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还叫悟空,本名张灿枫,执业律师,山东济宁人。2007年春开始学诗,有作品刊发于《中国诗歌》、《汉诗》、《诗刊》、《诗选刊》、《诗潮》、《人民文学》、《星星》诗刊等。并于2012第四届中国诗歌·突围年度诗人奖。
曹五木评还叫悟空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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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还叫悟空的诗,可以直接讨论他的《恰卜恰》。《恰卜恰》是一个组诗,也可以看成一首“长诗”。在这首“长诗”里,悟空动用他关于诗的全部储备。从对诗歌的主观认识到具体实践,从结构到语言,《恰卜恰》都可以称之为悟空的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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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经恰卜恰的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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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经恰卜恰的这段黄河也结冰了,足以经得住从德令哈飞来的赤麻鸭
籍着这些远道而来的候鸟,喑哑已久的河水也有了粗砺的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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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不特定哪个时辰。总有人在对岸指指点点
在雪地里觅食的牦牛,偶尔以几声低抑的“哞哞”作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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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再冷一些,哲耶寺的喇嘛们就会从冰上滑过来
到那时,恰卜恰的街头到处都是红色的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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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时,有人穿过一个街区就会说一句:每条河流对岸都是一个敌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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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我们讨论“恰卜恰”,不能单纯停留在“恰卜恰”。因为“恰卜恰”本身就是含有虚构的成分。其次,“恰卜恰”包含在一切之中,而一切又经过“恰卜恰”。从时间和空间两方面来说,还有比流过恰卜恰的一条河流,更为永恒和虚幻的吗?尤其当“每条河流对岸都是一个敌国”的时候,抛却“恰卜恰”这个异域色彩浓厚的词,历史的厚重感,也必然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哪怕它飘渺而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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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一听火车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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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再也走不动了
两个孩子趴在积雪上
清出一小块空地
把耳朵贴了上去
轰隆隆的,轰隆隆的
他们同时叫起来
听到了呐
是呀,听到了呐
今夜在恰卜恰
再次听到了火车的轰鸣
只不过那两个孩子
一个去了马达加斯加
一个去了热贡峡谷
恍惚间,有汽笛声响起
四月十七日的凌晨
它们越过一座座雪山
远远地传来
天就要亮了
我租住的这间民房
也是一节火车车厢么
可我,怎么也望不见
那在群山之外
喷吐着星星的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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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恰卜恰》是一首现实与魔幻交织的作品。听火车的两个孩子“一个去了马达加斯加/一个去了热贡峡谷”,但火车依旧不停越过一座又一座雪山。民房可以是一节一节的车厢,而车头“喷吐着星星”。杰作就是在如此的纵横交错的描绘中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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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多杰讲述五百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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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它们没理会;打闪了,它们也没理会
昨天,在塘格木有五百只羊死于雷击
后来,山洪暴发,把它们冲了下去
再后来,乌云渐渐露出白云的模样
巨大的彩虹,占据了大半个草原
多杰说起这些,脸上的麻点似乎也露出了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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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好在结尾。悲喜之交替,如生死之无常。而最后总是“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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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玫瑰园农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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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小程才回来。隐隐听到扎巴村的狗叫
整个晚上,似乎一直半睡半醒——
我看到他从床上坐起来,长着一张老人的脸
又看到他躺下,还是平时的模样
这一夜,他起来、坐下,坐下、起来
早上起来,我特意看了他两眼
蜷缩在床上,双腿夹着被子,像襁褓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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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这是“游离”的一首。也的确无法想象一部伟大的作品永远仅仅依附于主线。但这个“游离”,游离得很好。从第一视线看一个梦中的人衰老;看一个现实的人像个婴儿尚在襁褓。好似梦中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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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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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矮小的人,在下午的阳光里长大
湖水淹没了他们的影子
身子还残留在岸上
一波波的浪,不停涌来
几只灰白的水鸟
从金色的云朵里俯冲下来
纯净的羽毛,箭簇一般插满他们全身
已经是十月末了
远道而来的男女,彼此握紧受伤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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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这“两个矮小的人”究竟是谁呢?是那“远道而来的男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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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墓碑上的雪,最先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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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小山包上,有大片大片的墓碑
覆于其上的雪,已率先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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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藏人仿佛有历久不衰的余温
每到初春的时候,就释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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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羊不知是上山,还是下山
在那些墓碑中间,来往晃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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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什乃亥草原的阳光,经过了它们
止步于恰卜恰小镇一扇紧闭的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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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这一首被解读的最多,我不在赘述。“故去的人尚有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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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居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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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树梢上的雪再次飘落,一群男女躲在山脚下维桑
烟、雪、一群早产的牛羊,在哲耶寺上空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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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青低着头,像在诵祷、流泪,又像在哼唱
拉姆措呛了一下,咳嗽就没再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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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走得越远,就越害怕身后的影子
除了仁青旺姆和拉姆措反复念叨的那句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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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耶寺背面是阴郁的群山,南来的风抽打着经幡
一群群牦牛在山坡上聚集,形同又一座又一座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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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辩经的时辰,一张张青紫的嘴巴腾空而起
在三月,我们都是些以手语说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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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为什么“在三月,我们都是些以手语说话的人”?因为在“暂居之地”,在即将离别之地,嘴,已经不能表达心中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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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赛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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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山的时间还没到。紧闭的大门前
只有一个女人一次次站起,又一次次匍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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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下的经幡已经破损,它们紧紧缠在一起
好像知道,不久之后就要被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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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抛下万千蚂蚁,噬咬着我们
直至我们钻进一辆白色小客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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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将再次进入峡谷,再次遇见绵羊、牦牛
还有被柔巴和青措视为神灵的石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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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我们将再次回到褐黄的悬崖上
一群乌鸦早就等在那里,俯瞰了我们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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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还是写死生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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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田尽头的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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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后,麦子、下午五点的云
留下了它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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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埂上,老贡布
独自一人走向麦田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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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一片通明
好像有什么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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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走下去
似乎在天黑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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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能加入——
那一场遥远、盛大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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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在“恰卜恰”,想不接近“终极”是不可能的,哪怕是下意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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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衣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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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送我的枕头里有许多小虫子,它们都长着一张羊脸
我有一头浓密的黑发,那是它们几辈子也吃不完的草
快要睡了,这才想起今天是哪一天
印花枕巾下面,再次响起窸窸簌簌的声音
不用说,又有一批虫子出世了
可是,它们在我起床时,就得死去
喧嚣和欢乐,就在一夕之间
我生有六只耳朵,对这间房子里的悲痛,听得最为真切
包括,仁青卓玛十一点半从湖南打来的电话
她告诉我桔子洲头其实并没有桔子,只有一只白牦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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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欢爱永如环境,须臾消逝。仁青卓玛也不在恰卜恰,而在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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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一条河流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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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从巴颜喀拉山上流下来,巴颜喀拉山就不见了
它从龙羊峡流过,龙羊峡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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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从恰卜恰流过,恰卜恰就不见了
它从哲耶寺下流过,哲耶寺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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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从什乃亥草原流过,什乃亥草原就不见了
它漫过一个女人脚踝,那个女人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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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奔向大海,即是万物奔向大海
有生之年,你我都不会看见它们回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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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七日,羊皮筏上,白胡子的回回大声吼着花儿
一块又一块金色的水流,缓缓地穿过兰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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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这是对《流经恰卜恰的黄河》的另一个视角的描绘。但是这个描绘更加开阔,更加沉实。当“一块又一块金色的水流,缓缓地穿过兰州城”,这世界才能在真实中永恒地虚幻。这是悟空被忽略的一首作品,是一首杰出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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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恰拉诺日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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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不要把我埋了,把我抛在恰拉诺日山口就好
让那经年不息的风,一点一点,把我剥离
一点一点,把我吹下漫长的山岗
直至,吹向夏拉草原
在风中,我将重新把它打量
并保证不投下半点阴影
他们哭,他们笑,它们喊,它们叫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已经把两只耳朵留在了身后
那块长满青苔的石头,是其中的一只
那个站在石头上,警觉张望的旱獭,是另外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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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一首墓志铭一样的诗,总是能第一时间引起我们的注意。这一首同样如此。有点不一样的是,这首“墓志铭”,如同《恰卜恰》中其他多数诗句一样,写的从容淡定,写的波澜不惊,写的与墓志铭的拥有者毫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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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葬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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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葬台上,飞得最高的是秃鹫,其次是乌鸦,再次是麻雀。
天葬台上,飞得最低的是秃鹫,其次是乌鸦,再次是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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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天葬台是特有的,我们知道它是什么。但天葬台上最高与最低的东西……没有区别。生死亦故如此。但用啄食肉身的三种飞禽来给我们开示,悟空怕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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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拉诺日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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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牦牛醒得早,当我走出帐子它们已经在草场上散开了,埋头吃草。
咀嚼的声音,一波波传来,如同央金拉姆的鼾声。
太阳还没出来,最后几颗星星,正一步步退往恰拉诺日山顶。
我该做点啥呢?烧一壶奶茶?这是女人的活计。
到那些牦牛中去?它们好像不需要我的参与。
抽支烟吧,打火机不知放哪了。还是等那女人醒来吧,她应该知道的。
这时,女人翻了下身,毯子下露出了她难以形容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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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她哭了半宿,翻来覆去就一句话:你只要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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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黎明既去,永不再来。悟空在“恰卜恰”都经历了些什么啊……这里有凡人的伤感。暖暖的,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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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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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在爆裂。光年之外,溺毙的拉姆措,以这种方式呈现死亡的美
今晚,我还得坐在青海的一隅,与一群蚊子为伍
它们每叮我一下,就给我注入一颗红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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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只有在高原,我们身体的每一次小小的悸动,才能和我们身处的宇宙有绚丽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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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卜恰的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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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领着他参观她的草场,很大一片,用铁丝网围了起来。
她说她有一千只羊,他来了,就有一千零一只了。
是头羊么?他看了她一眼。
那当然了!所有的母羊,都是你的。
你每天就是吃草、交配、交配、吃草。
他笑了起来,那你怎么办?
她把头转向远处的恰拉诺日雪山,
我替你代理朝政呀。
好吧!我就安心做个昏君。清醒的时候,就把你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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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也不能总是身处宏大叙事之中,也要有小小的爱,戏谑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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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拉诺日的初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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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由于光线的原因,恰拉诺日草原看起来更广阔了。
目力所及的雪山,退到地平线那儿。
它们在给这个帐子腾地儿。
央金拉姆的影子越来越长,
她每走一步,似乎都可以牵动所有的枯草。
此时,惟一不动的是天空,
像一只硕大的手,把能按住的都按住了,
除了烟囱里冒出来的烟,正以哈达的形状,远离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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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作为写作者,我们都曾经给某一幅画面“定格”,像掌握了世间万物的“摄影师”。但悟空的角度稍稍不同,他看到的定格不是他做的,是“另一个人”,用“一只硕大的手”按住了一切。发达的想象力。这是一幅GIF动态图:天空伸下巨手按住一切,只有哈达似的炊烟在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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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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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羊们在露天睡下了,从没听到过它们的鼾声,不像普布朗杰,
一沾地就打呼噜。
这样的夜晚,星星们是不睡的。
它们在云呆过的地方,不停地交换眼神。
央金拉姆关上炉子的风门,
又把帐蓬的帘子紧了紧。
所有的都稳妥了。
她一件一件脱掉衣服,挨着他躺下。他那双大脚,可真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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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结尾是神来之笔。“他那双大脚,可真臭呀!”什么叫好?这是模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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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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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下去,他割开了他的头皮,然后一揭,整张脸没有了。
一锤下去,他敲碎了他的头,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了。
亲人、朋友默不出声,围在四周,成为一个瓶子的四壁。
几只秃鹫在半空盘旋着——
叼走那个人最后一块骨头碴子的,将成为最合适的瓶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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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母题永恒。
天女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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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感觉像偷懒了似的,坐享其成。
昨晚看到的星星,又变成了羊群,正咩咩地叫。
拉姆措还在睡,我推了推她,她嗯了一声,背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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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欢爱,留给她的只是照在脸上的几缕阳光。
细长的光束里,有无数形制相同的尘粒在尖叫,在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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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天上人间,欢欣有辱尘粒。
地图上的恰卜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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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节,恰卜恰该下雪了。
你按住那个黑点,说按住了两年前的我。
嗯!
我顿着脚,哈着气
在你的食指尖下挣扎,在一场弥天大雪里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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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这是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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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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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看《恰卜恰》,极容易产生一种倦怠的阅读心理。太过缓慢的节奏,波澜不惊的叙述,容易让人觉得“如此等等”,“罢了”的感觉。我就是这样的。但当你仔细阅读,沉下心,随着他在恰卜恰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随着他在恰卜恰喘着粗气游荡,你才会发现,这是一部杰作。
当一个满怀宿命感的人走进一个宿命的世界,他高天的神采变得低矮,他纵横的雄心转瞬消散。虽然间或有凡尘的不了心愿,但初心已向永恒地寂灭或轮回低首。在悟空的笔下,“恰卜恰”山河明灭、白云苍狗,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却永在悲怆而平静、真实得近乎虚幻的境地。悟空的《恰卜恰》,有一种《百年孤独》式的寂寞,有一种《心经》式的解脱,也有一种《古诗十九首》般的哀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