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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音响的记忆__田野录音与民间音乐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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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31 05:19: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萧梅

       萧梅(1956-),女。博士,上海音乐学院音乐学系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民族音乐学教研组组长。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中国传统音乐学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中国音乐美学学会会员。


   在中西文的溜?中常感到累。一些学科或方法论的特定含义,由于不同语言的多解,就看似明了的词汇,也要多说几句。
  累归累,词语的渐趋明晰,毕竟也带来了快乐。
  本题之“田野录音”,其“田野”取自人类学术语field work,“田野工作”则是其约定俗成的汉译。然,“田野”一词,确实造成了很多歧义:工作的环境是否必须在田间地头、在野外?随着学科的发展,对有文字社会的文献文本“工作”,如何冠以“田野”之名?如此歧义,固然有汉语自身的规定性,也确实与人类学在学科之始的工作对象及状态相关。比如“非欧的”农村或部落生活,相对于都市的乡野感受,以及更多的野外活动场景等等。
  1998年,在“杨荫浏中国传统音乐研究基金”的资助下,北京召开了一个题为“实地考察与民族音乐学”研讨会,会议组织者避开了“田野”而用“实地”,亦考虑到前者容易导致的混淆。而field一词,在地质或地理学者的勘探中,当然可以是野外,但它同时还有“实地”“现场”“领域”“范围”“场”甚至于计算机的“信息组”“字段”等等含义。在这个研讨会上,沈洽以“现场作业”取代“田野工作”,并进一步解释其内涵:(人类学的)现场的作业必有规则,那么field work,即人们在一个发生着的中心事件(场)中,以特定的规则(如人类学、民族学的观念与方法规范)工作。沈释,我有同感,但仍好用“田野”,此仅为个人审美上的习惯。而“录音”,说的是“田野工作”中?集资料所使用的技术手段(工具)和由此而来的档案类型??音响。
  确实,在一百多年前,人类的所有档案资料都无“声”可言。尤其对音乐这样一种以物理音响为介质的文化来说,历史的无“声”意味着什么?且不说敦煌的古谱难译,即便如战国的曾候,镌刻了如此惊人的铭文,其编钟出土后的演奏,也只能是基于测音与其时乐律体制研究后的演绎。无论是“金奏”或是“管弦”,文献和文物只能为今人的描述提供佐证。“声”毕竟消失过,寂寞的历史毕竟在1877年爱迪生发明滚筒铁片留声机后,才开始了不同。
  1877年!也许我们可以再将相关的历史推前: 1876年A.G.Bell获得了磁力、磁阻麦克风专利;1861年Philip Reiss在钢丝弦上,第一个演示了人声传送;1857年Leon Scott de Martinville发明的声波震记器录制成功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声波文档;1837年世界上第一个有关视听技术的“电报”在英国使用;1820年Oersted发现电磁力。但是,即便推到1820年,它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也不到200年。
  1992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对世界遗产的保护名录中,将音响档案归属人类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并将它命名为“世界的记忆”。与人类的其他共同遗产相比,有形的如自然景观、化石、遗址、文物,即便如图书馆都数得上4000年的历史,而胶带和录音技术不过一晃百年。但正因为这短短的一百年,人类的历史才开始有“声”。有声的历史,其意义不是单纯以时间长度所能计量,人类从此获得的是更为广阔的生活和文化蕴涵。
  不断发展的新技术,实际上在不断建立不同种类的文献及其历史。正是因为录音技术可以采集不同国家、地区、民族的音响资料,并通过重复和控制音响现象的评估、分析,为更广阔的学科领域提供必要的基础。比如比较音乐学(民族音乐学)、方言学、描写语言学和语音学等等。 正基于此,音响档案馆便应运而生。1899年世界上最早的音响档案馆??奥地利国家音响档案馆成立,迄今,遍布于世界各国的音响档案馆已经可以数百数。然而,音响档案所给予我们的功能和价值,恐怕还远远未被人们充分地认识。
  2000年,我在奥地利国家音响档案馆检索到50条1909年的蒙古族音乐与语言录音。这批资料是由Dr.G.J.Ramstedt于1909年11月24日、28日、29日,在蒙古地区的Urga(Ulaan Baatar),用使蜂蜡录音材料的圆筒录音机录制的。由于音响保存的目的,该档案馆已经将原始录音封存,并将资料另外翻铸在环氧树脂的唱盘上。这份档案的笔录资料分别用拉丁文注音与德语译文撰写,并有部分内容使用了蒙古文字。该录音包括了蒙古族民歌,喇嘛诵经,赞词以及蒙古语的部分词汇发音。其中民歌有长调、短调,部分短调使用了三弦、四胡、竹笛伴奏。那些熟悉的旋律,有的像鄂尔多斯风格,有的像乌拉特风格,还有的像汉族小曲。当我从注音中读出Bogdin öuler(宝格达山梁)Seruen Saixan Xangai(清凉的杭盖)等歌名的时候,心中涌出了激动,尽管它们的旋律与我在乌珠木沁草原上听到的不同。
  为了对音档资料做进一步的评介,该馆的研究人员Gerda及音响工程师Frank和我共同工作了三个单元。其中有关音响转速的感觉,显示了我们之间因不同的文化背景带来的差别。由于这些音响转自于蜂蜡唱盘,我怀疑部分音响在转录过程中速度不对。尤其是一些带伴奏的短调,90ups(速度)显然太慢。调速至110 ups或100ups,才能感受到马上民族跳跃有力的风格。我判断的参照,是这几年接触的鄂尔多斯短调。该档案的笔记资料尽管没有提到鄂尔多斯,但其中有的歌手是来自使用khalkha蒙古语的Tüsetu-Chans aimakd地区(此地现为蒙古国的一个盟。与内蒙古阿拉善盟与巴彦淖尔盟接壤的Gobi,即南戈壁地区。而Tüsetu-Chans则为漠北khalkha蒙古的四个部落之一,),有的是来自于内蒙古张家口一带。其中一条标号为1306的录音,竟然使用了汉语演唱,这应该与蒙汉交界的文化互渗相关。但是,转速的加快,提高了音区。Gerda和Frank认为110 ups显示的声音像机器的声音,这是我们的分歧。该馆的馆长Shüller博士参加了我们的讨论,因为他曾经到内蒙古做过田野工作,体验过蒙古歌曲的高亢,故赞同我的观点。这段工作的结果是,除了保留原环氧树脂唱盘原速外,另存了一份包含两种对比速度的录音,此外,档案的附件,记录了我们的讨论。
  不论是转速错了,或者是一百年前的歌唱风格与现在相异,这份录音对研究蒙古族音乐及其与汉族民间音乐的交流,甚或是对漠北、漠南不同游牧部落在近现代历史上的文化融合来说,都太珍贵了。我不知道Dr.G.J.Ramstedt当年背着45?的录音机,不远万里采集遥远东方的歌唱,对于西方人的确切意义。一百年后的今天,作为我,一个有着草原民族血统的中国人来说,只能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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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31 05:25:12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此提及1909年的这份蒙古族录音,并不是为了音响内容本身的研究。我更感兴趣的是有关这份音响的档案内容。Dr.G.J.Ramstedt的笔录资料是严格按照当年奥地利音响档案馆的表格填写的。这份表格除了档案编号与速度外,分为两部分内容。一部分是关于被录音人的背景资料;另一份则针对录音本身:
  前者的内容为: 后者的内容为:
  
  姓名;别名;性别;种族;年龄;职业;
  出生地;现在居住地;
  曾经居住地(从哪儿到哪儿);
  何时去过何地旅行;
  父母居住地;
  父亲的家乡;
  母亲的家乡;
  
  录音日期;录音地点;体裁(歌或语音);
  录音内容的语言或方言;
  来源(原始录音拥有者);
  种类(音乐、民俗、器具等);
  人声与乐器的体裁(单声、双声部);
  噪音或呼喊等;
  录音带型号和话筒、机型;
  录音者;录音者职业;
  
  除了上述以表格形式填写的资料外,还有两大部分内容。一部分是录音内容,它的撰写可用被录音对象的文字、注音符号,比如使用国际音标或拉丁文注音;另外一部分则是内容的翻译。对翻译部分,还需要标明翻译人姓名、职业、使用语言。
  为了说明这份档案的倾向性,不妨以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录音登记表”作参照。该登记表也有两部分内容:
  1. 2.
  
  
  录音编号;录音牌号;长度;
  录音(复制)者;
  录音(复制)日期;录音地点;
  机型;
  录音带面/分号
  节目来源;
  地区、族别、乐种;
  表演形式;
  曲目;作者;
  表演者(演唱、演奏、伴奏、指挥)
  分、秒、速度;
  备注
  
  最明显的区别在于:
  1. 关注对象的不同:各种音响与音乐节(曲)目;
  2. 关注背景的不同:音响的人文背景与节(曲)目本身;
  3. 关注内容的不同:对内容而言,“录音登记表”没有要求。但音乐研究所的录音,并非完全没有内容的描写,在录音带中,有时可以发现夹带的歌词等。但因为它并非录音档案所要求,所以被相当数量的录音档案忽略了(或许只为采录的研究人员自己所有)。
  4. 关注关系的不同:这里的“关系”,指的是录音者与被录音者的关系。在“录音登记表”中,看不出两者之间可能存在的语言或文化差异。再加上“内容”的忽略,就更不存在注音描写与翻译对照了。
  对象当然会导致描写的倾向,以音乐为对象必然排除如语音、呼喊、器具乃至来自自然界的其它声音。但各种音响是包括音乐的,除了音乐节目所呈示的一般形态外,其人文背景带来的价值是什么呢?
  还是以1909年Dr.G.J.Ramstedt的录音为例。
  No.1306是一位名叫Dolgor的50岁歌手用汉语演唱的。她是一个蒙古牧民歌手,出生于Tüsetu-Chans aimakd(Gobi,南戈壁),迁居Urga已30年,父母仍居住于Gobi,他们的家乡都在unbek。这首曲子使用了四胡和三弦伴奏,三弦演奏者名叫Dolma,蒙古族,女,19岁,于Urga出生成长,父母居住于Urga,但老家都在unbek(从父母家乡来看,我判断Dolma可能是Tüsetu-Chans蒙古在Urga的第二代移民)。四胡演奏者名叫Tsulu,50岁,Tschachar(察哈尔)蒙古人,歌手Dolgor的丈夫。出生地在“南蒙古”(漠南,内蒙古)的Kalgan(张家口一带),迁居Urga多年,父母仍居住于内蒙古。这些背景为No.1306号录音产生的原由提供了进一步探索的背景。Dolgor的汉语是跟谁学的?是她的丈夫,或是其它的内蒙古迁居者?还是因为汉族文化在当时的Urga已很流行?Dr.G.J.Ramstedt录制的长调被称为“古老歌”;而短调,则是“新歌”、“摩登歌”,这是近代蒙汉文化交汇的产物。那么,有关人文背景的档案倾向就与族源、历史脉络、文化接触、形态流变的线索相关。它关注的不仅仅是一首歌或一部作品的名称或外部特点,更重要的是所采录音响产生的历史与文化渊源。
  我自己在田野工作中也有体会。录音对象如果是已婚女歌手,其娘家的地点及其与夫家的距离就是必要的背景。比如两位同样出色的歌手,不能在某种需要双人共同歌唱的形式(许多民族的对歌都是两男两女并唱)中并唱,除了一些音域音色的要求外,和娘家的不同习惯有关(如歌词或词汇选择的习惯不同,导致合作困难)。而娘家的分布,则又是考察一个村落与外界接触范围(类似“文化圈”)的重要参照。尤其是人文类音响(音乐、语言等)不同于自然音响,它所记载的文化和历史是由具体的人、在具体的时间空间中呈现的。如此,用录音去记录历史,这录音本身也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这就是音响档案的性质。欧洲一些国家音响档案馆隶属于科学院,既反映了音响档案作为历史的纪录,亦与它作为实证科学的基料,体现实证性方法的倾向相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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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31 05:26:40 | 显示全部楼层
还有5节分二次贴来
边贴边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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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31 21:50:14 | 显示全部楼层
  

其实,在中国学者的田野工作中并不缺乏人文背景的关注。仅就1953年中央音乐学院民族研究所(音乐研究所前身)组织的“河曲采访”和“湖南普查”原始记录(手稿)中,就记载了大量有关歌手身世的材料(当然由于采访者的观念,这样的背景多半记录了被压迫、受苦难的经历)。但是这样包括乐人个人背景的资料并没有建立在档案里,无论是记谱(河曲的工作没有录音)还是录音。
  这两次具有代表性的活动,留下了两本中国传统音乐调查与研究的重要著作《河曲民歌采访专集》(后改为《河曲民间歌曲》,编者注明为“调查研究专辑”)、《湖南音乐普查报告》。后者在所记载的“民歌节目”中,都标明了演唱者和记谱者。但在前者的“民歌节目”中,演唱者和记谱者皆无。作为研究性的报告,着眼于音乐“节目”(湖南报告又被称为“1001个节目”)的事象描写和研究并无可非议(这两部著作可以说达到了堪称时代典范的水平)。只是书名既有“调查”“普查报告”这样的字眼(应该也是目的),却将有关乐人个人的因素都隐藏到分类的、一般的、普遍的事象中(歌词的、曲谱的、体裁的、题材的等等),就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著作不是档案。之所以提到上述著作的“事象”研究取向,在于说明它和当时的档案取向有关。由于事象研究的目的在于对事实的抽象,它的研究结果是带有归纳总结意义上的“文化(音乐)知识”。因此,它“不要求资料具有相应于现实来说的充分的完整性”(高丙中,1994)。我在查阅当年的采访手稿时,也明显地感觉到收藏的手稿并不是围绕现场的记录,而是经过采录者整理后的报告。
  记录“节目”的取向和记录“历史”的取向必然影响档案管理的规范,比如音响档案号应该与笔录采访的原始资料号相一致。但在音乐研究所的音响资料中,它们是两不相及的。除了上述取向的不同,可能还与另外一种长期以来形成的学术观念有关。那就是文字文本更具有历史的文献价值,而录音音响只是一种补充。因此,无论从其“录音登记表”还是公开出版的“中国音乐音响目录”来看,其文档项目虽然涉及了曲目名称、体裁、民族、流行地、表演形式、作者、表演者、节目来源、所藏号。但这仅仅为目录检索的分编,其服务目标主要为流通与欣赏性质的浏览。或为音乐学者的形态研究提供标本,或为作曲家的创作提供素材,或为教学提供有声范例,或为爱好者了解欣赏等等。所以,其音响内容和录音背景资料的缺省,同批资料的相关笔录、图片、音响、器物之间缺乏必要的检索连接等问题,都严重影响到它作为历史文化遗产档案的真正价值。可以说,这些录音资料满足的是音响图书馆的需要,而不是资料中心或档案馆。也正是这种管理体制,使得田野录音音响在目录分编中混同于正式出版物。体现不出所藏田野录音的历史和其中蕴涵的学科发展倾向。
  档案管理的规范,也必然影响到田野工作中对录音资料的描写。不同学者根据个人经验、学术着眼点或观念、习惯而有不同的制档体例。这对学者个人的学术资料收集无可厚非,但作为资料中心或档案的收藏来说,必须有所规范。档案的规范,体现的是学科的要求。“每一个音档馆都有自己的特长和特色,……我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具体情况制订档案的内容和体例,……但是,将实地考察中的所有文字记录和第一手资料全部包含在文档之中,并用统一的表格对录音者和被录音者的资料进行规范、登记在案的做法确实值得我们学习”(蔡良玉,2000)。
  事实上,伴随着学科的发展,音响档案的规范也在变化。仍以奥地利国家音档馆为例:1.有关被录音者的背景增加了: 2. 有关录音者的背景增加了:
  团体名(乐队、合唱队等);
  宗教信仰;
  受教育程度;
  实地考察者姓名;项目主持人;
  标题;时间长度;可否公开;
  方法(依录音者要求,或原貌);
  
  掌握的其它语言;
  管理者;母带的技术状况;复制档案者;   
  
  
  备注;出版状态;
  团体;   
  
  对于“1”中增加的条目明显地与时代相关,比如教育程度、多种语言的使用。“2”中增加的条目则与档案管理和学科发展有关,比如项目(及主持人)、方法、可否公开,更多地记录了有关录音的性质、过程和状态;而管理、复制、出版、母带等与保存和管理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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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31 21:52:40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此,我想通过对同一次录音做不同的记录,来说明和理解档案的意义。
  1998年的夏天,奥地利音响档案馆与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在中国的内蒙古、青海、甘肃的部分地区进行了一次联合考察。我是这个三人考察组的成员,不同的记录比较就从7月7日中午考察活动的第一次录音开始吧。
  (一)根据音乐研究所“录音登记表”(附加歌词)
  时间:1998年7月7日
  地点: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赫力大厦5楼
  节目来源:采访实录
  机型:Sony D10;AT(Audio Technical)385;
  录音时间长度:25分钟
  1. 曲名:瓷器岭;族别:蒙古族;表演者:娜木沁花;表演形式:独唱;作者:民歌;乐种:长调;歌词大意:骑上黄膘马,跨上瓷器岭,佛教多神圣,永远来崇敬。
  2. 曲名:弯月亮;族别:蒙古族;表演者:娜木沁花;表演形式:独唱;作者:民歌;乐种:长调;歌词大意:放射银色光芒的是空中的月亮,无微不至抚养我的是慈祥的爹娘。
  3. 曲名:鄂尔多斯的七个旗;族别:蒙古族;表演者:娜木沁花;表演形式:独唱;作者:民歌;乐种:长调;歌词大意:鄂尔多斯的七个旗啊,是我可爱的家乡。
  4. 曲名:圣主成吉思汗;族别:蒙古族;表演者:领唱,白音查干;呼麦,斯琴毕力格;木兰等和唱;表演形式:多声部;作者:民歌;乐种:潮尔;歌词大意:圣主成吉思汗创伟业,祖先习俗世世传,礼仪盛言酒为贵,咱们举杯来共欢。
  5. 曲名:走马;族别:蒙古族;表演者:白音查干;表演形式:独唱;作者:民歌;乐种:长调;歌词大意:骑上轻快的走红马,须把缰绳拉紧些。
  6. 曲名:绵羊的步态;族别:蒙古族;表演者:斯琴毕力格;表演形式:独唱;作者:民歌;乐种:呼麦;
  7. 曲名:四季歌;族别:蒙古族;表演者:木兰;表演形式:独唱;作者:民歌;乐种:长调;歌词大意:春季到来万物苏醒,百鸟成群飞翔歌唱,明媚春光流逝可惜,春季过去四季交替。
  8. 曲名:四季歌;(第二遍)
  9. 曲名:乌尤黛;族别:蒙古族;表演者:木兰;表演形式:独唱;作者:民歌;乐种:短调;歌词大意:想念你呀多么想念你。啊,乌尤黛,月夜里起身,把我的白马来梳洗。
  10. 曲名:褐色的鹰;族别:蒙古族;表演者:木兰;表演形式:独唱;作者:民歌;乐种:长调;歌词大意:矫健的雄鹰俯冲时最有力,年轻时光无所谓虚度最可惜。
  11. 曲名:孤独的白驼羔;族别:蒙古族;表演者:木兰;表演形式:独唱;作者:民歌;乐种:长调;歌词大意:孤独的白色驼羔,没有乳汁它嗷嗷叫,妈妈哟,为啥不要小驼羔?
  12. 曲名:冀滩上的野鸡;族别:蒙古族;表演者:白音查干;表演形式:独唱;作者:民歌;乐种:长调;歌词大意:冀滩上的野鸡长长的羽毛多美丽,心上人啊我把你思念。
  13. 曲名:扎木伦河;族别:蒙古族;表演者:白音查干;表演形式:独唱;作者:民歌;乐种:长调;歌词大意:扎木伦河是我的家乡,父母的恩情永远难忘。
  (二)根据奥地利国家音响档案馆规范
  1.基本档案
  录音时间:19980707
  文档号码:D 1 -D 4
  录音号:01. wav -04. wav
  版权所有: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北京)
  标题:蒙古族民歌/呼和浩特;(内蒙古/中国)
  方法:采访
  时间长度:54´13"分钟
  录音带制式:48KHz,16Bit;立体声
  可否公开: 可
  项目:1998年夏,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奥地利国家音响档案馆联合考察
  记录:萧梅
  录音者:乔建中
  录音机及母带的技术状况:Sony D10;AT(Audio Technical)385;BASF DAT Master 124,OB 1
  档案复制: 萧梅,曹明申,2000年5月20日,Sony D10数码录音,立体音频;根据“1998,夏,中、奥联合考察”复制整理;199807070×01-01. wav -19980707×01-04. wav,2000年8月30,音乐研究所音档室计算机系统。
  录音地点:呼和浩特市赫力大厦5楼
  国家:中国
  民族:蒙古族
  时间:1998年7月7日
  内容:蒙古语;汉语;德语(通过汉语翻译);蒙古族男、女歌手;蒙古族民歌(详见整体文档)
  团体:无
  备注:DAT ID 1 未入档;被录音者皆为蒙古族知名歌手;研究者:乔建中, Shüller博士(DS),曹本冶,萧梅,金经言,郑长铃等
  资料:田野报告
  有未出版:未
  (由于这次录音的对象有其共性,如民族、宗教信仰/佛、职业/专业音乐工作者、语言、国家、教育/中专以上、其它语言/汉语、现居住地/呼和浩特;此外,每个人的部落与其父母居住地等基本一致,可以在整体文档中体现。故,有关被录音者资料此处暂略)
  2. 整体文档
  摘要:“1998,夏,中奥联合考察” 立体音频文档
   DAT 1(ID2-ID5)
  歌唱;提问和解释
  
  No. 1 0: 13: 52
  199807070×01-01. wav [净空高度:l:-4.95dB, r: -4.22dB ]
  
  0:00:00 起始标记:(=DAT 1ID 2)
  录音前谈话:
  萧梅:…你最好说这首歌是从哪儿学的,比如你母亲教给你的…
  乔建中:报幕都由木兰(木兰是内蒙古艺术学院教师,歌手,内蒙古库仑旗人)来报。
  木兰:好的。
  0:00:16 主持人木兰:Shazhongqindawa(蒙古语), 瓷器岭。这个民歌是鄂尔多斯民歌。是由直属乌兰牧骑的娜木沁花演唱。这是她祖先传下来的一首民歌。娜木沁花是第5代传下来的歌手。
  .金经言:翻译成德语
  0:00:41 娜木沁花唱:1.“瓷器岭”(歌词:略) /女声;单声部
  0:02:17 萧梅:这和乌拉特宴歌一样。梅日更葛根的宴歌。
   (交错谈话)
   娜木沁花:失真了?没有?
   郑长铃:回声太大?开门?
  萧梅:有什么歌都行,反正最好是古老的吧。
  木兰和娜木沁花用蒙古语交谈
  娜木沁花:(对木兰说)我记不住了。
  木兰:(对XM说)唱“半个月亮”好吗?
   萧梅:好啊!
  木兰和娜木沁花再次用蒙古语交谈
   木兰:弯月亮。
   萧梅:和半个月亮是一回事吧?
   娜木沁花:是一回事。
   木兰:就叫半个月亮吧。
   萧梅:怎么叫都行。在乌拉特叫半个月亮,她们叫弯月亮。
   娜木沁花:是一回事。
   (乔建中和香港中文大学曹本冶教授讨论麦克风问题)
  娜木沁花:伊盟长调。
  (金经言和DS用德语讨论麦克风问题 )
  0:06:44: 金经言:弯月亮(德语)
  木兰:第二首歌“半个月亮”(蒙、汉语各一遍)这是鄂尔多斯宫廷宴歌。
  金经言:半个月亮(德语)
  (停,有人进屋)
  0:07:52 娜木沁花唱2.“半个月亮”(歌词:略)/女声;单声部
  郑长铃:空间太小了,把门开起来?
  0:09:37 娜木沁花:没有定音器、没有乐器,所以就是自己定调。有时候就高一些。
  萧梅:没有关系。你母亲唱歌时肯定没有定音器。
  娜木沁花:(笑)没有,但是有四胡、三弦弹着呢。不过这么坐下我不紧张(往地板上一坐),我站起来,你们这么看着我,我紧张。
  (DS和金经言用德语说话筒问题)
  0:11:01 金经言:“你唱一段特别短的最高的音,他试试话筒”。
  娜木沁花:(试唱一句旋律 )
  DS:OK,OK!
  0:11:16 乔建中:(对曹本冶说)我们怕衰减高频,没有放在杜比上。
  萧梅:你们是唱一下,休息一下,轮着。还是一直唱完?
  娜木沁花:接着唱也行,休息一下也行。
   (接着,人们分成两个谈话组,一个组由萧梅和歌手聊天,有蒙古语也有汉语;一个组在讨论麦克风)
  娜木沁花:(试着又唱了几句)
  萧梅:你可以唱一些鄂尔多斯的东西。
  木兰:Dolouding 山下”,也是“guulu do”(蒙古语宫廷宴歌)
  萧梅:鄂尔多斯的宫廷歌曲和乌拉特的很相似。
  木兰:是传过去的。
  萧梅:Dolouding是地名吗?
  那仁巴图(内蒙古大学蒙古语言学系教授):这首歌又叫做“鄂尔多斯的七个旗”
  娜木沁花:这个歌是两个八度的,我要好好找一找那个调。我应该是bE。
  
  No. 2 0: 02: 24
  199807070×01-02. wav [净空高度:l:-2.97dB, r: -4.30dB ]
  0:00:00 起始标记:(=DAT 1 ID 3)
  木兰:(蒙、汉语各一遍)“Dolouding 山”,鄂尔多斯宫廷宴歌。
  金经言:翻译成德语
   0:00:16 娜木沁花:唱3. “Dolouding 山”(歌词,略)/女声;单声部
  0:02:24 娜木沁花:(唱完后大笑)我说我一年都没有在舞台上这么喊过。在呼和浩特的观众,咱们这么唱别人都会跑掉没人听的(笑)。两个八度,do,re,mi,fa,sol,la……我得休息一会儿,一身汗啊。
  
  No. 3 0: 13: 03
  199807070×01-03. wav [净空高度:l:-6.66dB, r: -3.83dB ]
  0:00:00 起始标记:(=DAT 1 ID 4)
   木兰:白音查干来唱,下面由歌唱家白音查干(内蒙古武警文工团演员)演唱,潮尔《圣主成吉思汗》。(鼓掌)
  金经言:翻译成德语
  0:00:26 白音查干:唱4. “圣主成吉思汗” (和唱的部分在场的蒙古族都加入了)(歌词:略)/男声;多声部
  0:04:04 (鼓掌)
  木兰:潮儿和呼麦部分是斯琴毕力格唱的。补报一下,刚才是潮儿和呼麦。
  萧梅:白音查干再唱一首别的长调吧。有没有你们阿鲁科尔沁(蒙古族部落)自己的长调?
  白音查干:有。
  萧梅:都唱,那个唱,小黄马也唱。
  木兰:唱个走马。
  萧梅:是步伐矫健的马吗?哈扎布唱的?
  木兰:对,对。
   0:05:36 木兰:长调“走马”
   金经言:翻译成德语
   0:05:50 白音查干:唱5.“步伐矫健的马” (歌词:略)/男声;单声部
  0 :09:05 (鼓掌)
   白音查干:哎呀,太热了。
   木兰:一般中午大家嗓子都不开。斯琴毕力格,唱呼麦。下面由斯琴毕力格(内蒙古乌审旗人,男低音,毕业于中国音乐学院;后赴外蒙古学习呼麦)演唱呼麦。
   0:10:20 斯琴毕力格:唱6.呼麦“绵羊的步态”/男声;由一个人同时完成双声部
  萧梅:是什么?他唱的歌曲名是什么?
  木兰用蒙古语问斯琴毕力格,斯琴毕力格用蒙古语回答。
  0:11:56 木兰:绵羊的步,走步,绵羊步吧。刚才呼麦的名字叫绵羊步态,Hongninjiölou(蒙古语)
  
  No. 4 0: 24: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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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0:00 起始标记:(=DAT 1 ID 5)
   0:00:06 木兰:科尔沁民歌《四季》,由木兰演唱。
   金经言:翻译成德语
  0:00:27 木兰:唱7.“四季”(没唱下去)/女声;单声部
  萧梅:太低了。
  木兰:重新唱。(试了试)这个差不多。
   0:02:05 木兰:重新唱“四季” (歌词:略)
  0:04:08 萧梅:唱首短调。
  木兰:唱个短调?东北的?乌尤黛?我家乡的民歌,一个姑娘的名字。第二首歌,科尔
  沁民歌“乌由黛”。
   金经言:翻译成德语
   0:05:43 木兰:唱9.“乌由黛”(歌词:略)/女声;单声部
  0:08:00 (鼓掌)
  木兰:嗓子实在是不开。再唱一个?(再次试音)降低调,低了。
  0:08:50 木兰:巴尔虎长调褐色的鹰。
   木兰:唱10.“褐色的鹰”(歌词:略)/女声;单声部
  0:09:33 木兰:再唱孤独的白驼羔,孤独的,没有妈妈了。第四首,“duludu adu”(蒙古语)察哈尔长调。
  金经言:翻译成德语
  0:11:59 木兰:唱11.“孤独的白驼羔” (歌词:略)女声;单声部
   (歌手们用蒙古语谈唱些什么)
  白音查干:唱个冀滩上的野鸡。
  萧梅:什么?什么滩?怎么写?
  白音查干:“冀”是一个地名。滩是河滩的滩。野鸡就是会飞的野鸡。
  萧梅:这是昭乌达的民歌?
  白音查干:对,是长调。
  木兰:下面由白音查干演唱昭盟长调民歌“冀滩上的野鸡”
  金经言:翻译成德语
   0:13:35 白音查干:唱12.“冀滩上的野鸡”(歌词:略)/男声;单声部
   0:15:20 萧梅:这就是阿鲁科尔沁的民歌。
   乔建中:昭盟长调还是第一次听到,味道不一样。
   白音查干:再唱扎木伦河水吧,最典型的昭盟民歌。
  0:18:09 木兰:“zhamulunnius”(蒙古语),扎木伦河。
   金经言:翻译成德语
  0:18:28 白音查干:唱13.“扎木伦河”(歌词:略)/男声;单声部
   (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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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31 23:13:43 | 显示全部楼层
学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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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31 23:27:23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第5楼霜音于2010-10-31 23:13发表的  :
学习 :)
恩~一起学习
第四节的NO:3.0说唱呼麦~~
只有实地去才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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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31 23:28:58 | 显示全部楼层
呼麦我爱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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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31 23:33:41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第7楼霜音于2010-10-31 23:28发表的  :
呼麦我爱听 ~
恩~~
乔建中也有个蒙古音乐的采访,写的也很好.
学者搞东西都很细,也有纵横度(中西对比)
多看看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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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9 23:11:05 | 显示全部楼层

“整体档案”,可以说是上述两份档案除了音响技术层面记录外的最大区别。它实际上取代的是原来录音档案的“内容”部分。在那份1909年的档案中,它体现为具体采录的“节目”(歌词、经文及其注音等)。但在2000年以“整体档案”记录的内容,却包括了录音的环境和过程。

其实,在我开始着手这份“整体档案”的制作时,曾感到“有必要这么烦琐吗”?既然已经记录了如“基本档案”的各种背景(这些背景已经比我们原来的录音登记表要丰富和规范),再记录曲名、乐种、表演形式、歌词等事象应该足以了。但,还没等整理完,我就意识到了它的价值。

首先,原来那种以事象为对象的内容描写,可以被视为对录音结果的记录;而整体档案的描写,则可以说是展现这份录音被如何呈示,或运用、履行(Performance)的过程。而这,恰恰是一个学术视角的转换,也就是说,它着眼于“资料具有相对于现实来说的充分的完整性”。将所录音响与被录音者和音响发生情境所构成的活动整体,作为档案所要记录的内容。关注这些过程的倾向性,实质上是关注参与活动的人的主体性。如此档案取向的丰富,与整体研究相对事象研究(Sumner,1906),在人类学、民俗学20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呈现的新发展,比如民族音乐学(德丸吉彦,1991)和民俗学(R.Bauman,1972)共同关注的“Performance”研究等等,是相一致的。

细心的读者可能已经发现,上述两份档案记录的录音时间长度不同。一份为25分钟,一份为54分13秒。长度的不同,已经预示了不同的记录和档案。后者的录音长度与当时整个的录音过程相一致,这才可能满足整体档案的要求。只有整体录音,才有整体档案。这些体会,我曾在撰写当年的考察报告中提及:[2]

“通过开始在内蒙古的两次录音,我发现舒勒(Shüller)的录音和我们以往的录音有一个很大的不同。他在“一次”(一个单位)录音中几乎不使用“切换键”(停止或暂停),歌唱者的歌唱、停顿以及间歇中各种人的说话,都被他作为宝贵的信息采录下来。当我问及这个问题时,他也奇怪我们为什么要在歌者开始唱的时候才按“进行键”。我们回答这是为了节约录音带。舒勒不同意这个观念,他认为我们的田野采录是一个整体,而不仅仅是一个个歌唱的片段。在录音中不能轻易使用“切换”功能,因为采录中歌手之间的对话、歌手和采访者的关系、歌手与向导、及其他听众之间的状态都是很有价值的信息。比如,有时歌手不知道该唱什么,有人提了建议,我们就能在录音资料中区别出这是谁的意愿。有时,歌唱停止的现象是很重要的,它表明了歌唱和环境的关系。另外,有时歌手自然而然地唱了,你还没有按“进行键”,而重新开始就破坏了原有的自然。就是算经济帐,多花费在录音带上保留的信息,也比在采录中出现了遗漏,而需要再一次“故地重游”合算得多。经过讨论,我们接受他的意见,并改变了原有的方式。

         其实,这不仅仅是录音方式,它涉及了观念上的问题。也许以往我们只注意到“音乐”音响的部分,我们对曲目、唱词的注意要超过对“这个音响”是如何被呈示出来的过程及背景的注意。而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们就体会到了这种整体录音方式的好处了,不妨举两个小例子。在一次采录土族花儿的过程中,年青的歌手们在唱了一个多小时后,似乎想不起还该唱些什么。这时,向导开始启发他们,甚至翻开了民歌集成,唱给他们听。青年们似乎回忆起来,但唱了几句又停顿了。因为这首曲子虽然也是土族民歌,但并不流行,现在的年青人不太熟悉它。那么从录音中,我们知道了这些信息,也知道向导的目的是希望我们多采集些不同曲调,不同种类的民歌。但实际上,要考察民间音乐的真实状况,某一首曲子的流行与否,它出现的频度,掌握人的多寡等等,都是十分重要的。

另外一次,是在海北藏区牧场采录“拉依”(情歌)。我们和歌手离开了帐篷,在草场的河滩边开始录音,唱着唱着,歌手突然停止了,并用食指竖在唇边“嘘”声。我开始纳闷,不是说“拉依”可以在野外唱吗?怎么到了野外还有禁忌?后来才发现,远处视野之内,有两位骑马的少女款款而来,一直到她们转过山包,歌声才又重新开始。舒勒开始不明白,他问,情歌如果不唱给异性听,有什么意义?原来,“拉依”不在家里唱或不在有些异性的面前唱,是因为唱歌的人不能在不同辈分的异性面前唱。我们的采访对象是中年人,遇上骑马的少女,当然要停止歌唱。这些讨论与对话的信息保留在录音中将有它独特的档案和研究价值。

只是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些信息不仅要保留在录音中,还要以文字记录到文本里。因为文字的文本无论从损耗或浏览、以及计算机存储空间的角度来说都要更节约和方便,并且可以通过翻译,解决录音内容中不同语言的沟通。
对采录者本身来说,从录音文本到档案的文字文本,其工作过程提供了进一步梳理和认识被采录者的机会。在我们的经验中,每一位参与“田野工作”的人,身处现场,都会受到自身期待或某种现场干扰的影响,而情不自禁地将注意力聚焦。尤其是在完全依靠笔录的时代,记录者只能依照“注意力”(目的论性质的、调查的侧重点),寻找其所“要”记,并由于纸介质与书写手段要求的“句子”的连续,而无暇顾及其它。虽然,在田野工作的现场,要保证完全意义上的客观是不可能的。但录音(更进一步是视频)工具,则有可能避免上述局限,以相对客观的音频信号,记录并包容着特定距离间的现场。这正是技术储存信息的手段给人类活动的种种纪录带来的福音。我在对照录音记录整体档案文本的时候,兴奋地发现了许多在当时被注意力“过滤掉”的信息。也就是说,虽然“我在现场”,但这些信息在我所投射的注意力之外,根本没有留下印象。比如有关娜木沁花的几段话:
No.1
0:09:37   娜木沁花:没有定音器、没有乐器,所以就是自己定调。有时候就高一些。
萧梅:没有关系。你母亲唱歌时肯定没有定音器。
娜木沁花:(笑)没有,但是有四胡、三弦弹着呢。不过这么坐下我不紧张(往地板上一坐),我站起来,你们这么看着我,我紧张。
0:11:16   娜木沁花:这个歌是两个八度的,我要好好找一找那个调。我应该是bE。
No.2
0:02:24   娜木沁花:(唱完后大笑)我说我一年都没有在舞台上这么喊过。在呼和浩特的观众,咱们这么唱别人都会跑掉没人听的(笑)。

娜木沁花的歌唱传承,可以溯源至她母亲之上四代。她从小是鄂尔多斯草原上的牧民,因为唱的好被选上了自治区乌兰牧骑。在乌兰牧骑,她又开始了声乐的训练,这使她区别于真正的民间歌手。唱歌要“定调”的原因。但,她在交谈中又提出了民间歌唱的伴奏,这里至少包括了三方面的信息。其一,她所唱的宴歌在民间是有伴奏的;其二,鄂尔多斯的歌唱多有三弦四胡伴奏;其三,三弦、四胡的伴奏,在民间也未必有两个八度和bE的概念。而她提到呼和浩特的观众,为什么会跑?是因为清唱没有伴奏吗?等等。这些信息,对我们研究歌曲风格、传承、审美都很有意义。
再比如,我自己说的一句话:
No.1

0:02:17   ……
萧梅:有什么歌都行,反正最好是古老的吧。
这句话流露了在那次的“现场”中,采录者的目的。
如此等等。

随着时代的发展,音频、视频技术的普遍使用,对“田野工作”的记录、对整体研究的方法,无疑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情绪气氛,举手投足,音容笑貌所包含的信息)。它弥补了一次性的“注意力”带来的现场描写的局限性,自身构成并确立了一个特定距离间的现场。这个现场,就像是一个历史“遗迹”,以其素材,“供人们区分、组合、寻找合理性、建立联系,构成整体”。(福柯,1969)而使档案所包含的信息,在记录者或后来的档案使用者依据不同时代的知识变化,以及多种目的论的解读中不断地呈示。它们不是随“当时”而同步消退的记忆,而是一个不断“显影”的历史可能。这不仅是档案与文献的魅力,也是面向现实场景、记录发生过程的整体音响档案的学术内涵和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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