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喂,我把我的东西拿走了。
李闸:不行不行,你等我回来再说。
我:没事,我已经习惯了,这又不是头一回。
李闸:不是,你搬回来吧,要不我们一起搬走?
我:如果你愿意,待会儿来白豚把他接走。
李闸:这崽子跑你那儿去干什么!
我挂了电话,看见赵更站在门口的葡萄藤下面抿着嘴笑。我的火气一瞬间冲向脑门,啪地一下把手机砸向他的脸。他伸手抓住手机,稳稳地放进自己的兜里。
赵更:话说回来,我倒不是绝对反感你这样的姑娘。
我:我觉得你除了勾搭房客之外完全可以用你的身体做些别的事情!
赵更:比如说,让你倚着它?当我们说话的时候。
2011年5月12号周四凌晨一点二十一分
我站在原本属于我和李闸现在属于李闸和赵更的公寓下面,眼睛持续性疼痛,这个季节的花粉真是惹人厌烦,我摩挲着双手,想着要不要上去拿走我上午匆忙间忘记的那盆芦荟,然后迅速离开就好了,我定了定神,抬起头来,望着映满黄色灯光的窗户,窗帘上的花纹是松树,我想起当天和李闸一起挂窗帘的情景,我踩在窗台上,背对着她,她说我是她最值得信赖的朋友,因为我敢背对着她挂窗帘而不怕她把我一掌推下去,想到这儿,我努了努嘴,决定上楼。
我拿出钥匙来,又放进兜里,然后敲了敲门。我听见音乐声,是cocco的珊瑚花,门开了,我看见穿着白色睡裙的李闸,头发向后梳着,朝我一笑,把我的手往里拉,我不自在地把手抽回来,脚往后退了一步。
我:我是来拿那盆芦荟的。
李闸:我知道你不是,你每次说那么具体的事情的时候,我都知道你有其他事瞒着我。
我:我不进来了,你把芦荟给我我就走。
李闸:你这样只会让我们三个人都抓狂。
我:我是我,你是你们。
李闸:我什么时候能去白豚看你?
我:看我?你正看着我呢。
浴室的门忽然开了,赵更走了出来。我看了他一眼,他对我点了点头,李闸像是想用身体挡住他一般,往我这边挨了挨。三人无话,赵更一边用一张蓝白相间的毛巾擦头发,一边打开旁边的冰箱拿出啤酒来。
赵更: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对,就是上午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姑娘对我的影响在各个方面而言都是很糟糕的,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不要维持下去。
李闸:你就闭嘴吧!
赵更:我一直说要写本书来着,但一直没有成功,总是间断,不停地换主题,最后都没有结果,我觉得应该就是你这类的姑娘们对我产生了不好的影响。
李闸:啊!姑娘们?
赵更:你对自己批评太多,又对别人宽恕得过少,你有时特别好,有时特别费劲。
我站在门口,不说一句话,李闸开始小声地哭泣,嘴里嘟囔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语,我轻轻握着她的手,把她带到沙发上坐好,然后径直走向窗台,那里没有我的芦荟,原本放着白瓷花盆的铁栏杆上端正地放着一张手写的乐谱。
我:赵更,我的芦荟呢?
赵更:你不好好看看乐谱吗?
我:是《黎明之歌》,我的芦荟呢?
赵更:好姑娘,一眼就看出来了,棒极了!
我:对,对我而言,这是舒曼最好的曲子。
赵更:你想我弹给你听吗?
李闸:可是现在已经快两点了….有点晚了….对于…..
赵更:不,我觉得这个曲子非常适合夜间弹。
赵更走向窗台,拿起那乐谱,然后坐到那架黑色的小钢琴边,看起那张纸来。李闸望着我,似乎想说点什么,赵更看了她一眼,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他弹起钢琴来。
赵更:怎么说呢,你们都是我邀请来的,可忽然之间我觉得我像是把我自己从屋子里赶出去了一样。
我:我们搬进来的时候,你并不住在里面。
赵更:可这里还是我爸爸的房间,我并没有抛弃它的意思,我喜欢打扫它。
我:你可以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赵更:你搬去白豚的那段时间,我看了你留在这儿的书,自从我被音乐戏剧学院录取之后,我很久没有看这么多书了。
我:不,不,我只想知道芦荟在哪里,要是已经扔掉的话,我就走了。
我站起来,李闸也忽然清醒一般跟着我站起来,说要下楼买点东西陪我一起。
赵更:我觉得我的思维存在,全部被你留下的那些书损害了一样。
我:你知道,在情绪控制这方面得到一个不及格的分数是很可怕的。
我跟李闸一同下楼来,楼上的钢琴声仍在继续,凌晨时分的风有些凉,我右手揣在裤兜里,左手抱着李闸,她的身体有些微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哭泣,冷,或是其他原因。
李闸:白,我是真的爱上他了,我真是没有办法。
我:我知道,只是你那么赶时间,这让我有点无措。
李闸:你是我的好姐妹,可我也得有自己的计划,我避免不了。
我:他对你并不是那么地心有所属,而你,也不是那么地爱河深陷吧。
李闸:你在说些什么?你在猜些什么?
我:我也只是坚持我所见到的。
李闸:噢!好吧,看看谁说得对。
李闸说完这句话,毫不犹豫地转身上楼。我忽然觉得他们两个人都让我害怕,这真是一场灾难,我顿了顿脚,点燃打火机,在楼下的垃圾桶旁边发现了我的芦荟。叶片肥厚茂盛,在火焰的照耀下泛着桔黄的光芒,我踢开破碎的白痴花盆,像是去抱一个婴儿一般,将它温柔地捧在了怀里。
我再一次觉得自己要固定下来了,这件事情好像所有人都弄错了,也许我和他们之间其中一人能够爱得相当疯狂,有一点能够确定的原因是因为我们都认为这不会长久,我随时准备着他们来离开我。下午的事情给了我一个相当好的台阶,至少我知道----也许李闸不知道-----她生活中现在出现的这个男人,完全没有我原本想象的那么危险。
夏夜很美,或者说这个城市的凌晨很美,我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跨上单车,穿过清冷的街道,回到白豚酒吧。这个时间的酒吧,依旧没有一个人,我从后门进去,锁了车,看见那只肥猫依旧蹲在房间的中央。“我可以握您的手吗?”我笑着对它说,(好像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可以。于是我和肥猫手握着手地待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说,只听得见隔壁房间里的铁床摇晃的声响和虚假的娇喘声,我们在黑暗中互相凝望着,我对它笑了笑,就像是对这个世界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