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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汀芷幽兰

[经典回放]《一只运交华盖的狼》作者:皓澜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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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3 01:54:58 | 显示全部楼层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我目前最担忧的是老父亲的身体情况,谁知还没传来报平安的消息,却接到了管教这样的通知??准我两天假,父亲病危!

       我心急如焚地赶到家,晚了!老父亲已经撒手人寰,一大早已被人们送到太平间里去了。

       路上我虽有心理准备,没承想竟成事实。

       脑子一片空白。

       ……  ……

       据小保姆讲,她早上一开门,只见老人家一头栽在地上,她赶快喊人,几位胆大的邻居一摸,人早凉了。

       太平间内,父亲的老战友们以及单位派来的同事们,早已帮忙把他穿好了一身中山装,看着直挺挺躺在棺材中的老父亲,我不顾一切的扑在了他的身上,痛哭起来。我无法听取别人的劝说,我实在是没有照顾好他,实在是对不起他老人家,他这一生这么不顺利,晚年还跟着我着急??不是说我这人多爱哭,我这时不哭什么时哭?!

       因为我没有过多的时间耽搁,第二天就必须要火化,还有许多手续要办,长征和抗日的老干部准许安放在八宝山革命公墓内,行话叫“上墙”,要市委组织部盖章,要老干部局开介绍信,要送几张照片,等等等等,我只好委托别人来办理。

       父亲他身上盖着一面党旗,我知道他的心意??这是他一生的荣誉。

       在八宝山火葬厂,我一直望着被推进去的老父亲,直到手推车转弯望不见为止??泪水已经浸满了眼眶,他往年一些不为人知的小事浮现在我的眼前??他说,在我出生的时候,他也是趴在床前看了我整整一宿??那一年我表哥在泡子河淹死,他抡着木棒打得我三天没有下地??七八年我在前线打仗,他在家中一定也心烦意乱、寝食不安??看《望乡》时的情景,“别看啦!别看啦!你们看得这是甚么耶!去把你妈给我喊来!”??在楼下同某邻居感叹:“唉??革命了一辈子,连个家也没落住。”

       我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淌??啊,还有一件事,记得有一次我见他老人家在偷偷摸摸的藏东西,我一再追问,他才拿出来,原来是一支古色古香的黄铜碗,这只碗我很小的时候见过,总是被老父亲收走,下落不得而知。这一天又被我遇见,它被擦拭得能照见人影,我极是不解,“您怎么还留着它呢?”老父亲叹息了一声,讲起了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说那次在朝鲜负伤时,那位救过他朝鲜姑娘,临走送的他这只铜碗,几十年了,时常想起她来,真不知怎么感激她才好,没有她救我绝不会有咱这个家,也不知现在这个人怎么样了,也一定是老太婆了。他爱喝铜碗中的水,时常拿出来擦一擦。老父亲也没往深了说,但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一个感人的故事,他从没向我讲起过。记得他老人家特爱看《英雄儿女》这部片子,片中的王芳有一段朝鲜舞蹈,他是百看不厌,双肩有时还随着曲子乱动。

这只铜碗被我轻轻的安放在他手中,盖在党旗下,叫这一份独属于他的情感永远伴随着他吧,我为您感到骄傲??您是一位有革命烂漫情结的战士。

       ……  ……

       安排好老父亲的火化事宜,我还有半天的时间,一定要到安定医院看一眼王文琳。

       二环路车堵得厉害,我只好请出租车的师傅拼着命的钻胡同,因为晚上必须要赶回茶淀,时间实在是来不及了。

车子在胡同里乱钻,像是警匪片中的偷车贼。

      

       “现在不能探望。”一位长相十分漂亮的护士小姐张口冷冷地说道。

       我实在迫不得以,厚着脸皮对那位护士小姐说道:“我求求您,我是从监牢里请假出来的,因为路上堵车,误了时间,我这还要拼命赶回去,不能超过时间,我,我……”

       女护士上下打量着我,不懈一顾的应道:“那也不行??我不能违反规定。”

       “您看,我实在来不急了。”

       护士:“说不行就是不行!”

       我一股无名火窜上脑门儿,愤怒地抓住护士的袖口:“为什么不行!你们领导呢?!”

       女护士说什么也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冲动,以为我也是神经病患者了吧,她大声尖叫起来。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护士马上跑了过来,厉声问道:“干什么?!你是谁的家属呀?!我是护士长,有什么事跟我讲!”

       “我是王文琳的家属。”

       护士长:“噢??我知道,你来一下。你是王文琳的家属?”

       旁边有人讲道:“这个人也没准有神经病,上来就要动手。”

       妈的!讲便宜话的来的真快!我刚又要瞪眼睛。

       护士长:“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要说了,都回去吧!您是姓石是吧?”

       “对!”我没好气儿的应了一句。

       护士长:“您出来啦?”

       “没有,我老父亲昨天去世了,只给我两天的假,今上午火化厂,下午往这儿赶,今儿还必须得赶回去,我们那儿有纪律,不然要狠狠的处罚我们,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我马上就得走。”

       我直看表,护士长略想了一下:“这样吧,你跟我来一下。”

       “哎呀??谢谢您,谢谢您!”

       我在窗外痛苦地看见了王文琳,她今天没有跟那个枕头过不去,在吃苹果,狠呆呆的在咬,满嘴直冒白沫子。她根本就不认得我,好像总是在傻笑。

       我看了一下表:“护士长,不行了,我已经来不及了,我得赶快走!小琳拜托您多多关照,我出来一定会报答您的。”

       护士长一笑:“这就没必要了,对待所有的病人我们都一视同仁,我们会尽心尽力的,你放心吧。她的情况比刚来的时候略有好转,但还不太稳定,不能刺激她。治好这种病要慢慢来。”

       “不是,我不是不相信你们,我是说能不能多关心她一些生活上的小事,比如说天热洗洗澡什么的。”

       “三天两头洗澡,对她我一定会特别关照的。不瞒你说,你是没认出来,咱们还曾经是街坊呢。”

       “啊?!您住哪儿呀?!”

       “南池子,住你们家对门儿的大杂院儿里,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您是??”

       “我老爷子特爱喝酒,姓吴。”

       “吴大爷!?”

       “一点没错。”

       “您怎么不早说呢!您瞧我刚才这是??我说怎么看您有点眼熟呢!赶情您是大姐?哎??我是得叫您大姐吧?”

       “今后你别叫我护士长,就叫我吴大姐吧。”

       我的眼睛一下涌出了泪水:“我净遇到好心人。”

       “快别这么说,你们家的事儿我们都知道,哎??人到哪儿说哪儿,都过得去。人这一辈子呀,没有受不了的罪,只有享不着的福。”

       “得了,有您在这儿我还说什么?我放心了。”

       吴大姐比我大十来岁,人很和善,对工作认真负责,在安定医院是护理工作的骨干,和大夫们关系非常好。

       其实我一点也不记得她,当年到是听说过吴老七有一个女儿,但极少回家看望吴老七,女儿女婿都对他酒后胡骂溜丢看不惯,偶尔回来看看,向来低着头走路,从不与老街坊们打招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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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3 01:55:14 | 显示全部楼层
返回茶淀的途中,我这才有时间踏下心来看一眼老父亲留给我的亲笔信。   


       跃进:我的好儿子。你万不该感情用事,结果有了如此的局面,怕我是不能活着见到你了。





我只身来到北京,在最困难的时候有了你们兄妹三人,你们给了我无限的欢乐,我已经非常知足了。如今,人生的旅程我已走到了尽头,回首往事,感慨万千。我一生投身中国革命,无大作为,回想起那些死在自己怀里的战友,和他们比起来,我还有什么可遗憾的?令我感到骄傲的是有了你这样一个儿了,这是我当年转战于战火之中不曾想到的,我没什么不放心,你就是我生命的顺延,我死可瞑目了。





不管怎么说,进监牢是你遇事不冷静、冲动所至,你应当深刻反省。出来后一切应从头开始,这没有关系,因为你还年轻,失败也是财富。回想中国共产党的奋斗史,一路坎坷,潮起潮落,不是也到今天了吗?低潮退缩者将被历史抛弃。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像“阿信”一样。笑傲人生才是男人的活法,难道说你年纪青青,还不如“阿信”这样一个老太婆吗?





房子归你,这一问题我已经同你俩妹妹谈妥了,她们俩人非常通情达理,不在这问题上与你争,你放心好了。你将来如有好转,别忘记在生活上拉她们一把。咱家的问题不少,过去的事全都过去了,你也别记恨她们,亲骨肉,都不容易。





这十几年来我大概存下了五万元,你出来时,生活如没保障,可用这些钱维持几年低标准生活。同时应积极开发新项目,有一点一定要记住,再次用人一定要慎重,不可轻信别人,生意不在大小,不可攀比。生活如有保障,这些钱可去办些实事,如支援贫困山区办学之类的事,你一定要亲自落实,不可将钱交给某人、某组织、某所谓基金会,不可将钱交党费沽名钓誉,没有可信机制监督他们,尤其是我党内出了个王宝森这个败类后,我对此更是深表怀疑。





你自从部队回来后,一直与我争论,说明你成熟起来了,我虽然常与你辩论,但我内心里却很高兴,你有自己的主见,这是允许的,也是极正常的。我曾坚持的某些观点确实站不住脚,新时期的国家命运,这一点邓小平同志有高深的论点,希望你好好读一读。





我可以负责任地对你说,我们这个党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么一部分人,现而今还是相当一部分掌握着实权的干部,他们没参与过打江山,没经过生与死的考验,他们不是真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加入共产党不过是他们争权夺利的台阶。离不开名利之争,乃是极庸俗的人。我至今仍坚信这么一条准则,真正的共产主义者自己没有财产!否则何为“共产党”?没有这么一个信念,我看他没有必要在那儿装样子。我十四岁入的党,那时恨日本人,谁带我们打日本人我们就跟谁走,后来才知道要解放全中国,消灭一切剥削阶级,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谁也不用怕谁,谁也不会欺压谁,国家是我们劳动人民自己的,共产主义就像天堂一样。但事到如今,我才感觉通往天堂的路是那样遥远,通往天门的钥匙落在了狗嘴里,看他们有何面目去见那些抛头洒血的先烈。不管我对现状有何看法,我仍坚信,共产主义是人类的最高历史阶段,这些你终会有所悟的。





你个人的遭遇及企业的败落,与社会的大气候有着密切关系。我党确实存在腐败退化问题,不仅仅是现在我党首先要解决的大事,革命先烈在解放之前就曾多次提到过。记得当年我在人民大会堂一次联欢会上接触过一位重庆碴子洞出来的老同志,我们谈的很深,他不无痛心地跟我提到过几件事情,主要说的是当年狱中的革命同志被捕后进行过深刻反思,有关地下党的失败为什么多跟自己内部的同志出卖有直接的关系?而且这些人多是地方中上层领导。组织规则由他们定,平日下达命令最严厉,可出卖组织的却是这些在自家人面前道貌岸然上级领导,这是为什么?狱中的同志后来分析,他们手中有了一定的权力,马上就关心起自身利益,以组织名义开个小买卖进行掩护,一时生活安逸舒服起来。他们满足了,不想再受苦了,幻想着叫别人洒热血而由他们来享受革命果实。敌人就是抓住了这些人的弱点才逐步将共产党人抓捕入狱。后来有人以党的名义列出了十几条警告上报给了上层党组织,说将来如果革命成功了,也应严格按此警告执行,并应当行成铁的制度。这些制度有几条就是要严格监督我党的中上层干部,不许他们搞特殊化,不许隐报资产,一经查实有类似的问题,立刻清除出党。很可惜,知道《红岩》的人很多,知道这些真实事件的人极少,这与当时的宣传意识有极大的关系,这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我党严重低估了私欲膨胀的危害性。身为共产党员,不坚持党性原则,苟且偷安,随波逐流,以至于全党到了将要“异化”的程度。党员们,尤其是经历了那么多残酷的政治运动之后,已没人敢站出来讲真话,不由自主地群起神化党的领袖,将一个光辉灿烂的新中国几乎领进了近似中世纪的黑暗年代(我指的是文革),我们每一个党员都有不可推卸的历史责任。当年我们起来革命的目的是要叫人民进入一个没有剥削的社会,然而今天我们或者说是自己的后代又在走革命前的老路,尔虞我诈,沉渣泛起,对此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如哽在喉。我很知道改革开放会引来污七八糟的东西,对此我能接受,唯独不能接受我党的腐败,有人“先天下之忧”而在忧,可另有人却也在“先天下之乐”而在乐,不用废话,人们都明白这两类人同是我党内人。在晚辈人面前我们这些参加过生死洗礼的老家伙无话可说,时间会解释一切的。





总结我这一生,面对何种困难我都可以坦然面对,惟一让我痛心的是小孙女丽丽之死。平时没多给她一些关爱,结果出了问题为时已晚。我们教育孩子的方法肯定有问题,这是刻骨铭心是教训。她还会来的,因为你还年轻,前途光明,她将伴你一生。丽丽再来时一定代我多痛她,多爱她,我心才能安稳。有一点你一定要注意,你不光只是尽父亲之责任,还要同她做知心朋友,我说不好,请你多学学那些成功的家庭,在他们面前,我们无疑是失败者。





人生苦短,一晃几十年已过。当我什么都明白、又什么都不能做之时,才意识到生命的珍贵。不要去作对不起自己生命的事,认认真真的过好每一天。我们的头上不仅只是万里碧空,脚下不仅是广袤富饶的田野山川,还有花鸟鱼虫,还有人间冷暖。去享受迎满朝阳的每一天吧,不要叫仇恨占据着你的胸膛,要向前看,路会越走越光明。





我死后不搞任何告别活动,一切均免,骨灰可送回老家。仿陆放翁诗一首:





  





死去仍知名利空,





但悲不见庸人醒。





我党重振民心日,





家祭无忘告老翁。





父,石中玉。





                                                                                                         某月某日





      

       这封信我在车上读了五六遍,泪水始终伴随着我。看着他留在信纸上的笔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我能想象出着老父亲当时写信的心情。老人家的心情一定极度痛苦,为了安慰我,这封信一定准备了很长时间……可以肯定地讲,老父亲是心情郁闷而去世的,他对自己生存的这个世界感到了渺茫,虽然他没直接讲出来……作为他老人家的后代,叫他这样离开这个世界,我的心何时才能安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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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3 01:55:50 | 显示全部楼层
自从老父亲与母亲离婚后,我就与两个妹妹断了来往,她们与我母亲之间走得挺近,还不是冲着那三十万块钱,瞧这点出息。不是我记恨她俩人,俩妹夫在当中出了不少坏点子。我从此不让这两家人登我的门,今后还来少来往。老爷子这儿愿来就来,不愿来还少来,我眼不见为净。其实老父亲也对这俩女儿早有看法,只是不愿明说,必竟是老家儿,他只是采取大事化小的态度,和从前比起来,他真是宽容了许多。

不是我多记恨这俩妹妹,老爷子病成这个样子她们从来没说来照顾照顾,好像将来这房产是我的,这爹就不是她们的了似的。每年到是来那么一两次,中秋节送过一回月饼,一打开全是长绿毛儿的,我赌气全给折拉圾箱里了。年根儿到是也来,专挑大年三十的前三天来,告说春节值班就不来了,拿来的那点礼品是给亲爸爸的年货?我看到像是串远房亲亲时拿的那点东西,老父亲也说不出什么来,本来嘛,还没到春节,干嘛买那么多东西?春节又来不了,年前人家又来过了,省了那份花销,这点事让人感觉着那么别扭,真是算计尽了。就这样老父亲还在临去世之前找到她们,一再解释这房的归属问题,是不是她们真没一点意见,十分令人怀疑,只是老父亲的信中没提到她们说过什么,就是说过不三不四的话,他老人家也不会写在信中的。

       老父亲去世她们两家到是全来了,我理都没理她们,从始至终没讲一句话。一切费用全是老父亲单位报销,这两家子一分钱也没出。有人劝我,亲兄妹何必如此,不行,我这人要是看不起的人,我连看都不看一眼。我家破人亡,她们连句人话都没讲过,来都没来过一趟,对这样的亲妹妹还有什么可说的?

天黑之前我赶到狱中。

       管教:“你可晚了。”

       “实在对不起,我又到疯人院看了一眼媳妇,路上太堵,回来晚了,我请求处分。”

       管教:“你先回屋吧,有话回头再说。”

       我深深地向他鞠躬至谢。

      

       这一天陈红军出去了大半天,回来后一脸的喜色,我问到:“有好事?”

陈红军:“跃进,明天我就要开路一嘛丝了。”

       “真的?!”

       陈红军:“千真万确。兄弟,我还有几句掏心窝儿的话要跟你说。”

       “大哥,你要是真拿我当你兄弟,痛痛快快的。”

       陈红军:“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些话,你肯定往心里去了,不然这些日子你不会没了魂了似的在那儿发呆。”

       “对,我现在有点开窍儿了。”

       陈红军点着我的鼻尖说道:“记住我今儿说的话,我可不是《基督山恩仇记》里的那个长老,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手中也没有宝藏。但是,我敢肯定你就是书中说的那个复仇的伯爵,对不对?”

       我笑而不语,是的,他说的很对。

       陈红军:“兄弟,听我的话,甭着急。美国人讲话,悠着点,日子长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还要呆些日子才能出去,可你别小看这个地方,要学的东西多着呢。正经的东西你一样也不缺,可是你在黑道儿上的知识却是个大零蛋。你要是想出去在社会上接着混,非在这儿毕业不可。好好学,什么脏学什么。怎么黑人,怎么设计别人,怎么和警察周旋,怎么玩女人,怎么利用女人,怎么偷怎么摸,怎么踩道儿。一句话吧,怎么样做坏人,这都是极有用的技能。要想不被狼咬着,你首先就得是一只更凶残的狼。还有,通过我对你的观察,兄弟,你是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机敏异常,非常人可比,你甭乐,我这双眼睛可不揉沙子,谁怎么回事我一眼就看的出来。你这种素质可能和你打过仗有关系,但你没用在为人处事上,想在这个世界上混出人样儿来,不用这些是资源浪费,你明白我的话吗?”

       “嘿嘿嘿,说的对,说的对,是这么回事。”

       陈红军:“跃进,到现在你承认不承认你的失败?”

       “承认!”我鼓起勇气大声喊出来。

       陈红军:“这就好,咱们那天晚上就算没白聊。”

       “我的梦已经醒了。”

       陈红军:“好,我听的就是你这一句,跟你这么说吧,我这一出去,我马上就给你办保外就医,你就听好吧。”

       我激动地握着陈红军的手:“大哥,这叫我说什么好。”

       陈红军:“这不算什么,不就是花点钱吗?全当喂狗。你一出去就到我那儿报到,咱哥儿俩准能混到一块儿。”

       “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干,争取减刑。”

       陈红军又在我耳边详细的作以交待,对谁要如何如何,管教这人自会照顾你,我都交待好了,要抵防着谁谁谁,那孙子那双眼睛像蛇一样。

“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行,你小子的慧眼快睁开了。记住我的话,人生就是一场戏,人要在这个世界上混就得学会耍把戏。不明白这个,你的慧眼睁开了也算白睁。”

      

       陈红军走后,我当了十几天“牢头”,但我实在不是干这个的材料,来了新犯人我提出不应当再欺负他们,拿活人取笑,把他们当活猴儿耍,太不道德。不料众犯人一致持反对意见,告说我当老大他们心情太压抑,“文体活动”搞得不好。没过几天就在众犯人的劝说下,叫我主动下岗了,当然是跟我商量着来的。“牢头”一职由屁塞子担当,我当他的地下指导员,相当于社会上“顾问委员会”的委员长。这个太上皇的位子坐得舒服,连牢头都跟我点头哈腰的,我精神上有一种满足感,我想任何一人都会乐于接受这种感觉,如把这种感受拿到市面上来,也无非是金钱上的满足,权力上的满足,成就上的满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几个月之后,我果然获准出狱“保外就医”。这也没什么说的,肝部的伤是“货真价实”的,有人给我出了个高招儿,一到吃菠菜的时候,就拼着命的多吃,最好吃生的,然后抠自己的嗓子眼,给丫全吐出来,都是绿水儿。瞧,胆汁儿都吐出来了吧。这声势是管教造的:“哎??你怎么老吐胆汁呀?这可不好。”他这么一说,小瘪三几个人一跟着瞎咋呼,全监狱都知道我吐胆汁儿了,一到这会儿我就装病,泡几天病号。上级领导还挺重视这事儿,又赶上有重要人物参观什么的,有人死活要做出一番姿态来,又要树一关心犯人的典型。办保外就医我有残疾军人的证明,一来二去,加上陈红军在外边使劲儿,这事儿办的比我想象的快多了。

       ……  ……

我与管教由大门内而出,这一天,雨后阳光明媚,空气好像被水洗过一样。自由,啊,我自由了。

       管教:“跃进呐,你这一去,咱可就没日子见面了。”

       “您这是哪里话?这一年多您对我的教诲,我终生难忘,虽然我的案子里有不少别扭事儿,开始时我非常颓废,是你和众管教帮助了我,挽救了我,我非常感激你们,真希望和您能作好朋友。”

       管教笑道:“什么时候学会讲套话了?是真心话?我们的工作有时方式方法粗暴一些,还望你能给与理解。”

       “您说这话就远了。我们是被改造对象,全是应该的。”

       管教:“好吧,我也不说别的了,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送你两句话,全当我们全体警员对你的忠告。”

       “您说。”

       管教:“一是我不希望在这儿再见到你,这话的意思,我不说你也知道,有句话常能听到犯人们说起,失去什么也别失去自由,是不是这话?”

       “对!”

       管教:“这第二呢,这句话不知我当讲不当讲。”

       “您对我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管教:“跃进呐,我不太了解你的案子,跟你刚才说的一样,里边有不少别扭事儿,你瞧,到我这一级也帮不了你什么。有些事儿我也听红军跟我聊过。我要说的是什么呢,别凭一时感情用事,干什么之前要先问问为什么,别人犯法那是别人的事,你不能犯法,你走正道儿比你走歪道有前途,你和他们不一样,我说这‘他们’指的是谁你应当清楚,知道吗?”

       我心领神会地轻轻一笑:“是,清楚。”

       管教加重了语气:“真清楚吗?”

“嘿嘿??”

       管教:“你别嘿嘿,我看你未必真清楚,有句话说的好,民不与官斗,听见没有?胳膊拧不过大腿。你势单力薄,咱家里说,在正面与有财有势的人交锋肯定会吃亏,有什么事儿慢慢来,虽然说咱们国家法律法规还不建全,可还是要相信党和政府,听见没有?”

       我深深的向他鞠了一躬:“听见了。谢谢您,再见,您到北京一定先到我家坐坐。”

       管教:“再见,有机会我一定看望你。记住了,你只是保外就医。”

       “知道啦!政府??”

       这是我最后喊的一句“政府”。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空中新鲜的空气,伸手拦了一辆长途汽车。

       司机:“这位兄弟刚出来吧?”

       “是啊,怎么?您能看出来?”

       司机:“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你们出来吸气儿都跟常人不一样,都要深深的吸一口气,我观察好长时间了。”

       “您天天从这儿过,没法看不出来,熟能生巧嘛。”

       司机:“哈哈??是这么回事儿。”

       车内乘客没人敢跟我们插话。如今的我,眼神中一定多了几分狡黠与逼人的寒光。我又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监狱,向管教挥了挥手,望着他渐小的身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找了个没人坐的旮旯一躺:“师傅,到北京叫我!”

       “没问题。”

我喊出的话,与当年一支花在四合院喊出的腔调不相上下,把师傅的傅字喊成了“非”,丝毫没有不自在的感觉,我已经溶入此类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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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3 01:57: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跃进出狱后第二天就去八宝山看望女儿的骨灰,此处应当有一段感人肺腑的心理描述,因笔者一写到此就心情不好,很难钻进人物内心来写,几次下笔均告失败,敬请原谅)

       王文琳今天情绪比较稳定,我把她领进浴室,轻轻地帮她搓着背,她时而还向我笑一笑,令我精神大振。

       走廊内,大姐在与护士长交待着什么,见我们出来,马上迎上前来。

       护士长:“跃进,咱弟妹今儿情绪可不错,你带她到院子里溜达溜达,说点家常话,别提不愉快的,听见没有?”

       “哎,是。”

       大姐:“跃进,小琳最近还不错,这样,你们先聊着,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回头有什么事我跟护士长都有交待好了,缺什么我马上就送过来,你就放心吧。”

       我忙上前拦住她:“大姐,我不让您走,晚上我想请您和吴大姐吃顿饭……”

       护士长:“咳呀,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呀,我跟你大姐处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你这么家长理道儿的,你快走你的吧,咱不在这一顿饭。”

       我急急的喊道:“不行,我今儿偏要请你们。”

       大姐看了看王文琳:“嘘??咱以后再说,今儿小琳情绪不错,挺难得的,你们俩口子好好在一块儿呆一天,听见没有,别再瞎争执了,一会儿她这儿一翻脸,咱一个也别走。”

       “那??”

       护士长:“日子长着呢,快去吧。”

       我轻轻扶王文琳坐在了小花园内的石条椅上,轻轻的拉着她的手,将她拢到自己怀中。一阵再熟悉不过的浴液香味,马上勾起了我新婚之夜的记忆,那天她也是用的这个牌子的浴液,多少年她从没改过。只是那年她留的是过肩的长发,柔软飘逸,现如今是一头短的不能再短的学生头,大概是因为天热好洗,我轻轻的在用手抚摸着她的头顶,我相信,她一定还会重长出一头秀发来的。

       王文琳靠在我的身体旁,没有一丝做妻子的温柔,到像是靠在一只木桩子上,有时还在自言自语。

       “小琳,你还记得咱们结婚时的事儿吗?”

       “嗯。”

       “真的?你说说看,你那天用的是什么浴液?”

       她轻笑着,若有所思似的说道:“刚才我全给吃了,哈哈??”

       “不许瞎说,刚才不是问你咱们结婚时的事儿嘛,你全忘了?”

       “嗯。”她轻轻地应到,好像我提到的不过是一件极简单的小事情。

       “你还记得那大连的海滩吗?在沙滩上你拉着我的手,说你爱我……”

       “嗯。”

       我的眼睛一下涌出了泪水,记得当时我们讲过“直到爱不动为止”的话,谁会想到昔日沙滩上娇柔的新娘子,这会儿变成了精神病人。我的双眼在盯着她灰暗的眸子,像是能探寻出什么来一样??这就是在沙滩上挽着自己手臂的妻子吗?这就是生过美丽女儿的母亲吗?“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在反复的品味着这句话内涵,反复的盯着自己妻子的眼睛??这是一双关闭了心灵的窗子,如同无云的星空,是那么苍茫无涯。

       ……  ……

  





       从公安局了解到丽丽的一些事情。

原来那个叫李刚的坏小子,已经被公安局抓起来了,这个人大概二十五岁左右,从照片上看,人长得挺精神。据公安局的警察提供的情况,此人一直没有固定的职业,过去打过蓝球,身体强健,在社会上散荡多年,全靠一个岁数挺大的富婆养着,关系不三不四的。此人后来吸上了毒品,关系一度与富婆中断,因无谋生技能,全靠行骗获取毒资,在社会上认得不少坏人,溶入社会渣子群体。据警察讲,丽丽与另一女孩子第一次去酒吧就被此人盯上,一只加了毒品的香烟就把丽丽送上了贼船。

我一定要见见这个名叫李刚的坏蛋。

警察绝不会告诉我此人在哪里,但我估计,他如被警方掌握了这么多情况,他一定会在戒毒所,并且在押。归属公安局管的戒毒所也是有数的那么几个,想要找到他并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好吧,我就挨个儿找!不找到他我活着枉来一世。

在昌平县城边上有一个不小的戒毒所,我终于找到了这个名叫李刚的人。

       我站在戒毒所接待室门口,轻抒了一口气,在来此之前,我故意把自己打伴成一位比自己实际年龄大的人,又穿上当年退伍军人穿的衣服,老气横秋的,现在已经没有人穿这些玩意儿了,一路上有不少人斜着眼儿看我。

       “师傅,您这儿有一个叫李刚的人吗?是因为吸毒进来的。”

       工作人员:“李刚?!昨晚上死的那个?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受人之托来看看他,怎么,他死啦?”

       工作人员:“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李刚,有俩叫李刚的,你去上头儿那儿问一下,就在前面第二个门。”

       我走进一间办公室。

       “师傅,我来看一眼叫李刚的人。”

       一位干部一脸的怒容:“你就李刚的家属?”

       “不是。”

       干部:“那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受一个朋友之托,来看一眼这人,不料他还死了,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李刚?”

       干部:“你要找的李刚多大岁数?”

       “大概不到三十岁吧。”

       干部:“没错,那就是他,还有一个活着的四十来岁,肯定不是你要找的人。我说这李刚家里人也真够逗的,就这么跟他们联系,连个喘气的也没有?一人不来,嘿,真有他们的啊!欠的这钱,你躲的了初一还躲的了十五?”

       “我要是见到了他家的人,我一定带您转告。”

       干部:“那太好了,不过要快,这死人放在这儿可不是个事,明天一早可能就转火化厂。”

       “好吧。我能看一眼吗?”

       干部:“看不看还有必要吗?”

       “受人之托,也好有个交代。”

       干部:“好吧,这是钥匙,你自己去看吧,靠右手,最里边的那间。”

       我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中走着,用钥匙打开门。一架破铁床上,白布单下罩着一具僵尸。我心潮起浮地来到床前,伸手掀起白布单,一具形同二战纳粹集中营的骷髅展现在眼前。此人蓬头垢面,一点也没有照片上的模样,两眼微微睁着,张着嘴,好像死得很痛苦??就是这个人害死了我的宝贝女儿。

       我鄙夷地盯着死尸,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转身走了。人死了,一切复仇计划全没必要进行了,不然我会把他一刀一刀活剥了,割下的肉片烤熟了下酒。

       “您怎么了,脸怎么成铁青色儿的了?”

       “我有点恶心,想吐。”

       “您外边!赶紧着!”

       其实我不是想吐,我这人一生气就是这个样子。

  





晚上我面对着丽丽的照片发呆,我本想对女儿说,害她的那个坏蛋死了,这本是一件令我高兴的事,可我高兴不起来,这么平淡的了断此事,大大超出我的思想准备,太便宜他了。

女儿的灵魂一定会升到天堂。

害人的人死后必会下地狱。

我在简单地擦拭丽丽的房间,不由自主地拿起写字台上的一件工艺品看了起来,这是一件俄罗斯产的电茶炊,做得古色古香,高尔基的小说《母亲》中的那位老母亲,用的就是这种东西,我叫丽丽读过这本小说,她特喜欢它,常用它冲咖啡。这还是她“盆儿”叔叔那年去俄罗斯倒腾小买卖,特意给她带来的。

       对了!“屁股盆”也不知怎样了,他妈的,这小子一年多没有跟我联系,也不说来看看我。我急忙抓起了电话,反复地拨了几遍。

       “喂,谁呀?”一个像是睡不醒的人在接电话,我心头一紧,店盘给别人了?

       “张新鞍在吗?”

对方:“你找谁呀?”

       “哟??我没拨错吧,请问是张新鞍的饭店吗?”

       对方:“张新鞍!你是谁呀?!找他干哈呀?”

       “唉??我不找他找谁呀?他不是你们老板吗?”

       对方:“你是哪儿?”

       “我是他北京的战友,你快叫他听电话。”

       对方:“你是不是姓石呀?”

       “对,是我。”

       对方:“到是听他提过您。哎呀,新鞍他出事啦。”

       “出事了!他怎么了?!”我的脑子轰地一下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对方:“唉??有一年多了,去年这时候,他鬼迷了心窍是咋地,和家里简单说了一声,一个人就走啦,说是到俄罗斯做买卖,这一年也没和家里联系……

       “你是他什么人!?”

       对方:“我是新鞍的表弟,咋地呀?你知道他消息呀?”

       “我是一点也不清楚他的情况,要不是听你这么一说,我从哪儿知道去?”

       对方:“这可咋办呢?”

       “这样!我明天一早就去鞍山,你在家呀?”

       对方:“那我不在能咋地呀?”

       我撂下电话,简直目瞪口呆。心烦意乱地翻腾老父亲的存折。看了一下表,急急地向银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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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3 01:58:37 | 显示全部楼层
鞍山市,雨后的千山风景区,游人稀少。

我到了张新鞍的饭店,当地人都好奇地看着我,他一定在当地算是出名了。

       刚走近门口,一眼就看见张新鞍的表弟在营业厅内向外张望着,这人第一眼就让我心里不痛快,敞胸露怀地坐在一条板凳上,一条大裤衩,嘴里叼着一根条帚苗儿,不住声儿的在嘬着牙花子。一条腿踩着坐着的长条板凳,裤裆里的玩意儿露出多半个来,腰里系着个腰包,看这意思他谁也信不过,有点收入马上就得拿起来。营业厅内供着一尊财神爷,香烟燎绕,供财神的小买卖我到是见过很多,不知怎么,他供这财神叫人感到那么不舒服,就好像别的神仙全是废物,是吃货,只有这叫“比干”的财神还有点用,是专门给他送钱来的。

       一句“哟,还挺快!”算是跟我打了招呼。随手从牙逢里揪出一个什么东西,瞧了一眼,又?进嘴里嚼了起来。我心里一个劲儿直犯恶心,强压着。

       张表弟:“咋没领个小密啥的,上咱这地界玩玩,咱这地方宽敞,没人查!哈哈??”

       我白了他一眼,听他这意思,他表哥的事好像还没有我带不带小密重要,什么东西!

“还是赶紧说说新鞍的事儿吧。”

       张表弟:“哎??你说这可咋整呐,他临走时说去俄罗斯办件大买卖,得有几个月才回来,也不说是干啥买卖。他这人吧,说啥好呢?开了这几年饭店吧,心眼挺多,怕我们抢他买卖似的,你说我这是图何许呢?这老大一个饭店全都落在我一人身上,我家里老婆孩子一大堆,撇下不管,一年下来我没挣钱!还往里搭进不少。我在家干哈不整十几万那?到现在他是死是活不说,我老婆看病都没钱,我是一点招儿也没有了。”

       这人往里傻不往外傻,几句话就把我封死了,硬叫我知道,他是吃了亏的人。可我怎么也看不出,他是一年能挣十几万的主儿。

“哟,那叫您费心了。”

张表弟:“还没吃饭吧?”

       哟喝??还有句人话。也许我看错人家了,自己老是犯主观主义的错误,在狱里这一年多全白呆了。我忙不跌地赶紧向他表白:“对,我一下火车就上您这儿来了,是还没吃呢。”

       张表弟:“那就搞这儿吃吧,到哪儿不是吃呀,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石大哥,你就算帮我一把,今天我这儿还没开张呢!”

       刚刚有的那么一丝丝好感,立时飞灰烟灭,行了,我没错,这是个什么人已经很清楚了。

       “没问题,你看给我来三个拿手的吧,再来一个汤,随便什么汤都行。”

       张表弟:“石大哥真好说话儿。不来点酒啥的?喝点吧,喝酒解乏。”

       不一会儿三个菜摆了上来,黑区区,一点不鲜亮,准全是前两天剩的主料,肉也臭烘烘的,给我回了一下锅,我每样尝了一口,实在难以下咽。

       张表弟:“石大哥,咋不吃呀?你这钱不白花啦?多不合适。”

       “我吃不下,还是先说说你表哥的事儿吧。”

       张表弟:“哎??石大哥,你别往心里去,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儿了,该咋办咋办,有啥呀?!嘿嘿??来人!你们晚上饭别炒菜了啊,吃这点菜就够了!”

       “你给结一下账。”

       张表弟:“一共是七十五。”

       “一百,别找了。”

       张表弟一双小眼睛马上瞪得溜圆:“哟!那就??不好意思啦??”

       明明土得掉渣儿的一口东北大碴子,未了这句却撩出一句广东味儿的话。

“妈拉个逼的!”我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你明明知道我是你表哥的战友,他当初办这小饭店的时候我又帮过他十几万,连顿饭你都跟我算这么清楚,真叫我心里不痛快,和“盆儿”的为人真有天壤之别。“盆儿”怎么把饭店交给了这么一个人,真叫我无法理解。看他这架式,客人是来一个宰一个,一点做人的道德也不懂,更甭说什么生意经了。

       我心里惦记着张新鞍,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边干嚼着馒头,一边喝着厨子刚端上来的一大盆叫什么“汤”的刷锅水。

       张表弟在没完没了地报怨他表哥,警察总是来找他寻问情况,来过很多次,好不容易才凉下去,可是从他嘴里又没套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看样子他知道的那信息没比我多多少。张新鞍只是叫他临时在这儿帮一下忙,打算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回来。他去那儿了呢?!能一年多不往家里来信,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几年听说往俄罗斯跑的人净出事儿,有帮丫的专吃这条道儿上的小贩,他别是栽在黑道儿人手里了。越想越别扭,他自己开的小饭店挺顺手的,没事净往那儿瞎跑,真是鬼迷了心窍儿了。我观察他这小店的环境及铺面情况,周围全是一些小打小闹的买卖,没有一个能赶得上他的实力,楼上楼下加起来大概有三四百平方米,搞好了,一年下来最少也得三四十万的纯利润,现在的日流水竟然到不了三四百块钱,挺好的买卖全是毁在这王八蛋手里了。

       我这人现在心里不能有事,有点事马上就吃不下饭,心理素质特差,还不如在狱中。有时我也是问自己,怎么一出来反到不如在牢里呢?真是的,在牢有人给我解闷儿,在外边谁理我?瞧眼前这位张表弟,在牢中我能叫屁塞子把屎拉他嘴里,让丫咽下去。

       张表弟在等我吃完好把菜端走,我马上明白了,连忙向厨子摆了摆手。

       张表弟:“真不好意思,他们还没吃午饭。”

       我淡而一笑:“我看您够好意思的。说点正经的吧,这饭店当初是我投资办的你知道不?”

       张表弟:“哎呀??我咋可一点不知道呢?要是非这么说你也得拿出条文来不是?新鞍又没给我留下话啥的,光凭你一张嘴,到我这儿可不好使。”

       “你别紧张,我今儿来不是和你要钱分股的,我们哥儿们有交情,白送给他我也心干情愿,我就是为来处理这些事儿来的,你有什么要求随便讲。”

       张表弟笑了:“你要这么说,咱们好商量,我看这样,石大哥你先住下,我回去和家里人合计合计,咱们明天再说,你看行不?”

       “行,你回去商量吧,我过一两天再走没关系。”

       张表弟:“就这么地!晚上你就住新鞍办公室吧,谁呀??小赵!找把锯,把我哥门上的锁锯开!”

       “这合适吗?”

       张表弟:“没事儿,自家人,有啥呀?!”

      

       深夜,我披着张新鞍的大衣在房内来回走着,有些事情百思不得其解。

       好像有人在轻轻的敲门。

       “谁?”

       门外一个压低了的声音:“石大哥,是我,我是原来张新鞍大哥的伙计,我想和你唠嗑,有张哥的信交给你。”

       我忙把门打开,一青年神色慌张地走进来。

       “噢,我见过你,小崔,是吧?”

       小崔:“嘘??是我,石大哥您小点声,夜深了,咱说话别叫人听了去。”

       “干吗这么神兮兮的?”

       小崔在关门拉窗帘。

       小崔:“石大哥,张哥去北京找你,见你没?”

       “找我?不可能呀!我一直出差在外地呀!”

       小崔:“行啦,石大哥,别瞒我啦,你的事儿我全知道了。张哥听说你进了大牢,去北京两三趟,可能是找你的仇人算账去了。”

       “是吗!”我的脑子立刻涨满了危险的信号,这家伙一定是为我去胡来了!

       小崔:“他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一年多没有音信,这边已报失踪。警察来过多少次,说是俄罗斯那边到是有十几起人命失踪啥的案子,是不是同那些人有牵连?一查二调也没个结果,案子已经挂起来了。到现在还没人知道他上北京的事,警察怀疑是在俄罗斯遭人绑架,把他给埋了。”

       我大大地瞪着眼睛:“这是真的!?”这小子这是怎么啦?!也不和我打声招呼,唉??真是添乱呐!

       小崔:“石大哥,张哥临走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万不可跟任何人提起这事,说少给你找麻烦,只有你来才能将这封信交给你。”

       “信呢?”

       小崔:“在我这儿。”

       “快给我瞧瞧!”

       我连忙把信拆开,内有几张纸加着房产证明,其中一封是写给我的,信是张新鞍的字体,我非常熟悉:大哥,我听说了你的事,你为什么不和我支声?不然我早帮你摆平了!你这人太窝囊,你能忍,我不能忍,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今天,我去北京直接找害你的人算账,如果我回不来,饭馆的事这样安排,资产算外地人不大合适,手续太复杂,干脆房产转到我表弟名下,算他租给你的,象征性收一点,算二十年的租赁期,每月五千元,我认为比较合理。请你再把饭馆转租给我这位伙计,每月两万元,你可坐收一万五千元,挺好。我表弟这人比较计较钱,这饭馆给他搞不好,我看透他了。我这伙计人不错,老实能吃苦头,这几年多亏他给我支应着,我已经同他交待好了。





       我怎么给你报仇,你不要管,如果一切顺利啥事没有,不顺,大不了就是一死,哥,将来想着给我报仇!这帮坏蛋没人收拾,简直又回到旧社会不成?!我要让他们知道知道马王爷是几只眼睛。你在狱中,正好怀疑不到你。有一个要紧的事,你千万千万要当心。我老爷子临去世时留下的那件东西,埋在了我老家,地点我已在图上标明,你也许能用上。往回拿时一定小心。千万千万!大哥,咱哥儿俩兄弟一场,认得你值!但愿你见不到我这封信,是我在家等你。祝你好运,兄弟新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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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3 01:58:55 | 显示全部楼层
另有几封信是写给他表弟和公证处的,把他的饭店的产权一一做了交待。

我心情沉重起来,这家伙果然为我来蛮的,一年多没有音信,放着自己的买卖不回来盯着,这回肯定凶多吉少。

“小崔,这信在你这儿呆了多长时间了?”

       小崔:“有一年多了。”

       “别人知道这封信吗?”

       小崔:“绝对没有人知道。大哥,你放心吧。信是啥内容,我也不会知道,从来没打开过。”

       “嗯,我相信你。”

       小崔:“张哥对咱不错,他的事咱可一点不马虎。”

       “小崔呀,新鞍信里是这样安排的,叫你从我手里租下这个饭店,我再从他表弟手里租过来,价钱都在这里定着呢,你看。”

       小崔:“两万!石大哥,这个价钱可有点高,这一年多他表弟经营的不好,好些老客户都不来了,一时半会还真红火不起来。不是我哭穷,我还真拿不出来这老些钱。”

       “没关系,新鞍写这信时是一年前的事了,现在的买卖也不好做,这咱都知道,我再给你降两千,你看行不行?这钱也不用你现在就给我,半年以后再结,你看怎样?”

       小崔:“可行!”

       “那好,这事儿就这样定了,咱再说说新鞍的事。你能肯定他真出事儿了吗?”

       小崔:“肯定是。”

       “为什么?”

       小崔:“张哥临走时跟我说,他三个月要是不回来,不是入狱就是死了。临走时我们俩人挺难过,我说了他老半天,他那人你还不知道,认准了一个理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一走就再也没有和你联系?”

       小崔:“再也没有。”

       “那就一定是出事了,我说我当初在牢里的时候,总是有人背地里打听我,那会儿可能就有人怀疑到我了。不知他捅一个什么大娄子。”

       小崔:“真的?!”

       “小崔,这事你万不可向别人提起,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小崔:“大哥你放心吧。”

       “好,我信得过你。你现在挨哪儿干活呢?”

       小崔:“在对门。”

       “怎么能在对门?”

       小崔:“唉??叫他表弟给我撵跑啦,他这人跟张哥比,一个天一个地,他心里哪容得下咱?”

       “你在对门就是为了见上我一面?”

       小崔:“嗯哪。”

       “行!小伙子,够意思!这朋友咱们算是交定了。明天我就这样跟他谈,你估计他不会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吧?”

       小崔:“他巴不得有人早点接手这个饭店呢!自从他接手以来,一天连三百块钱也卖不了,转又不敢转出去,他知道当初是您给张哥投的资,说不定您哪天就找上门儿来。这不是,您一来他还省心了呢。就他找的那伙计,炒的那菜能吃呀?你尝了吧哥?那是一位给老犯儿做饭的!一个月要是有人给他五千块钱房租,可美死他了。”

       “他白天可跟我不是这么说的,在家干哈不整十几万那!”

       小崔:“哎呀妈呀,拉倒吧,十几万?是卢布吧?”

       ……  ……

       我在“盆儿”的床上住了一个星期,把这边的事全都按计划安排好,三方都比较满意,为避开警方的注意,我尽快离开了这块事非之地。

       好在当地警方并没有注意我,在东北三省的乡下,横许死个人也算不得什么,“盆儿”这人又没有人给他叫屈,一切都看似平静如水。

       这事怎么想起来怎么别扭,在火车上我一直睡不着。妈的,这小子如果真是这么鲁莽的为我搭上一条性命,太不值了。他是我的最好的兄弟呀,事情应从长计议,还不容我和他商量就蛮干起来,生死不明,叫我如何安心?我还有什么可信得过的兄弟?细想起来,这事也是怪我,当初要是先跟他打一下招呼也许就好了,他一定会听我的。记得当时到是想过他,我知道他这人,爱钻牛角尖儿,一听这事儿准炸窝,因为他太喜欢他的干女儿小丽丽了,一直没敢跟他通气,谁会想到这也成了隐患。

       他究竟干了什么呢?我决定暗中调查,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说。

  











       还没进家门就听电话在没完没了的在响,赶紧接听,原来是陈红军打来的,准是一脸的不高兴:“你小子一出来就不认我啦?!我打了好几天电话了,怎么一直不接呀?!”

“哎哟喂我的哥哥??我到鞍山去看一个朋友,去了一礼拜,这刚进门儿,我这正说给你打电话呢。”

       出租车把我拉到陈红军公司的大门口,繁华的前门大街上,一块大大的金字招牌“彩虹装饰工程公司”把陈红军的公司装拌得像模像样,楼上楼下加起来近三十几间办工室,只这一项租金,一年下来就得几十万元。嗯,像是一年有两三千万流水的买卖。

       我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他:“哥哥,你还记得咱在圈儿里的时候,老有人打听我的事儿吧?”

       陈红军:“记得,怎么了,有人犯葛?你不用怕他们,有我在这儿给你戳着,看他们谁敢叫份儿。”

       “哥哥,你别为我瞎嚷嚷,你这一大滩子事,真不能出乱子。”

       陈红军:“你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我记得跟你提过战场上背我下来的那个铁哥们儿,张新鞍。”

       陈红军:“记得,屁股盆儿,挺能吃的那个。”

       “这哥儿们可能为我把小命交代了。”

       陈红军:“是吗!?”

       “现在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出来以后给他打了个电话,不料想这哥们已经报失踪快有一年了。我这不是刚从鞍山回来,处理了一下他的财产的事。”

       陈红军:“那也不能说把命丢了吧。”

       “怎说不是?他临出来的时候把什么都交待好了,你瞧这是他给我写的信。”

       陈红军看信:“嗯,还真没准是这么回事,保不齐还真死人了,我记得,当初在牢里查你的人挺当回事的呢,要是一般的案子,他们不至于那么认真。”

       陈红军讲的有道理。

       陈红军:“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我想先呆上几个月,反正我还能呆上几年,吃喝没问题。”

       陈红军:“我看不如先这样,你先到我这儿来上班,我这儿缺个副手,给你配个小车。”

       “大哥,不是我搏你面子,我真不能上你这儿来。”

       陈红军:“一年二十万的年薪,你再考虑考虑。”

       “咱哥儿们要是说钱那就远了,我帮你忙,一分钱我也不要,我现在有工资。”

       陈红军:“有工资?谁给你开的?”

       “盆儿的饭店我能收点租金,老爷子也给我留下点钱。”

       陈红军:“噢,还不错。怎么,有了饭辙就不想帮我啦?”

       “大哥,这话是从那儿说起,我可不是不讲情份的主儿,你对我的好处,我心里有份量。你也知道我下一步打算干什么,我是怕把你也牵连进来,我这么一说你也该明白了,还叫我解释什么呢?你这么聪明的人。”

       陈红军:“跃进,不是我说别的,我这儿缺人吗?不缺!现在有文凭的管理高手有得世,有钱没有办不成的事,没有请不来的人。我还不看咱哥儿们投脾气,不想你还不领我这份儿情。”

       “这么着吧,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我先帮你一两年的帮,钱,我一分也不要,我自己一个月也有一万八千块钱的收入,吃喝也够了。可有一样,我说什么时候走,哥哥,你到时也得放我,行不行?”

       陈红军:“嗯,这还差不多,我也有一个要求,你肯定会找那帮人报仇的,我说出大天来也拦不住你。说实话,我也不想拦你,我也知道你要是吃上黑道儿这碗饭,你一定是个高手,何况你一定不会按着黑道的常规去办事的,这你瞒不了我,我可是什么花狐狸都见过的人。我只跟你说一句,别着急,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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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3 01:59:2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明白。”

       陈红军:“我相信你明白。你猜怎么着,这帮人一定会在暗中监视着你,你到我这儿来可都有可能有人盯着。你我的关系,甚至于连咱们在牢的事儿他们都要过问。但是你不要担心,你不是去了一趟鞍山吗,明儿你马上给我跑趟广东,帮我进一批货去,要是有人盯着你,三五趟外地就把他们丫全搞乱了。要叫他们知道你是在忙于干工作,不是在设计他们,知道吗?”

       我笑了,这家伙干这行儿真是门儿清:“知道。”

       陈红军:“从今以后,任何场合下都不能提及这事,尤其是电话和手机,很有可能公安在监听。”

       “我知道。哎呀??大哥,要是这样我还是别上你这儿来吧,给你带来麻烦,多不合适。”

       陈红军:“没事儿!我不怕他们!你要是惹事生非的人我也不叫你上我这儿来,我信得过你。”

       “那好吧,明天我就来上班?”

       陈红军:“现在就算上班了。”

       “您可真够麻利的。”

       陈红军笑了笑:“就这么快,盆儿的信没用赶紧烧掉。小林!你来一下,这是新来的副总,石跃进。这是我的公关部的部长,林依群小姐。”

       外间屋沙发上坐着一位漂亮的姑娘,听陈红军叫喊,马上起立。这位林小姐一脸的朝气,一看就是女性白领阶层中的佼佼者。她样子大概有二十五岁左右,一身浅蓝色的西装裙,文质彬彬,很会修饰自己,从她身上几乎挑不出有不妥当的地方。她轻快的走近我,人还没有到跟前,远远的就飘来一阵淡雅高贵的香水气味。妈的,好一个陈红军,真会挑女人。

       “您好,石副总。”林小姐大方主动地握了一下我的手。

       “您好。”我的目光穿过林小姐的肩头,飘了一眼陈红军,这家伙一副得意的样子,与我目光相遇时,挤挤眼睛,会意地笑了。

林小姐当然不知男人们是怎样“赏花”的,尤其是我们这些从大狱里熬过来的男人。

林小姐:“欢迎您加入我们公司。常听陈总提起您,昨天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在念叨您呢,给您打过很多次电话。”

听着她这一口纯正的京白,不用讲,林小姐一定是位地道的老北京,立刻给了我一种亲切的感觉。有的女人天生有一种亲合力,这是陈红军在狱中不止一次跟我讲过的话,真是一点不假。这位林小姐一定就是他说的那种女人,头一次见面,丝毫没有男女之间的隔阂,像是面对一位刚出差回来的老同事,显得这个集体都很有人情味,往常给人这种感觉的是年龄稍大一些的女性,她这么年青处世如此练达,不简单。

“今后还得请您多多指教。”

       不等林小姐接过我讲的客套话,陈红军打断了我们的交谈:“免啦免啦!都是自家人就别玩虚的了,小林,你把咱们公司的问题同副总讲一讲,包括你的那些看法,看能不能取得一致意见。”

       林小姐浅浅的一笑:“我来的时间也不长,但是我发现公司里人们的气氛不太好,我也说不清楚,老是感觉着谁在防着谁似的,没有我原来在的那个外企公司那么有朝气。”

       “我明白了,这两天我好好观察一下,回头再详细谈谈。”

       林小姐:“也好,我说的也许偏面一些,还是您亲自观察好。”

       陈红军:“你要按着你自己的意图来行事,不要顾及我,我给你们打工都行。”

       我笑道:“行吗?怕您没那个心胸吧?水大漫不过鸭子。”

       陈红军:“没问题,别看我说你头头是道儿,可一到我这儿,也是傻眼。”

       “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嘛。”

       林小姐举止大方地讲道:“两位老总说的一点没错。”

       陈红军:“今天咱们好好喝他一顿,为我这兄弟接风洗尘,去去晦气。”

       我又忍不住笑了,他找点辙就得吃一顿,找点辙就得痛痛快快玩一把,不唱个通宵不算完。这陈红军到不是大酒鬼,但是常喝酒,在狱中他也没断了小斟几杯补酒,一般的场面他都能应酬得了。这一晚林小姐陪我和陈红军在歌厅包房唱到夜里两点,我心里装着“盆儿”的事基本没怎么唱,全听陈红军的了,前苏的歌曲他几乎唱了个遍,直唱到声嘶力竭,几近失声为止。林小姐举止得体,对陈红军照顾的很周到,但又不是那种紧贴有钱男人的轻浮女性,令我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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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3 01:59:4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开车先把林小姐送回家,接着又送陈红军。他吐着满嘴的酒气,不住深深地打着嗝儿,像一辆没调好火的破吉普车排出来的废气,我忙把车窗摇下。

       陈红军一时狂劲来了,满嘴里跑舌头,话开始没有把门儿的:“怎么样哥们儿?!咱挖来的这位林妹妹怎么样?给打几分?”

       “满分,这么好的姑娘上哪儿挑去。”

       陈红军:“什么?满分儿?你呀??真正的军人不是,战术地不懂,别看是我给她挖来,离我对女人的要求还差得远呐。”

       他一喝点酒,我不爱听什么他准来什么。我赶紧把话差开:“哥哥,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这位林小姐的底细您可得跟我交待清楚了,我是说您和她的关系,你们要是情人关系您可得跟我讲清楚了,我这人眼拙,真看不出来,将来在一块儿工作有什么做不到的地方那可不合适,伤咱哥儿们交情。”

       陈红军斜着眼看着我说道:“你呀??太不是外边混的了,有这么问话的吗?一听你就是实在人,行!兄弟,就冲你这一问我就算没白看错人!君子不夺人所爱,够意思!哈哈??”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陈红军却把话一转:“你傻去吧你,在圈儿里白混了。这女人你喜欢吗?要喜欢就应当想尽办法把她弄到手,全看你的能耐了。想干大事吗?把她弄到手你才算入门儿!跟你明着说吧,小林跟我一点越格儿的关系也没有,我完全是看上她的才干才把她挖来的,找女人我绝不会找她这样儿的,这你就不懂了,哥们儿,深了,你且学呢。”

       这位老哥一定会把我带坏的,他整天扎在女人堆儿里,近墨者黑,我必也会成为“赏花”人。不过这位林小姐绝不是轻浮女性,我不敢说对女人有多高深的研究,但出于对人的直觉,这位林小姐是那种自我保护意识极强的女孩儿,从昨晚在包房中她的举止就能看的出,分寸掌握的极好,不卑不亢,即高贵又随和。与我们吃喝唱歌的同时,似乎又有一堵无形的高墙挡在男女之间,这样的女孩儿绝不会委身于一位自己所不爱的男人。

她如懂得自爱,我自会尊重她,今后的工作一定会对她给与关照。

       我开着陈红军的车回家,再过几个小时,我要在全公司的干部会议上自我介绍,这个就职演说如讲的不好,将直接影响我在彩虹公司的威信和今后的工作。但公司今后怎么搞,上来就胡讲一通不行,没真东西压的住这帮人,他们会低看我一眼。开场白立意必须要新,今后公司的经营方向要有一个明确目标,大家才能有奔头。

这事儿我还真得好好过过脑子。

天已经亮了,我一失眠就头疼,他这个公司我到是听他曾跟我讲过一些情况,可他对我分析的头头是道,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就成一滩死水了呢?我知道陈红军也是很着急,但他是属于那一代人,“文革”尔虞我诈那一套他门门儿清,一到了新的社会变革时期,他虽然很明白,但他已经力不从心,必需有林小姐这样的新头脑、新知识的年青人来管理他这公司了。我的知识结构自然是用不上的,但我有过失败的经验,可处处抵防着潜在危机,他可就是看上我这一点。这家伙,心眼儿真够多的。

昨晚在饭桌上我曾对他讲过,到你这里我只有一个条件,当然,曾经讲过的在此只干一两年的条件不算。后一个条件是??我绝不管钱,因为我有一个原则,和好朋友处事,绝不能离人家的钱柜太近,这是我的座右铭。

陈红军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公司会议室内香烟缭绕,我来晚了,众人都在等着我,小声的议论着。一进会议室的门我皱了一下眉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烟,眼神略停了那么一秒钟,立刻有人把香烟掐灭了,几个吸烟的男人马上随着他也在掐烟蒂。林小姐马上把窗子打开通风。十几个公司中层干部立刻鸦雀无声。

       “诸位,我第一天上班就来晚了,非常对不起大家,因为昨天陈总和我几乎天亮才回家,但不管怎么样,这也不是自己不守时的理由,再次请大家多多原谅。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石跃进,可能有人会猜,我这个人是怎么混到这个位置的?从前怎么一点也没听说过?我明着跟大家讲清楚,我是和陈总在狱中认识的朋友,可说是患难之交,他对我很信任,各位,有时候朋友之间的信任远比文凭和资历更重要,不是吗?

       “人们常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是,我不太和别人一样,诸位手头的工作程序都暂时按原来的样子进行,我要观察一两个月再下结论。听好了,陈总把人事权也交给我了,各位可要好自为之。为了保住我自己的饭碗,为了别人不超过我,我要竭尽全力的工作,说来你们可能不信,为了本公司的工作,二十四小时我随叫随到,直到问题解决了为止,各部门的经理直接向我负责。所以,我希望诸位能适应我的工作方法,绝不允许你工作有半点过失,有意的更不行,一经查实,立刻按应聘合同书上所规定的,给予辞退。从今天开始,以前我不管你,以前你就是有天大的失误,天大的贡献我都不管,陈总留你自有陈总留你的道理。我要求你从今天开始脱胎换骨,一切都从头开始。

“还有一点也是我要特意说明的,我们这个公司上下要有那种忧患意识,像日本人那样的工作劲头,现在总提要有团队精神,是的,一个有希望的集体,如果没有这种意识和精神,上下将死气沉沉,如果有我所说的这种气氛,我们这个公司上下将充满着朝气。我举一个例子,有一个外国大公司在国内做广告和一套VI,有几家公司竞争,其中有不少是国内有名的广告大公司,给可口可乐、丰田、IBM都作过,某人干过什么如何如何,某公司有那种渠道,这般这般,可外国老板偏偏看中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事后有人问起为什么,其中有没有绝窍,连小公司自己也感到非常意外,老外谈的非常好,说一接触这个公司就给人一种奋进向上的感觉,那种团队意识,每一个人都是这个集体不可分割的成员,这样的集体没有办不成的事,所以选中了他们。我举这个例子要说明什么呢?要想在一个有现代意识的集体中干得长远,一定要更新你的思想意识,过去那种单打独斗,尔虞我诈,利用工作之便将信息归为己有,工作上相互勾心斗角,铁路警察各管一段,有事故相互推托,一条龙式的工作方法都将成为历史。你也许辉煌过,你也许仍能拥有辉煌,但你应当认识到新的东西存在,不然你那得意的微笑,在本公司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我在这职位上极有可能干不长,干不长自有干不长的道理,那是因为我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或者说有比这更适合我的位置等着我,不管是提升还是降职,请大家记住,只要我在职一天,我就要竭尽全力干好份内的事情,讲话是算数的。我是当兵的出身,用当年一位美国将军的说来讲,猴子爬杆,爬得越高,屁股晾得越清楚,今后还要请大家多多支持我的工作。谢谢大家。”

       众人在鼓掌,特别是年青人,鼓得最欢。

       “我就说这么多,我会单独听取各个部门经理的汇报,散会。公关部部长到我这里来一下。噢!还有,今后在会议室开会,一律不许吸烟,陈总来了也不行,大家有权罢会!”

       众人轰笑后陆续离去。有的人皮笑肉不笑,我敢说,一定有人感到了什么是“危机意识”。

       林小姐微笑着走过来:“石总,您好,有什么事情吗?”

       “小林,我刚来,有些事情还得请您多指点。”

       林小姐莞尔一笑:“您真能讲客气话,您刚才说的那么好,给我们上了别开生面的一课,我还指点您呢。”

       “这可不是开玩笑,别看我说了一大套,必竟没有实际工作经验,有些关于公关方面的常识,还要请你多多开导于我。”

       林小姐:“好吧,到时我可班门弄斧了。”

       “哎??不要这么说。小林,你的工作很有成绩,陈总在我面前表扬过你,这可是我特意透露给你的,不要自满啊。”

       林小姐:“真的?他可从来没表扬过我,老是阴沉着脸,搞得我们部的人一天到晚总是提心吊胆的。”

       “老板嘛,自然有他端架子的道理,小林,今天我找你不光只谈工作的事,我有一个人问题想请你帮忙调查一下,头一次打交道就提这样的事,不知合适不合适。”

       林小姐:“您请讲,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我轻轻把门关上,低声对她讲道:“那好,我可就不客气了。有一个公司,全名叫环宇技工贸实业有限公司,请你帮我彻底调查一下,我要它的全部情况。请你记住,是全部情况,包括它的吏属关系、中层以上的全部人员名单、总资产情况、多少个子公司、子公司人员情况、经营项目、场地情况、多少部汽车、等等吧。特别要它这一二年出事故的报导,死过人没有,我说的是非正常死亡,有几个人,什么原因?我要一份详实的报告,怎么样?你觉得有困难吗?”

       林小姐专注地在用笔飞快记录着,写的字我一个也不认得,全是勾勾线线,我知道这是一种速记笔体,这姑娘很是专业。手下有这样能干的人,我的心情好了许多。

       林小姐:“没问题,两个星期之内一定交给您。”

       “也不必太着急,但要求数据一定要准确。你说说,你打算怎么运作这件事情?”

       林小姐:“要我亲自去调查吗?”

       “绝对不行,而且这里的工作你一点也不能耽误。”

       林小姐:“那我可以委托一个知心朋友来办,请您放心,这个人很可靠,是我的同班同学,比我大两岁,人品很好。”

       “我还有一个要求,你绝对要保密,不能向任何人提起此事,对你的朋友也只能说是叫她搞点额外收入,报酬我少不了她的,可以吗?”

       林小姐:“没问题。”

       “好,事成之后,我一定重重谢你,噢,对了,调查期间所有的费用全算在我头上,跟咱们公司可是两码事啊,知道吗?可以预支,金额不限。”

       林小姐:“知道了,请您放心吧。”

       林小姐礼貌的向我点了一下头,起身而去。公关部离我的房间很近,借上厕所的机会在林小姐的房前略停了一下,房门略敞着,她在与她那位好朋友通电话,简捷明了,好像约好要见面详谈。丝毫不用怀疑,她办事效率很高,我放心了。

  





彩虹公司下属工程部、装饰工程部、商品营销部、设计部、信息产业部、公关部、财务部等七八个部门,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部门经理,各管一摊子事情。其实,主要的业务还是集中在工程部、装饰工程部和商品营销部这三个部门,前几年陈红军主要指着搞工程起的家,通过关系总能揽下一些小工程。这几年装饰部又有所发展,北京装饰市场潜力极大,特别是高档饭店的装修,一个工程下来就几百上千万,再加上家庭装修这一块也搞得不错,两个部门的流水不相上下,有近五千万的年产值。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商品营销部,部门经理姓杨,是位三十来岁的女性,原来在国营大商店搞推销,手中有不少业务关系,被陈红军挖来之后,雄心勃勃的要大干一场。我看了她写的策划书,文字严谨,条理清楚,把市场营销情况说得头头是道,加之她手头有多年的销售网络,极是有潜力。令我感兴趣的是,她与一家意大利的洁具公司有着较好的合作关系,意方有意请她做国内的总代理,但必须有一个实体为依托,毫无疑问,彩虹公司完全具备这样的条件,如果真像杨经理所言,在国内把业务展开起来的话,恐怕前两个部门还不是她一个人的对手。意大利这家公司的洁具在欧洲很有名气,有广泛的销售基础,因国内的宣传力度不够,所以大家都不太知道他们。杨经理看中了家庭别墅装修,她认为今后一定有极好的前景。她与我进行了长时间的交谈,我把行业中的事情详细的了解一翻。杨经理这人不亏是国营大单位出来的,能说会道,整整两个小时几乎没住嘴。满肚子话像桶水似的朝我泼过来,都不容我插句话,她要搞不好才见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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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3 02: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临下班时我对她讲:“杨经理,你放心大胆干吧,我打算把我的工作重点全放在您这里,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车给车,不是需要一个大点儿的仓库吗?我马上解决这事儿,叫工程部马上把他们那闲置的库房腾出来。”

杨经理握着我的手几乎要掉下眼泪,据她讲,自从她来到这个公司,还没有一个人这样同她谈过话,陈总到是非常支持她,但又不能指着他干具体事情,别的部门对她总是冷眼相待,那个库房要了很长时间,就是不给腾出来。这事儿那事的不少,还甩来不少闲话,她几乎就要回原单位上班了。可常人讲好马不吃回头草,回去怕别人讲闲话,心情一直挺压抑的。这回可好了,拉着我的手一直没松开,她笑得一脸的灿烂,忙不迭的向家里打电话:“喂!老公!你别瞎忙我回去上班的事儿啦,新来的石总非常支持我!我心里痛快死啦!哈哈哈??”

从此我一头扎进了彩虹公司的管理当中,特别是杨经理的商品营销部,同老外谈了一次话,参观了一下我们的库房,意方非常满意,果然要同我们鉴定合作协定。第二天我就叫工程部给我把库房全腾出来,工程部的王经理二话没说,找了一帮人亲自把库房给我收拾出来了。哎??这就对了,全公司是一个整体,协调一致才能打胜仗,我不只一次跟这些人讲,看来是真起作用了。

工程部的库房约有一千五百平米,只是有些破旧漏雨,要搞意大利的产品必须要重新翻新、吊顶子、打地面,缺一不可,此一项开支近三十万元,钱由谁来出?要是别人的买卖我必会先跟老板要钱,没钱我才不操这份闲心呢。可这是陈红军的买卖,我要为他精打细算,我同装饰工程部的经理谈了一次,要他协助解决,只算成本,费用将来由商品营销部从利润中拨过去,但现在给不了钱,他们同意了。三天之内必须开工,三周内必须完工,他们给我立了军令状,到时不完工,扣工资!此一项措施把杨经理美得够呛,整天石总长石总短的喊我,叫得我胃口一个劲儿往上漾酸水儿。

商品营销部的工作在紧锣密鼓进行着,陈红军为我配了一辆小车,一部手机,我每天都要向他汇报一次商品营销部的工作进展情况。其他几个部门比较稳定,基本不用我操心,但我给他们下达了提高员工素质的要求,特别是这个“企业文化”工作,公关部也在行动之中,林小姐果然不负我之所望,工作起来井井有条。

全公司上上下下有了朝气,特别是年青人,与我见面挺热情,而且彬彬有礼。我希望人人都有那种良好的同事关系,相互之间应当友好相处,整天勾心斗角,我最烦这种人,一天到晚就他事儿多,张不长李不短。有两位关系单位安排在彩虹公司的事非兜儿,干不了多少工作,整天挑肥捡瘦,锅炉的开水没按时开能恶言恶语叨唠一上午。我跟陈红军打了一下招呼,叫这俩人滚蛋了。说实话,陈红军有点犹豫,怕影响今后的业务,我跟他讲,这两块料也带不来多少业务,杨经理这块业务要大发展,肯定能弥补他们走后所造成的损失。问题的关键不是生意的多少,只要他们在这里,全公司上下心情都挺压抑,搞得人人自危,公司如同病人一样,怎么能团结一致干大事?这他怎么就看不出来呢?陈红军当我的旁观者时,讲得头头是道,令我精神为之一振,一到他这儿不知是怎么了,真是当事者迷。

  







两周后,临下班时林小姐轻轻推门而进,狡黠的一笑说道:“石总,晚上有时间吗?东西搞出来了,不想请我们吃一顿大餐吗?”

“噢?当然,这样吧,一小时后咱们在莫斯科餐厅门口集合,我请你们俩位小姐吃西餐。”

“OK!”林小姐轻快的跑到我办公桌前,抓起电话熟练地按着话键。简单与对方交待了几句,与我打了一下招呼,她去接对方了。

我和值班室交待了一下工作,开车直奔动物园方向,自从下海之后,有十几年没吃过西餐了。

       不多一会儿林小姐领着一位女青年走下出租车,此人略显得老诚一些,不如林小姐漂亮,但是一看非常精干,手中拿着漂亮的皮质公文包,给人一种精于文案工作的印象。不等林小姐介绍,她先主动与我打起了招呼:“您好石总,我是赵兰,请多指教。”

       “你好赵小姐,听小林提起过你,评价蛮高,请进吧,咱们吃一回西餐,我有十几年没吃它,也不知还会不会使刀叉,别回头叫人看着像狗熊耍叉子似的,太给两位小姐丢面子了。”

       两位小姐掩口笑起来。

       我已四十多岁的人,工作之余同年轻小姐在一起自是要洒脱一些,不能给她们一种圈儿里刚放出来的感觉。

“两位小姐随便点菜,今天可以狠宰我一刀,只要你吃得下。”

       林小姐:“真的?!那我可要点大虾,我最喜欢吃虾了。”

       “你也喜欢吃虾?”

       林小姐:“天底下有不喜欢吃虾的人吗?”

       “有,比如我。”

       林小姐:“有这种事?”

       “唉??就让我赶上了。赵小姐呢?”

       赵小姐毫不犹豫地接道:“我也喜欢吃虾,多多宜善。”

       我只得耸肩摇头,没奈何地说道:“我像你们这么年青的时候,第一次请女朋友吃饭,当然,是散火饭,她也跟我点大虾,印象深极了。哎呀??我怎么净跟专爱吃虾的女孩子打交道,这下我可倒霉了,不爱吃鸡爪子什么凉菜之类的?”

       林小姐大笑:“讨厌??我们今天才不爱吃那个呢。您说的是真的吗?别是不愿叫我们点这道菜吧?”

赵小姐在向林小姐使眼色,一种略带责备的眼神,我看出这二人的关系确实很亲切,不是知心朋友绝不可能如此交流眼神。

       林小姐:“没事没事,我们石总人可随便了,现在不是上班时间,我可以随便一点,工作时我可不敢。”

       赵小姐:“我说呢。石总,您一点架子没有,我本想您是位非常严厉的人。”

       “端架子管什么用?还不是给媚俗的人看的?”

       我要了四份大虾,两位小姐各两份,其它自是烤鱼、罐闷、红菜汤之类,黄油果酱酸黄瓜自是不必多说。我一口气向服务员点完,两位小姐吃惊的看着我“您还十几年没来,这菜谱儿都快背下来了吧。”我总算没丢面子。

菜一道一道的摆了上来,我与两位小姐的对话自会挑准时机切入正题:“赵小姐,东西带来了吗?叫我看看。”

       赵小姐:“带来了。”

       “小林,你俩算一下,大概有多少费用,可以算得宽一点。”

       赵小姐:“石总,出租车的票据有二百多块钱,别的吗,没有什么,我只请了一位朋友一次饭,也没花多少钱。一共是三百多块钱吧。”

       林小姐:“三百七十五。”

       “这么少?”

       赵小姐:“还有嫌少的吗?”

       我用手颠了颠手中的材料,厚厚的一沓,材料一定非常详实。赵小姐讲道,其中有环宇中层干部某个月的工资表,车辆保险记录,事故调查报告,官司计录,现有所属企业名录,连环宇公司自己印制精美的宣传材料都在其中。我满意地说道:“嗯??赵小姐,看你这工作量,我给你们两位四千元,我看你们姐儿俩不是那种相互计较钱的朋友,这很难得,自己看着分一下吧。”

       林小姐瞪着大眼睛对赵小姐说道:“这么多?!不会吧?这下你可发财了!”

       赵小姐:“石总,我没想跟您要报酬,只是想结识您,另一个嘛,我这位林妹妹在您手下,希望您能关照她,没有其他奢望。”

       “关照是肯定的,但这个钱也一定得收下,不然我可生气了。听我说,这不是我出的钱,我也是受人之托办事,费用全在计划之内,收下吧,给我一点面子。”

赵小姐面有为难之色。

       “你们一定要收下,我是有条件的,听着,绝对不可泄露给任何人,能保证吗?”

       两位小姐严肃地点点头。

       我一严肃,两位小姐自感有些失态,说出的话马上严谨起来,我连忙解释,工作就是工作,休闲就是休闲,应当区分开,是不是这个道理?林小姐轻声说道:“要不是您刚讲过的这句话,我吃这大虾也索然无味了。”

       ……  ……

       林小姐今晚有些反常,一改往日高贵幽雅的举止,可能是喝了点葡萄酒的原故,活泼得像位情窦出开的小女孩儿。她非要拉着我同赵小姐去歌厅唱一晚上,说上次和陈总时你没好意思唱,这回一定要尽兴。赵小姐解释到,她一般不敢这样喝酒的,只有自己在她身边的时候才敢如此潇洒,很难得。

其实我真不想再与两位小姐呆下去,我心里急着要了解环宇的底细,可是看着林小姐娇柔的样子,又实在于心不忍,陪她俩位在歌厅唱了一会儿,还不到十二点,就开车把两位姑娘送回家去了。

       林小姐脸泛桃花,一定要坐在我的身边,非要靠在我肩上,娇娇柔柔,抱着我一支手臂又唱又笑,我开车换档时她也不肯松手。她说今晚不算是往常的自己,明天一切照旧。赵小姐直向我道歉,今天真不该喝这么多酒,林妹妹真是少有的好心情。其实我本应先送赵小姐,但我觉得这样不妥当,还是先送林小姐回家为好,免得林小姐失态,我无法面对这尴尬的场面。

       回到家中已经是深夜两点钟了,打开了厚厚的卷宗,一张赵小姐写下的字条用曲别针别在首页,字体娟秀有功底,一看便是吃笔头子这碗饭的字。

石总:







       您好,当我对环宇公司展开调查之后,当我手中掌握了一大部分环宇的材料之时,才发现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调查,环宇此类公司在中国并不足奇,令我感到惊奇的是要调查此公司的人,非公安,非检察院,非仇敌,如是民间个人行为,令人震撼和佩服,当今真有不惧邪恶的人?不禁令我肃然起敬。







       信息源自我一个当律师的好朋友,他对环宇之所作所为可谓了如指掌。据他所言,如真有不畏邪恶的人,他愿更进一步提供详实的材料,不计报酬,但必须为他保密。原因是他不相信有人能制约环宇,这伙人手黑心毒,有一个强大的保护网,关系盘根错节,比国外黑社会还加更字,什么样的事情都干的出来。请您千万谨慎。







       现将名片附上,如有所需,请随时电话联络。







                                                                                                         赵   兰







  







       刚刚离开她还不到二十分钟,要不要打个电话?我果断的拨起了她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对方的电话只响了一声,马上就传来了赵小姐的声音:“喂,石总吗?”

       “是我,对不起赵小姐,我看到了您写给我的条子,没打扰您休息吧?”

       赵小姐:“我正在等着您的电话,我相信您一定会来电话的。”

       “噢,是这样,有关环宇的情况你还知道多少?我需要非常详实的情报。”

       赵小姐:“情报?怎么用这个辞?”

       “急不择辞,我不是搞商业情报的,没告诉您吗,我给朋友帮忙,具体因为什么现在不能告诉你。”

       赵小姐:“我到是知道一些环宇的情况,电话中也讲不清楚,这样吧,您那里方便吗?我到您那里去聊聊吧,反正我也睡不着。”

       “哟,这么晚了,您不,不害怕吗?”

       赵小姐:“您把您的楼号和门牌号告诉我就行了,我半小时之内准到。”

       “好,我在楼下接您。”

       我是单身一人,赵小姐在饭桌上聊天时牢牢记住了,她果然是位非凡的女性。

       她与我聊到天亮,讲了她所知道的有关环宇的一切。

       谈话一开始我给自己沏了一杯浓茶,我要保证自己的头脑处于最佳状态听她的谈话,要像录音机一样录下她所说的一切。

我没想到她这个人非常健谈,与饭桌上的她比简直是判如两人,而且思路清晰,逻辑性极强,语言讲究修辞,懂得与人谈话应当注意的礼貌。我与她谈话须慎之又慎,方不至被她牵着思路走。

       天大亮时,她才哈欠连天,礼貌的对我说,如不介意想在沙发上睡一会儿,我因又要赶去上班,不能再睡,反问她,介不介意在我床上睡,沙发上太难受了。赵小姐大方地说没关系,沙发就很好,我只好由她,并嘱咐她出门时撞好锁。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上前拥抱她一下,有一年多没接触过女人了,看着赵小姐躺在沙发上曲线分明的身段,温柔又诱惑人,男人的邪火直往脑门儿上撞……我咽了一下口水:“您起来要是感到饿了,冰箱里有吃的,自己随便做点儿,不用客气。”

       我匆匆忙忙下了楼,真他妈没出息,人家赵小姐一脸的从容,我一个大男人还干点事儿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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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3 02:00: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手头有关环宇的材料全都平摊在写字台上。

       综合这些材料内容,加上赵小姐昨晚与我谈的一些话,环宇公司幕后险恶糜烂的嘴脸,渐渐被勾画出来。

       公司总经理名叫常凤林,我听着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子,环宇印刷精美的宣传彩页上有他大幅照片,也是一双小母狗眼儿,似曾相识。此人四十六七岁,北京人,不但是经理,还是环宇的懂事长。据说此人有些背景,其父在公安部当个什么副部长之类的职务,揽上个肥缺,求他办事的人每天如同走马灯,全国上下,从里到外有着极其复杂的社会关系网。

常凤林是环宇懂事长,而又在为本公司打工,这样的例子不多见,说明这个公司基本上是他个人说了算。材料上说,环宇前身是某大部委的副食产品基地,在北京东北郊有一万多亩土地,二三十个所属基层单位,农林牧副鱼,工商技贸财,基本上是全套的。八五年前后搞得红红火火,蒸蒸日上,正当要大发展之时,正赶上八九年的“动乱”,有一笔钱被主要领导人的秘书糊里糊涂地转到了学生们手中,过后被查获,被好事者参了一本,后定性为资助暴徒。因此,主要领导全班被大换血,这个联合体一时陷入群龙无首的困境,人心浮动,举步为艰。

       第二年的春天,常凤林其人接手了这个副食产品基地。据赵小姐讲,当时争论的挺激烈,因常凤林在此之前干过许多不被当时人们所接受的事情,部委老干部们当中讲闲话的不少,来接管之前曾有人质疑此事,当年他在海南走私汽车,不知被哪位坚持原则的老干部到上面参了他一本,被登录在中央内参上,当时国家领导人曾有过明确指示处理此事,但至今也没有下文,这笔帐还算不算?上级领导关键时刻会装傻,反问对方,常凤林能搞来一点五个亿拆借资金,你们谁能搞来?甭管黑猫白猫,谁搞来钱就是好猫嘛!此话一出自是没有人回答。常凤林打着为大家谋福利的旗号从此走马上任,要用他,条件只有两个,一、马上进行机构改组。二、自己当懂事长赚总经理。

       赵小姐讲到,常凤林当年在海南玩儿走私车大挣了一笔钱,登陆舰,安-12飞机都用过,最火的时候地方上的党政机关跟他要车的人在他办公楼前排队,跟北京同仁医院眼科专家号一样,就差发号儿了。要说他挣的钱下辈子吃喝花不完,但这个人不是那种甘于寂寞的人,倒卖汽车那几年用钱交下了不少高干子弟,形成了自己的关系网。改革开放初期,普通人还在小打小闹挣钱时,这些“革命后代”在中国已渐成气候,普通百姓在为涨工资,为蝇头小利,为鸡毛蒜皮的琐事纠扯不清之时,这些人却在大宗走私紧俏商品,搞批文,卖项目,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简直没他们办不了的事情。

常凤林是这个圈子里的活跃人物,海外同胞称其为“太子党”,平时吃吃喝喝,有事时相互照应,在中国形成了一个新阶层。踪着他们自有一群“帮闲”,除去协助“太子党”们搞特殊、巧取豪夺之外,其中也确实是有一部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有文凭,又出过国,办事果断干练,视野比一般人要开阔,在杂乱无章的事态面前能冷静分析问题,并能看到光明的前景。新名词称为“海归”。常凤林手下有一个专管技术和规划的智囊团,多是留学回来在国营企业不甘寂寞的精英,在他手下确实干得相当出色,为他搞了一套完整又规范的远景计划。

常凤林刚一上来有这帮人帮助出谋划策,头几步迈的相当漂亮。先关掉或兼并了几个半死不活的小企业,清理整顿异己和闲杂人员,在众多的合资项目中,冷静而客观的筛选出几个好项目,下一步是引进技术设备,培训技术人员,开发市场,并占领市场。智囊团对老体制进行了彻底的改组,投降纳叛,并将副食产品基地这个联合体改组为“环宇技工贸集团”,从前的各分支机构都改成股份制经营,由总部投资控股,年产值翻着跟头往上走,光是一家饮料公司,因搞得产品对路子,闯出了名牌,两年下来,年产值最高曾达到过两亿五千万的流水,这在些行业中来讲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年终时,环宇在部委机关搞过几次“献爱心”活动,吃、用、玩“三件套”一甩在某些“讲原则”人的脖子上,当初质疑常凤林的说法自是没有下文了。上上下下一个个吃的红光满面,常凤林真是给提拔他的知音老领导挣了面子。

       常凤林每年在集团的总结会上总是这样大声叫嚷:“韩村河有什么呀?!他们不但是我们的奋斗目标,我们还要超过他们!”他这个人雄心勃勃,有远大的目标,这都没什么,一个集团公司的老板要没这么点雄心也压不住人。这些举措无疑说明他是一位极精明的人,适者生存,他很明白这个道理。靠过去那种掮客营生,倒批文,卖项目,走私贩私,肯定已经吃不开了,他把精力转至搞实体上,单从这一点上,说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从材料上常凤林长长的红帽子头衔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当初的我到颇有点像现在的他,愿在社会上为自己造声势。环宇这几年总是在电视台抛头露面,新闻联播,抗洪救灾,春节联欢晚会,简直没他们闲着的时候。

在中国就有这样的奇事,从别处坑蒙拐骗来的钱,几十上百万元,在他眼里不过是小把戏,常凤林一高兴,也许当天就赞助穷困山区办个学,盖个敬老院什么的。他还老参加一些社会公益活动,捐钱送物,极力为环宇制造声势,社会上一片赞扬之声。宣传册上有几幅照片是常凤林在山区为小学生送书的场面,有他手持新棉被与贫穷的老太太合影,等等等等。丝毫也看不出这是一位靠倒卖汽车,走私贩私起家的人物。赵小姐对常凤林的过去比较了解,说他当年只顾玩女人,常领着小姑娘去做人流,整天挫麻飚车,不折不扣的一个专会打洞的红色小老鼠。我不由想起了那句文革流行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赵小姐一语双关,文化人骂人绵里藏针,一语中地。

       据赵小姐讲,环宇这个公司表面上给人看着红红火火,风平浪静,可是背地里净干一些偷天换日,偷梁换柱,偷鸡摸狗的勾当。她说到,实际上一个企业搞到了如此的规模已经相当不容易,从前甭管你怎么弄来的资金,你通过办企业想招儿都还上了,从技术上讲这也没什么大的罪过,怎么样巩固住这个企业比开创时更艰难,常凤林心里非常明白,问题出在他的其它思维方式和知识构成上。他们这拨儿人,灵魂深处有一种极强的靠权力挣钱的意识,有一种凌驾于平民头上的优越感。在中国,上一辈儿人“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江山,他们理所当然的就得拥有特权,这是中华文明的“精粹”。是的,她说的非常准确,我想到了元代金人在中原的特权,清代的八旗子弟,民国的四大家族,当今又有“太子党”从商从政热之说,从封建社会走过来的民族,特权二字一百年之内是摆脱不掉的。如今常有人提“挺传统的”几个字,这其实也是一种民族传统,咱们这个民族乐于强权压制自己,盘剥自己,可能也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只不过没人勇于承认罢了。

       环宇集团总部有两个狗头军师,一名叫王一民,另一位名叫范成文,和范成武是亲兄弟,果然如陈红军在狱中所料。

这两个人引起了我高度重视,不单单范成文与范成武是亲兄弟的问题,王一民与范成文对外号称是环宇的法律顾问,二人都有律师职称,但又在环宇兼职办公室主任和公共关系部长。这是两个极特殊的人物,玩儿法律条文到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成度。要说这不算什么,干这行儿的人没这两下子也不能叫有能耐,可是令人反感的是这二人与公、检、法,工商、税务、环保、水电、银行有着极特殊的关系,虽然只是少部分人,但这些人都是管具体工作的实权人物。平时吃玩乐,称兄道弟,超过了普通单位同这些部门的正常关系。赵小姐气愤地说道,别人办不了的事,这二人一个电话就全解决了,别人打不赢的官司,甭管有理没理,只要花钱托到他们这儿,您就在家听好儿吧,只要把钱花到家,结案包您满意。

这二人为什么要到环宇集团来混呢?原先在别处是干什么的?赵小姐讲,有一个数据一说您就明白了,环宇集团花在应酬上的费用,每年不下三百万元,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里边有多大油水自不必多说。其实二人每年的年薪不低,各人三十万元,还配一部小车,一套别墅,但这二人的欲望远远不止满足于这些。他们对常凤林也有一种感恩的意思在其中,为虎作伥,干下不少害人的勾当。二人都是为人狡诈之徒,处世用心之险恶,生活之糜烂,自我下海经商以来,闻所未闻。

范成文从前在某事业单位当过处长,不用讲,此人必是八面玲珑,在社会上有靠得住的朋友,不然常凤林怎么能看得上他?一定曾为常凤林办过几手漂亮活儿,才能混到环宇来,而且是这么一个重要的位置。究竟全干了些什么,赵小姐无从考证,全是听那位提供信息的律师讲的。但是,自从此人来到环宇之后,环宇集团如日中天,谁沾了它的边儿,不是坑得你倾家荡产,就是害得你家破人亡。有的国营企业的大傻瓜,一沾了环宇的边儿,几千万的国有资产全撂他这儿了。类似的案件不下四五十起,令赵小姐吃惊的是,甭管环宇是被告还是原告,胜诉率竟占百分之九十以上,这个数字对于一个光明磊落的企业来讲,是异乎寻常的,说明范成文、王一民二人实在不一般,说明围绕着环宇确实有一个看不见的关系网,环宇集团的背后有着极其险恶的经营方略。说起来,范成文可真是个令人猜不透的玩意儿,这家伙的脑中不知全想些什么东西,极可能与我三舅一样,在暗中一心钻研“厚黑学”,一但时机成熟,海阔凭鱼跃,一飞冲天。他把自己真当成诸葛亮那样的大贤人了。只是他这样的贤人一定只知道害人,除了自家父母妻儿,这世界上没有他爱的人,在他脑子里哪还有“博爱”这个字眼儿?这是常凤林得意之笔,逢人便讲,这是他挖来的两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赵小姐讲,但是,范成文去年突然被人弄死了,这是他自找,坑人到家,必遭报应。杀手当场被保安打死,因身份不明,一直没有破案,近几年之中环宇树敌太多,事情查了一年多,还没有查出杀手是谁派来的。环宇此事一出确实老实了一阵子,但没过两个月,一切照旧。

如果情况属实,那位杀手必是张新鞍无疑。

有关范成文被杀的过程,我请赵小姐帮帮忙,能不能弄一份详细的案情记录,她答应我了,但当时手头没有,要过几天。我跟她讲,弄不来无所谓,不十分重要,别叫人家为难。

王一民的情况赵小姐也略知一些,他当初来环宇之前在海淀中关村街道上小有名气,也不是哪个街道联社里的一个什么烂主任,官儿不大,管事儿不少。十几年来,电子一条街火的不得了,铺面房出租,地皮涨价,一天到晚没完没了的争端,求他办事儿的人还真不少。上下左右,官面私面儿,黑道白道里有不少叫得响的朋友。社会上一有点什么官与私、私与官的纠纷,马上就有人托到他这儿来。这主儿是满张罗,又吃又喝,办这个弄那个,又抖威风又能弄着钱,中关村一带一提王一民没人知道,一提联社有一位“办案专业户”,上上下下没有不服气的。也有两家同时都托到他这儿的情况,这主儿自是一手托两家,法院不用去,在底下就能把事儿摆平。国家的法律程序到他们这儿都成了摆设、过场戏,您就说这小子有多能耐。

这二人一个出坏点子,一个专管外围公关,范成文活着的时候和王一民配合的相当默契,二人一哼一哈,在环宇吃得开、叫得响,一般没人敢跟他们二人犯葛。常凤林把一切事务都交给这二人来办,据说连“八人智囊团”都要听从这二人的摆布,可见这二人在环宇的地位十分了得。不过这二人这么有心计,常凤林就不怕水大漫过桥吗?

赵小姐讲,他这人高就高在这儿,常总自己只掌握着六个人,可以说形影不离。一人是财务部部长兼总会计师,是个三十五岁左右的美貌女人,已经跟着他快十年了,没出过一分钱的差错。此人身世不明,是常凤林的情妇,他通常与此人住在一起。另五人是贴身保镖,有真功夫,其中一人是领头的,从武警部队刚下来,名叫王国栋。此人非同一般,是那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才思敏捷,遇事不慌的人。小赵姐一再重复,此人非同小可,环宇所有安全保卫工作全由此人来安排,据说此人心黑手辣,为人颇有心计,是常凤林的心腹之人。他一有点什么不便出头办的肮脏事情,准交给这位教头来办,从没出过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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