馈赠猜字雪友----卖字的断臂女子（清水暗香）

杜若

卖字的断臂女子》





在宁波盘桓数日，最难忘的一幕是街头一位断臂女子现场卖字，当时观之，感慨颇深，为她的好字，更为她自强不息的精神。





那一天，台风欲来，宁波的上空也卷着秋的丝丝凉意。行人们步履匆匆，似乎都急着赶回家去。我走在宁波街头，随手拍着一些风景。一位断臂女子---雪梅，就这样闯进我的眼帘。她，蹲在人行道边，穿着单薄的衬衣。在路人注视的眼光中，她的脸上写满了沧桑与平静，我走过的时候，以为她也就是一般的为生计而讨钱的残疾人，我手中一元钱准备丢下去，这才发现，她的脚边竟叠着一堆宣纸，我看见最上面一张是略带草的隶书大字：宁静以致远，落款：雪梅，印章：踏雪寻梅。我惊讶地站住，看着她身边的墨水瓶和一叠空白的宣纸，我终于明白了，她，是以卖字求生计的身残志不残的女子。她空悬着的右臂绑着一支毛笔，左臂却在勉强压着写过字的宣纸，似乎随时都在与突如其来的秋风抗争着。眼睛就这样湿润了，我赶紧的缩回手，把一元钱偷偷放回口袋中。蹲下来，问这些字可以看看吗？雪梅淡淡一笑，说：当然可以。于是，我翻开了这一堆宣纸，字，绢秀有力，一气呵成，偶尔略带草书回环，似乎峰回路转，却含着沧桑与热泪。字，都是一些我平日喜爱的名言警句，有励志类，有咏物类，有劝勉类，等等。如：宝剑峰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生命不止，奋斗不息；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





看着这些娟秀有力的字句，心中不由得涌起由衷的敬意。雪梅这时插过话来：我可以现场为你写字，你说喜欢的诗句就行。一听这话，我赶紧拿过本子，写下我想要的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放在她的面前，心里在期望着她到底是怎么用断臂写出这么好的字来。





我原想帮她把宣纸铺好的，这时，才发现雪梅身边一位小女孩蹲下来，为她铺开一张约一尺宽三尺长的宣纸，又把已经打开盖子的小墨水瓶放在宣纸前方，估计这小女孩应该是雪梅的妹妹吧，旁边围观的人不少，倒没想到她有妹妹陪着，于是心中有些释然。





雪梅开始写字了，她用穿袜子的脚踩着宣纸下边，左臂





压着宣纸的左边，右臂开始缓缓地写起字来。只见她绑着毛笔的右臂上下左右动着，字就这样在纸上流出来，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我的手是健全的，我的手指是灵巧的，我可以轻巧自如地让毛笔在手中上下左右随心所欲地活动，但我却写不出这么有力度又美丽的字来。雪梅做到了，她的毛笔与手臂连在一起，全部的灵动力来自手臂的移动和她灵巧的心。真的是一气呵成：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林逋咏梅名句，雪梅2007年10月书于宁波。接着小女孩帮她盖上印章，一幅字全部完工。我小心地拿起来欣赏，怕有墨迹未干，待细看时，才发现，字迹早干了。最喜欢其中的“月”字，独特的隶书，弯成象形字模样，似弯弯瘦月正照着池岸梅花，很和谐很唯美。





我掏出一张20元的纸币，递给雪梅，没想到雪梅笑着说：不是的，每幅字只需5元，谢谢你。我有些难为情的缩回手，那句“我就给20元”始终说不出口。于是，从钱包中重新找出一张五元递给雪梅。





这份自立精神不是20元可以买得到的，这淡泊的胸怀也不是金钱可以来衡量的，以卖字为生，我想起许多古代曾经落魄的文人来。雪梅与他们一样，有着自己的人格，不需要怜悯，更不需要施舍，她所需要的是人们平凡的注视和不屈服苦难的精神。





带着深深的敬意，我爱不释手地卷起雪梅写的诗句，这应该是我在宁波之游得来的最珍贵的礼物吧。一回到家，我即把这幅字张贴在书房，以怀念雪梅，以鼓励自己。





不需装裱的何止是这幅字？更有雪梅那种宁静淡泊、自强自立的精神。



















2007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