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 [原创]牵手
作者：谁解我心
妻是一位很平常的女人，正如我一样，平常得没有一点出奇。
她绝不算一个漂亮得令人眩目的女人。即使是在最曼妙的年龄，最多也能说她具有小家碧玉般的甜美。自从25年前的那个春天,彼此之间撒下了爱的种子，浓浓的醇香便弥散在彼此的心扉。多少年了,她似乎是一个永远不会高嗓门的女人，如江南水乡女子般吴侬软语。这不，她又和我说，“天暖和了，日头也长了，晚饭后陪我去锻炼好吗?”我笑了，心里明白，是妻看我每天坐在电脑前，缺乏锻炼，建议我多活动而给我的另类说教。
于是，在每个黄昏，附近的体育场内，就多了一对已近中年的夫妻。
应该说，国家总体上对国民的政策还是好的。这个体育场就是在倡议全民健身的号召中的产物。不论是朝雾弥漫的清晨，还是夕阳晚照的黄昏，总是人山人海，几百种健身器材间布满了小自踉跄学步的婴童，老至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
和妻或者打打秋千，或者压压翘翘板。更多的时候，我则跑到篮球场。
和那些生龙活虎的年轻人一起竞技，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难了。于是，借一个闲余的篮球，找一个空闲的篮球架，独自跑、跳、投.
偶尔妻子也会过来扔几个。更多的时候，她是坐在球场边的小凳上，静静地看着我。看着看着，她的眼睛会迷失起来。我想，她是否从我的跑跳中想起了彼此把初恋交付给对方的日子?是否从我的跑跳中想起了自己的爱人曾经叱咤运动场的岁月?
这个时候，我往往拿着球坐在她的对面，凝视着她，直看到她脸上露出了夕阳一般的羞红，直看到她拿出纸巾微笑着、满怀爱意为我默默地擦去额上的汗珠。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热火朝天的运动中一道别样的风景呢？
妻绝不是一个时尚的女人，甚至可以说，在一些所谓的前卫的女人眼中，近乎一种庸俗。
记得和友人聊天，他说，能娶到一个满族的女人是一个男人一生的福气。因为，满族女人的血液里，流淌着这样一种秉性，成婚后，会把丈夫和孩子当作她全部的事业。
我不知道妻是不是因为满族的关系，成亲后，从一个娇滴滴的活泼可爱的女孩，刹那间就变成了一个眼中只有婆婆、老公、孩子的女人。
她的活动场所,最多的便是打转在厨房。即使是偶尔与邻人聊天，言语里的主题永远是老公和孩子。这么多年了，她没有用过任何高档的化妆品。即使现在的经济好转，也不过是由原来散装的雪花膏，变成了现在的瓶装的“大友谊”。她的衣橱里，永远是那几件低档的暗色的服装。即使是几件超过百元的衣物，也是我偷偷瞒着她用奖金买回来的。她就是这样，对自己永远没有要求，把老公看作天，把孩子看作上帝，用永不停歇的脚步，用她的青春年华，去博取老公的幸福，孩子的欢笑。
妻实在是一个平常的女人，她似乎没有过高的要求，既不羡慕别人香车宝马，也不贪求别人的豪宅锦衣，只求平安度日，只求家里充满笑声。
成婚后，我这个小家好似河中漂泊的小船，摇啊摇,艰难地摇着。但其中的滋味也是浓浓的醇。倒也应了一句家常话，“好酒依靠的是时间”。
这里，我不想说，因为我的年少轻狂，妻怎样度过了我锒铛入狱的一年时光，也不想说，母亲卧床十年，她付出了怎样的艰辛。
因为我们的生活里充满了太多难以言表的坎坷。
就在前年，妻子在当地的焦化厂找到了一份工作。刚去的时候说得很好，她负责精煤分机筛，很轻松，只是按电钮。可是，她却属于后勤人员，在缺人手的时候，每天还要负责煤的装卸。
经常看到她筋疲力尽地回家，粗心的我竟还讥笑她弱不禁风。直到有一次，她拖着脚步踉跄的回来，甚至于连鞋也没有脱，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才得知，这一天他们四个人竟然卸了三十多车煤！三十多车，一车是三十吨，三十车是九百吨，她，一个身高只有一米五六，体重只有八十多斤的柔弱的女人，竟然卸了二百多吨重的煤！
我把饭端到床前，一口一口地喂着她，竟然说不出一句愧疚的言语，只能用机械的喂饭动作来表达我深深的悔意和心中的酸痛。
夜晚，脱下她的上衣，轻轻地为她揉捏着红肿的胳膊，用热毛巾给她敷着她那依然白皙的皮肤上碰撞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印迹。我的心好痛，痛到深入骨髓......想自己做为男人,竟不能给自己所爱的人舒适的生活，而让她受这样的磨难，我的泪终于滴在她的脊背上。妻感觉到了，翻身把我的头搂在她的胸前，“傻样，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说我有个好老公，咱们家虽然贫困了一些,可是每天充满欢笑,你知道我有多么幸福吗?”
妻实在是个平常的女人，可她在我心中却近乎于伟大。
无论当年她是一个怎样娇滴滴的小女孩，也挡不住二十五年岁月的侵蚀。头发依稀见白，眼角皱纹初现，同学聚会都惊讶于她的变化。当年，如此娇生惯养的女孩，变成了今天如此坚忍的一个女人。然而，他们更惊诧于我的改变。想我一个曾经六进拘留所，判刑一年的浪子，怎么变成今天公认的谦谦君子，想我一个每天游手好闲贪图玩乐的“混混”，怎么变成了今天的如此有责任心的好父亲好丈夫。人们甚至于用惊叹的口吻询问我变化的原因。我只是看着妻，用充满敬佩和爱恋的眼神。也终于深刻体会了爱可以改变一切，爱可以创造奇迹这个真谛。
二十五年前播下的爱的种子，经过发芽,开花,今天已经结出了硕大的果实。或许，随着时光的侵蚀，我们会如秋风中的树叶一般枯萎，飘落，最后归于尘土。但永不会消失的是那幸福的醇香。
时常在想，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牵着你的手，慢慢地走。就象现在，从运动场归来的我们，挽臂依偎着走在回家的路上，走向我们那个充满茉莉花香的温馨的小屋。 |
发表于 2009-5-29 15:5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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