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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汀芷幽兰

[经典回放]河马      作者:河马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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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8 04:24:09 | 显示全部楼层
 072 亡命天涯
  
  河马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小渔村,因为这里很危险,警方随时可能出现在这里。
  河马考虑去北京安排温情,还是先回家乡,他觉得温情一回到北京就会被传讯,而且,住家、摊位都可能被警方布控,最后河马决定先回家乡去。
  河马在青岛的一个过街天桥花一百块钱做了个假身份证,也不敢搭乘飞机,况且,河马身上没有多少钱,不能这样浪费,在青岛郊外的公路上搭乘回家的长途汽车,离开了山东。
  
  回到家乡,河马不敢再用手机与爸爸联系,河马想,给他带来的麻烦够多的了,一个副市长的儿子闯了这样大的祸,他在市政府的日子不会好过。
  但是,河马必须和他联系,有可能的话,见上一面,因为温柔生下河马的孩子,必须有抚养人和监护人。
  温情,河马不敢奢望她能够担负起这个责任,当然温柔生的孩子她一定会像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对待的,这一点河马毫不怀疑,但是,她没有这个能力。
  河马和温柔是合法夫妻,河马爸爸无论怎样怪罪河马胡作非为,孩子,他一定会抚养的,这个河马很清楚。
  以后,对于这个社会来说,河马就是黑人,没有户口,通缉在案,河马不求助于爸爸,自己没有办法抚养这个孩子的。
  另外,河马也抱着一线希望,看看爸爸是不是能够找找关系,请个有名的律师,能够将温柔从轻判处。
  河马想过了,哪怕判她二十年大刑,河马也争取活到她出来的那一天。
  河马用公用电话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电话中传来爸爸焦急的声音,问河马怎么回事?
  河马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您在北京,还是回来了?”
  爸爸说他在北京,莫名其妙河马就失踪了,接着温柔被逮捕,现在温情也被拘留了,正在调查。他接到市委的通知,要求他配合公安积极寻找河马,劝河马投案自首。
  河马不可能投案自首的,因为那意味着死亡。
  爸爸甚至没有发火,但是河马明显感到他的愤怒和压抑,他只是问河马一句话:“你自己认为,你犯的罪到什么程度?是死罪吗?”
  河马说:“我真的是没有办法简单解释清楚,总之为了温柔和温情的病,我需要钱,做了傻事……”
  他打断河马:“就是一句话,是不是死罪?”
  河马说:“是。”
  他沉默了。
  河马明显感到他的绝望。
  过了一会儿,又问:“温柔呢?”
  河马说:“她只是在他们经营的一家药房卖过镇定类药品丁丙诺啡,这个国家规定不属毒品,只是在经营权限上违法了,但是,她没有贩卖过海洛因和冰毒。”
  他低声说:“是这样。”
  河马赶紧又追加一句:“我听说刑法规定,孕妇不能判处死刑。”
  又是沉默。
  河马想他在做最后的抉择。
  终于,爸爸说话了:“温柔,我会去找好的律师为她辩护,最后的结果没有把握;孩子,我会和你吴姨把他带大;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处理,我的意思是自首,但是你不想死,也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河马说:“我明白,给您添麻烦了……”
  “不要再废话!”
  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呵斥河马:“早知道这样,当初为什么干傻事?你……好自为之吧……”
  他挂断了电话。
  河马知道,这件事情会给爸爸带来很大麻烦,甚至会影响到他的政治命运,但是,事已至此,河马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或许,河马和温柔不回这趟家,不去办理结婚登记,就不会给爸爸带来什么麻烦,因为河马离家出走多年,他的同事和河马家邻居都知道,他们几乎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
  话说回来,如果这样,河马也绝对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他,他也不会接受这一突如其来的事实。
  河马放下电话,交给了报刊亭话费,立刻离开了那里,去了长途汽车站。
  河马要买票尽快离开这里,但是,诺大的中国,河马不知道去哪里。
  回广西是自寻死路,去北京同样是自寻死路,这两个河马最有感情和寄托的地方,最熟悉的地方,都将是河马的坟墓。
  河马在车站的一个角落里,掏出了两枚一角硬币,默念着:
  双正面,北;
  双反面,南;
  正反面,东。
  抛了起来,落在地上,只有一枚,另一枚滚呀滚呀落进了雨水沟井里。
  妈的,晦气。
  河马捡起正面朝上的硬币,去买了往关外的车票。
  闯关东吧,抓住他,就客死他乡,哪里的黄土不埋人?
  离开出生和生活过的这座城市吧,发誓,这回真的永远也不回来了。
  与上次不同的是,怕再给爸爸添麻烦。
  
  走了,坐在长途汽车上,河马回头望着这座城市,看着弯曲的潇河,觉得上次离家出走时没有这么多的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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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8 04:24:32 | 显示全部楼层
 073 愧对染衣
  
  河马买车票坐北上的列车,在天津换车去大连。
  他不会回北京,那等于自投罗网。
  车轮滚滚,河马看着窗外闪过的树木,感到一种孤单,心中十分伤感。
  曾几何时,他和温柔、温情去北京的时候,尽管这两个唠哩唠叨很烦人,但是毕竟结伴而行。
  如今,就算你渴望别人在旁边唠叨几句,谁又认得你呢?
  吴媛呢,永远留在了那无垠的大海的深处。
  算起来,河马几乎没有什么朋友,这几年生活在一起的伙伴,只有温柔姐妹和吴媛这三个人。
  如今,吴媛永远地去了;温柔深陷囹圄;只有温情,孤单地守着他们那个小家,也许……整夜哭泣,彷徨不知所措……
  在天津换车的时候,河马看了看去往北京的牌子,咬了咬牙,坚决买了去大连的车票,踏上了东去的列车。
  大连,是否是他的归宿?
  
  在车上,他意外接到一个电话,陌生号码,犹豫再三,他还是接了,意想不到原来是于淑丽。
  于淑丽问他在哪里,河马怎么敢说实话,只好说自己在武汉。
  于淑丽焦急地告诉河马,她和康弘在北京,本来是来参加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桂南美术展的,突然得到消息,染衣病重回国治疗,已经安排到北京协和医院,他们现在赶去王府井,希望河马立刻从武汉来京。
  河马答应了以后,挂断了电话。
  他高度紧张,心情极为复杂。
  从情感上说,如果染衣来到北京,并且已经病危,那他无论如何都要赶去看望。
  只是眼下情况特殊,他很难判断于淑丽和康弘是在什么背景下给他打这个电话的,如果警方套他,那这正好是一计。
  无论如何,河马还是在秦皇岛下了车,他坐在候车室不断吸烟,苦苦思考是否转车进京。
  想来想去,河马觉得自己把问题看得太严重了。
  他觉得自己在吴媛他们的案子里,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警方未必将他列为缉捕的重点对象。再说,能够调查到康弘和于淑丽这么深的关系,那办案进展也太神速。
  换任何人给他打电话,他都不会上钩,但是于淑丽,很疏于来往的夜大同学,他想不会有太大问题。
  为了慎重,河马决定稍晚再按手机的来电显示给于淑丽回一个电话,最好能够听到染衣的声音,如果真的是染衣来到北京治病,那他无论如何就会登上去北京的车子,当然,他会选择长途汽车。
  既然撒谎说自己在武汉,那么即便去北京也不能够太快到达,河马走出车站候车室,找到一家站前小旅馆住下来,打算明天再决定是否去北京。
  很简单的单人间,一张床,一个相当陈旧的普通20英寸彩电,连沙发都没有,河马和衣躺下,毫无心情地看着电视,心里仍在琢磨于淑丽这个电话。
  过了两个小时,他觉得是时候了,就用手机给于淑丽回了一个电话。
  于淑丽接了以后连声问:“河马,你买了来北京的车票吗?我们现在就在秋老师病房里,你赶紧来呀。”
  河马冷静地说:“染衣能说话吗?你把电话给她好吗?”
  于淑丽说:“你等等。”
  接着,电话里就传来了染衣那熟悉的声音,很微弱,但是听得出很兴奋:“嗨,河马,好久不见,你好吗?”
  河马一震,心头鹿跳,半晌才回话:“我很好。你怎么样……病情怎么样?”
  染衣勉强笑道:“我很不好,现在病得一塌糊涂,大概支撑不了多久了……你如果方便,就来北京一趟,大概我们还能见上一面……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河马心都凉了。
  这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坏消息一桩接一桩。
  河马毫不犹豫地说:“我今天一定赶到。”
  染衣说:“好。你路上要注意安全。”
  接着电话里就传来于淑丽的声音:“从武汉过来怎么可能今天赶到,除非你出机票,不知道还有没有航班。”
  河马失魂落魄地说:“有……我刚才查过了,还有一班。”
  他把电话挂了。
  接着,退房。
  服务员看着他,就像看一个神经病人。
  才入住两个个小时就退房,只好按晚六点以前退房算半天,收了他半天的房费。
  河马哪里还顾得计较这些芝麻粒大小的事情,掏出钱来扔下,急匆匆赶往长途汽车站,上了去往北京的汽车。
  
  河马赶到协和医院,已经将近晚上十点钟了,值班医生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去,告诉他探视时间早已过去,明天再来。
  河马硬闯,一溜烟跑进楼道。
  值班医生在后边大喊:“探室的都往外走,你小子跑进去,打算我找保安啊?”
  河马不管他,急匆匆打听护士台,然后查染衣病房。
  医院,他很熟悉。
  拜温情、温柔姐妹所赐。
  当他来到染衣病房外边时,才突然发现自己手里少点什么。
  人之常情,探视病人起码要买点水果、罐头之类,而且按照河马对染衣的感情,按照眼下时尚的做法,也要买束鲜花才好。
  六神无主的河马,一样东西也没有想起来买,两手空空地来了。
  除了他背的一个破包,一无所有。
  正巧,于淑丽端个脸盘出来倒水,一见河马立刻说:“你还真快,竟然赶过来了。”附近他耳朵说:“不要提董君的事情。秋老师已经很弱,千万不要提董君。”
  河马皱着眉头看她。
  于淑丽低声说:“董君的船出事了,人已经……对秋老师的打击太大了,她一下子垮了……你千万不要再提……”
  河马懵懵的:“这都是怎么了?”
  他愣了片刻,才意识到于淑丽已经去了盥洗间,定了定神轻轻推开染衣的房门。
  康弘正坐在床前削苹果,回身看到河马,就站起来说:“你小子够快。”
  河马就看到了躺着的染衣。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染衣吗,那个气质高贵、风采动人的丽妇?一张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神态疲惫地躺在那里。
  染衣看到他,挣扎起身打招呼:“河马,你来了。”
  河马赶紧上前,握住她虚弱无力的手,泪眼朦胧地看着她说:“你怎么了?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
  染衣勉强一笑,虚弱地说:“北京人讲话,不是哥们儿不抗,实在是抗不住了。”
  河马摇头,说:“你应该早回来看病。”
  染衣说:“希腊那边的医疗条件也很不错,但是我做了个手术,不太成功……这不……像泄了闸的洪水,每况愈下,一发不可收拾了。”
  河马心头一紧,他不敢问染衣做的什么手术,他想……他刚刚经历了这些打击,他真的不愿意再去碰触女人这些无言的痛楚。
  染衣微笑说:“我现在气血两亏,很想协和这里能够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调理一个阶段,但是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河马问:“你感觉怎么样?”
  染衣叹口气说:“一个字,累。我就是觉得累,很累很累。”
  河马说:“万事你要想开一些,这对病情好转至关重要。”
  染衣说:“我知道。董君去了,我的泪也哭干了。我现在很洒脱了,没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
  河马默默地说:“你不是说过,不,是董君说过,他在画一幅巨大的画,要一生才能完成……我想,你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染衣点头,说:“是的。我不后悔嫁给他,也不后悔又放他去航行。一个人活着,要活出他的价值。”
  河马心中如针刺。
  是的,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价值何在?
  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以致不敢面对这些朋友,价值何在?
  康弘怕这些沉重的话题影响染衣的病情,故意岔开说:“河马,你小子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联系,画没有丢掉吧?”
  河马惭愧地说:“很少画了。整天忙,不知道忙些什么。”
  染衣痛惜地说:“听说你在做生意,帮着朋友开酒楼。为了生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我一直认为你天份不低,绘画、声乐都应该有所成就的,千万不要丢掉才好。”
  河马为了安慰染衣,硬着头皮说:“不会的。我不会丢掉的。”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绘画也好,声乐也好,有所成就,一定要出名了?那他现在恨不能缩进地缝里生活,就怕别人知道他。想一想,今非昔比,真的是活得太失败。
  可以说一败涂地。
  
  河马木讷地看着染衣,觉得这样长时间以来,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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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8 04:25:05 | 显示全部楼层
074 落魄诀别
  
  护士进来给染衣温度计量体温,这意味着马上快关灯了,探视的家属或亲朋好友都必须离开医院病房。
  大概只能留下一个当晚陪住的人。
  染衣为了避免康弘和于淑丽辛苦,一住院就雇了义工,这时,她对河马说:“你和康弘、于淑丽都去休息吧,谁也不要留在这里。有义工照顾,我最多晚上解手需要她帮一下,其他没有什么事情。”
  河马只好站起来,默默地说:“那,你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的事情。现在重要的是静养,要心情平和。”
  染衣笑道:“我知道,你们放心好了。”
  她掠了一下头发,对康弘和于淑丽说:“你们回到住的宾馆,给南海艺术学院的老师们带好。”
  康弘点头说:“会的。明天开幕式以后,大家都回来看你的。”
  染衣微微摆手,说:“来见见,我很高兴。千万记住不要买什么东西。”
  康弘就拉着河马出来。
  他问:“你下飞机直接跑到医院来,没有住下吧?走,跟我回宾馆。让淑丽和另两个女生去挤一挤,你就住我房间来。”
  河马说:“算了。我还是随便找个旅馆住下算了。”
  康弘说:“这么晚了,你还哪里去找旅馆?再说,住旅馆不要花钱?你就跟我们走吧。”
  于淑丽也劝他一起去住。
  河马拗不过他们,再说奔波一天也真的很累了,就出来和他们打车一起回宾馆。
  很近,在中国美术馆后边,一家内蒙古宾馆。
  康弘告诉河马,这次南海艺术学院的好几位教授的作品入选桂南画展,其中就有染衣的作品。虽然她已经办了停薪留职,但毕竟仍然是南海艺术学院的副教授,以其作品优秀而缺席入选。
  他和于淑丽,还有两名学生是过来帮着布展的。
  很晚了,于淑丽劝他们不要去下馆子,弄了一瓶二锅头,买了一些熟食,就在宾馆的房间里喝。
  两个人搬把椅子,铺开了东西,开始喝二锅头。
  于淑丽冲了个热水澡,挽着头发说:“你们哥俩这么多年不见,慢慢喝着,别醉了就行。我先过去睡了。明天开幕式,得早起。”
  河马客气了两句。
  康弘拉他坐下,说:“别管她。她们三个人挤一个房间没问题,大不了打个地铺。咱们喝。”
  慢慢长夜,两个人喝着,聊着,康弘从学院的大小琐事,到他和于淑丽结婚后的诸多烦恼,喋喋不休地说了好几个小时。
  河马主要是听。
  他能说什么呢?他的事情要是跟康弘说了,这家伙会吓得跳起来。
  你打死他,他都不信。
  这些传奇般的故事,离谱得让正常生活的人们难以置信,到了可以认为是影视作品中才有的程度。
  河马可不愿意做吹牛大王。
  他更不想找死。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他什么也不能说。
  最多,当康弘问他的时候,就用南滨酒楼的事情支吾几句。
  康弘觉得,河马原本是个沉默寡言的同学,但是脑子还行,人很憨厚,绘画水平说老实话一度比他,也比班里的其他同学要成熟一些。现在,他几乎觉得河马有些木讷,呆头呆脑。
  他暗想,这家伙做生意没有做得油头滑脑,反而有些呆了,真是不可思议。
  他哪里知道河马心事重重,那些难言之隐?
  快天亮了,两个人终于把一瓶二锅头喝光了,扔了一地的花生皮,吐了满椅子的猪蹄骨头,这才各自上床,和衣睡了。
  
  河马醒来的时候,康弘已经走了,大概是被于淑丽拧了耳朵挣扎起来去美术馆忙活,开幕式,哪里能够睡大觉呢?
  河马洗了把脸,振作一下,就出来往协和医院走。
  公交车三站地,而且是很短的三小站,走了一刻钟就到了。
  途中,他经过美术馆那个路口,拐过去就能进美术馆参观,但是,他一点心情也没有,毫不犹豫地往南走,一直走进王府井的步行街,走进协和医院。
  他的心里,惦记着染衣今日的情形。
  仍然是被拦住,仍然是软磨硬泡耍滑头,河马终于溜进了病房。晨检已过,医生都走了,病房里静静的,只有染衣靠在那里,看到河马进来,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河马轻声问她:“今天怎么样?”
  染衣说:“精神好点了。早晨喝了一点粥。”
  河马说:“那就好,能够睡着,有胃口吃东西,就是好事,现在主要是养。”
  染衣说:“你别老站着,坐下来说话。”
  河马就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来,看了一下吊架,问:“今天几瓶?”
  染衣说:“四瓶,主要是消炎药。”
  她看着河马,低声问:“河马,这两年你过得不好?”
  河马说:“确实不好。过得很累。”
  染衣问:“你需要钱吗?”
  河马连连摇头:“不。我不需要钱。这两年我挣了一点钱,甚至可能比康弘他们经济状况要好一点。不过,我确实……荒废了学业,没有怎么用功画画。”
  染衣说:“绘画,确实不应该扔下。但是,我也不赞成总是靠进修班学习。康弘他们一天都没有离开南海艺术学院,除了去公司上班,整晚都泡在艺术学院,但是我看他们的画没有太多进步,匠气重了。根本原因是脱离生活,去公司上班也是应付一份薪水,谁都看不起,觉得跟公司的人没话可谈,这怎么行呢?高高在上的艺术家都会被淘汰,何况是学生呢?”
  她停了一下,休息片刻,说:“我倒是希望你能够在社会上闯荡一番,哪怕吃点亏,摔几个跟头,只要有心得,你的画必定有东西在里边。当然,前提是不能完全扔掉,否则将来眼高手低,你也很难表达你需要抒发的情感。”
  河马暗叫惭愧,怕是闯荡的太出格了,以至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当然,他也不敢告诉染衣他的实际情况,如果说对康弘讲了算是吹老牛,但是对染衣就可以说是致命的打击。
  他深深知道染衣曾经对他抱有的期望。
  染衣再次提起钱的事情,轻声问:“河马,你说实话,需要不需要钱?”
  河马惊诧:“我真的不需要钱。”
  染衣叹息。
  也许,她内心深深感谢河马对她曾经的帮助,长达半年之久每天跪在轮椅前给她按摩双腿,活络血脉;也许,她对河马有种说不出的情感,荧荧于心怀。
  总之,董君走了,她感到自己也不久于人世,很想帮河马一次。
  染衣默默地说:“你知道我父母不需要这些钱的,我哥哥也……”
  河马打断她说:“但是你需要。你现在没有公费医疗了,我不知道你上了多少保险,希腊那边可以给你承担多少,但是,今后,你漫长的治疗过程会需要很多钱。可能董君挣了很多钱,你的画也值很多钱,你没有后顾之忧,但是你今后一定需要很多钱的。我这个穷光蛋不一定能够帮上你,但是,你一定不要考虑我。我打工能活,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做老板发大财。”
  他停了一下,说道:“染衣,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你要乐观,不要想太多。要做好长期与病魔作斗争的准备……说来惭愧,我现在的窘境,不能跟你讲的,但是我会想办法活下去……”
  染衣惊愕地看着他。
  女人的直觉,使她很有把握断定河马现在很落魄,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想到生意场上很残酷而已。
  河马不希望染衣再有半点绝望的情绪,他知道这样下去过不多久她就完了,但是,他现在和以前绝然不同了,他没有一点办法再象从前那样伺候她,鼓励她,希望她慢慢恢复。
  他现在已是落魄到亡命天涯的地步。
  河马终于泪盈满眶。
  他无助地看着染衣,低声说:“你要好好活着,好吗?”
  染衣的泪水也忍不住夺眶而出,说:“你放心,我病了这么多年,早已经学会了坚强。”
  这个时候,河马的手机响了。
  河马匆匆说了一句:“你不赶我走,就再也不要提钱的事情。”
  然后,他站起来走出病房接电话。
  号码是于淑丽的手机,但是康弘说话:“河马,你在哪里?”
  河马以为康弘要他过去看桂南美术展,就说:“改天再看吧。我在染衣这里。”
  康弘半晌没说话,突然问:“你小子说老实话,在外边惹了什么事情?”
  河马吓一大跳,支吾道:“你说什么呢?”
  康弘叹息了一声,说:“河马,你呀,唉……你知道,余教授这次也来参展了,他听于淑丽说你昨天从武汉坐飞机赶过来看望染衣,露了一句:‘这小子惹什么事情了,前些日子警方来学院调查他什么时候在这里学习、做模特,多长时间没有来了。’你要知道,他是管行政和安保的副院长,这老东西坏得脑袋长脓包,他要是给警方去个电话,说他们要找的河马就在北京,就在协和医院,还有你小子的香饽饽吃?你的事情我不多问,你赶紧走吧,晚了你就折了。”
  河马脑袋里轰的一声,好像炸响一个惊雷。
  他木呆呆地说:“那……怎么办?”
  康弘说:“还怎么办!染衣这里,有我和淑丽照顾,你就赶紧躲吧。咱们是同学,将来你可千万别把我抵出来。祝你平安。”
  河马看他要挂电话,急回头看了一眼染衣的房门,焦急地低声说:“千万不能让染衣知道这些。”
  “你放心。”
  “重要的是阻止余教授来医院胡说八道。”
  “他想也别想去医院。”
  “好,康弘。”河马急促地说:“我走了。感谢你。”
  康弘也急补一句:“记住,任何时候,我和淑丽的电话你都不要接。过段时间,你再联系我们。”
  河马说:“我知道。”
  挂了。
  他走进染衣的病房,低声说道:“艺术学院的老师们就要过来看你,我不太想见他们,我想……我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染衣说:“好的。昨天你们走那么晚,想必你又与康弘聊了半宿,你回宾馆睡一会儿吧。改天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河马点点头,握住染衣瘦弱的手,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走出了病房。
  
  他没想到,这是永久的诀别。几个月后他大着胆子打电话联系康弘时,得到的噩耗是:他离开的第三天夜里,染衣就在医院病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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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8 04:25:20 | 显示全部楼层
 075 车声隆隆
  
  河马重新登上去往大连的火车,他坐在窗前,久久凝视着无际的田野,沉浸在对染衣的思念之中。
  人到这种境地,最需要你的地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不得不远去,甚至是仓皇远遁,个中滋味,没有经历过的人是很难体会到的。
  那不是痛苦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也不是无奈两个字可以笼罩的。
  那是什么呢?
  那是撕心裂肺般的折磨,而你表面还要异常平静,免得惹人注意。
  河马感到自己坐在那里,全身都在颤动,如同将要爆裂一般。
  所有的这些,仅仅是开始。
  混江湖的,总得要还!
  连读这帖子的学生都知道这话,何况种下无穷罪孽的河马?
  受着吧。
  好在,离年节还远,车上人并不多,河马尚可以到厕所去抹抹泪,出来在水龙头洗把脸。
  一路上,他洗了多少把脸,自己都记不清。
  车声隆隆,搅扰得河马有点昏沉。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起来,他开始盘算自己今后的日子。
  首先,河马手里就有六千多块钱,这是他从北京飞到青岛前,温柔给他的五千,加上吴媛最后一笔结保姆的帐和买小船剩下的一千多块钱。
  钱太少了。
  这比河马当初认识温柔的时候,自己唱歌攒下的钱还少了一半。
  今非昔比,那个时候,河马虽然挣扎在社会最底层,但是,他无忧无虑,每天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钻进酒吧唱红了,再参加个青年歌手大奖赛什么的,能够一夜成名。
  很幼稚。
  也很执著。
  但是,他有机会。
  有微乎其微的机会。
  现在,没有了,他怕出名,怕人认出来。
  因为他是通缉在案的逃犯。
  虽然河马花两百块钱做了个假身份证,虽然东北这地方他举目无亲,远离同学朋友,但他还是要万分慎重。
  如果,河马不犯任何错误,哪怕是交通警察河马都不去和他打交道,警方很难抓到他。
  因为河马没有命案,在贩毒案中既不是首犯,恐怕说是主犯都很勉强,货不经河马手出入,都是吴媛一手安排,最多,河马就是她的情人加马仔,负案在逃。
  警方不会把河马列为很高级别通缉犯的。
  重要的是,河马不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再与警方打交道,哪怕别人认错了人一板砖把他脑袋开了瓢,最先要逃离现场的是河马,而不是别人。
  要想活下去,就得真忪,而不是装忪。
  河马会不会再回到地下通道去唱歌赚钱呢,绝对不会。
  河马手头的钱虽然比那个时候少了一半,那个时候他有一万多块钱都不敢投资做买卖,怕被人坑,怕被人骗,但是,他手里现在只有六千块钱却可以做生意,因为这两年的摸打滚爬,不是白白浪费光阴的,他积累了一定的生活经验,也使自己心里有了谱。
  在酒楼、药房、百脑汇,大小生意河马都做了一段时间,这经商的经验是不会作废的。
  河马在百脑汇就见过有人做无摊位的小本生意,交了一定的押金,可以拿到CPU、光驱和其他硬件,挨个摊位问,有要的就留货打收条,过些日子挨家结账,没有什么风险,也能够赚钱,比打工赚钱多是真的。
  河马手里有六千块钱资本,还不能投资?
  积累的经商经验不多,但还是比这六千块钱价值高得多。
  
  河马不怀疑自己的生存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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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8 04:25: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部      119.    我买车票坐北上的列车,在天津换车去大连。  我不会回北京,那等于自投罗网。  车轮滚滚,我看着窗外闪过的树木,感到一种孤单,心中十分伤感。  曾几何时,我和温柔、温情去北京的时候,尽管这两个唠哩唠叨很烦人,但是毕竟结伴而行。  如今,就算你渴望别人在旁边唠叨几句,谁又认得你呢?  吴媛呢,永远留在了那无垠的大海的深处。  算起来,我几乎没有什么朋友,这几年生活在一起的伙伴,只有温柔姐妹和吴媛这三个人。  如今,吴媛永远地去了;温柔深陷囹圄;只有温情,孤单地守着我们那个小家,也许……整夜哭泣,彷徨不知所措……  在天津换车的时候,我看了看去往北京的牌子,咬了咬牙,坚决买了去大连的车票,踏上了东去的列车。  大连,是否是我的归宿?    在去大连的火车上,我对今后的生活有个盘算。  首先,我手里就有六千多块钱,这是我从北京飞到青岛前,温柔给我的五千,加上吴媛最后一笔结保姆的帐和买小船剩下的一千多块钱。  钱太少了。  这比我当初认识温柔的时候,自己唱歌攒下的钱还少了一半。  今非昔比,那个时候,我虽然挣扎在社会最底层,但是,我无忧无虑,每天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钻进酒吧唱红了,再参加个青年歌手大奖赛什么的,能够一夜成名。  很幼稚。  也很执著。  但是,我有机会。  有微乎其微的机会。  现在,没有了,我怕出名,怕人认出来。  因为我是通缉在案的逃犯。  虽然我花两百块钱做了个假身份证,虽然东北这地方我举目无亲,远离同学朋友,但我还是要万分慎重。  如果,我不犯任何错误,哪怕是交通警察我都不去和他打交道,警方很难抓到我。  因为我没有命案,在贩毒案中既不是首犯,恐怕说是主犯都很勉强,货不经我手出入,都是小狐狸一手安排,最多,我就是她的情人加马仔,负案在逃。  警方不会把我列为很高级别通缉犯的。  重要的是,我不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再与警方打交道,哪怕别人认错了人一板砖把我脑袋开了瓢,最先要逃离现场的是我,而不是别人。  要想活下去,就得真忪,而不是装忪。  我会不会再回到地下通道去唱歌赚钱呢,绝对不会。  我手头的钱虽然比那个时候少了一半,那个时候我有一万多块钱都不敢投资做买卖,怕被人坑,怕被人骗,但是,我手里现在只有六千块钱却可以做生意,因为这两年的摸打滚爬,不是白白浪费光阴的,我积累了一定的生活经验,也使自己心里有了谱。  在酒楼、药房、百脑汇,大小生意我都做了一段时间,这经商的经验是不会作废的。  我在百脑汇就见过有人做无摊位的小本生意,交了一定的押金,可以拿到CPU、光驱和其他硬件,挨个摊位问,有要的就留货打收条,过些日子挨家结账,没有什么风险,也能够赚钱,比打工赚钱多是真的。  我手里有六千块钱资本,还不能投资?  积累的经商经验不多,但还是比这六千块钱价值高得多。    我不怀疑自己的生存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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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8 04:25:57 | 显示全部楼层
 120.    我在车到大连之前下了车,我不会选择大连这样的大都市去冒险,因为那个地方对其他人来说也许充满机会,对我来说,就是增加了危险的成份,我在一个临海的小镇子上下了车。  我先找家农民房付了很少的租金住了下来,然后就去登记办理临时营业执照,我要租个哪怕是天下最小的街道门面房开早点摊,只要雇一个会炸油条的人就行。  结果,我雇了两个,是夫妻老两口。  老头炸油条、油糕,老太太熬粥、做豆浆、包肉馅包子。  我管招呼客人,收钱。  每天早晨四点钟就起来,忙到五点来钟,就有人来吃饭了,除了路过镇子的司机,主要是附近一家肉联厂和一家酒厂的职工光顾,另外,六点半钟以后,附近的小学生会来买茶鸡蛋和油条、豆浆,吃完了去上早自习。  一般,十点来钟就收摊了,我不做午餐,也不雇会炒菜的厨师炒菜。  很多小饭馆赔钱,就是认为做了早点,应该供应午餐,然后是晚餐,一直到深夜,有生意做就多做,多做多赚钱。  最后结账,月月赔钱,开不出人家厨师和服务员的工资,或者支付不起房费。  这地方购买力不行,午餐和晚餐都不能翻台,租很大的屋子摆上桌子,大厨小工、服务员一雇,每月死赔不赚。  我就做早点,屋里除了支锅,连一张桌子都摆不下,桌子摆在屋前便道上,只要收摊打扫干净,没人跟我过不去,看在我交管理费的面子上,居委会的大妈挺照顾我。  收了摊,老两口回家歇了,我也回去补一觉,睡到下午三四点钟才起来,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就去一里地外的海滩,在杳无人烟的海滩上一坐就是一晚上,快十点钟才回去睡觉。  我不看电视,从来不看,没兴趣。  我除了在海滩上弹吉他唱歌,就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听CD,音乐,是我毕生的喜好。  也许,有一天我坐了牢房,失去了听音乐的权利,我会发疯的。  我怕坐牢,只要就是不能抽烟和听音乐,当然,在那里,也将与女人无缘。  没有女人的日子我是可以过的,认识温柔以前,我一直耍光棍,靠手淫打发日子。人都说,你开荤了就不一样了,有过性生活的人,是和童蛋子不一样的。别虚伪,成熟的男人没有性生活,一定会变态的。  正常人是这样的,但是我目前的处境,基本是苟且偷生,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就算不错了,哪里敢有什么奢求呢?  人在什么处境说什么话。  我每天坐在海滩上,就是想两个人,想活着的牢里的温柔,和死去的海底的吴媛。  当然,有的时候,我也会想爸爸,甚至吴姨,但是,我不怎么想温情。  我甚至有的时候很怀念被留在北京的宝贝混混。  看起来,我当初是很功利的,甚至有点虚伪,那么卖力气地拼命去赚钱,给温情治病,主要是我爱温柔,我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她,恐怕,没有温柔,就算我认识温情也不大会管她的事情。  温情是个很正直的姑娘,但是,正值的姑娘不一定可爱,对吗?  你在生活中会碰到很多这种正值、单纯的小姑娘,不过,通常她们不会引起你的注意,如果有的话,最好不是烦躁。    我突然想到,天呐,虽然这个大姨子说话不招人待及,但是她毕竟是温柔的亲姐姐啊,两个月下来,她现在到底是死是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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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8 04:26:09 | 显示全部楼层
 121.    思前想后,我觉得应该给温情打个电话,问问她的情况,另外,也打听一下温柔的消息。  我不敢给我爸爸打电话,遭训斥是一方面,主要是可能他的手机也会被监听,尽管他是副市长,也不过是个副县级,没多大官,监听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如果一旦监听到我和他保持联系,那对他是很不利的。  温情的手机被监听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我考虑了半天决定到大连去找个繁华的地方,用公用电话和她通话。  这天下午,我睡觉起来,没有去海滩,而是搭乘私人中巴,跑了两个多小时,到了大连,大约在晚上六点钟,估计温情收工到家了,就找了个繁华路口的报亭子,买IP卡拨通了她的手机。  温情接了电话,听到是我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在哪里?”  我说:“这个电话不方便,你现在到家了吗?”  她说:“快到了。”  我说:“你下了公交车,不要回家,去那个小餐馆,你懂吗?”  她惊讶地说:“你在那里吗?”  晕,她连来电显示都不看一眼,居然认为我在北京。  我挂断了电话,离开报亭子就上了一辆公交车,坐了几站地下来,另找了一部公用电话,拨通了我常喝酒的那家小餐馆的电话。  那个电话号码我很熟悉,因为一个常和我一起打牌的朋友,因为欠人家钱,怕追债,常年不开手机,用BP机,要想找他就得呼他,他看到不是追债的人才回电话,我没少用小餐馆的电话呼他。  打通了小餐馆的电话,服务员叫来了站在门口的温情,这才又说上话。  温柔现在立案调查,正在审讯期间,根本不让温情见;我爸爸又去了一趟北京,告诉温情,审讯告一段落,可以取保候审,即便判刑,也会允许取保监外隔离,生完孩子,过了半年哺乳期,入监服刑。  这是温柔的大概情况。  温情一边说一边哭,说她遇到麻烦了,那个王长河因为警察去百脑汇传讯温情,知道了一些情况,看我不在,温柔也被逮捕,就欺负温情,除了要回去了手表,还总是收工以后路上截她。  我气得够呛,要是我在北京,把那臭小子打出屎来,但是现在我回不去,没办法。  我问温情:“他不是喜欢你吗?怎么会这样?”  温情说:“手表都要回去了,他根本不是真心和我谈恋爱了,总是动手动脚的。昨天我大声喊了,他才放手说没有别的意思。我很害怕。”  我想了一下,说:“你别干这个摊位了,退租吧。你去我家,我爸爸会安排你住下,安排你读书。”  温情说:“伯父来说过这个事情,我觉得自己不挣钱,吃住在你家里不象话。再说,过几个月,温柔无论宣判结果如何,都可以取保候审了,一定不能出北京,就在咱家,我得在这里陪她,以后还得伺候月子。”  我说:“还早呢,到时候你再回北京就是了。现在你去我家,报个短期的英文班先学习。”  温情犹豫了半天,说:“我不劳动,吃闲饭怎么行。我不去。”  我只好说:“那你要小心安全,再熬一段时间,温柔取保了,我爸可能会让吴姨过来陪你们。”  温情哭道:“那这段时间……你就不管我了?”  我倒吸了口冷气,是不是警察在旁边套我?  我说:“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放下电话,扔给看电话的老太太十块钱,就赶紧离开了那里。  回到小镇,夜里睡不着,我反复回忆温情当时说话的语气,感到不像是被胁迫的样子。    温情要是出事,温柔是不会饶恕我的,我决定冒一次险,让温情来大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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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8 04:26:27 | 显示全部楼层
122.    通知温情来大连,我要很慎重很小心地接她。  过了一个星期,温情办完了退租手续,把我们家的房费预付给房东三个月,就带着混混上了火车来到大连。  我绝对不敢进站去接她,约定了一条站前的街道,躲在一间小商店看着她拖着带轮子的旅行箱过去,我看后边有没有跟踪的人,等到她走得快没影了,才出来招手截了一辆出租车,追上她招呼她上车,然后去了长途汽车站,换乘长途车回到我藏身的小镇子。  我原来住一家农民院里,七间大瓦房就老两口带个孙女住,我租了一间,现在温情来了,就又租了一间,这里租金很便宜,开早点铺子挣了钱,支出不成问题。  一度,温情因为生活好了,心情也好,脸色很不错了,出事以后这一段时间,又熬成了蜡黄脸,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我不准她出工,要搭把手帮着包小龙蒸包也不准,撵她去睡觉,希望她能够缓一缓劲儿。  我少不了跑到旧货市场去买了台人家淘汰了的旧彩电,让她解闷儿,反正她自己住一间,影响不到我。  我打算,让她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等到温柔那边差不多能够取保出来,让温情给我爸打电话打听着,就可以回北京了。  谁知道,在这里也住不长久,很快镇子上的人就来找我麻烦了。    镇子上有几个游手好闲的小痞子,总上我这里来蹭早点吃,从来不给钱,我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去理睬。  我打定了主意,决不生事,不跟警察打交道。  就算有人找我收保护费,只要能够承受,也忍气吞声地交,吃亏是福吧。  问题是这几个小子不弄这个,这个有一定限度,他们借钱。  这个,可就没完了,赌起来,输了钱就跑到我这里来借,借了你就甭想他会还,这怎么受得了?  依我的脾气,过去早开揍了。  现在,不行了,打起来的话,连违反治安条例刑事拘留,都可能要了我的命。  惹不起,躲得起,三十六计,走为上。  退掉了门面房,退掉了住房,我和温情带着混混,离开了小镇,去了涟海市。    新的买卖,我考虑了一夜就做出了决定,干速递。  最基本的考虑就是不能再做街面的小买卖,省得受当地人的欺负,要办小公司。  以前住地下室的时候,楼上一层都是小公司,其中就有速递公司。  速递公司就是雇一帮农民孩子,专门雇没有文凭、没有技术的新进城的农村孩子,干本城速递。  他们带着小红帽,或者小黄帽,骑自行车从甲公司取一份文件,或者价值较低的小礼品,送到乙公司去,每单收十块钱。  办这个公司投资很小,租间房子,安上电话,就在小报上花几百块钱打广告,有要送件的拨来电话,设一个调度接听电话并作记录,然后给速递员派活儿,就这么简单。  温情支持我搞这个,并且,她愿意干调度,接电话,派活儿。  温情带来了温柔当初留给她的一个化名存折,里边有五万块钱。  本钱增大了,我就更有信心。  我们雇了五个小伙子,都是十七八岁的农村孩子,大连、普兰店一带的人,来涟海市打工不长时间就把城里路线很快都摸熟了,工资也低,三百块钱基本工资,其它计件提成,多送多挣。  一个月下来,活儿就忙不过来了,又增招十个速递员。  一切顺利,利润很不错。  要是世界上的事情都如此简单,那么就写本生意经算了,没有小说这回事,但是,赔货、抢单,事情一件一件接踵而来,麻烦不断。  我没有想到,这样一间小小的速递公司,会让我因为解决赔件纠纷认识了那么多大公司的高层主管,也因为与别的速递公司激烈地竞争而不断扩大自己的队伍而形成了一种势力。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注定我就不会走正道了。    不知不觉,我就又重新走入了黑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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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8 04:26:40 | 显示全部楼层
 123.    业务迅速地扩张,已经不仅仅是招聘多少速递员的问题了,因为,管理成了一个问题。  我在酒楼和药房做事的时候,基本上是执行一种既定的规章制度,并没有我的什么创新,以后和温情在百脑汇做摊位生意,更牵扯不到管理员工的经验。  现在,速递业务已经不限于从甲公司取个文件,送到乙公司那么简单了,很多公司开始委托我们送实物,这就麻烦,没有放着生意不接的道理,但是速递这些实物,那是有价值的,搞不好要赔钱的。  送文件之类,固然是不能丢单的,那很得罪客户,但是跑单是不会的,因为速递员拿跑了那些文件没有用处,机密文件人家也不会委托速递公司来做,都是一般的文件而已,或者是一些书籍杂志。  但是速递实物就不行了,速递员每月三百块钱的基本工资,就算是月底,他也可以放弃这份薪水,把你价值千元的东西拿跑,一去不复返,那公司就得赔偿人家。  温情发愁地说:“河马,你看怎么办吧,光靠员工的自觉性是没谱的,丢了东西,我们这点本钱三赔两赔就光了,只好关门大吉。”  我想了想,觉得去问别的速递公司,人家是绝对不会告诉你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只好采用土办法,押金制。  所有的速递员,不论先来的还是后到的,一律定为一级速递员,只能速递无个人价值的文件、信函和小礼品,要想送实物,就得交押金升级,交三百元定二级,交五百元定三级,交一千元定四级。  某个公司要求送一个液晶显示屏,价值两三千元,那就得派四级的两个速递员去取货送货,不怕他们拿跑了,合起来有两千块钱押金在公司。  当然,员工交押金升级绝对不会吃亏,送大活儿劳务费高,提成也就多,你送趟显示器,顶那些送文件的跑十趟了。  谁不愿意多挣钱呢?  交押金升级的不少,除非刚来打工实在没钱,一般都升了不同的等级。  这个问题,被我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挺得意。  温情也松了一口气,一直板着的面孔,有时也露出一些笑容了。  速递公司从早忙到晚,工作量很大,她一个人接电话当调度,很快就有点吃不消了,为了照顾她的身体,我决定再招聘一名调度员,最好是女职员,接电话比较有可信度,工作上会做得比较细心。  应聘的一大堆,我挑了一个相对来讲岁数比较合适的,大概有二十五六岁,叫刘淑华,有张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业大文凭,普通话讲得也比较好一点。  其她岁数太大和太小的应聘者,都打发了。  这人很勤快,有礼貌,但是从来不与那些速递员开玩笑,每天忙忙碌碌的很努力。  开始的一段时间,我和温情对她是很满意的,但是很快就发现,这家伙喜好文学,搞什么文学创作。  在我眼里,喜欢搞文学创作的家伙,都是些想入非非、神经兮兮的人,好高骛远比我厉害,名利思想也很严重,总之,就是一些不安分守己、不满足现状的怪物。  刘淑华每天一上班就忙个不停,接电话、派单,从不偷懒,但是稍有余暇,她就会脑子开小差,琢磨她的所谓作品。这就难免出差错,粗心大意的毛病暴露出来了。    她给我带来了第一单高达数千元的跑单赔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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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8 04:26:54 | 显示全部楼层
124.    刘淑华又派错单子了。  一个一级的速递员,没有交一分钱押金,被她派去金冠商贸公司取一箱羊绒保暖内衣,送到涟海商场补货,这要是弄走了,损失好几千元。  温情气得什么似的,让她马上去涟海商场查货。  刘淑华红着脸匆匆忙忙走了。  我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有什么用,这连亡羊补牢都算不上。  温情气呼呼地说:“一天到晚晕忽忽的,也不知道她想些什么。一有闲工夫就在那里写字,写那些‘隆隆的车轮从枕上碾过’之类的东西,那是诗啊?饶了我吧。”  我踱到刘淑华的办公桌旁,看到她因为走得匆忙而忘记了锁抽屉,犹豫了一下,觉得既然是办公场所,这抽屉是放派单用的,不能够完全算是她的私人用品,就慢慢抽开露着一条缝的抽屉,随便看看。  一摞派单上,放着几张绿格子稿纸,我怕是情书,没有立刻拿起来看,如果真是的话,那不合适,但是我只扫了一眼,就已经断定不是什么情书,而是一篇她写的小说。  字迹清秀,我饶有兴趣地读了起来。    《雪舞幽梦》    (1).    窗纱飘动,显示她生命的轨迹。  很单调,是吗?  我想,是的。  她受了外界的影响,暖风在亲吻她呢,所以她就兴奋起来,显示她的欲望和快感。  本来,她是安静的,一直优美无声地垂着,现在,外界的因素使她活跃起来。  “林夕,你在想什么?”宁微笑着问。  这个时候,他还在慢条斯理地运动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早已没有了感觉,至少,是有意漠视了那种感觉。  人在一起呆得太久,就会失去感觉。  好像每天都用双手,却很少去注意它。  “盖儿丁,你说任何物体都是时间长河中短暂聚集的幻像,那么它的活动是靠了外力支持,还是本身的欲望呢?”  宁沉默了片刻,说:“很显然,欲望的实现要借助外力的因素才能够达到。不过,外界的因素也是欲望产生的推动力。孰前孰后,不好说,好像复杂到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程度。这个问题,据说全世界的科学家争论了几百年了。”  我叹息了一声,没有继续讨论。  这本来是个很具体的问题,但是你和宁探讨,就一定会感到很抽象。  我对他的言论和行为,越来越感到厌烦。  这真是个不祥之兆。  同居两年,就处到了这种地步,我不敢想象和他结婚,厮守终生。  他射了,缓慢而自然地射精。  没有激情,没有高潮,却能够在我为他无偿提供的异性躯体内,舒缓地完成生理行为。  他说,不射,久了会阳萎。  我找不到当初他野兽般的猛烈感觉,他也是。  在稳定的躯体温床上,他在慢慢衰老  我推开瘫软的他,起身走向浴室,任凭他那点清亮稀薄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  打开花洒轻轻冲洗,我在想,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采取避孕措施了,也许,怀孕会是我们一种新的开端,不过,我现在已经觉得差不多是更加糟糕的开端。  二十三岁,就有做老婆的感觉,还不糟糕吗?  问题是,这种状况,恐怕是根本不用担心怀孕的。    (2).    第三节是体育课,照例有几个女生例假免体,我在教室的讲台前坐着看书,督促她们在教室里自习。  今天的体育课好像是短跑测试,学生们在窗外大呼小叫,很热闹的样子。  免体的女生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什么。  我抬起头来看着她们。  学生有期待的目光。  “哦。”我醒悟过来,问:“是不是你们想出去为同学们加油助威,做啦啦队?”  几个女生立刻兴奋地说:“周老师,我们作业都做完了,就让我们出去吧。”  我点点头说:“可以,不要太大声喊,免得影响其它教室的同学上课。”  几个孩子呼拉就涌向教室的门口,出笼小鸟一样飞奔而去。  “免体。”我笑着摇了摇头。  我努力看书,尽量使自己稳定在讲台边的座位上,但是,外边的哨声、呼喊声,足以使我难安现状,终于站起来走向窗边。  特别是那清脆的哨声。  我抱着胳膊站在窗前,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使自己莫名的激动情绪稳定下来,  这是个比与王宁做爱没有感觉还要危险的不祥之兆。  他健壮、黝黑的胳膊高举着,袖子挽到臂弯处,有力地往下一切,同时嘴里的哨子激响一声,这一组的四名学生就起跑猛冲向终点,他看了一下另一只手握着的秒表,然后又注视测试的学生。  一组测试完了,他过去拍拍一个学生的后背,说着什么,那是这组中落在最后的学生。  我默默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没有想任何事情,片刻,我的思维好像凝滞了。  “周梦老师,午饭不要出学校吃,中午一点开教务会。”  教务主任在教室门口喊了一声就走了。  我机械地点点头,    小说就写了这一章多,还没有写完。  看不出是短篇小说,还是中篇小说,甚至是长篇小说,但是大致情况已经知道,是一个中学班主任厌烦了同居男友,开始暗恋体育老师的故事。  俗得不能再俗的三角乱爱言情小说。  我叹了口气,把稿子扔在抽屉里,心想,每天老想这些东西,不派错单子,那才叫奇怪了。  不过,为这个炒她的鱿鱼,未免待人太苛刻了点。    怎么办,不让她做调度,一个女人能够干什么呢?  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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