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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汀芷幽兰

[经典回放]】《河父海母》-改变荒原的那些神秘力量 作者:御文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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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2 12:58:23 | 显示全部楼层
河父海母48







兆禄归来



正当鲍树村为新的民兵连长人选大伤脑筋时,在腊月二十三的鞭炮声里,走失七年之久的邓家老三兆禄再次回来了。他嘴里打着曲调杂乱的口哨,大大咧咧地走在街上,全不顾村人投过来的目光,步子打夯似地将地震得直抖。他没向任何人询问家门,也没有任何人为他带路,但准确无误地走进了邓家的院子。



“我回来了娘!”兆禄喊着刘氏,不象一去七年音信皆无的流浪汉,而如同一个在外边玩够了回家吃饭的孩子。虽然走时是个身材还显单薄的毛小伙子回来已成了铁塔似的汉子,可刘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的就是老三兆禄。面对兆禄,刘氏显得手足无措,她实在找不出与儿子表达自己悲喜交加的方式,最后只撩起衣角一遍遍地擦拭眼角的泪花。



“你得给我做饭啊娘,肚皮都要贴着脊梁了。”兆禄边说边打量着整个院落,院子里刘氏精心栽培的花草和飞舞在房顶上的鸽子都让他十分好奇。象刘氏一样,邓家老小都不知该用怎样的方式来欢迎这位不速之客,他们杂乱地向来者打着招呼。兆禄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敷衍着七嘴八舌的询问,一心一意地等着刘氏为他准备饭食。他一连吃下了五碗面条、四个窝头和十多个鸡蛋,毫不忌讳地放着如雷般食饱的响屁。然后,用袖口将嘴巴擦干,连声招呼不打便径直出门去。



几天后,兆禄的种种奇谈怪论如风一般将鲍文化的耳朵灌满了。兆禄在大街小巷上大发牢骚,说外边多热闹啊唯独蛤蟆湾子象潭死水,连蛤蟆叫声都听不到。村里的年轻人很快记起了演说者是谁,他们大多都曾在孩子时被兆禄花样繁多的玩法着过迷,为得到一个能放大所有东西的魔镜甘愿受他的指使。因此,不管兆禄走到哪里,年轻人便象着了魔似地跟在他身后。他们告诉兆禄,村里一直热闹得很呢,两个月前就闹出两条人命。兆禄对此十分不屑,说你们半点见识都没有,现在死个人象踩死只蚂蚁般无人理踩。



鲍文化听说这些后,把大腿一拍,他确信自己慧眼识珠,终于找到了一名称职的民兵连长。鲍文化打发去找兆禄的民兵还没有走出大队部,兆禄不请自到,大大咧咧地径直来到鲍文化的办公室。



当鲍文化热情与兆禄握手时,他感觉自己的手象被老虎钳子狠命地夹了一下,疼得浑身抖动。兆禄松开鲍文化的手,上下打量一下书记,又看看办公室的一切,喜欢上了这间房子。鲍文化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兆禄,希望看到壮汉惊喜的神情。



谁知兆禄将嘴一撇,说民兵连长算个球!“那你想┄┄”鲍文化有些吃惊地还没把话说完,便被兆禄打断了,“我想要这间房子,这地方可没写着谁的名字,人人都可以拿那个掌管全村的印把子!”他边说边走到鲍文化的办公桌边,只一下便将上了锁的抽屉拉开了,里面果然有包括印把子在内的所有权力象征的物件。鲍文化恼羞成怒,当着如此多民兵的面竟有人公然抢印夺权。



他抖出支部书记的所有威风:“我是蛤蟆湾子大队党支部书记,你这是干什么?你凭什么连公章也敢抢!”他正准备喊民兵将兆禄制服,却见对方露出了比方才更鄙视的笑意。



兆禄将大队公章装进口袋里,站起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到鲍文化眼前,伸出一只大手,毫不费力地将支部书记抓了起来,提在手里。“凭什么,就凭这个!”他大踏步地走出办公室,稳稳地站在院子里,“大队书记算个球?县里省里的官都臭屁一样,被一阵风就吹得无影无踪。”



在鲍文化的叫骂声里,几名得了大队书记好处的铁杆民兵想从兆禄手里把鲍文化救下,可只被兆禄闲着的手一划落,便全都趴在了地上,而鲍文化则象被扔只死狗般地被子兆禄扔在了一堆柴草上。







新上任的支部书记



被兆禄扔出大队部的第二天一早,鲍文化准备去公社讨个说法。他明白兆禄是个生死不怕的狂徒,对付这样的人恐怕只有依靠上边政府的力量。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泼皮,不仅把公社任命、村里党员一致通过的名正言顺的支书赶下台,还骂县里省里的领导是臭屁。凭哪一条,兆财都有被法办的可能。然而,他上找政府的计划却没付诸行动。



因为正当他准备骑自行车去公社找曲建成时,却从老婆牛俊英那里得到消息,曲建成已带着老婆孩子于昨天晚上来蛤蟆湾子。曲建成也象他一样被人夺了权,成了彻头彻尾的老百姓。











各种来自外地的传闻通过鸽场运销的社员弄得满村风雨。他们说,几乎在一夜间,上到省里下到公社的所有头头脑脑已全被赶下了台,操着印把子发号施令的都象兆禄一样,是些压根儿没当过官的混混。这话很快因县委书记魏忠国和妻子刘翠英来到蛤蟆湾子被证实。两个人此行不是来检查工作的,而是象曲建成一样无职无权后来投奔邓家的。鲍文化这才明白兆禄所说的那些话果然不假,所有委屈一时全都释解。连省里、地区和县里的头头脑脑都屁一样被一阵风刮得无影无踪,自己这个小小的大队支部书记其实连个屁都不如。



兆禄占领大队部后,将原来大队的所有权力都牢牢地控制在了自己手里,并将大队改选择称造反司令部。







自从他掌权那天起,就表现出了对吃喝的嗜好和惊人的饭量酒量。他整日整夜地与属下在司令部猜拳行令,把所有人都灌得东倒西外后,还要独饮下一斤的烈性白酒,吃下一二斤肉食,然后,推开青菊原来的宿舍,合衣躲在木板床上呼呼大睡,鼾声惊得鸽子乱飞。



在赶跑鲍文化的第二天,他便让民兵挨家挨户地要村里人向司令部捐献酒肉和粮食。他这样做,完全为了满足他和属下每天都吃吃喝喝。如果哪家不执行命令,立即将户主抓来,关进一间黑房子里,要这家人拿东西来换人。为得到更多的肉食,他还亲自出马,挨家挨户地抓鸡抓猪抓羊,连看门狗都不放过。最后,他把目光盯在了鸽场。在带人捉第一批鸽子时,他对大侄子跃进说:“论起来我是你三叔,不该向你伸手,可鸽场是队里的,我抓鸽子也是为了司令部用,咱公事公办啊。”



对这位从小便东游西逛不务正业的三叔,跃一直十分反感。他说行啊,每次抓鸽子你得亲自来,抓多少你签个名,队里的帐历来都清精楚楚。兆禄表示同意,但他压根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往帐单上划几道杠杠对跃进说:“这就是你三叔的名字。”



夺权只为满足自己胃口的兆禄,很快引起村人的强烈不满,可村人敢怒不敢言,因为很多人亲眼见过他一只手就能将村支部书记抓过头顶并把他扔到柴火堆上。村人的忍耐使得兆禄更加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他把哪怕是哪个村人表现出的不满表情也看作对自己的公开挑衅,马上便采取行动让这个人知道与自己作对的后果。



鲍文化对此有些兴灾乐祸,他背后曾对因交不上钱物户主被抓的户说:“你们尝到造党支部反的苦头了吧?”可这话很快传到了兆禄耳朵里。大年初一,正当鲍文化等着吃老婆下进锅里的饺子时,兆禄带着四个民兵找上门来了。“这个年你得在司令部过了!”他醉眼朦胧,只挥了一下手,身后的民兵便如狼似虎地把鲍文化从马扎上拉起来,在书记夫人牛俊英的哭喊声中拖出门去。兆禄将鲍文化反剪着双手吊在一个临时搭起的木架上,然后重新进屋与属下猜拳行令,全不顾鲍文化的破口大骂声。







PS:突然出现的邓兆禄当上支部书记了?!一切是这么不可思义,但是又无可奈何。村民们会甘心吗?夺权大战,即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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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2 12:58:44 | 显示全部楼层
河父海母49







恶有恶报



兆禄的种种暴行已达到了人人愤恨的地步。村人都认为刘氏的鞭子快到用的时候了,可刘氏却表现出了少有的宽容和耐性。邓家一下子住进了魏忠国和曲建成两家,本来宽敞的房子明显有些拥挤。刘氏每天都为这个杂姓大家的衣食忙忙碌碌,对兆禄的事她不闻不问,好象他与自己毫无关系。倒是曲建成趁不住气了,他以为刘氏不知道兆禄的行举。他对刘氏说:“妈,得管管兆禄,村里要被他搅烂了。”



刘氏在缝制一床棉被,直到一条长长的麻线用完新引针穿线时,才对曲建成说:“谁掌了权,对老百姓来说都差不多少,谁为非作歹,肯定会有人收拾他,根本用不着操这个心。”







刘氏的话果然很快得到印证。兆禄在村里横行八道的时间没有超过二十天。他是在酒醉后被人用系牲口的五股尼龙绳捆在床上的。尽管他力气大得能一只手提起支部书记,却如何也挣不断捆紧了四肢的尼龙绳。他酒醒后才明白自己被捆的现实,挣扎中把木板床晃折了两条腿,最后被七八个大汉拖着牢牢绑在了那个他亲自搭起的坚不可摧的木架上。



就在这个木架上,支部书记鲍文化曾被吊了一天一夜。







带头造“造反司令部”反的是小毛头。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并非如众人想象的那种迷途知返,而是因为自己浑身是伤根本无法见人。被青菊抓挠得满脸指痕的脸基本复原后,虽然被撕裂的左耳伤痕仍一眼便可看出来,小毛头已在屋里呆不住了。但是,如果不是兆禄连家里那只老母猪也逮去下酒,他采取行动可能没有这么迅速。他是亲眼看着兆禄带人将母猪拉走的。当时常三骂不绝口。面对奇耻大辱,小毛头表现出了年轻人少有的老道。他笑哈哈地送走抢猪的兆禄,还把常三劝回屋里。



可当天晚上,他便开始了制服兆禄的夺权行动。他以串门为名逐一与自己原来的铁杆兄弟进行联络,掌握了兆禄的所有行踪。第三天夜里,他已拉起一支五六十人的造反队伍,并对夺权行动的所有环节进行了周密部署。他将这个队伍分成十多拨,轮番向兆禄敬酒,以将其灌得死醉。小毛头成竹在胸,知道兆禄已众叛亲离,没几个人替他卖命,只要把他制服,造反司令部就会树倒猢狲散。而这一切兆禄全不知知。他为村里如此多的年轻人给自己捧场得意忘形,误以为前来敬酒者是为了加入自己的队伍。他慷慨地叫人再杀一只羊和二十只鸽子,与敬酒者开怀畅饮。他的兴致从没有象今天这样高过,把酒具由酒盅换成了茶碗,最后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架到木板床上时还喊着上酒,四肢被牢牢地捆住了还喝者再喝一碗。



村党支部书记鲍文化又被小毛头请回了大队部。



鲍文化十分感动,当即要恢复小毛头民兵连长职务。小毛头不愿再当民兵连长了,原因是现在造反最吃香,民兵连长和村支部书记都过时了。他劝鲍文化扔掉支部书记这顶官帽,重新成立新的造反组织,担任头头。鲍文化经过再三斟酌,同意了小毛头的建议。制服兆禄的当天,两人把挂在大门口的那块书有“蛤蟆湾子社员造反司令部”的牌子扯下来,再把一块写着“蛤蟆湾子红色造反司令部”的牌子挂上去。



为报吊绑一昼夜的一箭之仇,红色造反司令部控制全村局面后,鲍文化亲自指挥对兆禄进行审讯。虽然被捆绑两天两夜没吃一口东西,兆禄却仍然保持着当权时的威风。“你有种啊,”他对小毛头说“可你得想清楚,千万别把我放了,要不,你以后可要瘸着腿走路了。”小毛头对他的恫吓和威胁不理不睬,两天来他甚至没正眼看过对方。



兆禄没能把小毛头的腿打断,倒是他威胁小毛头的当天夜里,自己的腿却被人打断了。







夺权大战



鲍文化抛开兆禄二十天来在村里为非作歹不管,而是以对方外出多年历史不清为由进行审讯。他令人将两张条桌抬到院子里充当案几,公案上摆放上纸笔,和官府审问犯人一模一样。小毛头的手下列队而立气势汹汹,无数支火把将红色司令部整个院子照得亮如白昼。面对如此骇人的阵势,兆禄全无惧色,他甚至将此看成了儿戏。事实上,兆禄在外的这些年干尽了坏事,他的行举远远超出了鲍文化的想象。



他是在饥饿时离开蛤蟆湾子的,因此,对吃看得格外重。为满足变化的胃口,他先后多次纠集一群地痞,打劫过城市的大商店。他曾两次作为怀疑对象被抓,在公安局吃尽了苦头,可他牙关紧咬,从未吐露过半句实情。审讯人员只好对他痛打一顿放人。一走出公安大院,兆禄便立即开始他新的犯案行动。在全国一座最大的城市,当他看到许多象自己一样的社会混混一夜间变成英雄,可以明正眼顺地捣毁政府机关而花天酒地时,才知道自己先前的做法有多愚蠢。他也加入了那支声势浩大的夺权队伍,可当造反派肉山酒海地搞庆功大会时,他却溜之大吉,迅速返回了蛤蟆湾子。他认定回家夺权享乐比在城市里更加来得容易和方便。事实也验证了他判断的正确。可他这种完全建立在吃喝上的政权,注定了时间短暂。



对兆禄的审讯进行几小时后,审讯者才发现他们事实上在被兆禄嘲弄。鲍文化不仅没从兆禄口里得到一句可记录的东西,脸上还沾满了后者远远吐过来的口水。他恼羞成怒,用尽全身的气力打兆禄耳光。结果被打者并没感到疼痛,他的手掌却肿了起来,酸麻胀痛。他叫人找来木棍,让粗壮的民兵轮番对兆禄抽打。谁知这种刑罚对兆禄仍没起到任何效果。胳膊粗的木棍与壮汉铁铸般的骨头撞击,木棍很快便成了可直接烧火做饭的柴火,堆得遍地都是。



兆禄不断向鲍文化和行刑队员发出冷笑。笑声令所有在场的人都毛骨悚然。“没用的东西,”兆禄大声地骂着,“你们咋就不知道找根铁棍来试试!”他的骂声提醒了鲍文化,一根生满黑锈的铁棍很快被一名民兵扛来。兆禄的身体毕竟不是钢筋铁铸,铁棍被一名粗壮的民兵抡圆了只一下,他的小腿骨便“喀喳”一声折了。



鲍文化和小毛头打倒兆禄而成立的红色造反司令部,并没有在蛤蟆湾子村取得绝对统治权,他们很快又受到了另一个造反组织的冲击。



这个造反组织夺下大队部后,挂出的牌子名字冗长得很难让人记住,叫做“红卫兵滨海地区指挥部盐城县分部河海公社联络站蛤蟆湾子联系点。”



担任头头的是邓家的两个年轻人邓跃进和邓红旗。蛤蟆湾子村人后来回忆起这些夺权闹剧,一致的说法是:如果不是兆禄的小腿骨被砸断的那年春播时,村人与邻村发生男女老幼齐上阵的坝地之争,内部的自残也许会一直持续很多年,因自残而出现的死伤事件也绝不会只限于孤老头、胡万勇、青菊和兆禄这几个人。







PS:正当所有的人为村子里的权利你争我夺,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河父海母这块让人们耐以生存的地方早已发生着前所未有的变化。危机已经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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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2 12:59:14 | 显示全部楼层
河父海母50







械斗



  红旗是在兆禄的小腿骨被铁棍砸断的第二天背一个口袋回到蛤蟆湾子的。谁也不知道那个口袋里是什么东西,他回家后便锁进了一个大木箱里。红旗看上去比出走时更加沉默寡言,脸部的表情也更象个成人。他回家后马上就听说了三叔兆禄的腿被砸断的消息。当时,兆禄仍被捆绑在红色造反司令部,不仅小腿骨折,已一连三天没吃一点东西了。



“得把三叔救出来呀。”红旗对奶奶刘氏说。虽然与这位叔叔从未见面,但却马上做出了这样的反应。当天晚上,他没住在家里,而是扛着那只上了锁的木箱住进了鸽场。两天后,就在鸽场里,一支由八十余名年轻人组成的队伍突然组织了起来,以比鲍文化和小毛头多出几十人的绝对优势,控制了大队部这一是非之地,把奄奄一息的兆禄救回邓家。



对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两个年轻人能拉起一支这样步调一致纪律严明的队伍,鲍文化和小毛头感到不可思议。两天后他们才明白,除了邓跃进作为鸽场负责人和队长的特殊身份外,更重要的是邓红旗手里的像章发挥了作用:那是他受到全国最受人仰幕的东方巨人接见的凭证,小小的像章成了造反队伍的令牌。







“蛤蟆湾子红色造反司令部”的牌子又换成了那个冗长的难以让人记忆的造反组织名称。然而,这块牌子很快又被红色造反司令部的牌子所替代。原因夺鲍文化和小毛权的两位头头根本无心执掌村里的什么权力,唯一的想法就是救出他们奄奄一息息的三叔,夺权后的第二天便一起返回鸽场去了。没了头目的队伍很快便无所适从,小毛头瞅准机会,在一天深夜带领自己的铁杆朋党再次占领了这个院子。这种相互冲击的儿戏一直持续到这年五月,也就是一队社员看作命根子的草桥沟坝地受到邻村的威胁为止。







危机降临







在石油工人轰鸣的钻井声里,在村人的你争我斗中,河父海母之地迅速发生着变化:先是一棵棵大树枝梢枯萎成干棒,接着整棵树也枯成了孤木;大片大片肥沃土地上的杂草和庄稼来春再也没恢复生机,到处都是是白花花泛着盐城的空场,耐碱的红荆条开始成为植物主宰;飞禽走兽失去赖以生存的条件,纷纷销声匿迹。这种变化本来是残酷而惊人的,却被狂热的村人给忽视了。



直到这年春播后看到稀稀拉拉破土的禾苗,大家才开始惶恐不安。春播十余天之后,二队队长雨转遍了本队所有地块,发现能整齐地破土而出的庄稼还不足五十亩,余者全都星星点点,地里裸露着成片的盐白。



而与此形成显明对照的是一队的草桥沟坝地,所有破土庄稼都生机勃勃。脚下这片土地给村人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七八年前,二队社员还对大队长邓吉昌带领一队社员耕翻盐碱得寸草不生的坝地而冷嘲热讽,而现在,坝上坝下的土地地质却调了个个儿。雨的这一发现很快被河父海母之地的所有以地为生的社员看到了。



所有人都为这一变化而感到吃惊和迷惑。很快,他们将土地碱化归罪于地下石油的开采,各自纠集起村里的造反组织去油田兴师问罪。他们看到,在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开始变得不长庄稼时,石油为它的开采者带来了巨大利益:在那些以青砖瓦房为标志的石油工人聚集点,已有排排楼房拨地而起,他们心目中“油鬼子”们的装束也发生着超乎想象的变化:一个个衣装整洁,脚下的皮鞋乌亮得能照见人影。这更激发了社员的愤慨。







一连几天,造反群众冲击油田办公场所的事件接连发生。工人和社员各自“窝里斗”的夺权行动被工农间的矛盾冲突所替代。



小毛头带领的造反组织就曾占领过油田总指部,虽然在数百名工人的围攻下在里边呆了半天时间。油地间的矛盾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不久,一支受省里直接指挥的军队和公安组织便插手此事。他们是接受了新成立的省革命委员会的命令来保卫油田的。任何当权者都明白,这个全国数一数二的大油田简直是向全国输送血液的大血库,一旦血库停止供应,后果将不堪设想。



军队和公安队伍在完全阻止了社员冲击油田的行为后,请出一位从事海洋和地质研究的科学家,向社员解释土地碱化的原因。



科学家留着霜染的长发,鼻梁上架幅眼睛,显得高深莫测。他告诉情绪仍没稳定下来的社员,土地的碱化是因为这里原是海的缘故,与石油开采完全没有关系。为证实自己的论点,他将一个盛有海水的杯子举给大家看,“这可是海水啊,谁要是不相信就尝尝。”有人尝了一小口,果然咸涩无比。



老科学家脸上全是自信,倒掉一部分海水,又抓几把土放进杯子里,直到土完全把海水掩盖为止。他又把几粒粮种捺入杯口的土里,对众人讲:“不信大家就看着,这几粒种子照样会生根发芽,但不久就会被泛上来的海水咸死。”



他的话几乎无人怀疑,却没有一个认为这种实验与脚下这片土地的碱化有任何联系。在场的蛤蟆湾子第二生产队队长雨觉得这种实验荒唐透顶,他忍无可忍地站出来,向科学家发出质问:“按你的说法,这片方圆数百里的土地都是被人抓了土填起来的了?”他的话立刻得到了社员们的响应,一起怀着敌意看科学家的反应。







科学家被雨逗笑了。他拍拍雨的肩膀,表示对年轻人所提问题的赞许。然后继续他的科学演讲,“没人能填海成陆,可大家看没看到离我们不远处的黄河呢,是它的泥沙将海填起来的。”科学家的话仍没使雨感到信服,雨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完全让科学家哑口无言。他带着科学家和各村浩浩荡荡的社员队伍去的地方是村里第一生产队的草桥沟坝地。雨指着生机盎然的坝地庄稼问科学家,“这是咋回事,盐碱就单单不往坝地上泛?”老科学家惊呆了,一时大张了嘴巴。他表情的变化并非因为无法回答年轻人提出的问题,而是为河父海母之地这样远见卓识的人而震惊。



PS:邓吉昌的远见救了很多村民,可只有这小小的坝地,更多的村民将如何维持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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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2 12:59:29 | 显示全部楼层
河父海母51







红旗的奇遇







在这片新淤地上,一位显然没受过高等教育,却如此明智地选择大坝作为村人赖以生存之本的人,肯定是个盖世奇才。自己费了十余年才完全弄通的科研成果,一个村人却早在多年前便解读了这片土地。



随雨前来观看坝地的河海公社社员,虽然对科学家所说的土地碱盐层如水一样平,因此不会危及坝地的解释似懂非懂,但他们却同时看到了坝地上独一无二的茁壮禾苗,同时记住了科学家所下的坝地永不会碱化的结论。这对蛤蟆湾子村人来讲绝非好事,科学家完成他的使命返回省城的半个月后,便发生了坝地之争。











因为耕地的碱化河海公社社员与油田工人发生冲突时,红旗把那枚有着伟人头像的铜片扔给孩子们,让跃进将自己反锁在胡万勇住过的那间房子里。



他在木格窗的右下角用斧头砍出了一个人头大小的孔洞,让人从这里为他送开水和饭食。没人知道他在屋里干什么,白天无声无息,晚上煤油灯一直亮到深夜。为他送饭的刘氏只能通过孔洞看到他在看一大堆材料,神情专注得连喊数声才回过头来。他神情呆痴,刘氏看上去一如十多年前研制机器的兆富。使红旗废寝忘食地研读的那一大堆资料,正是他进村时装在口袋里,后来又锁进木箱扛进鸽场的东西。



对离开蛤蟆湾子的种种奇遇,包括夹杂在成千上万的狂热红卫兵队伍里接受伟大领袖和导师、全国人民大救星接见,红旗都觉得象梦境般的模糊,唯一真切得历历在目的是那位学者看自己的眼神。他是在随齐红霞带领的红卫兵冲进一所院子里时见到老学者的。面对气势汹汹公然打家劫舍的青年人队伍,老学者无力地蹲在地上,青筋裸露的脖颈已难以支撑头颅。他将头靠在桌腿上,绝望地看着年轻人将屋里的东西抢劫一空。红旗看老人的模样酷似总将收音机贴在耳根上的孤老头祝发财。



在红卫兵将屋里所有书籍都搬到院子里点火焚烧时,红旗蹲下身来帮老学者正正身子,以使他能蹲得舒服些。这一完全出于同情心的举动使老人十分感激,如同发现了一棵救命稻草般地将红旗拉住了。



感觉告诉垂危的老者,也许只有这个扶正自己身体的年轻人,才会使他十多年心血免遭腐烂在砖墙里的厄运。他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示意红旗蹲下身来,并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嗓音告诉红旗,他两厢房东墙的一块砖是活动的,那块已被自己涂了红墨水的砖后是个墙洞,里面藏着他的命根子。



“今天夜里把那些东西取走吧孩子,你不知道它对我有多重要。”老者艰难地讲完这句话,警惕地扫视一下屋里,看有没有被别人听见,然后便半闭了眼睛,等待死神的到来。



当天夜里,红旗在红卫兵同伴们庆祝革命胜利的歌声中悄悄溜了出来。他打着手电筒,凭借记忆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老学者的家。老者仍蹲在地上,头靠着桌腿,完全是白天的姿势,却已手脚冰冷。年轻人按照老人的指点,从西厢房那块涂着红墨水的砖墙里,一摞摞取出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材料。他虽然不知道一摞摞纸上都写了些什么内容,老人的眼神告诉他必须将这些东西带走。







红旗的回归



他将材料全部放进一个口袋里,背着走出老者家门,没再回红卫兵宿营地,而是朝火车站走去。此时,他仿佛听到了奶奶和红霞在远方的呼唤,回家的念头完全占据了年轻人的心。他虽然身无分文,但那枚有些伟人头像的铜片帮了他的大忙,吃行一概免费。



随城里红卫兵热火朝天闹革命的几个月时间里,他无时不在深切地思念着红霞,美若玉石的裸体一直在眼前显现。从离家出走的那天起,他便开始下着返回蛤蟆湾子的决心,事实上却是离家越走越远。直到将那堆他起初认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材料背在身上,才真切地感到是回家时候了。



红旗的突然失踪,同行的红卫兵同伴没人感到意外,对这个整日无声无息毫无青年人热情和朝气的乡下人,大家几乎忽视了他的存在。对红霞的思念使坐在火车上的红旗度日如年。他忽然想起应该看看自己背的材料上究竟写了些什么。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口袋封口,拿出最上边的一摞稿纸。只翻看了两页便使他大失所望。











那是一篇论述人口与资源的文章,序言中骇人听闻的将人口的疯狂增长说成是人类自我毁灭的最迅速方式,甚至比战争更为有效。这种理论红旗觉得离自己十分遥远。正当他心灰意冷地准备将那摞书稿重新装进口袋里时,却在一个“计划生育”的标题下看到了他孜孜以求的东西,那里全是对人体的论述,从男人再到女人,从女性的外部特征一直说到女人体内生殖系统。



这些文字使年轻人浑身颤栗。红旗做贼般地迅速将书稿装进口袋,牢牢地将封口扎紧,直到发现没有人注意自己才长出了一口气。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背井离乡,行为之所以一直与意志背道而驰,很可能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驱使着自己,这绝不是那枚人人羡慕的像章,而是这几大捆被所有人看起来一钱不值的书稿。



红旗背着装有大捆书稿的口袋回到蛤蟆湾子时,第一个想见的人是红霞。但他怎么也想象不出对方欢迎自己的方式和表情,以及自己面对红霞该干些什么。事实却让他十分失望,红霞看见他后只远远地打个招呼便从眼前消失了。学校已于几个月前停课,红霞就在家里。可她仿佛在躲避着红旗,只要他出现在哪里,她很快便无影无踪。就在红旗扛着那只上了锁的木箱决定去鸽场时,他知道红霞就在自己房间里。



年轻人在准备实施对三叔的营救之前,一连几次试图恢复几个月前的孩子气,恶作剧般地闯进那间房子。这绝非是想再次看到他魂牵梦绕的裸体,而是要找回二人间的那种温馨的亲近,哪怕只面对面说上几句话也好。可一直到扛着木箱走出家门他才明白,这简直是痴心妄想。性别已完全割断了二人的友情,要想重续温情,除非让时间倒流。悟透这一现实的红旗更加坚定了自己娶红霞的决心。他虽然知道那一天对刚满十八岁的自己来说还相当遥远,可他坚信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红旗与跃进一同拉起队伍救出兆禄后,便一头扎进了那堆材料里,他要从那些文字中把女人读懂读透。



PS:有着兆富科学家的遗传基因,红旗又将会为村民们带来怎样神奇的发明和贡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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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2 13: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对红旗的闭门谢客,刘氏没感到奇怪。她每天定时到鸽场给跃进和红旗送饭。这些年,刘氏已习惯了邓家子孙的种种反常举止,并将此看作邓家血脉的独有特征。她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任由他们痴迷和狂颠。正因为如此,对显然已精神失常的青菊和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折了腿骨的兆禄,她虽然发誓不再让他们踏进门槛,可还是接受了二人。青菊已无可救药,只要一不留神就会破门而出去投沟自杀,好在几次都被人拉了回来。她蓬头垢面,两眼呆直,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前胸平坦,上唇生出了象红旗一般的胡须。



在家养伤的兆禄每天都嚷着饭菜清淡无肉,孩子般向刘氏要这要那。对兄妹二人,刘氏表现出了少有的母性宽容。她不仅没说过一名责备的话,还尽量满足他们的无理要求。在邓家院子里,她颠着一双小脚忙忙碌碌象台不知疲倦的机器,照顾着二十多口人的吃穿。



只是每当在一些特殊日子里为邓吉昌上坟时,她才感觉出日子的难捱和沉重。“你的儿孙没有一个能顺我的心啊。”她独自一人面对邓吉昌的坟头念叨,说完这句话却又马上意识到这是对孩子们的诅咒,就又改了口,“刚才我说的是气话,孩子们其实挺好,连兆禄也回来了,他说这一回再也不走了。”这种前后矛盾的说法使她几乎无脸面对丈夫,感觉眼前不是一座孤坟而是自己沉默寡言的男人,最后只好用一句“我再也不想管他们了”的含糊说辞结束这种倾诉。她在往家走时满脑子都是迷惘和绝望,但一走进自家院子便立即把所有念头都扔在一边,继续她东牵西挂的劳作。



魏忠国夫妇和曲建成作为邓家的特殊客人,在蛤蟆湾子免受了胡万勇似的折磨。白天,三个人与村人一起下地干活,晚上偷偷地在房间里小声谈论国家形势。他们对一夜丢官并没有多少伤感,可无时无刻不忧国忧民。邓家只有的一台收音机被三人视作宝物,他们静静地倾听中央发布的各种消息,希望得到他们希望听到的消息,可每次都让他们大失所望。最后,他们形成了一个一致的想法:给组织的最高层写一封信。他们字斟句酌引经据典,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和所思一古脑地写了进去。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封信写的实在不是时候,事隔不久三人便同时锒铛入狱。















很长一段时间,鲍文化和小毛头的人和先前跃进和红旗拉起的人在蛤蟆湾子村轮流执政,前者曾为后者的两个头头自甘堕落而欣喜若狂,认为此后完全可以高枕无忧地掌握权力。可他们低估了那近百名全都不足二十岁的“娃娃军”。在经过失败的教训后,几位开始对夺权和造反产生浓厚兴趣的年轻人,很快认定自己的组织要想胜利必须得到红旗的像章。几个人想方设法找红旗讨要像章,在多次吃闭门羹后忽然发现那枚像章就在一个邓家的香草手上。于是,他们用两块糖将像章骗了过来。有了像章的青少年造反组织迅速拉起了比先前更为庞大的队伍。几乎没费吹灰之力便将红色造反组织打倒了。



但成也像章败也像章,掌权后大家又为这枚神奇铜片的被谁保管而吵闹,后来发展到内部分化你争我斗,为小毛头再次占领大队部提供了可乘之机。两个造反组织你方唱罢我登场,往往下午还挂着“蛤蟆湾子红色造反司令部”的牌子,晚上十点又被书有冗长名字的牌子所代替。



鲍文化为此大伤脑筋,认为这种两派群众间的权力争夺只会使村里的阶级敌人兴灾乐祸。因此,他充分利用掌握权力的机会,对村里的四类分子进行花样繁多的批斗。在红色造反司令部第十次掌权时,他忽地想起了瞎女人。



村里阶级敌人的黑名单他记在一个红皮本本上,那上边有魏忠国夫妇和曲建成的名字。对这三个人之所以没有轻举妄动,除了对邓家那位老太太心怀畏惧外,魏、曲二人毕竟是自己先前的顶头上司,他害怕有朝一日两个人再次上台会对自己不利。但黑名单上一直没有瞎嫂的名字,他认为这是自己的一个疏忽。



虽然直到现在也没有查清她的来历和身份,但只凭她长期为人占卜算命这一条,完全可以将他划到阶级敌人的黑名单里边。他把瞎嫂写进红皮本本后,将这事儿告诉了小毛头。



  “把她抓来!”小毛头几乎没加思索地说。瞎女人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个神秘的迷团。此前,他已几次想提议对她进行批斗,而之所以这么做完全出于好奇。村人重返蛤蟆湾子后,小毛头从踏进过瞎女人的门槛。在带四名造反队员执行对瞎嫂写的传唤命令时,小毛头狡猾地对鲍文化说:“她不是能算别人的祸福吗?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算出自己倒霉。”



四名造反队员跟在小毛头身后朝瞎嫂家走时,几乎怀着同小毛头一样的想法,他们来到瞎嫂家院前时,却发现水水就站在院门口。这个清秀俊美的小姑娘与七八前几乎没有任何不同。那时候她还是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在遭受一次雷击后半年长成了十四五岁的样子,接着便因触电停止生长发育。面对这个两眼清澈的小姑娘,小毛头脑子马上出现了青菊,那个深夜里与他拼死撕斗的水水的小姑。但他并没有停步,边往院子里走便喊道“瞎嫂,听说你会算命,你算算我们来干啥?”屋里没有任何动静。小毛头正想推门进屋时,却发现水水已先他一步挡在了门口。她的双眼忽然变得非常冷峻,两眼直直地盯着说:“我知道小姑疯的原因了。”







对瞎嫂的传唤成了红色造反司令部最为现眼的一次行动。小毛头不仅没将瞎女人抓来,甚至连房门都没能进去。这种使他望而却步的力量不是来自神秘书的瞎女人,而是来自那个双眼清澈的小姑娘水水。



小毛头早就听说过邓家的这个女孩有一双穿透人心思的眼睛,今天在他身上应验了。水水只短短一句话便使他一直后退了四五步远,感觉当着众人的面身上被剥得一丝不挂,同时一处伤疤被人狠命地揭开了。他和青菊的那夜撕斗,在让自己一连多日都因遍体鳞伤羞于见人的同时,青菊变成了一个精神病人。这虽然没有改变他的生活轨迹,毕竟心怀不安,生怕青菊将此事泄露。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几乎将这件事给忘了。如果去瞎嫂家时不看到水水,自己也绝不会想起那夜的撕斗。可就因为那个画面在脑子里一闪,便被小姑娘那双眼睛给完全看穿了。如果说水水说的“我知道小姑娘的原因了”,还不能使小毛头善罢干休的话,小姑娘紧接着跟上的一句“你的耳朵就是小姑给撕裂的”,对他不亚于五雷轰顶,使小毛头完全忘记了此行的目的,第一个带头跑出瞎嫂的院子。



他的随从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莫名其妙心怀恐惧地跑了出来,除小毛头外,谁也听不懂水水说的话。此事很快传扁了全村,村人都认定瞎嫂已修炼成仙,纷纷骂小毛头不知深浅。瞎嫂两间土坯房变得更加高深莫测,谁也不敢轻易靠近半步。那道风雨吹打得凸凹不平的院子,虽然就夹杂在村巷中间,却如同一道天河般将仙境和人世隔开,只有邓家的小姑娘水水步履轻盈地在在仙境人世间走来走去。通过这个能看透人所思所想的小姑娘,村人们才能得到瞎嫂的支言片语。



而这些支言片语往往是村里发生某一重大事件的卜谶,因为这些语句简单的话一旦传开,很快就会发生一个与此相关的结果。在瞎嫂一句“可别小看村里的鸽子,它能救村里几十条人命”的话,通过水水传出后不久,便发生了蛤蟆湾子村人与邻村鱼死网破的坝地之争。



即使时间过去的再久,蛤蟆湾子村人也会对这一年麦收刚刚结束的阴雨日子记得清清楚楚。











张家窝棚大队的数百名青壮劳力站在村口破口大骂。他们大瞪着血红的双眼,摆出一幅与蛤蟆湾子村人决以死战的架势。



这件事的发生,距小毛头带人去揪斗瞎嫂而以丢人现眼不足两个月。如果邻村社员的这次公然示威不是冲着坝地而来的话,蛤蟆得子村人也许会容忍对方这一带有严重侮辱性的行为。



因为就在前一天,张家窝棚村的数百名气焰嚣张的孩子与本村的孩子发生冲突时,村里的两个造反组织首次形成联合阵营,用土坷垃将侵略者打得抱头鼠蹿。蛤蟆湾子村人对邻村社员的辱骂显得无比大度与宽容,是出于理屈:虽然邻村孩子气焰嚣张,可那毕竟是孩子们游戏般的打闹,按理大人本不该参与,大家因此不约而同地想息事宁人。



但是,张家窝棚大队社员的真实意图很快便完全暴露了,冒雨而来的邻村社员醉翁之意不在酒,对方表面上为本村孩子被打而举行的示威活动,不过是侵占坝地的一个借口。



他们一通大骂后,便携带耕播农具涌上草桥沟大坝,大呼小叫地翻地播种,坝地俨然已属他们所有。坝地之争至此已变得十分明朗和无法回避。







不少蛤蟆湾子村人后来说起惊心动魄地持续了两年之久的坝地之争,认为是因为本村孩子与邻村同龄人打闹引起的。



而其实,这种说法荒唐而又离谱,草桥沟坝地寸土无碱的现实,科学家所说的坝地永不会碱化的结论,已埋下了坝地之争的隐患。



耕地是农人赖以生存的根本,当他们发现这个根本在盐碱泛滥中失去,不亚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在被无情地掠夺,由此而爆发出的求生行动有时是蛮不讲理和近乎疯狂的。



张家窝棚大队很多社员现场听过科学家所说的坝地永不会碱化的话,那时他们便对坝地归属权问题产生质疑:草桥沟横贯两村边界,凭啥上几千亩宝地就由蛤蟆湾子独吞独占?



这种质疑没能迅速转化为对坝地进行争夺的行动,是因为他们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坝地毕竟是蛤蟆湾子村人经过多年翻耕改造过来的,上推五六年大坝上还白花花泛着盐碱寸草不生。蛤蟆湾子成人参与两村孩子们的打闹,终于使他们找到了侵占坝地的借口。蛤蟆湾子村人却对此一无所知,由于热衷于权力争夺,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两村数百名孩子从春天便开始的保卫和破坏坝地上庄稼的群斗。







孩子们



兆禄在村里为所欲为的那些日子里,虽然刘氏颠着小脚为全家人的衣食操劳,试图不被乌烟瘴气的村风和种种突然变故搞得头昏脑胀,但有一天,她还是吃惊地发现了家里几个原本规规矩矩背着书包上学的孩子发生的变化。



他们每个人腰里都别着一支用铁条和子弹壳制成的火柴手枪,手里握一把几尺长的木头大刀,进进出出昂首挺胸,连吃饭的时候刀枪也不离身,唯独书包再没见他们背过。



这天中午吃饭时,他问十三岁的郑明:“你们的书包呢?好象几天都没见你们背了。”



郑明是原村支部书记郑好学的大儿子,从六岁时候便和弟弟郑亮被邓家收留,此时看上去已是个半大小伙子。对刘氏的问话他漫不经心,一只手抓着涂了红刃的木刀,一手往嘴里填着饭,等把一大口饭食咽下去才回答道:“烧了。”



这一回答令刘氏吃惊不小,她起初不相信郑明的话,但很快便从红霞那里得到证实。孩子们的书包连同课本和文具的确已在几天前扔进火里烧了,不仅邓家的孩子,几乎村小学所有孩子都将学习用品烧成了灰烬。说这件事时,红霞狠劲地咬着下唇,眼圈通红。



其实,在兆禄以他无人可敌的臂力将鲍文化扔到草堆上成立造反司令部时起,红霞和另一名老师王青山已无法控制学校里混乱的局面。两个人的讲课声时常被教室里发出的古怪声音打断,学校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半年前还一个个听话得如同小猫小狗,现在却一起变成了小剌猬。他们看老师的眼里不再是崇敬和钦佩,而是讥讽和不屑。



红霞对此无可奈何,她用星期天的时间转遍了河海公社的所有小学,情形几乎与蛤蟆湾子一模一样。早在城里红卫兵到河海公社大串连时,红霞使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可她却没料到这群孩子会在短短时间里发生如此惊人的变化。



烧书包的事发生在一天下午上课前。当红霞和王青山象每天一样按时来到校园时,在院子的一角,学生们正围着燃烧着书包的火堆大喊大叫,不时有人将书包扔进火里。



“你们疯了!”红霞和王青山同时奋力地试图阻止孩子们,可他们费了浑身的力气也没冲破狂热的孩子们手拉手搭建的人墙,最后阻止焚烧书包的行为,变成了两位老师和几十名孩子在做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此后,孩子们几乎忽视了两位教师的存在,他们学着村里大人的样子拉帮结派,并以比成人更为丰富的想象力给自己的队伍起了一大堆诸如“神枪手冲锋队”、“原子弹敢死连”、“红蜻蜓革命团”之类稀奇古怪的名字。几支队伍将学校当成了帮派冲突的练兵场。为争夺一口教室的占有权,他们不惜让课桌凳在打斗中变得腿脚残缺,使整口教室一片狼藉。紧接着,几支队伍都以其非凡的创造力,用火柴枪和木制大刀将自己武装了起来。



一天早晨,“红蜻蜓革命团”的十几名学生将青梅的两个孩子虎子和牛牛五花大绑,拴在一间教室的讲台上逼二人学狗叫。他们一直喊两个从公社转来的孩子黑崽子,因为二人的父亲曲建成是被打倒的“黑五类”。正当红霞束手无策时,虎子和牛牛却被从另一口教室生冲出来的“原子祥敢死连”解救了。



冲在最前边的是郑明、郑亮、飞云,双胞胎姐妹花花、叶叶紧随其后。结果,“红蜻蜓革命团”被打得四散奔逃,郑明自封为连长的“原子祥敢死连”从此成了学校里势力最大的组织。



两位教师在无呆奈何中被迫停止上课后,孩子们象群无人管理的羊群,不再满足于学校这个小天地,每天都把队伍拉到野外打打杀杀。团伙的争斗游戏比念书的吸引力大得多,他们为此时常将吃饭和睡觉都扔在脑后,比发生在大队部里成人的你争我斗更加热闹。但是,如同再刺激的游戏也因无穷尽的重复最终失去魅力一样,当麦苗长到一筷子高时,几个团伙的孩子同时觉出了这种相互间打打闹闹的乏味。



当其他几支队伍开始以捉鱼、捉鸟为乐时,“原子祥敢死连”在草桥沟大坝上捉住了张家窝棚村的两个破坏分子。



这两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孩子,是在将坝地上的麦苗当成野草野菜剜割时被捉的。这两个孩子正在割麦苗,被突然间冲出来的几十个孩子团团围住。他们惊恐地扔了镰筐,向对方求饶。郑明命令花花、叶叶搓了两根草绳,将二人五花大捆押进村里。



在村口,孩子们遇见了刚刚取得夺权胜利的鲍文化,七嘴八舌地向这位新的当权者汇报两个俘虏的破坏行为。鲍文化对此并无兴趣,可他还是斜了一眼两个俘虏,说了声“他们是反革命”,作为对本村孩子高涨革命热情的奖赏。



孩子们欢呼雀跃,一直将两个俘虏押进学校里。对两个邻村孩子的审讯,虽然毫无章法乱哄哄地很快变成了耍猴的游戏,但所有参与者都兴致浓厚,震天的喊叫声把另外几支队伍的孩子也吸引了过来。如果不是刘氏来寻找几个孩子吃饭,上百名孩子的耍猴游戏不知会持续多长时间。两个邻村孩子已被折腾得精疲力尽,在各自低声哭泣。刘氏大声将孩子们喝退,亲手为两个“俘虏”松绑,在孩子们的大呼小叫中将二人领回家里。结果,邓家的晚饭又多了两个外人。



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审讯时,尽管两个孩子说了一百遍“再也不敢偷割坝地上的麦苗了”,但两天后,郑明和他的“原子祥敢死连”在活捉俘虏的地方看到了更大一片麦苗被割。



这一次的破坏显然不是两个人做的,也绝非割回去喂猪,因为足有几间房子大的地方,麦苗被砍割得乱七八糟扔得到处都是。



孩子们义愤填膺,保卫坝地上麦苗的责任感完全替代了大家的玩心。在村里的大人正热衷于权力争夺时,先是“原子弹敢死连”,继而所有蛤蟆湾子的孩子都在为保卫坝地上的庄稼而努力。



郑明与其他几支队伍的头头很快搭成了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的协议。刚开始的时候,第二生产队的孩子们因坝地与自己无关不愿参加,但很快就被郑明为首的一队孩子说服了。他们讲了当年一队老小帮二队挖沟抗旱和二队都吃过一队鸽肉的事儿,使二队的同伴一个个哑口无言加入了保护坝地的队伍并听众郑明的指挥。为让破坏麦苗的敌人狡不提防,孩子们每人都编织了一顶草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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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2 13:00:29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们常常在麦地里一趴就是几个小时,谁发出一声轻咳都会受到责罚。他们还挖出一条从沟的内侧横贯大坝的地道,发现敌情时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从外侧冲出。



先是几个,后来几十个张家窝棚存心破坏麦苗的敌人受到围剿,被五花大绑带到学校接受审讯。但是,他们一旦被放回,便马上忘记“再也不敢了”的承诺,纠集更多的孩子参与损坏活动。



敌方的兵力随着打斗次数的增加逐步增多,最后发展到了上百人。每次战斗结束,双方都会有十多名孩子鼻青脸肿。但这丝毫没有动摇任何一方坚持战斗的决心。



这种打斗已成为他们最富挑战性和刺激的游戏,后来双方甚至同时忘记了作战的目的,麦收完成后双方的打斗仍在继续。



那次麦收结束后的第二次交锋,蛤蟆湾子百十名孩子之所以全军溃散被追打到村口,是因为他们挖的那条横穿大坝的地道被发现了。张家窝棚村的孩子没容他们从地道里钻出便把洞口把住,钻出一个打一个。惊慌失措的孩子们只好掉头从大坝内侧的进口往外钻,却又受到早有准备的伏击。



在一头黄土的郑明举着几尺长的木刀大声呼喊中,蛤蟆湾子的孩子们已溃不成师,狼狈地朝村里逃去。对方乘胜追击,一直赶到蛤蟆湾子村口,要不是村里两个造反组织闻讯冲出村子,情况一定会更惨。



夏日的淫雨便是在发生此事的当天晚上开始下的,第二上午,张家窝棚村几百男劳力便开始了他们名为给孩子们讨个说法实为侵占坝地的行动。







淫雨一连下了四天。草桥沟坝地在以每天上百亩的进度被张家窝棚大队社员耕播。雨天中的劳作事实上异常艰辛,每天泡在雨水里,使很多人着凉感冒,可每一个人都充满胜利的喜悦。



几百名社员错误地以为,蛤蟆湾子村人已被自己的声势吓倒,他们甚至看到了秋天几千亩坝地收获的情形。



热衷于造反夺权的蛤蟆湾子一队社员仿佛被雨水浇醒,他们先是三三两两,继而成群结队地来到鸽场,一个个青筋暴跳怒火中烧。此时他们才记起自己的生产队长。在无间歇的夏雨中,跃进每天带领鸽场社员忙忙碌碌地为每个鸽笼撒食,阴雨天鸽子无法放飞觅食,是鸽场最为忙碌的日子。他神情平静,他把谷粒大把大把地抛向鸽笼,嘴里发出的声音只有鸽子才能听得懂。在张家窝棚大队几百号人刚刚涌上坝地时,一队队长便从舅舅石头那里得到了消息。石头象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大声吼叫着,表示对跃进无动于衷的愤慨:



“鸽子饿不死,别人把屎拉到一队头上了!”



跃进抬眼看看石头,咧嘴笑笑,“得沉住气啊,还有不少一队社员在大队部里折腾呢。张家窝棚这些人全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他们是在替咱一队社员在干活。”







    石头这才体会到外甥的良苦用心。跃进是在以他非凡的忍耐力,等待一队社员再也无法遏制怒火的时机。



任何有火性的东西都会被连绵的雨水打湿,可嗅觉稍稍灵敏的蛤蟆湾子村人却在淫雨中嗅到了越来越浓重的火药味。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个造反组织象躲进鸽笼里的鸽群,渐渐变得悄无声息。雨下到第三天,已没有一名一队社员再对造反夺权抱有丝毫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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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2 13:00:47 | 显示全部楼层
河父海母55


兆禄与花




对雨中村子里发生的各种变故,刘氏浑然不觉。半个月时间里,对三儿子兆禄和二儿媳花的愤恨,使她怒火攻心,大病了一场。



她喋喋不休地用难听的字眼骂二人伤风败俗,丢尽了邓家也丢尽了蛤蟆湾子村人的脸面。虽然骂声十多天一直没停过,但家里的大人孩子各自忙碌,几乎没听到她的骂声。



就在半个月前的一个早晨,一直闭门养伤的兆禄突然从坑上跳了下来。为显示腿伤痊愈,他将院子里那口盛满水的大缸抱起来,一直挪到院子的一角。他不顾母亲的惊异,喜形于色,快活得象个孩子。“娘,我马上就要结婚,俺是你的亲儿子,咋说也得把婚事办得象样点。”刘氏被他逗笑了:“你的行举没有人不知道,我总不能让猪狗和你结亲吧?”



    兆禄没理会母亲的话,他将一旁埋头洗衣服的二嫂花一把拉起来,一直拉到刘氏身边,“我是跟二嫂结婚,用不着找人看日子了,哪天都行啊。”



    事情大出乎刘氏的所料,当她正替二儿媳羞愧难当时,却发现满脸通红的花实际上默认了兆禄的行为。这一发现使刘氏呆愣了半天,才猛地想起,自兆禄在那间房子里养伤时起,几乎都是花为他送饭。她还记得最初一个月是大儿媳秋兰送的,后来秋兰说什么也不干了,她这才打发二儿媳送。“问题肯定出在送饭上。”刘氏压住怒火把目光投向兆禄和花时,这样想道。



刘氏的猜测一点没错,早在花为兆禄送饭不久,这对男女使超出了叔嫂间的关系。兆禄虽然被红色造反司令部的人一连折磨了几天几夜没吃一口饭食,虽然小腿骨被铁棍砸折,但一经吃饱喝足,生命力马上使在他强劲的身体里活跃起来。他的腿骨是被村医秦建军矫正合茬的,小腿肿胀得足有腰粗,使秦建军不得不使用矫正牛马折腿的办法,搭起杠杆支架。兆禄痛得呼天喊地,把整个院子震得乱颤。



秦军累得大汗淋漓,他说兆禄下地走路最少也得四个月的时间。然而,没出一个月,兆禄的腿已全好。一个月的时间里,连他自己也能听到断裂的腿骨合茬发出的喀喀声响。他之所以一直倒在炕上不肯起床,除了能吃到比家里孩子们更好的饭菜外,更重要的是把心思用在了为他送饭的先是大嫂后是二嫂身上。



那是在他养伤二十天后的一个傍晚,他第一次把注意力从秋兰所端的饭食上移开,发现了大嫂那丰富的前胸和臀部。虽然秋兰穿着厚厚的棉衣,但他凭一双淫邪的目光和丰富想象力仍把棉衣掩盖下的两个部位看得一清二楚。一种无法压抑的欲望使他神魂颠倒想入非非,忘记了去接大嫂递过来的饭菜。



对此,秋兰起初并没有察觉。但有一天,她在将食物递给兆禄回身时,臀部被对方狠狠抓了一把。秋兰吓了一跳,她回转身时,终于发现了兆禄那淫邪的目光。兆喜出事被小推车推回至今已有七年时间。这么多年里,秋兰深夜听着孩子们均匀的鼾声,时常记起兆喜没有任何暗示突然将自己压在身下的无数个夜晚。



这几乎是每个夜晚必须完成的事情,在兆喜的呼呼气喘中,她狠命地嗅着男人身上的混浊气息,感觉自己就在男人身体里,男人也在自己身体里。无休止的回想时常让她做类似的梦,自己发出的呻吟时常把她惊醒。虽然这种痛苦的折磨几乎从没间断过,但面对兆禄发出的挑逗暗示,她还是产生了无法遏制的厌恶。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位不争气的小叔子:“你的腿还断着呢!”秋兰的话既是提醒又是警告。



兆禄却将此听成了大嫂对自己的爱惜。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听到大嫂推门的声音便马上坐起身来,虽然腿骨仍在隐隐作痛,可他全然不顾。“我的腿好了,”他对秋兰说,“只要你夜里来一趟,我马上就能下地。”



秋兰再忍无可忍受,她怕兆禄毫无顾忌的说话会被家里哪个人听见,把饭菜往炕上一扔,马上扭头走开。



兆禄边吃着饭边浮想联翩。他在外流浪花的日子里,曾用尽心思把一个个女人勾引上手。他固执地认为,大嫂也绝不是个例外,并将大嫂的不近人情归结于对男女乐事的淡忘。再一次秋兰为他送饭时,他没象以往那样蹲起身来,而是当那熟悉的脚步走进自己门口的当口,侧仰假装睡下,却把裤腰解开,让直挺挺的阳物全部暴露,心怀窃喜地等待他希望看到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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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2 13:01:01 | 显示全部楼层
河父海母55


兆禄与花




对雨中村子里发生的各种变故,刘氏浑然不觉。半个月时间里,对三儿子兆禄和二儿媳花的愤恨,使她怒火攻心,大病了一场。



她喋喋不休地用难听的字眼骂二人伤风败俗,丢尽了邓家也丢尽了蛤蟆湾子村人的脸面。虽然骂声十多天一直没停过,但家里的大人孩子各自忙碌,几乎没听到她的骂声。



就在半个月前的一个早晨,一直闭门养伤的兆禄突然从坑上跳了下来。为显示腿伤痊愈,他将院子里那口盛满水的大缸抱起来,一直挪到院子的一角。他不顾母亲的惊异,喜形于色,快活得象个孩子。“娘,我马上就要结婚,俺是你的亲儿子,咋说也得把婚事办得象样点。”刘氏被他逗笑了:“你的行举没有人不知道,我总不能让猪狗和你结亲吧?”



    兆禄没理会母亲的话,他将一旁埋头洗衣服的二嫂花一把拉起来,一直拉到刘氏身边,“我是跟二嫂结婚,用不着找人看日子了,哪天都行啊。”



    事情大出乎刘氏的所料,当她正替二儿媳羞愧难当时,却发现满脸通红的花实际上默认了兆禄的行为。这一发现使刘氏呆愣了半天,才猛地想起,自兆禄在那间房子里养伤时起,几乎都是花为他送饭。她还记得最初一个月是大儿媳秋兰送的,后来秋兰说什么也不干了,她这才打发二儿媳送。“问题肯定出在送饭上。”刘氏压住怒火把目光投向兆禄和花时,这样想道。



刘氏的猜测一点没错,早在花为兆禄送饭不久,这对男女使超出了叔嫂间的关系。兆禄虽然被红色造反司令部的人一连折磨了几天几夜没吃一口饭食,虽然小腿骨被铁棍砸折,但一经吃饱喝足,生命力马上使在他强劲的身体里活跃起来。他的腿骨是被村医秦建军矫正合茬的,小腿肿胀得足有腰粗,使秦建军不得不使用矫正牛马折腿的办法,搭起杠杆支架。兆禄痛得呼天喊地,把整个院子震得乱颤。



秦军累得大汗淋漓,他说兆禄下地走路最少也得四个月的时间。然而,没出一个月,兆禄的腿已全好。一个月的时间里,连他自己也能听到断裂的腿骨合茬发出的喀喀声响。他之所以一直倒在炕上不肯起床,除了能吃到比家里孩子们更好的饭菜外,更重要的是把心思用在了为他送饭的先是大嫂后是二嫂身上。



那是在他养伤二十天后的一个傍晚,他第一次把注意力从秋兰所端的饭食上移开,发现了大嫂那丰富的前胸和臀部。虽然秋兰穿着厚厚的棉衣,但他凭一双淫邪的目光和丰富想象力仍把棉衣掩盖下的两个部位看得一清二楚。一种无法压抑的欲望使他神魂颠倒想入非非,忘记了去接大嫂递过来的饭菜。



对此,秋兰起初并没有察觉。但有一天,她在将食物递给兆禄回身时,臀部被对方狠狠抓了一把。秋兰吓了一跳,她回转身时,终于发现了兆禄那淫邪的目光。兆喜出事被小推车推回至今已有七年时间。这么多年里,秋兰深夜听着孩子们均匀的鼾声,时常记起兆喜没有任何暗示突然将自己压在身下的无数个夜晚。



这几乎是每个夜晚必须完成的事情,在兆喜的呼呼气喘中,她狠命地嗅着男人身上的混浊气息,感觉自己就在男人身体里,男人也在自己身体里。无休止的回想时常让她做类似的梦,自己发出的呻吟时常把她惊醒。虽然这种痛苦的折磨几乎从没间断过,但面对兆禄发出的挑逗暗示,她还是产生了无法遏制的厌恶。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位不争气的小叔子:“你的腿还断着呢!”秋兰的话既是提醒又是警告。



兆禄却将此听成了大嫂对自己的爱惜。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听到大嫂推门的声音便马上坐起身来,虽然腿骨仍在隐隐作痛,可他全然不顾。“我的腿好了,”他对秋兰说,“只要你夜里来一趟,我马上就能下地。”



秋兰再忍无可忍受,她怕兆禄毫无顾忌的说话会被家里哪个人听见,把饭菜往炕上一扔,马上扭头走开。



兆禄边吃着饭边浮想联翩。他在外流浪花的日子里,曾用尽心思把一个个女人勾引上手。他固执地认为,大嫂也绝不是个例外,并将大嫂的不近人情归结于对男女乐事的淡忘。再一次秋兰为他送饭时,他没象以往那样蹲起身来,而是当那熟悉的脚步走进自己门口的当口,侧仰假装睡下,却把裤腰解开,让直挺挺的阳物全部暴露,心怀窃喜地等待他希望看到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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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2 13:01:24 | 显示全部楼层
河父海母56







这种直白的勾引女人方法三年前他曾用过,只是不是躺在炕上而是躺在一边高梁地里。那是村里给洁身自爱的一位寡妇的自留地。寡妇的男人是地主成分,整天提心吊胆,结果跳井自杀。寡妇决定为男人苦守贞操。兆禄和几个地痞在这个村游荡时看上了守洁的女人。女人走起路来目不斜视,对男人们向她发出的发情野猫般的叫声置之不理。



兆禄与几个小兄弟打赌,他夜里就能睡到寡妇炕上。他的自信引来一阵嘲笑,因为这几个人几乎无一没打过寡妇的主意,却全都一无所获。兆禄为此输掉了一桌酒,他晚上试图翻进寡妇的院子讨便宜时,被从黑影里窜出来的一只黑狗咬了一口,多年后屁股上还留着伤疤。但他并没有因此死心,屁股上的伤口刚刚愈合,他马上就对寡妇采取了进一步行动。他不仅很快找到了那片属于寡妇的庄稼地,还准确地掌握了寡妇的行踪。



因此,那天早晨当女人进自己高梁地的时候,兆禄在地里佯睡,硕大直挺的阳物全部暴露。他从上眼皮的缝隙里看寡妇先是惊愕继而满面通红的表情,为自己的伎俩暗自得意。那天早晨,虽然寡妇惊慌失措东张西望地离去,可她恋恋不舍不时回头的样子还是让兆禄心花怒放。



他将欲火压下,美美地睡了一觉,确信女人一定会回来。果不出所料,中午,正当兆禄伸着懒腰等待女人时,寡妇扛着锄头正朝他走来。他马上又四仰八叉地躺下,继续保持寡妇走时的姿势。这一次,寡妇仍然惊慌地东张西望,却准确无误地慢慢地向兆禄靠近。



女人两眼放光地盯着兆禄羞处的动人样子,很多年后都让浪荡鬼记忆犹新。兆禄一直佯睡,直到女人自己剥下裤子,欲火中烧地趴上他的身体,他才欢笑着一把将女人抱住。



发生在高梁地里的孤男旷女之欢来得常异常刺激,他们翻来滚去压倒了一大片高梁。直到日头偏西,寡妇才想起问兆禄的姓名。



“夜里再说吧,”兆禄筋疲力尽,“你得把家里的大黑狗拴好。”



可是这天夜里,兆禄却没去赴约,因为他已于几天前与几个胡朋狗友约好,去城里抢劫一家商店,让女人苦苦等了一夜。此后,兆禄东游西荡几乎把这件事给忘了。在回村的几个月前,他路过那片高梁地,才记起与自己狂欢的寡妇。



他甚至想在这个叫不上名字的村里住上几天,可进村一问才知道,寡妇在他离天后不久便已嫁人。他听后哈哈大笑,马上取消了在此停留的想法。



“哪个寡妇都想男人。”他曾无数次炫耀自己勾引寡妇的故事,并以这句话所为结论,让听者目瞪口呆。他固执地认为这是自己发现的颠覆不灭的真理,由于大嫂特殊的关系,他甚至觉得大嫂比那个寡妇更容易上手。他的如意算盘这次却打错了,当秋兰看到他坦露阳物的样子时,心中的厌恶远远超出了多年压抑的渴望,她只是看了一眼便饭菜一扔扭头离去。



第二天一早,当兆禄故伎重演地等待大嫂时,推门进来的却是二嫂花。秋兰并没有讲兆禄的丑行,只是对刘氏说自己再也不进兆禄房间了。于是花接受了为兆禄送饭的任务。发现兆禄坦裸下身的姿势,花才明白大嫂不为兆禄送饭的原因。她慌慌地扔下饭菜逃出兆禄的房门,几乎没有勇气看大嫂秋兰一眼。



但是,只那一眼,花的心被兆禄全部搅乱了。她整夜整夜地难以入睡,眼前全是兆禄的羞处。尽管她看兆禄的样子,比自己亲手从树上放下来的双眼和舌头垂下的吊死鬼胡万勇更为可怕,尽管感觉大嫂总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可她还是压抑不住好奇和主动,没象秋兰一样拒绝给兆禄送饭。



每当刘氏将兆禄的饭菜盛好,便神使鬼差地走进那个房间。两天后,兆禄才发现为自己送饭的人已由大嫂换成二嫂。他不仅没为自己的冒失而羞愧,而是很快被二嫂吸引,完全把大嫂扔到了一边。



花不仅比秋兰更年轻,而且富有女性线条的身材更能使他想入非非。“大嫂简直是个大傻瓜。”他对自己的淫荡行为毫不掩饰,象直挺的阳物并不避讳任何女人一样。他从二嫂的眼神里准确地捕捉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东西。在他用拳头猛擂伤腿也觉不出疼痛的那个傍晚,花再次把饭菜给他递过来时,他仍然裸露着下体,对二嫂说了四个字:“夜里来吧。”



这天夜里,虽然花下了一百遍不登兆禄门的决心,可她还是在整个院子的灯光全都熄灭后,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兆禄的门,准确地摸到了那个强壮的裸体。



第一次与兆禄的交合没给她带来一丝快感,窗外的风吹草动都让她胆颤心惊。然而第二天夜里的同一时间,她又会准时地摸进兆禄的被窝,任由兆禄毫无顾忌地侍弄。



日子一天天过去,花所承受的心理压力也在日益减少,她发现并没有人注意自己。连秋兰对自己的态度也没有丝毫变化。初夏到来时,她终于从兆禄的莽撞行动中找到了做女人的感觉。



此时,她已把惊恐扔在了脑后,尽心享受着做女人的欢乐。她觉得整个身子都充满活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她每天夜里都一连几次趴在窗口看院子里的灯光是否已全熄,然后迫不急待走进兆禄的房间,把粗大的兆禄牢牢抱住,生怕他忽然离去。她任由兆禄变换着各种姿势取乐,也从兆禄的呼呼气喘里感觉浑身时而麻木时而通畅的快感。间歇时,兆禄向她讲起自己在外的种种艳遇,甚至讲起如何勾引大嫂的种种行为。这不仅没有使花感到恼怒,而往往会重新点燃她刚刚熄灭的欲火。两个人尽情享乐,忘记了男女之欢将会产生的后果。



在一次全家人都以为花生了病的突然呕吐后,花才意识到自己怀孕了。直到此时她才清醒过来,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再一次溜进兆禄的房间,她推开了兆禄搂抱自己的手。



  “我怀上孩子了。”她说。



  兆禄蛮不在乎,他不知道这与自己行乐有什么关系。



  “我们结婚吧。”花把自己深思熟虑的想法说了出来。



  兆禄马上表示同意,“结婚好啊,这样,我们大白天也照样可以干这档子事了。”他不顾花的推辞,熟练地将二嫂压在了身下。



第二天,在花没有丝毫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兆禄从呆了四个月的炕上跳下来,大呼小叫地向刘氏宣布了他要与花结婚的决定。家里人这才知道兆禄的腿伤早已完好,但除了花外,没有人知道他无病呻吟地在炕上躺了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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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2 13:02:08 | 显示全部楼层
河父海母57







刘氏确信了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发生在家里后,她试图规劝二人打消这一念头,并警告二人不能让家里其他人知道。但是,让刘氏始料未及的是,两个人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不仅当着全家人的面眉目传情,兆禄还时常在吃饱喝足后把花拉进自己房里,把门关紧,任由刘氏如何怒骂都闭门不出。



刘氏为此气得大病一场,待病情好转,她捡起了兆财精心制的那条皮鞭,对正准备吃饭的兆禄和花吼道:“从今天起,你们两个已经不是邓家的人了,该去哪儿去哪儿,别弄脏了这个院子。”



面对气冲冲的刘氏,兆禄冲她笑笑,“那好吧,今天就算我们结婚的日子。”说完,进自房子收拾完衣被,又把花的东西装进一个布包里。然后,拉着花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邓家的院子。



  “死了也别回来!”刘氏气犹未消,扔下皮鞭,把大门关上,生怕二人再回来,喋喋不休地怒骂着。



村外第一生产队的两间看瓜园屋,成了兆禄和花的新房,那里面本住着一个上了岁数的社员,硬被兆禄蛮不讲理地赶了出去。



“你去告诉队长邓跃进,从今往后这个瓜园由我来看吧。”他对不知可否的社员这样说,很快将屋子打扫干净,加厚了房顶,用细泯泥将外墙抹了一遍。最初的几天,两人就靠吃瓜园里的瓜果打发日子,直到跃进和兆财将一应俱全的炊具和粮食送来。兆禄的住处离坝地仅有几十米远,但对雨天里邻村社员在大坝上侵地耕播完全不管,激荡的情欲和昼夜不停的雨水已使他们完全没有了时间概念,一经吃饱饭,便相互看一眼,话也顾不上就一句,就相拥着到里屋厚厚的草铺上变着花样寻欢。



因为不再担心被人发觉,他们变得肆无忌惮,兆禄发出的哇哇叫声足可以吓跑几只狼,而花时常发出的尖叫,如同深夜里作爱的野猫。他们尽情欢悦,把被赶出家门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甚至雨停那天早晨,跃进带领的蛤蟆湾子一队社员对坝地入侵者的突然袭击,也丝毫没有破坏他们特殊蜜月的兴致,兆禄还把喊叫哭骂和打斗声当成了作爱的伴奏鼓点。“大坝上好象有好多人在打群架呢。”花提醒兆禄道。兆禄毫不理会。“这是给我们加油啊!。”



发生在坝地上的打斗只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虽然蛤蟆湾子大队第一生产队的社员比侵占坝地的张家窝棚社员少了近一半,但他们几乎没费太大力气便取得了全胜。对方显然毫无准备,面对从村里突然冲出的一百多青壮劳力变得手足无措。他们本想拚死抵抗,可一交手才知手脚乏力,连日冒雨耕播已使每一个人都筋疲力尽,只剩下了挨打的份。



而跃进带领的一队社员个个两眼血红,他们已把对坝地侵占者的怒火压了四天四夜,突然间爆发的力量足可以一当十。张家窝棚社员被打得哭爹喊娘,连牲口和农具也顾不上拿便纷纷逃窜,全没有了几天前的威风。



跃进带领的这支护坝队伍是昨天夜里刚刚组织起来的。



昨天下午他还不顾到鸽场聚集的一队社员的指责,没事人一样为鸽子撒食。晚饭时,他比平日更准时地回到家里,把两只腿上拴有红线的幼鸽送给几个孩子。他还特意走进刘氏的房里,耐心地劝说仍骂不绝口的奶奶当心身体,象大人劝孩子似地说这样挺好,有二婶把三叔的心拴住,他就不会再四处乱跑和胡作非为了。



跃进的话虽然不多,却发挥了奇效,刘氏终于止住了骂声,把凌乱的头发梳好,颠着小脚帮大儿媳秋兰为全家人端饭舀粥。晚饭后,跃进甚至专门到小姑青菊房里去了一趟。青菊蓬头垢面,两眼阴森骇人。跃进只坐片刻,便来到兆财的房门里。飞云正缠着兆财为他制一把和郑明一样的火柴枪。



“明天早晨,雨水一准会停吗?”跃进问兆财。兆财没说话,非常肯定地点点头。“那好,就定在明天。”跃进这才起身撑伞回鸽场。



  当天夜里的淫雨仍在继续,整个蛤蟆湾子村如平日一样平静,但一队的青壮劳力却同时收到了一个小纸条,那是跃进发出的早晨七点袭击侵占坝地者的命令。虽然只是一张小小的纸条,但对蛤蟆湾子一队社员来说,感召力却远远超出了红旗从京城带回来的像章。



坝地之争的全胜,使蛤蟆湾子一队社员扬眉吐气。他们接手坝地的耕播任务后,仅用了两天时间便完成了坝地的全部夏播。



此时,张家窝棚大队打发人送来一封信。这封信表面上是和解实质上是挑战,因为他们所提出的条件没有一条能让蛤蟆湾子一队社员接受,最让大家不能容忍的是对方以威胁的口气宣称,为避免流血事件的发生,最好的办法是把坝地一分为二,两村各取其一。



  跃进当场把信撕碎了,他告诉信使,坝地是蛤蟆湾子一队社员的骨头和血肉,别说一半,就是一分一厘也绝不送人。



此后一年时间里,两村社员因坝地发生的大小打斗多达十多次。在最后一次打斗爆发前,两村虽然从最初的男人之间的较量变成了男女老幼齐上阵,却一直是徒手交锋。



一次次交锋,虽双方各自有胜负,但在秋收时的那次大战中因蛤蟆湾子一队社员大获全胜而保证了秋粮的颗粒无损。这也应了邓跃进“张家窝棚村在为一队社员干活”的预言。



当时打斗的形势本是朝着对张家窝棚村有利的方向发展的。因为此役决定坝地的收割权,他们投入的人力不仅比蛤蟆湾子第一生产队多出一倍,而且经过了周密筹划。他们兵分三路抢战有利地形,把蛤蟆湾子一队的社员全都赶下了坝地,剩余的事情就是组织人收割秋粮了。



或许是被胜利充昏了头脑,或许经过两小时打斗实在感到饥渴难耐了,数十名张家窝棚社员发现了离坝地不远的那个瓜园。兆禄此时已把两间小屋和整个瓜园当成了他与花的私有财产。早在跃进带领本队社员与坝地侵占者在坝地周围刚开始拼拼杀杀时,花便劝兆禄也去为本村出把力:“把使在我身上的劲儿匀点儿去对付张家窝棚人吧,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兆禄不以为然,他的整个心思用在花和瓜园上面,除此之外似乎与他毫无关系。花没有勉强兆禄,但她有种预感,那就是力大无穷的兆禄最终将成为坝地最有力的保护者。她把这一预言告诉了兆禄。



  “另再胡思乱想了,我说了,只要没人动你和这个瓜园,天塌下来也与我无关。”兆禄反驳道。



“可是,有时候谁说了也不算数啊,就象我,本来是从县城来蛤蟆湾子找到你二哥,后来却成了你的人。”花固执地坚持自己的预感。她每天在兆禄背着手执行他巡视瓜园的惯例时,站在瓜园后的一个土台上,凝望日渐成熟的坝地庄稼和两队社员无休止的打斗,等待那一时刻的到来。在秋收前最后一次打斗的早晨,她知道已到了决定坝地今年收成归属权的时候了,兆禄却仍没事人似地在瓜园里转悠。



她把自己养的两只鸡杀了。“吃得饱饱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她对兆禄说。兆禄把这话听成了要他做爱的暗示。因此,他把最后几口鸡汤喝完,全不管坝地上的冲杀声,便拉花到里屋行事。花狠劲地挣脱了他的手。“有人来了。”她提醒兆禄。



  这正是蛤蟆湾子一队社员溃败和张家窝棚几十名社员来瓜园寻瓜吃的当口。



兆禄是光着脊梁走向几十个第一次侵入瓜园的外村劳力的。剥去上衣是他准备与花交欢前在外屋便做的事。他对突然侵入自己领地的几十号人的愤恨,主要来自对他即成好事的骚扰,他高声叫骂着让骚扰者赶快滚出瓜园,声音高得如同炸响在头顶的惊雷。



张家窝棚几十名社员被吓呆了。但很快,他们发现只是一个袒露上身的壮汉向自己走来时,便互相递了个眼色冲向兆禄。直到十多个壮汉被兆禄轻而易举地放倒,其余的人才知来者不善。在无数次与蛤蟆湾子社员的交手中,他们从没见过兆禄。片刻楞怔后,他们发起了第二次冲击,足有二十个人一起扑向兆禄,他们想用人墙把兆禄压倒。



兆禄文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就象只老虎戏看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子在向自己进攻。然后,“老虎”把“兔子”一只只地倒提双腿扔出七八米开外。在做这件事时兆禄听到自己的骨骼格格作响,似乎身体从没有过象今天这样的蛮力。几十个人都哭爹喊娘地趴在地上呻吟时,兆禄才发现不远处四弟兆财正被几个外村人捺住殴打,鼻吼里已开始流血。



他急步冲过去,三拳两脚便把兆财身上的人打翻了。接着,他加入了两村间的群殴,每一次出手都会让一个张家窝棚社员倒地。他这样做既不是因为亲情也不是要尽一个蛤蟆湾子村人的责任,完全是为了发泄本该给予女人的蛮力。



兆禄的加入很快使两村的胜败形势发生了逆转,半个小时后,张家窝棚村的男女老幼便被蛤蟆湾子第一生产队赶过草桥沟,全军溃散。



这是两村间的第十八次交手,也正因为这一次兆禄的出色表现,在来年初夏的两村第二十二次交锋后,也就是跃进接受奶奶的命令去省城监狱探望魏忠国夫妇和姑夫曲建成时,一队队长决定将与邻村大战的指挥权临时交给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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