着的时候,你去洗把脸,我等着你。”。老肖知道此刻最大的忌讳就是阻止李昂插手这件事的调查,这会让他体内的火气把自己憋坏的,最好的疏导方式就是让他从容的进入工作,因势利导,反而到可以让他冷静下来,平静的对待这件案子。在情商方面,老肖有着高于常人的冷静和判断。这往往使他能够在关键时刻春风化雨,水滴石穿。李昂没再说什么,甩开膀子朝着盥洗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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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26 21:49:07 | 显示全部楼层
凌晨14时50分,老肖一边玩着网游,一边跟旁边的周千搭茬,“周局,给昂sir送点吃的去吧,那报警的姐姐不是省油的灯,估计李昂现在忙活的不知道说什么了,怎么着也得慰问下,送两瓶矿泉水去吧。”
“恩,作为首长我怎么着也得体恤下属,再说这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真饿个好歹的,她媳妇可怎么办啊?”,周千和老肖一起不正经。
“首长英明,后方交给我了,前线的弟兄还要靠您老动员啊。”
“这点也没有烧烤了,给他买什么呢?”
“便利店买点面包吧,晚上他也没吃,现在还空着肚子呢。”,老肖终于说了一句人话。
“恩,顺便捎袋牛奶吧,有营养。”
“别买三鹿的啊,有毒。”
“我还不想犯罪,守住后方啊,老肖,别出什么事。”,说着,周千带了辅警“毛驴”出了派出所大门。
“昨晚我烧香了,应该没事,你放心去吧,我以党的名义发誓,我会死守阵地的。”,老朝周千的背影喊了两嗓子。门咣当一声关上了。老肖把值班室的灯关了,只留着大门口外面的一盏照明灯。
“也该休息了,这么晚亮着灯,以为我这拉客呢。”,老肖自言自语,关了笔记本,把身体囚在沙发里,和衣闭上了眼睛。
周千开着车,去干道上的昼夜超市采购。他看了看手机,凌晨3时5分,外面夜央人静,没有一丝风,倒显得有点闷,只能靠开车带起来的空气流动从车窗涌进驾驶室。周千回想起以前许多月黑风高的夜晚,也是他一个人带着辅警夜巡,这样的日子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自己的心境已经从起始的那份慌张拉练出了强悍的平静。不过今天,到是月朗风清。周千想到,应该是个好兆头。刚想到这,手机响了,看了看,是老肖的。
“喂,怎么了?”
“有警,开发区,有打群架的,李昂那还没完事呢,你先过去,我派别人也开车出去了,小心点,他们有家伙。”
“这个时间打群架,不对劲啊,开发区什么地方,有电话吗?”,周千从刚才的痴梦中被拉回了现实。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吉野镇,这里的月亮都他妈的是假的。
“停机电话,地点是开发区与蓬勃路交口处。”
“好的,知道了”。周千开了警灯,朝开发区走去。
“我拿着棍子吗?”毛驴问。
“没必要,这不是打群架的时间,喝酒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这一次,周千判断失误了。
距离现场相隔50米,周千隐约看到一团人影,虽然有路灯,但仍然看的不是很清楚。有嘈杂的声音传来。
“响警报!”,周千果断的命令。从外表看他判断现场的事态要比预想的严重。
毛驴马上打开警报开关。警报声在寂静的如飞舞的银蛇窜入漆黑的夜空,刺耳的不和谐声弥漫并威严的警醒着每一个黑暗的角落。也没过了人群的嘈杂声。车已经开到了跟前,周千看到有大约二十来人围在一起,人群中间有人在互相殴打,骂街和斗狠的喊闹声不绝于耳。他们手里都拿着棍棒,还有的拿着砍刀。有十几个人在看到警车的同时已经逃之夭夭。剩下的几个人是处于核心的七八个人。其中有人拿着匕首。周千处理过很多嫌疑人多余己方的警情,对于现在的态势,他迅速的思索着适当的方式来处理,对于目前群殴人群的顽固,周千可以把握对方的心里,凶性被激起来的人是很难驯服地。目前最好的方法是冲散殴打的人群,同时避免自己与对方的人群受到伤害。
“把警报声音调大!”,周千对着毛驴吼了一句,随后把车向人群中间开去,慢慢的顶向核心的还在打架的三四个人。他希望通过闪烁的警灯和刺耳的警报震性麻痹的人群。
但是这次周千又估算错了。
站在外围的一个拿着棒球棍的男子,看了看顶进来的警车,喊了一句,“操你妈的,闹什么闹!”,说着挥起棒球棍砸向警车的前挡风玻璃。随着一声向,前挡风玻璃随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出现,巨大的力量使整扇玻璃从框子上塌了下来。周千下意识的护住头和脸,抬起头的片刻,他看见了手上的血。
“我操你妈!”,毛驴已经吼叫着拿着棍子从警车上冲了下去。
鲜血让周千大脑沸腾了,眼前的一幕让他如何也没有料到,以往处理突发事件的每一个情景在脑中回放着,却没有让他能够泰然的处理眼前一幕的答案。更糟糕的是油然而起的愤怒正燃烧着周千浑身的每一个细胞。刹那间,他看见其中一个人手中的匕首,明晃晃的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像死神的手里的镰刀。寒冷的光像一棵倒挂的冰柱一样,尖端朝下向周千的大脑刺去,刺骨的寒冷和疼痛顿时熄灭心中愤怒的火焰,冰雾发疯似的顺着血液流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周千感到心头战栗,他知道,这是死神的威胁。当面对死亡的时候,反而会让人变得镇定,尤其是一个警察。周千迅速跳下车,同时抽出拴在腰间的92式手枪,打开保险,拉上套筒,面对着殴斗的人群,向天明抢示警。同时大喊,“不要动,我是警察,所有人放下武器!”。毛驴拿着棍子,没有再往前冲,期待着下面的结果。人群停止了互殴,把目光转向了周千。周千又放了一枪,继续喊道,“我再说一遍,所有人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背朝我蹲在地上。否则我以涉嫌妨害执法罪逮捕你们!”。七八个人纷纷扔下了棍子和砍刀照着周千说的做着。一个趴在地上的男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的手里握着那把匕首,踉跄着朝周千走过来。毛驴再次冲了过去,却被周千叫了回来。男子身上血迹斑斑,上身的T恤已经破烂不堪,脸上已经被血染红染黑,但是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只是,目光中充满着恨。周千了解这样的眼神,这是一双被黑暗,血腥,暴力填满的双眼。内心无知和蒙昧无法让他用双手擦去眼中的污渍。而病毒和细菌在皮肤外表泛滥,直至腐烂到心。
“向后退,否则,我要开枪了。”,周千将枪口对准了男子,此刻,他平静的注视着男子的一举一动,平静的将千钧之力灌入四肢和双眼,平静的控制着自己的思维,不允许有丝毫的差错。距离男子只有五米的距离,他却把食指放在了扳机圈外。
男子跑了过来,挥动着匕首,周千小节奏的先小步后退着着,寻找自己认为恰当的机会,男子并没有挥出匕首,而是朝着手枪跑了过来。周千右手摁动了枪的卡榫,弹夹落到了左手,左手顺势攥住弹夹,使之在此刻形成一个金属“武器”,就在男子想要夺强的的刹那,周千用弹夹平面的一侧狠狠砸向男子头部右侧。男子如坍塌的的石柱重重的倒在地上。看着不断呻吟的男子,周千确认他已经没战斗力了,那一边,抱着头的六个人回头看着刚才的一幕,有的已经站了起来。
“嘭!”,周千朝着着他们的斜上方再次放了一枪,“蹲着别动,否则打穿你们的腿。”。;众人纷纷继续保持原来的姿势,败势一定,他们别无选择。
这惊险的一幕仅仅发生在三分钟的时间里。控制住现场,周千方感觉到刺入额头和手臂的玻璃碴子划开的伤口开始作痛。随着有一阵由远而近的警报声,老肖开着警车赶到了现场。
“开枪了?”
“恩。”
“你受伤了吗?”
“皮外伤,没事。”
“怨我了,我低估了事态的严重性。”,老肖看着现场的情况以及周千脸上的伤口。
“不光你,我也低估了,不过还好,摆平了。”周千回头看了老肖一眼,咧嘴笑了笑。这是充满胜利的笑容,虽然咧开嘴导致脸上的伤口疼痛加大,但是一个警察的荣誉和自豪仍让周千找到了一种职业的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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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26 21:50:12 | 显示全部楼层
询问室里,老肖面对着满脸疲惫的主犯,也就是和周千抢枪的男子。
“叫什么名字?”
不语。
“没胆量说?这就是你的骨气?”,老肖点燃一根烟,没有任何表情的询问。可以认为这个动作是老肖工作中认真投入心思的信号。但是,无论内心如何变化,从外表,看不出一丝的迹象。如果内心已是风起云涌,但表情胜似闲庭信步。
男子抬头看了看他,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但有一点可以明显看出,那就是顽固,比石头还要坚硬的顽固,以及从顽固中衍生出来的对任何事物的不在意,或者说不屑。
但这恰恰是老肖要得到的,一个优秀的预审员,要知道如何和嫌疑人的内心交流,单单从外表得出结论,是讯问人员的大忌。现在嫌疑人每一个动作和眼神,都能递交一份心态报告表传递到老小的大脑里,他像一只贪婪的食肉动物,慢慢的随着猎物身上散发的气味追寻着,哪怕这条猎捕之路永无止境。
“多大了?”
“19。”,年轻人继续着走马观花似的的神情和动作,从不正眼看老肖一眼。
“够判死刑了。”老肖心想,这是一个不错的开端。从周千的口述中,他已经得知事件的全部内容,单单从男子的行为看,构成故意杀人罪并不是没有可能。
“老家哪的?”
“山东,阳谷县。”
“哦,武松的老家,我说你怎么这么厉害呢?”,老肖微笑着咪起一双眼睛,此时他的面容由于神态的变化已经将一个诈骗犯的脸庞刻画到了极致,但是正是这副尊荣,让多少嫌疑人不寒而栗。“武松打的是老虎,你呢?也认为自己除暴安良了吗?”
“警官,我不是武松,也不是英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但是我也有维护自己利益的权利,别人欺负我,我当然要还击。”,男子看了一眼老肖,继续把头歪向左前方45度的位置,平静的撇下这句话。
老肖知道自己的问话触及了他的道德观,也就是对人性道义的一种评价,男子并没有随随便便敷衍过去,而是含糊并确定的做出了回答。带有保护和反击的味道。
“那么你今天的行为呢?能给我解释一下吗?哪里是被欺负,哪里是维权?”,老肖逆流而上,继续追问。
男子这回不动声色,甚至将昂起的头再次向上抬起了一个角度。
这是一个抵抗的姿态,老肖想。这不是一个好兆头。现实说明他的内心压抑着大量的愤怒,从他的角度看,愤怒中的含量大部分有可能是悲愤和痛苦造成的。这并不是一个无事生非的家伙,老肖暗自想道。他嘬了一口烟,继续问道“小伙子,从你的谈吐中,我感觉你是一个思维清晰的人,能够正确表达自己的观点,也能够正确选择自己的行为,在正常的情况下,我说的对吗?”
不语。
“我暂且把和你斗殴的人想象为一帮强盗,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当然,我这样想,是要把自己放在你的位置上想下这个问题,别以为警察总是做表面文章的,看见什么就随便下结论,如果那样的话,你也能干警察。适时的变换角度,站在每个人的位置上考虑当时的情况,不仅是把握案件脉搏,对案件定性的重要环节,也是了解嫌疑人以及受害人的心里活动重要方法。同样是给嫌疑人定罪量刑的重要的依据。不过你记着,无论我怎么转变角色站在对方的角度上为你们考虑,但是,我们最终的立场不会变。我不是强盗,我不会草菅人命,更不会掩埋真相,我不会对现场上每个人的流血和伤害视而不见。我不会对事件的原本初末置之不理。我不会将现场上所有参与者放在一起‘一锅烩’着处理了,同样也不会把行凶的人拎出来就这么枪毙了,而对他的冤情不闻不问。之所以我要这样对你说,是因为我想告诉你,我是一个人民警察,一个仲裁者,不要把我想成封建的县衙门,各打五十大板了事。或者你不去击鼓鸣冤,我就不闻不问,在如今中国的土地上,任何一件违法犯罪的事实我们都要去主动追究,直至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我要对所有人的每一个行为,每一组思想,审辩思考,对现场上的每一个痕迹和物证提取和勘验。对于你们的动机和目的,无论是以前的,现在的,藏着的,掖着的,我都要清楚的了解,漏掉一点,就是我的失职。对于我来说,最主要的,也是工作的最终目的,就是真相,你明白吗?”,老肖提高了语调,语气逐渐变得强硬起来,“所以我建议你把你不置可否的愤怒暂时收起来,把你对于我的偏见扔掉。我可以同你探讨问题,分享你的感受,交流我们之间互相的看法,我也奉劝你能够心平气和的与我谈话,而不是把我当做几世的仇人对待。但是我们这样做有一个共同的前提,我有必要提醒你,我不想以一个没有原因的谈话来换取你的内心,那样的话你会认为我是一个骗子。哪怕你无畏的去抵抗,我也要阐明自己的立场,那就是在任何人涉嫌违法或者犯罪的事实基础上,需要澄清事实,查明案情,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将违法犯罪者绳之以法。你,或者他人,在现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行为,都是受你的思想控制的,因此你要受到你的行为造成的危害结果相对应的惩罚,这就是我们共同需要面对的结果,如果你能接受,我们继续谈话,如果不能接受,你可以继续你不知所以的愤怒,但是我要告诉你,你的愤怒可以不置可否,但是法律绝不允许任何案件不置可否!”,顿了顿,老肖接着说,“而且,我认为,以你的为人,不会做一个缩头缩尾,颠倒黑白的人,是吧。”,老肖说完这句话,把长时间燃烧的烟灰,弹在地上,随即看着男子执拗的脸庞。
这番话,作为一柄利器,对于行凶者,是强有力的的一击。从心理上给予冲击,虽不至于釜底抽薪,但也营造出四面楚歌的氛围,对有隐情者,同样是给予心理的一记震撼,除去无知的抗拒,平稳内心的波澜,抚平心底的伤痛,给对方一个平等对话窗口。这样既不失去自己的地位,又有利于对方放下包袱,解除思想上的甲胄。老肖从经验判断更偏重与后者,从他自始至终昂扬的神态和略带悲情的愤怒,而不是惯犯那种涎脸似的狡猾,他的神经虽然粗大,但应是未经打磨的粗犷,而不是经世事包裹的圆滚。不管怎么样,老肖把这块石头抛了出去,能否拾来美玉,拭目以待。
男子终于低下高傲的头,从侧仰的45度角变成俯视45度角,表情也不再拥有之前那般“视死如归”的革命气节。但是他仍然未正眼看老肖,其实就是一直没看。老肖心里明白,之前是懒得看他,现在是不敢看他。他说的话已经慢慢掀开皮肉,侵入他的神经。
“好吧,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假如那帮人都是强盗。你维持正义,那么警察来了,你为什么要袭警?”
“我没有!”,这句话想用刺刀扎了他的后脊梁一样让他挺直腰板,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老肖。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看着老肖,眼神里仍然充满了愤怒,但是愤怒的成分再次发生了变化,有更多的无辜和委屈。
“谁砸的警车,是你,还是你的人?”。
“是对方的人,是那个胖子。”
老肖这次没有马上提问,而是一直看着对方,对方也在看着他,两束目光在空中碰触,男子的目光宛如极不稳定的电波,在慌忙的寻找着发射点,老肖的目光犹如机组发射出的强烈的激光信号,以无限的距离投入太空,寻找未知的线索。前者明显被后者兼并了。男子忍受不了老肖这种既严厉有剌戾的眼神,被迫的再次低下了头。
“既然知道警察来了,为什么不收手,是不相信我们吗?”
“不是,是被打急眼了,我被他们打的头破血流,我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男子低头道,声音不大。
老肖点上一颗烟,停顿了十几秒钟,说到:“你在说谎,警察鸣枪示警之后,你做的什么还记得吗?”
男子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看不到他的表情。
“当时面对你的警察,姓周,31岁,有妻子,一个儿子刚满4岁,是我们这里的警长,除却这身制服,和你们一样是普普通通的老实百姓,每天上班,下班,接送孩子,照顾妻子,当然,还有父母老人,能够每天看着孩子健康成长,老人身体无恙,是他最大的幸福,这也是每一个老百姓的最大的满足,这些满足里面有你懂得的,有你不懂得的,毕竟你年龄要小,有些事你没有经历到。”,老肖一边说,一边看着他,但是他一直低着头,一语不发。“他和你们之间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确切的说,除却工作,和你们之间的恩仇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当他鸣枪示警命令你们停止械斗的时候,你却站在来拿着匕首走向他,最后是奔向他,抢夺他手里的枪,如果你当时你杀了他,你认为自己确实是除暴安良,杀了一个应该偿命的土匪吗?”
“我没有,我没有!”,男子几乎咆哮着抬起头,他的脸上已经流满了泪水,眼底因为泪水的浸泡已经发肿发红。血液由于大脑的兴奋冲涨着脸庞,刚健的面部棱角在潮红的润色下更显突出,肌腱拱着血管在额头跳跃。
“啪”的一声,老肖站起来狠狠的拍了一声桌子,“现场有你方3名还有对方3名嫌疑人都看见了当时的情况,我方一名辅警也在场,当时你们斗殴的现场距离开发区的##企业不过20米,虽然天黑,但是警卫室的摄像头在微弱的灯光下完全可以摄录下你当时的行为!如果你自称自己精神不正常导致行为不受控制,我可以带你去做司法鉴定,如果你说你喝醉了,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醉酒者负相同的法律责任,甚至更重!”.老肖几乎用同样是咆哮的口吻对着一张扭曲的面容吼叫道。
男子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哇哇”的失声痛哭。
刚才一通喊叫让老肖费了一点体力,他喝了口水,稳定了一下情绪。他在适当的时机,抓住了男子的弱点,把刀尖捅向了他的心窝。面对这只在询问室已被擒获的猎物,他盘算着下面的询问如何进行。此时的男子的心里防线已经彻底坍塌了。其实从始初,他的防线建立的并不牢固,他以一种江湖道义的角度和自身并不健康的道德观构建起来的思想防御系统来维护自己的立场,即使是袭警行为,也被填充在他的大义凛然的范畴内,但是当肖然把他的这个致命的错误作为炸药放在他本不牢固的防御建筑的根基部位并适时引爆后,他彻底放弃了。与其说预审员最终攻克了城堡,倒不如说他的城池中最不稳固的地方塌陷了,袭警的行为始终是他心里的一块伤痛,即使怎么掩埋,也无法遮掩住伤痛的复发,只是预审员巧妙的抓住了嫌疑人的心理弱点,稍微施加厉害,便克制住了对方。下面的询问进行的很顺利。男子把事情的经过以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故事很简单,也很老套,与之前很多接触的案子中发生的时间雷同。男子今年19岁,出来打工不到一年,与他一同出来的会有一个女孩,与他同岁。用他们老家的话说。他们已经订婚了,只是因为年龄小,不到法定婚龄。他的父亲甚至不惜花钱走动官府修改年龄把婚借了。从男子的言语中,看得出一家人对这个姑娘的喜爱。女孩希望出来打工,见见世面,男子没有阻拦,只是要求一同前往。半年前,两人来到了这里的吉野镇开发区,通过中介找到了一家公司,在厂子里做生产线上的工人。工资虽然不高,但是两个人感到很充实。生产线上所有的人都是像他们一样来自农村的青年男女,怀着各自的梦想来到大都市闯荡。20岁上下的年龄是一个危险的年龄,薄弱的法律观念和尚未形成的价值观无法正确引导他们的生活,各种不成熟的认知使他们无法正确对待在他们这个年龄如同洪水般泛滥的感情。更谈不上什么是真正的爱情。车间另外一个男子看上了这个女孩,在这个男子百折不挠的追求下,女孩从起初的抵抗,到之后的坦然接受。两个男人相约为一个女人来一场决斗,甚至为此签下来生死状,可笑的是,女孩居然作为见证人在上面签了字。于是乎,就发生了上面那段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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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26 21:52:49 | 显示全部楼层
“决斗当天,那个女的来了吗?”
“没有,她怕见血,没敢过来。”
“既然是决斗,为什么不单打独斗,而是叫来这么多人?”
“生死文书上写着一对一决斗的,但是怕吃亏,我们都悄悄的喊了人,但是他喊的人比我要多。”
“生死文书?呵呵”,老肖重复着这个词,“在谁手上?”
“在她的手上,她是唯一的见证人,胜利的人有权利和她在一起。”
另一个房间,李昂在询问着这名女性,女孩已经泣不成声,她作为聚众斗殴的嫌疑人被传唤到了派出所,老肖特意过来看了女孩一眼,看了他们三个人写的生死文书,上面居然有红色的指印,据说是咬破手指后用血摁下的。老肖看着歪歪扭扭的字体,“哼”了一声,说不上是冷笑还是嘲讽,又看了一样哭的不成样子的女人,甩身走出了屋子。
简单的说教,并不能让他们彻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如同一只豢养在鱼缸里的鱼,忽然放到河里,对于这条河,是一种生态平衡的破坏,对于鱼本身,生存环境的改变,原始鱼种的出于本能的攻击,都是对它生存能力的挑战。从一种生存法则到另一种生存法则的迁跃,带来的必定有死亡和毁灭。封闭在一个村子里20年,以不成熟的认识去衡量陌生的事物,用畸形的道德观来自以为是的代替法律,带来的必定是灾难性的后果。这不是他们的责任,而是社会的责任。也是社会亟需解决的问题。但是,能够解决的了吗?肖然抬头大口的喘了口气,感受着太阳射下来灼热的光。像是感受着理性文明的自然,虽然肖然工作的环境同样让他感到恶心,但是社会文明的思想从未在这里被泯灭或忽略过。封建愚昧的思想在这里是不存在的,只是由于历史残存着刁悍恶滑的民风,或者是一些人违背文明,在阴暗处蝇营狗苟的经营着自己的生存之道,逃避着法律的制裁。但是,这毕竟是与文明一起登上历史舞台的,你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如同核能的发明也带来了战争,工业革命的成功也导致了帝国主义诞生。也许永远无法彻底根除,如同它们就是文明的影子,但是作为警察,你的职责就是与之抗衡,虽然这是一条永无止境的道路。但是如果说这样的黑暗是背弃文明,那么今天遇到的案件,是被文明遗忘的结果。中国土地如此庞大,像这样的被文明遗弃的地方还有多少,不得而知。经济建设打破了原有的生存规律,在源源不断的引进廉价劳动力的同时,也在毁灭着固有的,原始的文明。
“听说上演了一出普希金决斗的闹剧?”,老肖在沉思中猛然退了出来,发现周千来到了跟前,他的额头两处贴着创可贴,右前臂缠着纱布。
“是啊,但是普希金的时代,决斗是合法的,而今天,感觉是小孩子过家家。”
“估计普希金的情人也不会在决斗书上摁下血指印吧。”,周千显然对这出闹剧的可笑程度无法用正常的思维去衡量出一个区间。
“伤势怎么样?”,老肖转移了话题。
“还好,胳膊上缝了两针,不碍事。”
“就这些?”
“你什么意思,还嫌我伤得不够?”
“不是,我在搜集证据,就算不把这小子枪毙了,也弄他个无期。”,这就是老肖的优点,他的专业精神无处不在,一丝不苟的严谨作风让让他显得过于斯文和敬业,这使他在某种时间里的形象更接近一个律师或者检察官。以至于显得冷漠和无情。
“要是我光荣了,你是不是在验尸的时候也这么认真?”,周千反问。
“那是必须的,其实当初我就想报考法医学来着。”,不正经是老肖生活里常见的一面,幽默和精明是他大脑里最活跃的两块区域,也是占有量最多的脑细胞。两种对比鲜明的风格构成了这个矛盾的男人。这是让别人最苦恼的,也是最招人喜欢的地方。
“你大爷的!哎呦呦!”,周千不由自主的想抡起右胳膊给他一巴掌,方被纱布下的伤口抻拉的疼痛弄的乱叫。
老肖赶忙扶住了周千,笑眯眯的看着他,“别自不量力了,你现在是个废人了,来让我看看,一等功是没戏了,让我看看能不能立个二等功。”
“现在几点了?”,周千懒得和老肖扯淡了,郑重的问。
“1点了,怎么了?”
“其他人伤势怎么样?”
“两个人还在医院里躺着呢,其中一个是‘脾破裂’”。
“刑警接案吗?”
“领导找刑警沟通去了,刑警不接,‘脾破裂’目前的伤情还不确定,不过刑警的观点你也清楚,即使是重伤,人不死,他们就不会接的。”
“嗯。”周千应允了一声,随手把询问室的门关上,回头跟老肖说,“把这小子袭警那段删了吧,我想了想,还是别提了。”
老肖“吧嗒吧嗒”眨了眨那对三角眼,一扫以往的淡定和泰然,充满了迷惑和不解,“你吃错药了?”
“不是。”周千低着头摇了摇,抬起头看着老肖,一脸的严肃,“这孩子未经世事,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法律,虽然触犯法度,并没有恶劣的动机。而是单纯愚昧的私念。他还小,不满20,应该多为他今后的生活想想。”
老肖的眼睛眯的更浅了,像中午要睡觉的猫,从瞳孔里射出的目光让周千看着很不自在,好像在指责他的妄自菲薄。
“是和谐社会毒害了你,还是人道主义麻痹了你?从目前的口供看,他已经涉嫌故意杀人,我为你讨回公道已经绞尽脑汁,口干舌燥了。你却回来摆出一副菩萨心肠,变成一个善男信女。你甘心为了这小子大义灭亲,不,大义灭己不成?”
“他并不构成故意杀人,这个你也清楚,从它持刀奔向我的瞬间,他并没有举刀刺向我,而是冲着我手持的枪过来,他的目的在于抢夺那把枪。从主体来看,不确定他有故意杀人的动机,从行为上看,仅仅是持刀奔向我,欲夺枪,根本构不成犯罪的客观要件。而且他当时已经是遍体鳞伤,即使跑过来,也没有任何能力与我抗衡,我判断他只是失去了理智,想要造成一个毁灭性的结果。”
“但是这个行为足以作为妨害公务罪的一个加重情节,你想想,他既然赶过去抢枪,已经涉嫌了危害公共安全。。。。。。”
“老肖,听我说。你我都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都曾经年少轻狂,信马由缰,19岁,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进了公安局,我曾经一个人带着枪闯进门去抓赌局,翻墙进屋抓逃犯,开车拦截盗窃犯。你说我当时真是为了伸张正义,维护和平吗?扯淡。连20岁都不到哪来这么高深的信仰,这些词语对于我来说只是个抽象的概念。我知道哪里是对,哪里是错,我应该去做什么,怎么做,这些抽象的概念引导着我。至于内心的动力,只是一股生猛的蛮近和不服输的狠劲。这正是我们那个年龄的男人普遍拥有的一种信念。即使输,我也要输个漂漂亮亮。随着工作 的深入,年龄的增长,我才懂得了我真正需要什么,我究竟在做什么。我有幸自己是一个警察,真的,老肖,我喜欢这个职业,他让我一次次感动,让我一次次兴奋,让我能够踏踏实实的活在这个世上。在我得到自己想要的同时,我也看到了人群在向我挥手致意。于是我的需要同社会的需要连接在了一起。这两种需要越来越默契,吻合。以至于现在根本分不清彼此了。不过回想起当初,我实在幼稚,如果那个时候真挂了,实在可悲,连个念性都没有。现在那个孩子和我当初一样,凭着蛮近胡来,只不过他的脑袋里,没有抽象的概念制约着,他理解的对和错,与我当初所理解的,是有差别的。”周千顿了顿,接着说,“只有过了那个年纪,才能真正的算是进入了人生的轨迹,你的一切都会按照归置好的线条发展,慢慢的,你才能脱离各种幼稚的,不成熟的念头,抛却那个曾经自私的自我,懂得责任感,懂得维系感情。懂得自己的工作的意义。当这些慢慢都明白了之后,有也就有了正确的人生,正确的价值,才真正懂得你和社会、国家、世界之间的联系。”
老肖乜视着周千,嘴巴不自觉的向上嘟起,像是聆听着老师的教诲却难以心悦诚服。不过,他确实在认真的听着周前的话,并认真的体会着里面的道理。
“当我用弹夹把他击倒在地上的时候,他像一具腐朽的尸体,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他并不是要对我行凶,而是要自杀,以他的性格,既然决斗已经失败了,一切美好的憧憬都破灭了,死对他来说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但是他没有胆量用手中的匕首刺向自己,而是做出了一个胆大的决定,向警察挑衅,逼迫警察开枪。这就是他为什么持刀奔向我却未挥刀伤害我,而毫无理由的抢枪的行为动机。”
“看来,我只是利用他性格中柔软单纯的一面,以触及他的道德观念底线为手段,刺激他说出了所有事实的经过,但是最后这一部分,他却只字不提。其实从他开始反驳我的时候,我就应该意识到有问题,只是我当时也在气头上,没有考虑这么多。周局,在对于案情的把握上,你总是要比我考虑的更深,这一点我自愧不如。”,老肖站起来,面对着周千笑着说。
“并不是这样,是因为我当时在现场,亲历了整个事件,比你更清楚当时的情况,换了你,也许会和我想的一样。”,周千笑笑说。
“看来我要重新审视这个案件了。”,老肖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样,最后那一部分,还是忽略了吧,他还小,要经历的事情还有很多。给他一个机会。”,周千的目光里充满了恳切。
“记住,你欠我一次的。”
周千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回头涮锅,我请客。”。话后,准备转身离开。突然转过头对老肖说,“那个砸警车的,最好把他枪毙了,妈的,恨死我了。”
老肖:“。。。。。。,我尽量吧。”
恰好李昂从审讯室里出来,看见周千,几乎蹦着就过来了,这是他自昨晚凌晨之前离开他后第一次看见活人。李昂先是一脸的凝重,双手端着周千的胳膊,从上到下仔细打量,跟看出土文物似的。然后试探的问。“没事吧,伤的不重吧。”
“还可以,如果真挂了,还能现在和你们着聊天吗?”
李昂松了口气,开始转变话题,“可惜了,我都准备好水果去医院看你了,怎么着不得跟个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打着吊针啊?”,李昂也开始不正经。
“没关系,把水果给我,我现在就去床上躺着。”,周千反击。
“我柜子里有一箱上等的富士苹果,去年过年买的,应该没过保质期,我去给你看看。”说完准备逃跑。
让男人之间表现的惺惺相惜确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因为这不是男人的作风,男人本身就是一种自私的动物,这是生物的本能,也是生存的必要,只有你必须成为强者,才能让他人俯首称臣。无论是野蛮社会,还是文明社会,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但是人类毕竟感情生物,即使拥有了这份感情,也尽量隐藏起来,免得让自己难看或者他人笑话。哪怕是用玩笑互相嘲讽打闹,借以掩盖自己的真性情。
将7个人送到拘留所,再从拘留所出来,已经是晚上23点钟了。李昂,周千,老肖三个人漫步在拘留所的大院里。
“今天晚上又是个好天。”周千抬头看着,漫天繁星。
“是啊,月华如水,繁星璀璨。”李昂有点诗意绵绵。
“咱们连续工作多长时间了?”,老肖对在拘留所里赏风月没什么兴趣。
“36个小时了。”
“你们吃了几顿饭?”
“我两顿。”周千说。
“我也两顿”老肖说。
“我三顿。“李昂说。
老肖和周千停止了前进的脚步,把李昂围了起来,“第三顿你什么时候吃的?”
李昂颤巍巍的说,“早上7点钟,我出警回来顺便捎的,怎么了?”
“向组织汇报了吗?”
“领导批准了吗?”
两个人的气势咄咄逼人。弄得李昂上不来下不去的。
“红军过草地的时候,战友们把仅有的干粮送给病重的战士。”,周千带有感情的叙述。
“节粮度荒那年,毛主席七年没吃一口肉,为的是与全国百姓同甘共苦。”老肖用典型的沙哑声音朗诵着。李昂看见他的眼圈里似乎有湿润的东西。
“而你却在弟兄们挨饿的时候自己到外面打野食,你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一种自私自利,利欲熏心,唯利是图的脱离无产阶级群众的个人主义精神。”
李昂那眼飘着这两没正经的男人,“大半夜的你们别逗了行吗?怎么不说我是反革命呢?”
“如果是肃反那阵你的行为应该够枪毙10回的了”
“行了,别得瑟了,憋着一肚子坏水难受吗?想怎么赶紧说出来。”
“请我们吃夜宵吧。”我有点饿了,老肖又发坏。
“别忘记你还欠我一顿夜宵呢!”,李昂提高了嗓门反驳。
“如果你不想下个班还巡逻的话,最好照老肖说的做。”周千开始步步紧逼。
李昂无奈的看着两个人贪婪丑恶的面孔,放弃角斗,“好吧,你们俩一个是警长,一个是巡逻队长,官官相护,我认输行吧,今晚我请客。。。。。。”,这句话不知道李昂重复了多少次,每次听到,两个人都开始一阵淫笑。
夜空华丽,星星在人们的幻想下组成各种星座。究竟每个人代表哪个星座,每个星座寓意着什么,你的宿命是怎样的,其实浩瀚的宇宙已经给了我们答案。
路灯下,三个人的身影被映射的冗长而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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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27 10:31:30 | 显示全部楼层
小说版真是藏龙卧虎的之地啊,原来高手都隐藏在这了,亮上,推荐大家欣赏,问好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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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30 04:05: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狗镇
晨曦笼罩着整个小镇,为小镇平添了一份活泼和光鲜。矮小的平房如黑夜里破土而出的蘑菇,虽歪歪扭扭的排在一起,却昭示着十足的生命力。高楼披着晨辉,一眼望去甚至有些耀眼,宛如麦田里高挑的玉米杆上附着的露水折射着早日的阳光。小镇的一切在带有乡村田园风光的味道中苏醒了。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早上7点30分,彪哥驾驶着警车,驶出派出所大院,副驾驶坐的是德兄。由于凌晨睡的很晚,两人依旧是睡眼惺忪。沉重的困意让他们懒得互相说上一句话,从值班室接了警情,心照不宣的一起上了车。彪哥为了保持一个司机必须有的清醒。在值班室的水池子旁,特意用凉水冲了一把脸。此时,睡神的咒语渐渐地从他的脑中失去了效力。吉野镇的路况很差,部分地面的路段坑坑洼洼,这是重型卡车来回穿越碾压的结果。警车行驶在颠簸的路面上,车身剧烈的摇晃以及金属撞击的声音,让德兄也基本失去睡意。德兄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作为对上一段生理历程的告别。突然,车子一个急停。让身子差点从座子上飞了起来,与前挡风玻璃来个亲密的拥吻。德兄愤愤的看着彪哥,准备为自己打了半截的哈欠以及并不心甘情愿的吻讨回公道。但发现彪哥一脸的紧张,紧皱着眉头传达着不满的情绪。顺着目光望去,德兄看见从车头前一溜烟向左侧便道跑去一只流浪狗。彪哥转回头看看德兄,心悸未平。
“吓死我了,不要命的家伙。”。彪哥一嘴的陕西味。
“躲什么躲,碾死它算了。”。德兄出语,夹杂着严重河南口音的普通话。
“废话,怎么着也是个活物,你忍心碾?”,彪哥不满的瞪了德兄一眼。
“没主的狗,碾死白碾。”,德兄回避着他的眼光,看着窗外说到。
后面的车不停的摁着喇叭,催促着警车快走。彪哥这才想起方才为了躲避流浪狗,脚底乱了方寸,车熄火了。彪哥赶忙打着了火,挂了档,准备再次启程,就在这时,倏地一个黑影从车前方再次掠过,彪哥刚刚平稳的心再次急促的跳动起来,手脚一软,车又灭火了,仔细看去,又是一条流浪狗,这次是从右到左。跑到马路对过后,狗儿抖了抖像破棉絮一样的黑色卷毛,深情的望了彪哥一眼,飘然而去。彪哥愣愣的看着那条狗的背影,摸着自己的心脏,又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良久,像回过神似的把黝黑的脸庞甩出车窗外,一双眼睛和蒜头鼻由于情绪的激动挤凑到了一起,张开碗口大的嘴巴吼了一句,“谁家的狗,赶紧给我牵走!”
路上德兄一直怕彪哥的情绪不稳定,用语言婉转的劝说。不过德兄的河南口音,加上并不得体的表达方式,几乎再一次把彪哥的火气推到了风口浪尖。
“你,你,你跟它们犯得上吗?它们就是畜生。瞧把你吓的,至于吗?”
“你懂个屁,司机开车就怕这个,跟鬼似的从你眼前过,出事都出这上面了。”彪哥情绪还算稳定。
“碾就碾了呗,反正是畜生,再说也是没人要,计较什么?”德兄开始拱火。
“说得轻巧,别说是狗,就是一耗子突然到你车底下,你也平白的吓一跳。这是应激反应,搁你你也不会碾的。”,彪哥有点生气。
“司机就得心态平和,全身贯注,像你这样心里素质这么差,今后说出事可不信新鲜。”德兄毫不留情的往彪哥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别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你不是司机,你哪知道司机的苦衷,再说我这心脏不好,就怕惊吓,还要长年开车,领导也不体谅,身体都已经透支了,我这意见大了。”,彪哥满肚子的埋怨如一畦满是污垢的水洼,污浊的泥巴与并不澄清的水原本相安无碍的呆在一起,经德兄这么一搅合,立刻变成了一趟浑水,乌七杂八全部晃荡起来。
“心脏不好你倒是休息啊,领导说过,不能开带病车,司机更要健康,要不出点事我也跟着倒霉,再说,你这样带病坚持工作是为啥,倒时荣誉没你的弄不好先倒在岗位上,得不偿失啊。”,德兄义无反悔的将彪哥推进了深潭谷渊。让彪哥再一次体会到冷水刺骨和头晕目眩的感觉在心头缭绕的滋味,尽管彪哥一直硬挺着以胳膊肘折了塞袖里的自重精神匍匐在工作岗位上,但是硬生生的被别人将内心的苦痛如屠宰牲畜清理五脏六腑杂碎骨头后拎着筋骨血肉随意摆弄而无视受害者的体面和尊严似的挖苦,让彪哥终于如雪崩一样的发飙了。
“你哪那么多废话,给我好好坐着就得了,闭紧你那张嘴你死不了。”,彪哥的血盆大口张足了360度向德兄吼着。德兄不敢在说话了,他其实是怕彪哥的,他就是天生胆小的人,但是咕咕叨叨的碎语如同从石缝里涌出的泉水一样,从他的大脑沟回里转个弯子,从喉咙里挤上来,再从嘴里倒出去,颇有对自己失去或者不存在的东西存有一种自卑却又极力试图通过这种途径挽回或者改变常人的对自己的看法的意图,然而却适得其反,德兄的这种“碎催”似的自我标榜经常让人误解为一个婆婆妈妈的男人在神经质的自言自语。于是德兄继续小声的念叨着不知什么话,以不让彪哥听到为原则。但从他嘴里泄露出来的声音如夏天恼人的蚊子一样围着你嗡嗡直叫。彪哥的雪崩要再次爆发了。就在这时,彪哥脸色一变,车又灭火了。
他瞪大了眼睛望过去,只见在车正前方一米左右,两只流浪狗正在交配,两者旁若无人的进行着云雨之欢,把床上花事搬到了大马路的中央,大有演绎着一场行为艺术的态势。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还是因为惊诧,彪哥又开始手忙脚乱了。周围的闲着的群众开始起哄了。
“这当众淫乱你们管不管啊?”
“卖淫嫖娼,你们要抓啊,呵呵。”
“这人啊,有羞没够,动物啊,是有够没羞。不过现在也不是二八月啊,啧啧,你看,这动物跟人一样,也学坏了。”
彪哥用一双蛤蟆眼,斜着看了它们一眼,充满不屑,再次点火,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远离了人们的嘲笑声。
“群众的法律意识在提高啊。”,德兄感慨到。
“给我闭嘴!”,彪哥怒吼,德兄立马不说话了。
他们接的警情是一个狗扰民的事,经过一路上的跌跌撞撞,彪哥对狗这种生物的忍耐性已经到了极限,他决定要严肃的处理一下这个警情。
警车开到了一个小区,报警人要求保密,根据提供的方位,他们很快找到了一个类似狗窝的简易帐篷。尚未进入领地,七八只流浪狗欢悦在地面上跑跳的景象已经跃入眼帘。伴随着杂乱的“犬吠”声。彪哥和德兄抽出单警装备里的伸缩棍,做好防卫,虽然是小狗,但是为防止阴沟里翻船,两个人如临大敌似的面对着眼前的狗群。“万一那条狗有狂犬病怎么办?”,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狗主人听到了群狗发出异样的叫声。从帐篷里面走了出来。面对着全副武装的警察,她的面色很平和。
“你是狗主人?”,彪哥问道。
“是的。”,这个女性有50多岁,面相老实。
“这些狗都办理了狗证了吗?”彪哥追问。
“没有,都是一群流浪狗。”,女人老实答道。
不知道怎的,彪哥内心已经燃起的火焰在女人平静的回答中如遇到了缺乏燃烧的条件一样,变得愈来愈微弱。倘若遇到一个不讲理的女人,虽然难缠,但是毕竟可以理论上几句,对于预想中的对话,彪哥还是有一定准备的,无论从法律上还是道德上,彪哥认为都不会吃亏,但是目前的情况确实出乎他的意料。空气中的任何一个可以助燃氧气离子都在女人的如水般的平善下消失了。
“这个帐篷是谁住的?”,彪哥继续寻找可以打破局面的出口。
“我和老伴住在一楼,因为刚还迁,屋里还没有给通气(天然气),另外还要搬家具什么的,所以在外面临时搭了个帐篷,点火做饭,就是这一段日子的事,等里面拾掇好了,我们也就拆了帐篷,搬进去了。”。女人答道。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流浪狗。”,彪哥觉得这里面的事情蹊跷。
“我和老伴以前住平房的时候,这些狗就跟着我们,因为没儿没女,就拿它们作伴,解个闷。老伴出去的时候,就拿它们当个说话的对象,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憋在心里的事,说说就痛快了,老伴和我想的一样,所以时间长了,马路上的流浪狗我们看着确实可怜就领回家里,看着它们有口吃的,有个小窝,我们心里也痛快些。这不,到现在家里的流浪狗也越来越多了。”女人说到这里,一丝愁容聚上了眉头,彪哥看见她的神态,心里的那束微蓝的火苗彻底熄灭了。他看了看那些狗,确实没有一个像样的,别提品种了,就说外表,也没有一个看得顺眼的,不是残疾就是生病,没有一条浑身的毛是顺溜的。真不知道主人是以怎样的心态来对待它们。想到这里,彪哥心里突然一紧,意识到了什么,心不由自主的跟着往下一沉。原本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不知道怎么说出来。他的目光四处探寻着,实际上是在缓和自己的情绪,寻找合适的机会继续对话。
“这些狗天天喂养花费不小吧?”,德兄已经忍不住流露自己的同情心了。
“还行,我们吃什么,它们就吃什么,总之能填饱它们的肚子。”,女人苦笑着说。
“真难为你了。”德兄继续为女人的乐善好施打动的不能自已。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变的这么喜欢它们了。起初没在意,儿子走了以后,我们也渐渐老了,虽然互相能作伴,但是心里面还是觉得少些什么,这群小狗吃饱了,喝足了,围着你脚脖子转,舔着你的脚面,让人看了心里怪痒痒的,平时没事的时候,跟着你屁股前后跑,有人来了叫两声,知道护着你,那劲头挺疼人的,其实说白了,”女人说到这里声音竟然哽咽起来,“说白了就是个念性,老了,心里那份惦记越来越重了。”
“你有儿子,不说没儿没女吗?”德兄纳闷的问。
女人没有马上回答,明显受到情绪的干扰,低头顿了顿,开口说,“有一个儿子,但我们两口子不敢奢望他怎么样。自打结了婚,10年,就回来一次,是我们老房拆迁的时候,从老头手里抢走了10万块钱。其实您说,我们就这一个儿子,我们的产业不就是你的吗,何必要这样做呢?唉。也是我们打小宠的,把性子宠坏了,小时候也就算了,这长大了,连个做人的样子都没了,十年啊,没看过我们老两口一眼,没给过我们一分钱。”,女人说到这里,语气再次恢复了平和,眼睛看着四处的小狗,“现在也没有怨了,也不哭了,没用,天命啊,我们认了。”
“这个不肖的孽障!”,德兄很快进入了角色。却发现彪哥在一旁用眼角瞪着他。
“大娘,我明白您的苦衷,但是,你也应该了解目前的现状,”彪哥稳定了一下情绪,整理好思路继续说:“现在您住的是楼房,小区,不像平房有个院子,小区里平日人来人往的,对您这样的情况本身就有反感。这狗再怎么着也是畜生,听不懂人话,我开车一进小区就听见狗叫了,您说这是不是扰民。”,彪哥尽量用怀柔的语态表达公众的观点,“而且像这样的流浪狗携带病菌多,小区的孩子又多,要真是给咬上一口,您说可怎么办,咱们城市对于养狗是有明确规定的,一是要豢养,二是要即时注射疫苗。这些条件,你都不具备,你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我知道这不是办法。”,女人叹了一口气,“我和老伴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生活条件改变了,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了。我们不给政府添麻烦,也不给群众找麻烦。我们想好了,就这一两天,租一辆车,找个偏远的开洼野地,把他们都扔了。随它们自生自灭去吧。”。女人终于丢失了维持已久的那份淡然,眼圈变的绯红。
“感谢您的合作。”,彪哥总认为有些事情没有解决,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愣了一会,掏出笔记本和笔,记录了她的姓名。
驱车离开,彪哥一扫之前对狗的记恨,反倒觉得这畜生挺懂事,也挺可爱,想着刚才在女人面前撒娇的小狗,不禁生出一份喜爱。与之前让彪哥气炸肺那些狗相比,彪哥斩钉截铁的得出一个结论:这不是同一类狗,不能一概而论。狗也有好坏之分。但是又觉得这样的结论有失偏颇,接着得出第二个结论:狗毕竟是畜生,狗的好坏还要看主人的素质。思想的翅膀载着彪哥在大千世界里飞速的遨游着,思考的问题不断被延伸着,深化着,升华着,众生百态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着。一个简单的问题一跃而成为一个关乎社会,民生的话题。于是,彪哥再次得出一个结论:被奴役着固然是悲哀的,但是无论身体思想均被奴役着并乐此不疲为虎作伥者,就更是悲哀了。
“那女的真可怜。”,德兄说了一句。彪哥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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