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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耿于天

[原创] 长篇小说《猪图腾》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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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4 16:16:1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忍着

几乎每个人都做过找厕所的梦,憋得六神无主、七荤八素,可说什么也找不到地方解决。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梦里没找到还好,充其量就是让膀胱受点儿委屈,怕就怕还没醒却先找到厕所了,那……
根据奥地利心理学家弗洛伊德的理论,婴幼儿心理成长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即所谓的‘口唇期’、‘肛门期’和‘性蕾期’。其中,‘肛门期’大约出现在1岁半至3岁这个阶段,此时,婴儿必须学会控制排泄,也就是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大小便,而不是像刚出生时那样,想拉就拉,想尿就尿。为了养成社会生活所需的卫生习惯,人们在这个阶段或多或少地都会留下些心理阴影,做梦找厕所就是其重要表现之一。
在中国,婴儿往往很小就要开始学习控制排泄,通常来讲,百天过后,父母便要给把屎把尿,让孩子逐渐学会‘做人’的规矩。而在西方,这个过程大都要等到婴儿1岁多甚至两岁以后,在他们看来,过早让孩子学会自我约束是件很残忍的事情,刚刚来到人间的婴儿是那么柔弱、那么无助,今后还有无数艰难险阻等着他们去面对,能多随心所欲一天,就姑且让孩子多随心所欲一天吧。
季若云小的时候,父母亲便不大忍心在‘个人卫生’方面过多要求他,这样做固然为他长大后不拘小节、我行我素的性格打下了基础,但也有副作用,比方说,直到上小学后,季若云依然改不了尿床的恶习。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他,季若云他们班班主任(就是让孩子们做花圈,结果把萧洛君奶奶‘害死’的那位)确实够戗,她整学生的办法很特别,不打也不骂,谁犯了错课间就不让谁上厕所,孩子们憋得直哆嗦,班主任在一旁冷眼旁观:‘不许尿,敢尿一滴明天一天不让你上厕所,两滴两天!’
为了治好季若云尿床的毛病,父母不知道从哪儿淘换来一剂海上方,食疗药疗兼顾:猪尿泡(就是膀胱)一个,洗净入锅,加清水300克、花椒50克,猛火烧开,改文火慢炖1小时,熟透后捞出,切成条状或片状,再取炒锅置火上,加50克食用油,油热后猪尿泡下锅,翻炒,加盐、糖、酱油、香油、葱、姜、味精调味,起锅可食,三日一次;山药15克,党参20克,黄芪20克,乌药6克,益智仁10克、桑螵蛸15克,龙骨15克,牡蛎15克,茯苓10克,补骨脂10克,当归10克,甘草3克,以上各味水煎,猪尿泡阴干研磨,每冲服10克,一日两次。
猪膀胱为什么能治尿床,中医只是大而化之地解释为‘以脏补脏’,西医至今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不过,季若云用了这偏方后,尿床的毛病的确是好了。
其实,不光是拉屎撒尿,在中国,需要‘憋着’的地方还很多,正因如此,独特的‘忍’文化出现了。受欺负要包羞忍耻,处困境要动心忍性,被冤枉要忍尤含怨,想不开要忍辱偷生,遇不平要忍气吞声,舍私利要相忍为国,遭厄运要制泣忍泪,过生活要忍苦耐劳,对变局要以忍为阍,丢面子要含垢忍污,即使忍无可忍,也要一忍再忍,只有忍别人所不能忍,才能百忍成金。
很多人可能认为,在现今社会中,只有底层‘被压迫’的贫苦人才时时处处需要‘忍着’,而上流阶层的红男绿女却可以为所欲为,你若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一种不合理的制度伤害到的绝不仅仅是某一部分人,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山不转水转,天不报人报,谁也跑不了。就拿萧洛君来说吧,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她都应该属于‘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十指不沾泥,粼粼居大厦’的幸运儿,可最近,霉运却也找上了她。
事情要从平津市发改委新近出台的一项规定说起。近年来,随着国际汽车业巨头纷纷在中国投资建厂以及汽车进口关税的逐步降低,国有汽车品牌的日子开始变得越发不好过起来,于是,在‘市场’里碰了钉子的‘红色资本家’们又重新想到了‘市长’,希望政府能对‘民族工业’予以特殊照顾。正因如此,今年初,平津市发改委颁布了修订后的《党政机关与企事业单位用车管理办法》,《办法》中规定,凡国有及国有控股、参股企业公务及领导个人用车,必须使用国产品牌,限三个月内落实,否则将予以相应法办。
萧洛君原本开着她心爱的奔驰G500,动力强劲,性能稳定,《办法》一出台,她气得差点儿没昏过去,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换了辆‘民族品牌’,具体是哪款就不便在这儿细说了。
这辆‘民族品牌’自打开上就麻烦不断,一会儿制动跑偏,一会儿转向失灵,一会儿机油又漏了,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终于,大麻烦来了。
这天下午,萧洛君开车去西郊工业区见个客户,原以为两三个小时就能完事,可天意难违,一直折腾到夜色沉沉,她才饥肠辘辘地踏上归程,抄一条乡间小路往家赶,眼看四环路已在视野范围之内,可突然间,伴随着一声闷响,车不动了。
‘Shit!’萧洛君猛拍方向盘,无可奈何地跳下车来,打开引擎盖,借着微弱的手电光简单排查了一番,应该是电路烧了,没办法,这个毛病可不是自己能修好的。
在萧洛君的印象中,前方四环路入口处应该有家4S店,距离事发地点大约三、五百米的光景,要是能找人帮忙推过去就好了,正盘算着,忽然感到有两个黑影朝自己压迫过来。
细论起来,这二位还真算是半个‘故人’,他们都曾是‘平烟建设’下属施工队的成员,去年‘赫亚萨伊中心’项目出事后,侯庆宗为斩草除根,将当初参与施工、熟悉内情的当班工人逐渐找茬清理出‘平烟建设’,其中就包含这两位。被扫地出门后,二人一直逗留在平津,靠打零工为生,虽然曾有过一段‘前缘’,但他们并不认识萧洛君,即使曾经远远见过,这位和自己云泥有别的女人也不会给他们留下太多印象。二人一高一矮,矮个儿叫高个儿‘老二’、高个儿叫矮个儿‘大头’。
萧洛君刚要开口说话,不想却一把被‘大头’按住脖子。这两个人在暗处观察萧洛君已经有一阵子了,见她被困,此处又绝少人烟,心下便生了歹意,相互使个眼色,决定对送上门来的美女下手。
突遭袭击的萧洛君原本以为二人是冲钱来的,正盘算着是不是该破财消灾,可‘大头’和‘老二’却拉开车子后门,一人按肩,一人捉腿,将萧洛君压到相对宽大的后座上。
看来事情不妙,萧洛君放声高喊:‘来人啊—— ’
‘大头’从口袋里抽出一把美工刀,抵在萧洛君脸上:‘不许喊,再喊老子花了你!’
究竟是贞洁要紧,还是容貌宝贵,一时之间,萧洛君难免有些纠结。
2002年,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的一则报告指出:中国农村存在严重的‘六个流失’、‘四个剩下’问题,所谓‘六个流失’,是指‘农产品流失’、‘劳动力流失’、‘土地流失’、‘资金流失’、‘精英人才流失’和‘美女流失’,而‘四个剩下’,则是指‘挪不动的老人剩下’、‘不更事的少年剩下’、‘累得贼死的中壮年剩下’和‘恍恍惚惚的青年剩下’。对于农村男性来讲,通常的择偶对象均为同处农村、与自己品貌相当的女性,然而,当今中国正处于激烈的城市化进程中,平均每年有1000万左右的农村人口转入城市,很明显,‘进城’后男女的机遇是不均等的,相当部分缺乏相应技能与才智的农村男性很难在城市中找到立足之地,这些人即便待在城市里,也往往会沦为‘边缘人’,早晚难逃耗尽青春后回到农村的‘候鸟’命运,‘大头’和‘老二’就是其中的典型,但对于同样出身农村的姑娘们来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实在不行就找个城里人嫁了,反正‘十八无丑女’,真正白给都没人要的毕竟是少数,这就是为什么城市多‘剩女’、而农村多‘剩男’的缘故。
家乡的美女都嫁到了城里,剩下的那部分也被条件相对较好的当地后生‘收编’,对于像‘大头’和‘老二’这路‘贫下中农’,就只有望穿秋水的份儿了,虽然一有空闲就‘左手扶墙,右手紧忙’,但二人却至今都没有真正和异性零距离接触过。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即便萧洛君此遭清白不保,能找两个‘黄花大小伙子’‘采阳补阴’,倒也不算太亏。
萧洛君今天穿着一件Caivin Klein镂空薄纱小外衫加配纯黑半长抹胸裙,脚下Dior金属色高跟鞋,绑带与开口相结合,半露脚背,勾勒出她本已十分傲人的小腿线条。趁萧洛君彷徨于‘丢车保帅’还是‘鱼死网破’的空档,‘老二’加紧手上的动作,用力撕扯着萧洛君的裙装,这时就瞧出国际名牌的品质了,要是换作‘Made in China’,估计早就被扯成筚路蓝缕了。
一阵扑鼻的汗臭味袭来,熏得萧洛君险些昏将过去。也难怪,这二位爷已经不记得上回洗澡是什么时候了。
2000年3月,丹麦国会以56票对44票的优势通过法案,规定所有养猪户必须定期给体重20公斤以上的猪洗澡。瞧瞧,人家的猪比咱们的人都幸福。
当‘老二’正和萧洛君的Caivin Klein纠缠时,‘大头’也没闲着,他涎着脸、朝萧洛君的双唇摸索,‘大头’嘴里吐出一缕缕浓重的烟草味道,一闻就是几块钱一条的那种劣等货,萧洛君并不吸烟,但耳濡目染,对此道多少有几分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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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4 16:16:28 | 显示全部楼层
由于二人从未有过和女人肌肤相亲的经验,今天又是‘激情犯罪’,没有事先演练过,再加上做贼心虚,动作难免粗鲁而笨拙,‘大头’一不留神,小臂捻到了萧洛君的长发,疼得她失声叫了出来。这一吃痛,倒使萧洛君从刚才的茫然无措中清醒了几分,她猛然间记起,大学期间上‘女子防身术’课程时教练曾说过,下巴是人体最不劲打的部位,只需6公斤的力量就可以把对手打昏,俄罗斯特种部队有一招著名的‘北极熊之掌’利用的就是这个原理。
来不及细想,萧洛君将全身之力运于掌风,朝近在咫尺的‘大头’就是一下,虽没能把对手打昏,但事实证明,‘北极熊之掌’的确很灵,‘大头’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跌出车外。
‘老二’也吓了一跳,萧洛君再接再厉,一脚踢向他的下身,‘老二’惨叫一声,倒在同伴身边。二人顾不得疼痛,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逃向夜色中……
当晚回家,端木衡并没有看出萧洛君有什么异样,只是觉得她洗澡的时间似乎比平日里长了不少。
经历此劫的萧洛君连续几天都有些心神不宁,别人问起,她只说是工作太忙太累、导致精神不振,于是,便有人劝她出去度度假、散散心。萧洛君也正有此意,尤其在开放大陆游客赴台湾旅游后,她一直想到神交良久的宝岛去身临其境一番,可找来资料查看后却有些犹豫,近一段时间,赴台‘大陆客’屡造各类意外事故,已造成近百人死亡、数百人受伤的重大损失。
其实,大陆游客在台频繁伤亡,并不是偶然的。台湾本不是个以旅游业见长的地区,根据台湾观光局发布的相关数字,2008年开放大陆游客赴台之前,台湾年均接待境外游客人数始终稳定在300万左右,远低于同属东南亚地区的马来西亚(年均约2500万外国游客)、泰国(年均约2000万)、新加坡(约1000万)和印度尼西亚(约900万)。可自从08年开放大陆游客赴台之后,台湾入境旅游人数急剧增加,仅2011年一年,到台湾旅游的大陆游客就高达近200万人。这就好比一艘原本载员十分有限的小船,猛然间跳上去多一倍的乘客,出事很正常,不出事才怪呢。当然,‘某些人’或许会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两岸交流是大局,为了推动祖国统一大业,死几个人纯属小菜一碟,能为中国民族的伟大复兴捐躯,算他们造化。
经过权衡,萧洛君决定还是把去台湾旅游的计划往后放一放。说来也巧,就在萧洛君为去哪儿散心发愁时,父亲告诉她,爷爷萧格非的忌日快到了,全家人正在商议回乡祭扫的事宜,问萧洛君是否愿意同行。双方一拍即合,萧洛君都已经不记得上次回老家是什么时候了,正好借此机会去给爷爷尽尽难得的孝心。
萧格非将军出生在湖北省平阳市新元县千寻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里,千寻山的主峰名叫‘缚龙岭’,因为相传这里会诞生一位‘长缨在手,缚住苍龙’的旷世英雄而得名。萧格非的墓地就位于缚龙岭上,是当地风水最好的地方。
穿过一道石牌坊,陵园已在眼前。萧格非的墓冢高2米,直径4.2米,由99块扇形、1块圆形花岗岩拼合而成,工艺精湛,如金字塔般严丝合缝,墓前置一法船,香烟缭绕。萧格非将军生前酷爱喝酒,尤其喜欢国酒茅台,在他的墓园中,凭吊者送来的茅台在洒祭完毕后、空瓶被整齐地堆成了一堵堵墙。据说,方圆一两里内都常年弥漫着一股酒香,那可是茅台啊,而且绝对是真的,少说也得千八百块钱一瓶,就全都浇了地了。来萧将军墓前吊唁祭祀的以政界、尤其是军界人士居多,不少人位高权重,对于他们来说,弄几瓶茅台不算什么,反正也不是自己花钱,有人甚至整箱整箱地往那儿搬,每逢清明或忌日,茅台从早浇到晚,有时多得都渗不下去,只是不知泉下的萧老将军究竟喝到了没有。
去过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的人都知道,被安葬在该公墓中最显要位置上的是原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任弼时同志,任墓也因此被称作‘八宝山第一墓’,而许多与任弼时级别、资历相近甚至更高的‘大人物’却并未安息于此。稍作调查后便会发现,其实相当部分开国元勋、高官名将都没有葬在所谓的‘革命公墓’中,即使曾经‘暂厝’于此,过些年也往往被亲属悄悄迁出,或择处单建纪念堂,或独自回家乡‘埋骨桑梓地’。道理很简单,再高级别的领导干部,在‘革命公墓’中也很难‘尽显哀荣’,毕竟地方有限,大家挤在一起,只能彼此迁就,但回到家乡可就不一样了,即便是在天子左右不怎么显眼的‘小人物’也会登时成为十里八乡的‘千古一人’,山高皇帝远,凭你怎么张牙舞爪也没人管。
《后汉书·朱浮传》里有个‘辽东白豕’的故事:辽河边上有位老农,家养的老母猪忽然生了头纯白色的小猪崽(当时辽东地区的猪通常是黑色的),老农大喜,以为是祥瑞降生,便打算把小白猪进献给皇上,心里盘算着说不定能因此得个一官半职,可带着猪进了山海关才发现,原来关内的猪都是白色的,老农羞愧不已、悻悻而归……
所以说,那头小白猪还是应该留在辽东,入关镀镀金后再衣锦还乡当然更好,毕竟,只有在那里,它的‘独特价值’才会被人们认可并膜拜。
此次萧家一行人回乡扫墓,当地非常重视,市、县两级均成立了工作组以便专事专办,平阳市一位副市长和新元县‘四套班子’的主要领导全程陪同,还有不少得到消息的附近百姓也赶来争相一睹‘伟人’后代的风采。
也就是中国人的特点,他们心中经常会涌起一些莫名其妙的自豪感。比方说,很多东北人都因赵本山而感到自豪,其实他们跟本山大叔一分钱关系都没有,人家坐私人飞机、吃山珍海味,你照样蹬自行车、啃方便面,他们之所以以赵本山为荣,是因为‘本山为东北争了光’,事实真的如此么?赵本山火之前,全国人民提起东北人的第一印象是‘豪爽、仗义、够哥们儿’,可现在呢,东北人变成了‘庸俗、愚昧、满嘴胡说八道’的代名词,赵本山确实是煽起来了,但那却是以东北人的整体形象为代价的,可笑的是东北人居然还觉得他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大而化之一点儿,所谓的‘民族自信心’、‘自豪感’也多少有些值得商榷,你为国家的强大而高兴,前提是国家得是你的才行,倘若一切都是‘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那国家再强大,又和阁下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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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4 16:16:38 | 显示全部楼层
萧洛君一行在萧格非墓前祭洒完毕,又在随行官员的引领下到县城各主要‘景点’‘巡视’一番,转眼已是傍晚时分。
由于此行是来给先人上坟扫墓的,不便大吃大喝,故而晚饭以当地著名的‘全素斋’招待。满桌子的鸡鸭鱼肉,乍品上去,色、香、味与普通宴席无异,可实际上,所用材料均丝毫不涉荤腥,全赖厨师的回春妙手:
焦溜鸡腿——香菇、洋葱、冬笋切碎末上锅炒,加盐、味精、辣酱油、番茄酱,淋湿淀粉勾芡,收汁成馅心,油皮包馅,中置一笋条,裹严收口以湿面粉沾牢,入八成热油中炸至硬脆,洋葱末炒香,加盐、糖、味精、辣酱油、番茄酱,收稠卤汁,浇在炸好的‘鸡腿’上;
干炸黄雀——面粉、精盐加清水搅拌成糊,笋丝、香菇丝、豆腐干丝加糖、酱油、味精、姜汁煸炒入味,水淀粉勾芡,以上三丝冷却后入油皮中成卷,收口沾牢,切成小段,下锅炸至面糊结壳,取花椒盐蘸食;
锅巴鱿鱼——藕粉、鸡蛋、胡椒、食盐、味精加清水拌匀,煮成糊状,晾凉,切成‘鱿鱼’片,盐、糖、胡椒、葱、姜、味精、醋、酱油入清汤中成卤,锅巴炸至金黄色,原锅底油下卤汁、鲜笋、香菇、‘鱿鱼’,烧沸调味,水淀粉勾芡,浇至锅巴上即成;
糟猪爪——栗子片、香菇丝、笋片煸炒,加盐、味精、花生酱拌匀为馅心,糖、味精、酱油、清水煮汤,浸油皮,包馅心成猪蹄状,以纱布裹好,上屉蒸成形,下八成热油中炸至金黄,盐、糖、味精、姜末、黄酒、米酒成卤,猪蹄入卤汁浸透后改刀成片,装盘;
三鲜海参——木耳、紫菜、葛根粉加精盐、味精、清水调糊,入五成热油中,反复搅拌,炒至半熟出锅,晾凉而为‘海参’材质,手搓成条,上屉蒸熟,入六成热油中炸三分钟,重置炒锅,下油菜心、冬笋片、香菇片煸炒,加‘海参’、盐、糖、味精、酱油、姜汁、胡椒、料酒、清汤烧至入味,水淀粉勾芡……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种‘全素斋’倒最能体现出中国文化的虚伪性,吃斋的目的是要避杀生,杀生是为了求功德,想求公德,就需‘克己’,为了消业障、修善果,难免得舍弃一切人间的声色受用。可‘聪明’的中国人却发明了‘全素斋’,既不用肉料,又不失肉味,既求圆满,又不至放弃口腹之欲,真乃‘两全其美’。
晚饭用罢,萧洛君一行下榻在刚建成不久的‘千寻度假村’,位于度假村正中的独栋别墅早早便腾了出来,周围松柏为荫、桃李成林,终岁不败之花、四时常绿之竹,小溪涓涓、垂柳依依。安全工作也十分到位,总共三道岗,最外围是县公安局的人马,第二层由武警中队把守,最里面则是纪委、政法委的‘亲兵’。
说实话,这一天可把萧洛君累得够戗,脚也格外酸痛。萧格非的墓地坐落在半山腰,沿着一条曲曲弯弯的小道拾级而上,这还不算完,小路上每一级台阶表面都嵌满数不胜数的小石子。据那位副市长介绍,这条‘神道’在修建时是精心设计过的,每一级台阶象征着萧格非经历过的一场战斗,每一枚石子则代表着老将军的一个刀下之鬼。
神疲体乏的萧洛君早早便洗漱完毕,躺到舒适的大床中间,准备美美地来他个‘日高丈五犹拥被’。可没想到,刚朦朦睡下,便被窗外一阵飞机的引擎轰鸣声惊醒,萧洛君翻个身,重新入梦,但没过多久,引擎声再次响起,像是几架战斗机在度假村上空反复盘旋、俯冲。不会吧,这安保工作是不是有点儿过了,难道还动用了空军?萧洛君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一薄一厚两层温莎式窗帘,山间夜晚的天空宁静而清澈,除了几抹微云外什么也没有,可她刚躺回床上,夜空中的声音再度执著地响起……
其实,这种情况在当地早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说起来,这里面的原委还真多少与萧洛君家有几分关联:
此事得从70多年以前说起,那是在抗战的初期,因中国空军力量孱弱,战场制空权始终牢牢掌握在侵华日军手中,中国军民吃了不少亏。为了扭转这一不利局面,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成立,也就是后来鼎鼎大名的‘飞虎队’,一批经验丰富的美国飞行员驾驶着P-40‘战鹰式’歼击机,在中国广袤的领空中与日本空军展开了殊死搏斗,不少好男儿都把热血和生命留在了这里。当时,平阳就是‘飞虎队’与日军较量的战场之一,总共12名美籍志愿飞行员在这片热土上英勇牺牲,由于平阳属沦陷区,故而日军在击落美国飞机后大肆搜索殉职飞行员的遗体,当地百姓冒着生命危险,将美国飞行员的遗骸保护起来,12具遗体全部被找到且无一落入日本人手中,这在当时不啻为一个奇迹。抗战胜利后,人们选择千寻山脚下风水最好的地方让英雄们安息,萧格非陵寝所在的那块宝地,原本就属于这12位美国飞行员。或许是英雄们的福报不够,他们在那里只安睡了不到30个寒暑,后来,‘文革’爆发,当地造反派将‘美国侵略者’抛骨扬灰,至今都没人说得清志愿飞行员们的遗体在受尽凌辱后被扔到了哪里。又过了若干年,平阳人民的骄傲萧格非逝世,风水宝地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冥宅,也就是从那以后,常常有人在三更时分听到夜空中传来一阵阵战机凄厉的呼啸声,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硝烟弥漫的年代……
被‘飞机’的轰鸣折腾过几次后,萧洛君已再无睡意,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窗外,空调导管引出的冷凝水一滴滴叩响着白天被烈日烤得焦干的地面,说来也怪,这几天湿度并不大,也不知这些水滴都是从何而来,整夜声声不息,总也滴不尽,就像《枉凝眉》中唱的那样:‘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被暗夜包裹的萧洛君脑海中复又泛起十几天前的那次遭遇,鲁迅先生曾说:‘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可是,事过境迁的萧洛君在回忆起当初的种种时,心中剩下的,竟都是些异样的感觉:
‘大头’和‘老二’虽不是整天在健身房里和杠铃片较劲的健美先生,但长时间、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却也使他们身上没有机会横生脂肪,夜色中虽然看不真切,但那被满身精壮肌肉紧紧压住的感觉,却是只和瘦削的端木衡‘在一起’过的萧洛君所从未曾体验的;
他们的大手像铁钳一样有力,萧洛君被擒住的手腕疼得就像快要断掉一样,至今摸起来,还依然有些隐隐作痛;
那一身腥臭的味道,无疑是劳苦的见证,拥挤的工棚、肮脏的床铺、浑浊的空气、满眼的污渍……
萧洛君渐渐在一阵阵矛盾的幻觉中睡去,她的梦也变得光怪陆离,自己像是在丛丛荆棘中翻滚、嬉戏,却一点也不觉得疼,反倒生发出某种有生以来从未碰触的舒畅和惬意。
从湖北回来后,萧洛君很快重新投入到紧张繁忙的工作中。此时,‘平烟建设’的工作重心已经全面转移到与台湾南湖集团合作开发的‘二七路05号地块’项目上,受侯庆宗委托,萧洛君作为‘平烟建设’的全权代表,总体负责该项目的日常事务。
1972年2月,美国总统尼克松访问中国,由于早就听说过‘不到长城非好汉’的说法,尼克松始终有到万里长城走走看看的心愿。但天公不作美,就在原计划登览长城的前一天,北京普降瑞雪,看着地上盖过脚面的厚厚积雪,尼克松遗憾地说:‘看来这次是去不了长城了。’可周恩来却笑着回答:‘总统先生,我们毛主席有一句话,叫人定胜天,放心,明天的长城之行绝不会受任何影响。’尼克松将信将疑,当时,既没有除雪车,也没有融雪剂,而从北京城里通往八达岭长城脚下的道路老旧失修,如果覆盖着冰雪,基本无法通行。可令尼克松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天晚上,北京居然动员了多达80万人上街扫雪,硬是靠人力一扫帚、一扫帚地把去长城的道路给清出来了。第二天,望着一路上神奇般地被打扫干净的街道,尼克松不禁感慨万千:‘当中国的领导人,真幸福!’
其实,当中国的企业家,也同样幸福。
跟台湾南湖集团的老板陈恩铭接触后,侯庆宗才发现,自己那套‘铁碗管理’和人家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南湖集团在台湾就素来以管理严格著称,陈恩铭是屏东县恒春镇人(电影《海角七号》即以这里为背景,地图上,台湾岛最南端的那一个突出部就是恒春半岛),1949年国民党败退台湾后,蒋介石并不死心,依然做着‘反攻大陆’的美梦,为了以台湾一隅与大陆方面抗衡,国民党在岛内施行义务兵役制,凡适龄男子,必须从军。陈恩铭年轻时,也被迫应征入伍,他很不走运,经过抽签,被分到了海军陆战队,若真有一天‘反攻大陆’,打头阵的就是这些人,其训练艰苦程度可想而知,教官告诉他们,今天吃一分苦,将来就能让‘大陆人’吃十分、一百分苦(这些话后来还真应验了)。此外,当年‘国军’中的军官以及资深士兵大都是国民党‘退台’时从大陆带过去的,也就是所谓的‘外省人’,而陈恩铭却是土生土长的‘本省人’,在军队内很受歧视和排挤,教官和老兵整起他们来更是肆无忌惮。还好,陈恩铭出身贫寒,从小便饱尝生活的困苦,当兵那几年的摔打倒还扛得住,且进一步磨练出他坚毅果敢的性格。
退伍后,陈恩铭一路打拼,三十年间,从一名爬脚手架的建筑工人(‘国军’可不管分配工作)发展成为地产公司老板。陈恩铭当兵时只是个大头兵,但经商后却过了把‘将军瘾’,他提出所谓的‘兵商理论’,在企业中实行全方位的‘军事化管理’,要求员工像战士一样令行禁止,南湖集团也正是凭借这种企业文化跻身岛内最大的地产公司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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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4 16:16:51 | 显示全部楼层
然而,近几年,陈恩铭和他的‘兵商理论’在台湾有些渐渐玩儿不转了,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台湾人的观念也开始发生变化,尤其在政治制度完成从威权向民主的过渡后,南湖集团的员工不再像过去那么听话了,维权意识一天比一天强,陈恩铭面临的压力也变得越来越大,最终迫使他逐渐放弃岛内市场,来大陆发展。到大陆后,南湖集团的事业迎来了‘第二春’,被台湾人抛弃的‘兵商理论’在这里正方兴未艾。在台湾时,陈恩铭因为其‘军事化管理’作风,没少被各种劳工组织刁难,尤其是那个‘世界劳工联合会(全球三大工会之一)’,多次调查过陈恩铭,弄得他不胜其扰。可在大陆,情况就要好得多,去年,另一家以为欧美著名品牌做电子产品代工著称的台湾企业在平津的‘血汗工厂’也被‘世界劳工联合会’盯上了,该企业的员工‘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吃得比猪差’,且工资十分微薄,‘世界劳工联合会’东亚区某分支组织威胁要将其暴光并予以起诉,最后,还是平津市工业与信息产业局出面,以‘干涉内政’为由驳回‘世界劳工联合会’该分支的一切主张并谴责其‘扰乱经济秩序’的行为。这件事情极大地鼓舞了陈恩铭,他逐步将南湖集团的事业转移到大陆地区,并着力发展与平津市政界的关系,于是便有了眼下的‘二七路05号地块’项目。
‘牢’,最初是指人工驯养的家畜以及饲养它们的专用场所,字形很明确,一头牛被关在‘宀’里,《说文》中对‘宀’的解释是‘交覆深屋也’,能关人,也能关其它动物。其实,‘牢’字的下面不一定非是‘牛’,也可以换成猪,比如《战后京津新获甲骨录》第2152中的‘牢’就是一头被关在‘宀’里的‘豕’。
古人在实施祭祀时,常用‘牺牲’,也就是动物祭品,因这些祭品在宰杀之前要先饲养在‘牢’中,故而也被称作‘牢’。其中又有‘太牢’、‘少牢’之分,《礼记·王制》云:‘天子社稷皆太牢,诸侯社稷皆少牢’,所谓‘太牢’,指牛、羊、豕三牲,‘少牢’则去掉牛,单用羊、豕。除规格较高的‘太牢’、‘少牢’外,士大夫阶层和平民有时也需参与祭祀活动,《礼记·内则第十二》中规定:‘大夫特豕,士特豚(小猪),庶人犹特豚’,很明显,上到天下,下到黎民,只要有祭祀,别的‘牢’可以没有,猪绝对是必不可少的。
后来,中国人渐渐发现‘牢’的确是个好东西,把那些不老实的家伙关进各种或有形、或无形的‘牢’里,‘画地为牢’而成‘牢不可破’的‘无影牢城’来‘牢笼志士’、‘圈牢养物’、‘打虎牢龙’,让他们‘牢实’地‘牢记’住顺民的本分,不需要‘牢甲利兵’,统治就能‘牢固’,利益也可‘把牢’,久而久之,那些‘牢什古子’就连‘牢骚’都没有了,偶尔‘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也可以‘亡羊补牢’……
陈恩铭和他的‘兵商理论’、‘军事化管理’,概括起来也正是这个‘牢’字。毫不夸张地说,整个‘二七路05号地块’项目看起来与其说像一个军营,倒不如说更像一个劳改营,所有工人,只要一进入这个工地,便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开,首先要交出自己的身份证、暂住证、健康证等一应证件,也就是说,即使该工人中途出走,也将成为不被社会接受的‘孤魂野鬼’。
工人们穿着统一的制服,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工头和监工只称呼其制服上的号码,每天何时起床、何时吃饭、何时上工、何时睡觉都有严格规定,分毫不可差池,就连上厕所也有人监督,没有任何私人空间。倘若违反规定,工头会在工人的制服上钉一个黑布条,每攒够三个布条,就要‘蹲禁闭’,这间‘禁闭室’据说是陈恩铭从台湾陆军军官学校(也就是大陆时期的‘黄埔军校’)学来的,设计很‘科学’,关在里面的人站不起来(房间太矮)、躺不下(长宽不够)、也不能靠着墙(墙面故意做得非常粗糙,靠上去很疼),只能抱膝坐在地上,这个姿势乍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时间一长却比死还难受(若不信,您自己可以这样坐半天试试),第一次受罚关一天,第二次两天,依次类推。当然,若表现得好,工人也能受到奖励,通常是提高饭菜等级,‘二七路05号地块’项目工地的饮食分为五个等级,前两个等级是给工头、监工预备的,后三个等级靠工人自己‘争取’,如果连续得到褒奖,工人还有晋升为监工甚至工头的机会,从此换上新的制服,不必亲自干活,生活上也能获得额外福利。此外,该工地还实施‘连保’制度,同宿舍的十个工人为一‘保’,互相监督,互为‘保坐’,其中有人违反规章制度时,旁人若隐匿不报,事发后一并受罚,这项制度很有效,工人中告密之风盛行,甚至彼此栽赃、编排,管理者坐收渔翁之利。
而陈恩铭,则每日由工头们簇拥着,在‘二七路05号地块’项目工地四处巡视,时不时喊一句:‘弟兄们辛苦了’(大陆这边应该叫‘同志’,但陈恩铭还是习惯‘国军’中的叫法),左近的工人立刻停下手里的活,立定站好,回答:‘为人民服务’。
一般来讲,萧洛君每天只在项目指挥部坐阵,并不亲临施工现场,她与陈恩铭不同,陈恩铭是草根出身,成了‘人上人’也不忘‘与民同乐’,而萧洛君则从小养尊处优,素不喜和那些‘劳力者’为伍。然而,自从陈恩铭推行了他的‘兵商理论’、‘军事化管理’,便常常在萧洛君耳边吹嘘,只说工地在他的治理下如何井井有条、如何令行禁止,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萧洛君也偶尔由陈恩铭陪同下到工地上走走,看看工人们的工作、生活环境……
1588年8月,英国皇家海军在阿马达战役中击败西班牙‘无敌舰队’,夺取海上霸权,奠定了后来‘日不落帝国’的基础。战役结束后,时任英国女王的伊丽莎白一世(伊丽莎白·都铎)为凯旋的海军将士举行了盛大的祝捷仪式,仪式上,女王亲自登上皇家海军旗舰,向有功人员授勋。那时的舰队司令德雷克爵士是海盗出身,手下官兵也大都是些绿林好汉式的人物,虽被招安,但江湖习气仍在。打仗时倒也罢了,可现在,伊丽莎白一世女王要来接见,德雷克便有些为难,怕这帮虎狼之徒见到美丽高贵的女王后‘情不自禁’、干出什么‘傻事’,此外,这些官兵大都人高马大,面对小巧玲珑的女王,正常状态下只能俯视或平视,这显然也很不妥。再三思量,德雷克想出了一条妙计,他要求手下官兵在见到女王时都必须伸出右手、遮住眼睛,这样既可以避免俯视,又省得心猿意马。伊丽莎白一世女王登舰后,发现大家都用手遮挡着眼睛,很诧异,问德雷克这是什么意思,德雷克不好明说,只得糊弄女王说这是海军独特的礼仪。没想到,歪打正着,多年以后,这个用右手遮住眼睛的动作还真的发展成了一种礼仪,也就是今天的军礼,当然,眼睛不用真遮了,只需象征性地把右手伸平、放于眉端即可。
萧洛君不是女王,工人们也不是皇家海军士兵,因此见面时不需要遮遮掩掩。萧洛君平日里喜欢穿一袭深色的职业套装,冷艳而帅气,她双腿修长,因此西服裙的下摆也比旁人穿时显得高些,露出她光洁细滑的雪肤凝脂,那些被关在工地里几个月也不曾见过女人的大老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不时有人故意碰掉些东西,或假意蹲下身来提鞋,也顾不得‘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的礼数,只为多饱揽几分美景。
萧洛君向来是个不容别人冒犯的女孩,连军训时动手动脚的教官都敢打,更不用说这些卖苦力的工人了,若放到以往,此情此景,萧洛君早就翻脸了,可现在,她竟有些享受这个过程。根据量子力学理论,在微观和宏观层面,有形的物质与无形的能量是没有差别的,现在看起来,这个观点无疑是正确的,工人们的目光似乎有了重量,拂在萧洛君腿上,暖暖的,滑滑的,令她全身都有了种麻酥酥的感觉,她与工人之间巨大的身份落差也不再是种参商永别的距离,反而像蹦极一样,落差越大,加速度越快,刺激也就越强。萧洛君还多次去过工人们居住的宿舍,有时甚至偏偏要找熄灯前的时间,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种什么样的心理,宿舍里弥漫着各种体液混合在一起的奇异味道,很刺鼻,让人一阵阵地心驰神摇,就像一个多月前她在‘大头’和‘老二’身下感受到的一样。
从小到大,萧洛君一直将现实世界中的三六九等看成理所当然,就像教科书上灌输给她的那样,成功是聪慧、勤奋的回报,失败是无知、懒惰的恶果,而道义,不过是弱者向强者乞讨时的借口。可长大后,尤其在这些年同侯庆宗、陈恩铭这路人的接触中,萧洛君渐渐感觉到,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那么顺理成章,聪慧、勤奋、善良常常换不来财富与地位,恰恰相反,正直会付出代价,本分会成为可欺,更可悲的是,人们沉浸其间而不自知,且欣欣然有喜色,无论是强者还是弱者。
那些贪婪地注视着自己的工人,让萧洛君感受到了很多,但又极难精确地描述出来,当中似乎有怜悯,似乎有亏欠,似乎有无奈,又似乎有期待,站在他们发霉的宿舍中,承受着他们火一样燃烧的目光,萧洛君仿佛释然了不少……
但她还想做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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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4 16:17:0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黑白

近年来,‘打黑’成了社会上受关注程度很高的热门词汇,经常见诸报刊、媒体,各地‘打黑除恶’的成果也颇为丰硕,今天敲掉一个‘团伙’,明天逮捕几个‘老大’,每次都是‘振奋人心’、‘拍手称快’。可事实上,一阵阵的‘打黑风暴’刮过,普通百姓并没有感到自己身边的‘黑恶势力’明显减少,恃强凌弱、欺行霸市的事情依然司空见惯,究其原因,无外乎以下两点:
首先,‘打铁还须自身硬,绣花要得手绵巧’,‘打黑’的先决条件是要有一支德才兼备的可靠队伍,而这,在中国的很多地方是可望不可求的。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因‘涉黑’而落马的原重庆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文强在‘出事’前也曾是位‘打黑英雄’,荣立过一等功,被树为中国警界的旗帜,他经手的‘1992年警匪枪战案’、‘1994年中华第一盗案’、‘2000年抢劫运钞车案’、‘张君系列杀人案’等都曾名动一时。可结果呢,刚把原有的‘黑老大’拿下,文强局长自己就接了班,‘打黑’成了黑社会改朝换代的工具,难怪重庆的一位副市长感慨:‘打黑,比黑社会还黑!’
想改变这种局面其实并不难,关键是主政者要有背水一战的决心和气魄,如今,很多领导不是不清楚纵容社会矛盾无限发展的危害性,讲话稿中也时常能听到‘XX不除,终要亡党亡国’之类的豪言壮语,可一到见真格的时候就慌了,又想起‘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大局’,于是前怕狼后怕虎、顾左右而言它。几年前,平津市也曾搞过一轮‘打黑行动’,可‘行动’刚开始不久,‘巡视组’就到了,带来了‘上头’的意见:‘打黑不能搞运动,也不能搞红色恐怖,更不能砸拦公检法,不能人人过关,现在必须把前一阶段的打黑工作清理一下,该放的要尽快放… ’这种时候,人们一定格外怀念毛主席那慷慨激昂的话语:‘要信任群众,依靠群众… 要去掉怕字,不要怕出乱子… 革命不能那样雅致,那样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 ’
其次,对于‘黑社会’一词含义的理解,‘官方’与‘民间’并不尽相同。‘黑社会’,也称‘黑道’、‘黑帮’等,之所以使用‘黑’这个字,据说是源于上世纪60年代的美国,一群身着黑色皮衣、蓄满络腮胡子、肥胖粗鲁、浑身汗臭、骑乘大功率摩托车四处游荡的嬉皮士创造了这个词汇。在普通老百姓看来,所谓‘黑社会’,就是指那些拉帮结伙、不可一世的不三不四之徒,小而言之各据山头、争勇斗狠、火拼逞强、为非作歹、欺压良善、寻衅闹事、滋扰一方,大而言之则干些抢劫、勒索、敲诈、聚赌甚至贩毒、绑架、色情、偷渡类勾当,专门欺负胆小怕事的良民,令人闻之色变。
然而,在法律层面上,对于‘黑社会’的定义与普通人心目中的那个形象却有着相当差异。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94条以及最高人民法院于2000年12月颁布的《关于审理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的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之界定,在我国,只要具备以下四个特征,就可以被确认为‘黑社会性质组织’:
第一、结构较稳定,人数较多,骨干成员基本固定、有明确领导者;
第二、谋取利益,有一定经济实力;
第三、违反国家法律法规;
第四、在一定范围内具有控制力或重大影响,破坏社会秩序;
您一定注意到了,在中国,‘黑社会’的专业叫法是‘黑社会性质组织’或‘具有黑社会性质的组织’,这一加上‘性质’二字,弹性可就大多了,只要你和你的‘组织’‘在一定范围内具有控制力或重大影响’,且这种影响‘被认为’是‘违反法律法规’的、可能或正在‘破坏社会秩序’,那你就是‘黑社会’!
《刑法》在1997年‘大修’之前,有个大名鼎鼎的‘反革命罪’,被法学界戏称为‘口袋罪’,当时有则著名的顺口溜‘反革命罪是个筐,什么都能往里装’,尤其是在‘文革’时期,无论什么罪名,前面都可以冠以‘反革命’三个字,闹出过不少笑话:
有个村子经常发生偷看女知青洗澡的事件,经反复侦察,终于抓获了嫌犯,到了法院,定罪成为难题,当时对‘流氓罪’的理解是必须得动手,没上手光看看不能叫‘流氓’,最终,在一位军代表的建议下,偷看女知青洗澡的登徒子被确认为很富于诗意的‘反革命偷看青春罪’;
一家工厂,某男青年始终爱慕同车间的一位漂亮女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一次居然梦到了和这位女工亲热,醒来后既得意又兴奋,逢人便讲,事情传到女工那里,人家不干了,告到法院,法官很有创意,将男青年定为‘反革命梦奸罪’;
两个村民,甲和乙,平时都很爱赌博,有一次甲输急眼了,想报复乙,就说‘你要是敢吃屎,我就把手表抵给你’,没想到乙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真找坨屎吃了,甲傻了眼,想赖着不给,两人扭打在一处,乙个头小,被甲一个过肩摔扔出去,后脑磕在墙角上,死了,法官为把事情经过说清楚,反复斟酌,将甲的罪名最终确定为‘反革命赌博吃屎打人致死罪’。
如今的‘黑社会’,就很有些当年‘反革命罪’的味道,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也不知到底是不是。
近期,平津市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打黑斗争’,‘和谐办’也参与其间,‘打黑’过程中,一则消息引起了端木衡的注意。
几个月以前,端木衡陪同以副市长李敬业为首的一干市、区领导到刚刚平息了‘波罗的海之路’事件的‘二七路05号地块’项目工地视察,不料一辆停在不远处的吸粪车被人做了手脚,粪罐爆炸,在场的所有领导及工作人员都惹了一身‘骚’。这则悬案最近有了进展,据线报称,策划‘粪车爆炸事件’和‘波罗的海之路’的是同一伙儿人,为首的叫梅子迟,居然还是个女孩子。原本,‘和谐办’主任龚泽交代,要将梅子迟及其手下骨干定义为‘黑社会性质组织’,但在经办过程中,端木衡把事情暂时压了下来,他并不认识梅子迟,只是出于好奇,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大能量?他决定先私自调查一番。
梅子迟家住在平津市齐化区禄米仓北巷,这条胡同还有个别名,叫‘西绦’,‘绦’就是‘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的‘绦’,指用丝线编成的带装花边。可‘西绦胡同’却没有这么浪漫,旧时平津城里有所谓‘穷德胜门,烂果子市,最不开眼住西绦’的说法,那时候,住在这一带的大都是些捡破烂、换取灯儿(火柴)的穷苦人,往往一个大杂院里能挤上七、八户人家,老老小小好几十口子,整日里孩子哭、大家叫、吵闹声不断。可梅子迟家却与这些人不同,她家住在胡同最南头,黑漆大门,独占着一套整整齐齐的四合小院,说起其中原委,要从这条胡同的名称——‘禄米仓’讲起。前清时,平津城里住着不少八旗子弟,城外还有十来标驻军,这些人是不谋生活的,一应供给都由朝廷负担,当年没有北大荒和袁隆平,北方人吃的大米要从江南鱼米之乡沿京杭大运河漕运过来,粮食运抵平津后,得有个地方存储,于是便有了禄米仓。这里的房屋均由二十斤一块的城砖砌成,中三旁四、总共七根梁架,挑高两丈又八寸,房顶罩合瓦、开气窗,侧壁为悬格五花山墙,清初设三十廒,康熙年间增加至五十七廒,到光绪时,因国力衰败、漕运阻塞,减为四十三廒。
梅子迟家住的那进四合院,原本就是当年因储粮减少而省下来的一廒米仓,为什么到了她家手中呢,这还得追溯到梅子迟太爷爷那一辈。想当初,这位梅四爷(叔伯兄弟中行四)可是平津城里有名的‘须子’。什么叫‘须子’?说白了就是街面上的混混儿,但却不是普通的混混儿,而是混混儿中的魁首。为什么梅四爷能成为魁首呢?因为人家是‘吃粮库’的,按月到粮库里领钱粮,通常是一个月五百斤大米外加十五吊钱,年节另算。人家粮库凭什么白白供养他呢?那当然是有原因了,‘须子’吃粮库可是上论的,想当‘须子’的人通常会挑库里收粮的日子过去,往粮仓门口一躺,朝管库的司官一拱手:‘求老爷成全!’上千斤的运粮马车从身上轧过去,双腿齐刷刷地压断,不能喊疼,这时候倘若咧一下嘴,完了,算不得好汉,来一群兵丁架出去,白轧了,得强绷着,脸上得带着笑:‘挺好,这几天身上一直痒痒,懒得挠,今儿正好解痒了… ’司官去给请大夫,运气好的,过两、三个时辰大夫能来,运气不好,从大清早等到太阳西沉也不新鲜。等大夫来了,不着急给你治,得先‘瞧瞧’,什么叫‘瞧瞧’?说白了就是变着法儿地折磨人,拿着断腿来回拧吧,不折腾你个把时辰不算完。这个过程中,‘须子’始终得忍住了,一声不能哼,只要能扛住,这事儿就算成了。司官一瞧,这小子真是条人物字号,行,从今往后,只要有这粮库,就有你一份儿供养。光绪三十年九月初五,梅子迟她太爷爷就来了这么一出儿,完事后不到三天,梅四爷的大名就传遍了平津城,凡是在街面上混的,提起梅四爷,没有不挑大拇哥的:‘那才是爷们儿!’这趟苦没白吃,梅四爷从此就算是活开了,大大小小的混混儿见了他都得打千作揖,后来又就近盘下了禄米仓北巷南口的这套小院儿,娶妻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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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4 16:17:15 | 显示全部楼层
出身于这种家庭的孩子当然不同凡响,据说,梅子迟上小学时就已经显露出与生俱来的‘江湖气’,其中一件事情至今仍令当地人津津乐道。那时候,平津很流行吃羊肉串,一夜之间,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那么多带着朵帕花帽的新疆人,操一口卷舌普通话,但骂街时却用的都是纯正的中原官话,比民族事务委员会的翻译说得还标准,一望而知的‘假回回儿’。这些人在大街小巷支起一个个简陋的烤炉,眼睛紧盯着老百姓那刚刚稍微鼓起来些的腰包,学校门口往往会成为烟熏火燎的重灾区,‘人之初,性本善’嘛,小孩儿的钱最好骗,尤其是实行计划生育之后,‘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每个独生子女口袋里都能掏出几张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们趁父母不注意时塞进去的‘大团结’。记得那是上五年级时,梅子迟学校门口每到下午四点放学时都会有三、四个羊肉串摊严阵以待,经过几个月的‘优胜劣汰’,最终只剩下一个‘卷毛儿’叔叔的摊位,他在竞争中能够笑到最后的道理很简单——便宜,中国人在消费中对价格很敏感,孩子们更是这样,别人家一串三毛,‘卷毛儿’家一串两毛,小朋友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当然能多吃一串就多吃一串喽。可梅子迟却发现,这位‘卷毛儿’叔叔家的羊肉串味道有些怪,咬在嘴里,除正常的羊膻外,还有一股股浓重的腥臊气,和其它摊位不同,和放假去内蒙旅游时吃的正宗羊肉串更是相去甚远。
经过一番明查暗访,真相终于水落石出。首先,‘卷毛儿’叔叔的‘毛儿’其实不卷,那只是戴的假发而已,一回家就变成了正宗的平津‘板儿寸’。其次,他卖的羊肉串——准确地说应该叫做‘仿真羊肉串’或‘伪羊肉串’——的原料不是羊肉,而是价钱便宜一半以上的猪肉,并且是肉联厂用剩下的猪肉下脚料,比如最廉价的‘奶脯(猪肚子上的肉,俗称‘拖泥’)’、‘血脖’之类。猪肉怎么能做出羊肉味儿呢?新疆那边肯定是没有类似‘工艺技术’的,这需要依靠独特的‘东方智慧’,经‘卷毛儿’‘潜心科研’,发现将猪肉和少量羊油混合,再放到羊尿里浸泡一下,烤出来的味道能和真正的羊肉有七八分似曾相识。
实际上,梅子迟跟踪‘卷毛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卷毛儿’家就住在距禄米仓北巷不远的一条小胡同里,房子可能是租来的,屋门口栓着一头羊。卖羊肉串的家里有羊本不希奇,可问题是梅子迟见到的永远是同一头羊,这家伙很好认,是头大夏天还穿着冬衣的绵羊,右边那根折掉的羊角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它坎坷的身世。梅子迟后来才知道,这头羊不是用来杀了吃肉的,而是用来接尿的。
摸清‘卷毛儿’底细后,梅子迟选了一个周末,纠集一帮年纪都差不多的同学、街坊,到‘卷毛儿’家踢馆。原本只是想将其扭送执法机关,但双方话不投机,‘文攻’很快演变成‘武斗’。‘卷毛儿’虽然只有一、两个同伙,人数明显处于下风,但毕竟都是成年人,很快就占据主动,没过一会儿,梅子迟的同学们基本全被打跑了,只剩下她自己,虽然气力不逮,但依旧苦战不退。‘卷毛儿’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这么难缠,后来被惹急了,抄起手边的一把用来制作铁钎的老虎钳就抄梅子迟砸去,她一闪身,钳子砸中耳后的颞骨突出部,鲜血直流。梅子迟也真有股狠劲,楞是一声没喊,且使出了轻易不用的‘必杀技’,死死抓住‘卷毛儿’的下体,说什么也不撒手,疼得他满地打滚,多亏同学们带着警察及时赶到,否则‘卷毛儿’这辈子就算是废了……
后来,梅子迟耳后伤口处落下了一块小小的疤痕,造型还挺别致,乍看上去像一头小猪的头部特写,好在被头发挡着,平时看不出来。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能有这么不平凡的童年,梅子迟长大后也一定不是碌碌之辈,她在禄米巷一带很有影响力,随便一招呼,身边就能聚集百十来人听候差遣。不过,据端木衡了解,梅子迟等人干的基本都是好事:照顾孤寡老人、和谐邻里、排解纠纷、扶危济困、还专门成立了一个给盲人‘讲电影’的俱乐部。当然,有时候也会打抱不平,‘二七路05号地块’那个被国维民拆迁队炸伤的梁绩伟老爷子,就是位经常得到梅子迟帮助的‘空巢老人’,梅子迟原本不想掺合这件事,还曾经劝梁老爷子别太固执、只要价钱合适就把拆迁协议签了,可没想到拆迁队居然‘使用武力’,导致事态逐渐失控,于是便有了‘波罗的海之路’和‘粪车爆炸事件’。
出于同情,端木衡不准备为难梅子迟,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没想到,梅子迟很快又要对‘二七路05号地块’项目下手了……
从1999年开始,中国人的生活中多了一个重要的新词汇——‘黄金周’,也就是指那种由法定节日、法定假日(周末)、倒休共同组成的‘超级假期’,可以长达5天、7天甚至更长。顺带说一下,‘黄金周’这种休假方式是从日本学来的,因此,今后中日关系若再出现紧张局面,‘愤青’们抵制日货、日本文化时,可以考虑拒绝‘黄金周’休假,那才叫真爱国呢。
‘黄金周’的出现,是以上世纪90年代调整工作时间、由每周工作48小时改为工作40小时为基础的,周末长了,可用来倒休的‘本钱’多了,‘超级假期’才变为可能。然而,80年代或更早前参加工作的人一定知道,在40小时工作制开始实施之前,中国就已经有了‘黄金周’的雏形,那就是春节。从理论上来讲,春节的法定假期应该只有3天,加上前后两个周日(当时周六还要上班),最多也就是连续5天假,可实际上,大部分党政机关和企事业单位都会从大年初一(或除夕)一直放假到初七,前后总共7天。
这种看似‘不合法’的现象,之所以会出现,其实是有原因、或者说是有渊源的。1923年2月1日,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京汉铁路(北京至汉口,甲午战争后由比利时人设计建造,如今‘京广线’的北段)总工会在郑州召开成立大会,当时掌握着京汉铁路沿线地区实际控制权的军阀吴佩孚对工人运动的渐趋高涨既愤怒又恐惧,为阻挠总工会成立大会的进行,吴佩孚宣布郑州全城戒严,出动大批军警包围会场、捣毁工会、驱赶代表。当晚,总工会召开秘密会议,决定实施罢工抗议,2月4日,京汉铁路2万多名工人举行总罢工,1200公路长的铁路线完全陷于瘫痪。多次威逼利诱无效后,2月7日,吴佩孚当局调动数万兵力,悍然对手无寸铁的工人进行血腥武力镇压,以总工会江汉分会委员长林祥谦、大律师施洋为首的一批共产党员、工人运动骨干英勇就义,这便是震惊世界的‘京汉铁路大罢工’与‘二·七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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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4 16:17:27 | 显示全部楼层
京汉铁路工人在举行罢工时,总工会发表过一篇著名的《总工会宣言》,提出五项复工条件,其中的第五项便是:‘阴历年放假一星期,并照发工资’。也正因为此,新中国建立后,春节期间的法定假期虽然只有3天,但早在40小时工作制实行之前,就已经按照7天‘黄金周’的标准休假。
然而,工人运动先驱们近一个世纪以前便争取到的权利,时至今日,很多中国工人依然没能得以享受。自从台湾南湖集团的老板陈恩铭在‘二七路05号地块’项目工地实施了‘军事化管理’,那里的工人便连正常休假时间都被剥夺了,按照陈恩铭拟订的规章,每个工人每周至少要上14个‘工’,每个工是5小时,也就是说,工人们平均一天工作10小时,连周末都没有,加班费更是闻所未闻。此外,陈恩铭还涉嫌使用童工,据了解,很多工人年龄未满16周岁,有的甚至只有14岁,干的活儿却比成年人只多不少。
这些事情没能瞒过梅子迟,虽然‘二七路05号地块’工地是封闭式的,工人们不得轻易外出,无关人员也不能随意进入工地,但没有不透风的墙。梅子迟是个认死理的人,自从梁绩伟在拆迁过程中被炸伤、后来许万年又采取‘强硬手段’驱散了‘波罗的海之路’,梅子迟就决心跟他们‘杠到底’,此次听说陈恩铭随意剥夺工人正当权益,她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梅子迟是个女孩子,不方便亲自出面,但她手下有不少老爷们,梅子迟派这些人潜入‘二七路05号地块’工地‘卧底’、找各种机会给工人做工作。在陈恩铭的‘军事化管理’之下,工人们本就腹诽不断,只待爆发,现在有人出面领导,当然群情激奋,很快,一场大罢工开始了。
梅子迟在罢工时间的选择上费了不少脑筋,通过‘卧底’,她得知,‘二七路05号地块’工程的不少机械设备都是租来的。比方说,由于这个项目以独栋、联排别墅和矮层板楼为住,使用塔吊不大划算,再加上‘平烟建设’和台湾南湖集团是头一次合作,双方都想把这个项目搞成‘样板工程’,于是便花大价钱租来了三台履带式液压起重机,一水儿的瑞士利勃海尔集团(Liebherr,中国青岛海尔最初使用的就是利勃海尔的技术,因此名字相关)原装生产,各种技术参数都是当今全球最先进的。因价格过于昂贵,每台至少1200万欧元,买是不值得的,只能租来装装样子,租金每天每台30万人民币,租期15天,总价1350万,按计划,仅仅是主结构部件吊装时用一下。
然而,就在租期即将结束的时候,罢工爆发了。一时间,整个‘二七路05号地块’工地完全停止运转,工人依旧吃住在工地,但就是不干活。这下,陈恩铭的‘军事化管理’不灵了,工地毕竟不是军营,罢工也不是哗变,个别工人不听话可以关禁闭,但若几百人都同时撂挑子,犯了众怒,你又能把人家怎么样?况且毕竟是资方理亏在先。更要命的是工人将工地进出的通道都封锁了,已经基本使用完毕的三台履带式起重机运不出去,人家出租方不是只把起重机租给‘平烟建设’一家,后面还好几个施工单位等着呢,按照合同,每超期一天就要罚1000万,超过10天加倍,罢工要是闹上一、两个月,‘平烟建设’的现金流基本上就垮了。
这下侯庆宗可真慌了,他不住埋怨陈恩铭,的确是把工人逼得太狠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咱工人兄弟,不管怎么说,人家的锤子可还在党旗上印着呢。没办法,再三权衡的侯庆宗打算妥协、跟工人谈判,对方提出的条件也不算过分,无非是加工资、减少班次、改善劳动条件,原本都是人家应得的。
但陈恩铭却制止了侯庆宗的‘右倾投降主义路线’,他显得不以为然,信心十足地告诉侯庆宗,少则三天,多则一周,事情肯定会得到顺利解决,且什么也不用做,只需坐等佳音即可。
前面曾经提到过,在猪的世界中,有三种猪:种公猪、留种母猪和育肥阉割猪,同样,在人的世界中,也有三种人:权贵、为权贵服务的人和普通老百姓。这三种猪和三种人的数量是有比例的,以九洲养猪场为例,到现在为止,种公猪只有八头,留种母猪有几十头,而育肥阉割猪却至少要有数百头,人也一样,权贵占总人口的比例至多1%,还有5%-10%的人是直接为权贵服务的,剩下那90%都是平头百姓,唯其如此,才能有足够多的资源来供养权贵以及为权贵服务的人。
中国大陆自上世纪70年代末开始实行的计划生育政策可以简单地概括为‘城市一胎、农村二胎’,夫妻双方都是城镇户口的,除少数特例外,基本只能生一胎,若夫妻双方或一方(通常是女方)是农村户口,只要你想,却大都可以找出理由生第二胎。计划生育无疑是正确的(具体做法当然有调整的余地和需要),几乎能称得上是中国近半个世纪以来施行的最有历史使命感的政策,但‘城市一胎、农村二胎’在很大程度上也巩固并加强了社会的‘金字塔型’结构。如今的中国,城市人口出生率明显低于农村,大中城市人口出生率明显低于中小城镇,过去,中国的人口剩余是绝对的,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而现在的人口剩余是相对的,虽然总量得到了控制,但相对于‘上等人’,依然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的‘下等人’可以供其役使。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这倒也不失为一种各得其所,‘上等人’讲究生活质量,没有条件就不多生育,而‘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的‘下等人’却只管生、不管养,据报道,在重庆有一对谭姓夫妇,十年间生下五男二女,一家九口流落街头乞讨为生,依然其乐融融,对于这路人来讲,既然连乞讨都不怕,能一辈子给别人当牛作马简直可以算是恩典了。
还真被陈恩铭说着了,就在梅子迟领导的罢工开始后的第三天,事件便奇妙地平息了。
那天上午,正在郊县某度假区散心的侯庆宗忽然接到陈恩铭打来的电话:‘侯总啊,别玩了,赶快到工地来一趟吧… ’这是一个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的新号码,眼不见为净,自从罢工开始,侯庆宗常用的那几个电话号码便一直没有开机。
听陈恩铭这么说,侯庆宗很紧张:‘怎么?又出什么事了?’
‘别问了,快来吧,来了就知道了… ’电话那头,陈恩铭的语气很平和,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侯庆宗提前结束休假,火速赶回‘二七路05号地块’项目工地。今天,工地上格外热闹,原本只有几百名工人罢工静坐,现在目测上去却有至少上千人,侯庆宗心中一沉,不好,看来事情闹大了。
一大早,当陈恩铭刚刚来到工地的时候,看见黑压压的人群,心情和现在的侯庆宗一样,也以为是事态扩大了,突然间冒出这么多人,肯定是有其它地方的工人也加入了罢工的行列。可细一打听,陈恩铭自己都不禁笑了,原来,这些人是看了报纸上的消息,知道‘二七路05号地块’项目的工人举行罢工,既然原有的工人罢工了,那肯定有岗位空缺下来,现在工作这么不好找,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简而言之,他们不是来闹事的,而是来找工作的。
就这样,一度沸沸扬扬的罢工事件平息了。
见有这么多人来顶缺,侯庆宗的底气又回来了,他决定,所有参与罢工的工人一个也不留,全部卷铺盖滚蛋:‘敢跟侯某人犯葛,姥姥,不给这帮穷嘎嘣儿的点儿颜色看看,他们还真不知道咱马王爷长几只眼。’
1939年12月,毛泽东和延安的其他几位同志合作撰写了著名的《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原文可见《毛泽东选集》第二卷),系统论述了中国的社会矛盾和革命的对象、任务、动力及性质,该书第二章第四节详细分析了中国各阶级的特点以及它们在新民主主义革命中的地位与作用,其中第五部分是关于无产阶级的。毛泽东深情地写道:‘中国无产阶级除了一般无产阶级的基本优点,即与最先进的经济形式相联系、富于组织性纪律性、没有私人占有的生产资料以外,还有它许多突出的优点… ’那么,中国无产阶级究竟有什么独特的优点呢?毛泽东认为:‘中国无产阶级身受三种压迫(帝国主义的压迫、资产阶级的压迫、封建势力的压迫),而这些压迫的严重性和残酷性,是世界各民族中所少见的,因此,他们在革命斗争中,比任何别的阶级都来得坚决和彻底,在殖民地半殖民地的中国,没有欧洲那样的社会改良主义的经济基础,所以除极少数工贼外,整个阶级都是最革命的!’
事实证明,毛主席的前半段话是完全正确且具有远见的,中国的无产阶级的确受到了举世罕见的压迫,但有压迫就一定有反抗么?这个逻辑通常来讲是对的,就像弹簧,压得越狠,反弹越强,可牛顿第三定律(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定律)在遭遇‘中国特色’后却显得不像在其它地方那样灵光了……
虽然罢工失败了,但端木衡却更加对梅子迟另眼相看。
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年轻的阿道夫·希特勒作为志愿兵入伍,成为巴伐利亚第16步兵团的一名传令员,战场上,希特勒展现出了疯子般的‘英勇’,而且运气不错,几度死里逃生,为此,他获得了后来成为毕生荣耀的‘一级铁十字勋章’并被晋升为下士。可‘一人之力’是无法‘扭转乾坤’的,到了1919年,‘同盟国’最终战败,德国被迫签订《凡尔赛和约》,《和约》规定,战后的德国只能拥有规模为10万人的常备军。希特勒只是个小小的下士,难逃‘复员转业’的命运,但上司很欣赏他的‘爱国’与‘忠诚’,在秘密警察机构中为他保留了一个职位。一战后的德国,各种政治思想及追随者层出不穷,‘百家争鸣’的局面很让孱弱的魏玛共和国政府头疼,于是便成立了执行秘密侦察任务的‘特别委员会’,希特勒就是这个‘委员会’旗下的鹰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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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4 16:17:43 | 显示全部楼层
1919年9月的一天,希特勒奉命到某啤酒馆去对一次政党活动进行监视(德国人喜欢喝啤酒天下闻名,因此很多社交往来和集会都在啤酒馆里进行),这是个只有54名党员的小党,名曰‘德国工人党’,会议内容也很无聊,一个没什么政治才华的党首在台上进行着空洞乏味的演讲,大家都听得昏昏欲睡。后来,希特勒实在是绷不住了,竟自己走上前台开始演说,从国家社会主义到反犹主义,从德意志民族优越性到所谓的生存空间理论,激情澎湃,口若悬河,啤酒馆内原本沉闷的气氛一下被他那极富煽动性的演讲带动起来,会场内一次次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声……
会后的第三天,希特勒收到了一张明信片,是‘德国工人党’的党首寄给他的,邀请他‘共谋大事’、‘同襄盛举’。希特勒也从那次‘意外’演说中发现了自己的‘政治才能’,毅然决定‘下海’,‘德国工人党’经他的改组,成为臭名昭著的‘民族社会主义工人党’,以此为起点,整个世界渐渐被他拖入万劫不复的黑暗深渊。
端木衡原本是来调查梅子迟及其‘黑社会性质组织’的,可没想到,一来二去,他们竟成了朋友,很快,端木衡又把梅子迟介绍给了季若云。
一聊起来,季若云才发现原来梅子迟还曾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那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了,季若云的父亲季勤先在一场重大政治风波中没能‘站稳立场’,被开除公职,全家人搬出市委大院,租了一间半小平房勉强度日。当时,季若云家就住在离禄米仓北巷不远的地方,是一条比禄米仓北巷还小的胡同,叫‘友爱里’。
禄米仓北巷一带胡同众多,星罗棋布地像迷宫一样,胡同里又以大杂院居多,一个院子里挤住着若干户人家,通常连门牌号都没有。如此一来,邮递员送信送报便成了问题,若送到家门口,且不说没个十年八年很难彻底熟悉地形,就算真对每家每户都了如指掌,一个人要负责几十条胡同投递任务的邮递员也耗不起那时间;但若只是把报纸、邮件都一股脑放在大杂院门口的信箱内,又会隔三岔五地出现失窃问题,搞得当地邮局很是为难。
那时梅子迟刚上小学不久,有一次,她偶然在课外读物上看到一则故事:在美国,有个叫达瑞的8岁男孩儿,吃早饭时,他父亲常常让他到院子里去取报纸(美国邮差通常只是骑着自行车或摩托车沿街边走一趟,将打包好的报纸、信件扔到每家的院子里);达瑞从中看到了赚钱的机会,他和邻居们商量,每家人每月只要付给他1美元,他就会帮忙把报纸送到门口,这样一来,想边吃早饭、边看报纸的人就不用在天气不好的时候走到室外,每月1美元对于有固定收入的成年人来说不值一提,于是邻居们大都同意了这笔交易;后来,达瑞还‘发明’了很多类似的赚钱小窍门,到17岁时,他已经是个千万富翁了……
梅子迟很受启发,她主动找到当地邮局,将禄米仓北巷附近那几条胡同清晨送报的‘生意’揽了过来,邮递员不需逐家投递,只要把报纸统一送到她家,再由她提着报篮、分发到每家每户手上。梅子迟就是在那里长大的,很小时就是左近地区的‘孩子王’,每个院子里住着几户人家,各自姓什么叫什么,没人比她更熟悉。邮局正为此事发愁,求贤若渴,梅子迟只是个孩子,在报酬方面要求很低,她没有像美国那个叫达瑞的小男孩一样有成为千万富翁的野心,够每天喝瓶汽水就行。如此,两下里一拍即合,整个小学时代,梅子迟一直负责禄米仓一带早间的投递工作,这也是她之所以至今都能在街坊邻居间一呼百应的原因之一。
搬到‘友爱里’的季勤先虽然已经离开官场,却‘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依然像过去那样关心政治,订阅了三、四份报纸、杂志,虽然没有了‘在其位’时的信息来源,但季勤先仅凭报纸上的新闻稿,照旧可以把握政坛的脉搏,季若云‘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本领相当程度上就是在这段时间中在父亲那里耳濡目染来的。传统上,报纸可分为‘日报’、‘晚报’两大类,‘日报’凌晨印刷、清早上市,以政经新闻为主,‘晚报’下午印刷、傍晚上市,以生活资讯为主,季勤先订的基本都是‘日报’,由梅子迟每天清晨送到家里。
那一天,梅子迟像往日一样提着报篮敲响季勤先家的大门,通常,习惯早起的季勤先很快就会来开门,可那天,任凭梅子迟怎样将房门敲到吱吱晃动,屋里就是一点儿声响也没有。放到平时,若遇到这种情况,梅子迟就会把报纸塞到门下离开,可唯独那次,她心中无端地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有些人相信‘第六感官’,有些人不信,但无论怎样,人类具有某种我们尚未完全认识的感知能力却是不争的事实,科学家们也做过很多相关实验,有兴趣的话,您也可以试试,比方说,某人熟睡之时,你悄无声息地走到他床前,不用说话,也不用触碰,伸出右手食指,直直地指着他的脸,说起来也真挺神的,大多数人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醒!
所幸,梅子迟是个‘第六感官’很灵敏的人,季若云一家煤气中毒的那个早晨,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门是从里面锁上的,证明屋内有人,可砸了半天门也没人答应。于是,她找来邻居,最终撬开了房门,季勤先夫妇已经没了呼吸,但已到鬼门关前的季若云却因此捡回了一条性命。
正因为有了这层渊源,自打季若云和梅子迟认识的那天起,两人就毫不生分,聊了几次,发现还很投缘。从那以后,季若云没事的时候多了一项工作——陪梅子迟出车。
由于端木衡的缘故,梅子迟和她的手下没有在‘打黑运动’中被认定为‘黑社会性质组织’,但她的工作却着实有几分‘黑’,因为她是名开‘黑车’的‘的姐’。
在平津,个人不能向交管、工商部门申请出租车营运资格,所有‘牌照’都掌握在一些很有背景的出租车公司手中。说起来,开出租公司可是绝对的暴利,稍微算一笔账便会得知:每辆车每月至少四千元‘份儿’钱,车辆维修、保养、油费、税费都由司机自理;而且现在出租车公司里的车大都是‘双班制’,两个人一辆车,十二小时‘对班’,一人开白班,一人开夜班,这样一来,每辆车每月就是加倍的‘份儿’钱——八千元,一年就是将近十万;现在一辆车的成本也就10万左右,换句话说,只需一年,出租车公司的成本就回来了,出租车一般是八年报废,剩下那七年的‘份儿’钱,基本全是公司的纯利。
在中国,老百姓干什么都得先争得政府的许可,未得许可擅自行事就是违法,轻者受罚,重者坐牢,说得好听叫父爱主义,说得不好听就是把老百姓当小孩、当宠物养着。其实,不管得这么死天也塌不下来,2012年3月全国‘两会’期间,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广东省委书记汪洋有感于时下审批项目太多,就曾发出过疑问:什么事情都要政府管,让老百姓自己管就不放心,好像只有政府管才公正公平,老百姓自己就管不好……
很多人可能以为,凡事有‘黑车’出没的地方,一定伴随着混乱、无序,‘黑车’司机似乎都是骗子,上了他们的车就等于上了贼船。可实际情况有时并非如此,梅子迟‘趴活儿’的‘车口儿’主要是齐化区的几个地铁站,至少在这里,‘黑车’就被她‘治理’得井井有条,大家有条不紊地排成一条长龙,没人加塞,也没人为了争夺客人而打架,即使有纠纷,只要梅子迟出面、或一个电话,事情就顺利解决了。
季若云开始时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梅子迟出车要带上自己,车上只有那几个位子,多带上一个人,不就少挣一份儿钱么?后来,梅子迟告诉季若云,他其实是自己的‘护身符’,这里开‘黑车’的司机经常都会带上个熟人,因为每当有交警来突击检查时,判断‘黑车’的标准往往是看车上的乘客跟司机认不认识,如果认识,即使有金钱交易,也可以认定为‘搭车’或‘拼车’性质(同事、邻居之间‘拼车’也是要分摊费用的),如果车上的人谁跟司机都互不认识,那就对不起了,肯定是‘黑车’无疑。季若云听说后不禁笑了,他觉得这有点儿像嫖客和妓女之间的关系,警方‘扫黄’时,同样先要问嫖客和妓女互相认识与否,如果人家本就是熟人,即使被捉奸在床,也只能算‘通奸’,在我国现行的法律体系内,一男一女‘通奸’虽然不合法,但也没有处罚标准,当然,要是人多的话就另说了,那叫‘聚众淫乱’,认不认识无所谓,都得蹲班房。
季若云很享受跟梅子迟一起出车的过程,尤其是‘排队’时,季若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梅子迟站在夕阳中,落日最灿烂的余晖撒在她那张棱角分明却又不失俏皮的脸上,让季若云有种很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对于很早就失去家庭的他来说,已经久违了。
有的时候,为了在排队等活儿时省点儿油,梅子迟不会将车发动,只是把手刹松开,自己在外面慢慢推着车一步步向前挪动。每逢这时,季若云便要下车帮她一起推,即使不能帮忙,能减轻点儿重量也好,可梅子迟顾及他的腿,只要季若云一上车,就不再让他随意乱动,有时干脆改到副驾驶一侧推车,让季若云想下车也下不来。
梅子迟曾问季若云,为什么现在油价这么高,石化公司还总说炼油赔钱,季若云告诉她,那是‘内部交易’的结果。以‘三桶油’中的‘中石油’为例,2011年度,‘中石油’自采原油1亿2000万吨,加工原油1亿3300万吨,相对于‘中石化’,‘中石油’的原油对外依存度并不高,每年只有1300万吨的缺口。按道理来讲,‘中石油’应该将全部自采原油都进行炼制加工,再外购少部分弥补缺口,可事实上,‘中石油’自采的1亿2000万吨原油中有6200万吨都用来外销,内部使用仅5800万吨,再外购7500万吨补缺。自己明明有油,为什么要卖掉再买别国的原油呢?道理很简单——为了转移利润!‘中石油’将利润转移至上游探采领域,造成炼油业务亏损的假象,然后据此向国家索要巨额补贴并作为成品油涨价的借口。根据‘中石油’财务报表中的数据,2011年度,该公司原油探采版块实现利润2219亿元,而炼油化工版块则亏损531亿元,申请补贴约300亿元,‘中石油’采油的平均成本大约为43美元一桶,2011年度国际原油价格均值为104美元一桶,销售毛利率高达近60%,这就是它2219亿探采利润的由来,而通过外购国际市场原油,‘中石油’炼油化工版块成本始终居高不下,531亿的亏损就这样产生了。其实,如果‘中石油’直接将自采原油用于成品油加工,其炼油版块完全可以实现近700亿元的利润,而上游探采版块收益则相应减少,不过,这样一来,那300亿的补贴就没有了,成品油也没了涨价的理由(同时也没法再骂美国垄断世界石油市场了)。
季若云发现,除‘黑车’外,一部分有正规牌照的出租车也会来梅子迟‘治理’的那几个地铁口‘趴活儿’,他们大都是‘慕名而来’,知道这里秩序井然,才敢过来分一杯羹,要知道,普通出租车司机通常是不敢跟‘黑车’抢买卖的。也正因如此,即使是交警,一般也不会来梅子迟‘管辖’的几个‘车口儿’找麻烦,既然相安无事,人家也乐得清净。
家猪由野猪驯化而来,野猪的表皮是黑色的,而家猪却以白色居多。其实,猪色从黑到白是一个趋势,过去的家猪也是以黑色为多,在中国,猪曾被称作‘黑面郎’或‘黑爷’,唐藏书家冯贽《云台杂记·蛙台》引《承平旧纂》曰‘黑面郎,谓猪也’,回民至今都用‘黑’字来代替‘猪’字。
猪的肤色之所以会由黑变白,归根到底是生活环境的改变造成的。野猪以山林为家,生活条件不怎么好,整天日晒雨淋,又没有‘真对得起咱这张脸’的大宝SOD蜜,只能自求多福。让表皮呈现出黑色实际上是一种天然的防晒方法,日光中的很多射线都是有害的,而皮肤中的黑色素则可以吸收这些有害射线(跟黑色衣服吸热的原理是一样的)、防止它们侵入深层体内,生活在热带地区的人种皮肤较黑,也是这个原因(如今,很多中国人都在拼命‘美白’,可皮肤过白不是什么好事,西方人认为古铜色或小麦色的肌肤显得健康,既是种审美心理,其实也很符合生理规律)。后来,野猪被人类驯养,驯化‘domesticate’的词根‘dom’来自古拉丁语,意为‘圆形屋顶’,很明显,猪圈都是有顶棚的,有了顶棚,猪便不用再受日晒之苦,可就没了防晒的必要,久而久之,原本黝黑的皮肤开始变得越来越白皙。
老子曾说:‘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这句话历来被作为道家消极哲学的代表,明明已经通晓是非,却故意要装成愚钝。其实,‘知白守黑’完全可以从更积极的意义上去理解,人类需要‘白’,‘白’意味着文明、意味着进步,但在‘白’之外,我们要必须保有‘黑’,‘黑’是自由,更是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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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4 16:17:5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激素

稍懂历史的人都知道,不同于穷兵黩武、连年征战的汉唐,相对安定的两宋是中国封建史上最富足的时代,但您或许不知道,有宋三百年间,猪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也同时达到了制高点。
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宋代宫廷‘饮食不贵异味,御厨止(只)用羊肉,此皆祖宗家法,所以致太平者’,这个说法可以被宋宫御膳房账册中的记载引证,据相关资料,真宋时,御厨‘岁费羊数万口’,神宗年间,一年中支用羊肉‘四十三万四千四百六十三斤四两’,猪肉却只有区区‘四千一百三十一’,且大部分是用于祭祀,只看不吃。到了南宋末年,民间甚至连养猪都不大被允许了,周密《癸辛杂识》中曾说:‘癸己十二月内,村落后间忽传官司不许养猪,于是所有悉售之……’
不仅不吃,猪在宋代甚至具有了宗教意义。史学家、‘猪文化’学者黄守愚先生考证,宋人存在‘猪神信仰’,陈师道《后山谈丛》中云:‘御厨不登彘肉,太祖尝畜两彘,谓之神猪’。猪被请上神坛,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着’了。
时至今日,猪在中国文化中依然是富贵福禄的代名词,可以是象征意义上的,也可以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近几个月来,平津市的猪肉价格节节攀升,从六、七块钱一斤一路涨到创纪录的十二、三块钱,几乎翻了一倍,养殖户们自然笑逐言开。
市场上甚至出现了一种‘藻香型’的‘贵族’猪肉,最值钱的‘臀尖’、‘上脑’、‘梅头’等部位居然能卖到四百多元一斤,厂商宣称肉中‘含DHA、低胆固醇、无药物残留、重金属含量微乎其微’。这种‘藻香型’猪产自海南某县,据说是每天‘在《费加罗婚礼》的乐曲中醒来,先吃点儿螺旋藻配茉莉花瓣早餐,然后去飘满清香的果林中散散步、到‘猪会馆’里健健身,累了就回到空调房里吸负离子氧…… ’当然,这种‘贵族’猪肉盯准的是所谓‘高端人群’,简单说就是有钱或有权的,且以后者居多。事实证明,消费‘藻香型’猪肉的顾客大都持有厂家预售的‘礼券’、而不是直接用现金购买,显然,没有人会先买‘礼券’、再拿‘礼券’来换猪肉,那就真成‘脱裤子放屁——多费一道手’了,‘礼券’是肯定是别人送的,谁送的呢?不说您也明白。
‘贵族’猪肉是给‘贵族’们吃的,这些人不在乎钱,肉价高点儿低点儿无大所谓,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可就完全不同了,民以食为天,挣多少钱不重要,关键是这些钱能买多少东西。过去虽然挣得少,但物价也低,并未亏待了口腹之欲,可现在,一张百元大钞买来的肉可能还不够全家人痛痛快快地吃上一顿,大家普遍感觉到‘日子不如以前了’,说起此事,平津百姓无不怨声载道。
清末文士李伯元所著《南亭笔记》中记载有一则‘皇帝与鸡蛋’的故事:据传说,光绪皇帝爱新觉罗·载湉很喜欢吃鸡蛋,每天要吃四个(看起来皇帝的生活也不怎么样),当时,一个鸡蛋的市价不过是三文钱左右,可在内务府报给光绪的账目中,他每天吃的那四个鸡蛋却要总计花费三十四两白银(这个故事有相当的可信度,根据后来解密的账册资料,晚清时代,皇帝每年光吃鸡蛋一项就要花费一万两白银左右,一万两白银至少可以买三百多万个鸡蛋,合每天一万个,皇帝就算吃到会打鸣也吃不了这么多),光绪是个很懂得节俭的人,有一次,他向师傅翁同龢感叹:‘鸡蛋真好吃,就是太贵了,师傅您平时吃得起么?’翁同龢能成为一代帝师,其聪明程度可想而知,一听就明白了,肯定是内务府和御膳房在捣鬼、中饱私囊,他也知道这些人自己惹不起,只好敷衍光绪说:‘回皇上,老臣家中只有在举行祭祀祖先大典时,才能拿一个鸡蛋放在供桌上摆摆样子,平时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
还好,平津的官员们不是曾经的光绪皇帝,得知猪肉价格一涨再涨,已经关系到民心士气,各级领导高度重视,市委市政府还曾经专门召开联合办公会讨论应对措施。
近二十年来,平津市一共经历了三任市长。头一任市长姓彭,彭市长是个老好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干,执政时期唯一的亮点就是实行了‘作五休二’的工作制度。彭市长在任时,平津市曾流传过一则著名的政治笑话:
一伙儿老百姓举行抗议游行,为首的两个人一个高喊‘打倒闵XX(时任平津市市委书记)’,另一个喊‘彭XX(彭市长)傻B’。后来两人都被逮起来了,法庭宣判:喊‘打倒闵XX’的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喊‘彭XX傻B’的死刑立即执行。后边那位肯定不服啊,说:‘凭什么啊,我们俩是因为用一件事情进来的,为什么他只判四年,我上来就是死刑,还立即执行,连上诉的机会都不给?’法官苦笑着说:‘小伙子,反正你也是快死的人了,我不妨跟你说实话了吧,你们俩虽说是一起进来的,但犯的事儿性质不一样,他说打倒‘闵XX’,这属于反革命,最多判四年,你说‘彭XX傻B’,这叫在公共场所泄露国家机密,逮着就毙!’
彭市长卸任后,换了个以雷厉风行著称的姬市长,平津百姓戏称:走了个傻子,来了个疯子。
朱市长上任伊始曾信誓旦旦:‘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刀山火海,我都会勇往直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还说已经为反腐反贪准备好了一百口棺材,不是装贪官,就是装自己。结果谁也没装,反倒是这位姬市长的儿子、女儿几年后都成了高官。
姬市长光荣退休后,平津市迎来了现任的包市长。包市长喜欢文学,遇事爱引经据典:谈到工作决心时说‘苟利国家生以死,怎因福祸避趋之’,谈到统一战线时说‘泰山不拒细壤,故成其高,江海不择细流,故就其深’,谈到总结经验教训时说‘思所以危则安矣,思所以乱则治矣,思所以亡则存矣’,谈到改革阻力时说‘天命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遇到困难时说‘莫道今朝春将尽,来年春色倍还人’,被误会时说‘人或加讪,我心无疵’……
包市长除了平时讲话喜欢旁征博引,偶尔还自己做诗,其中一首名叫《俯看大地》的诗作最为著名:‘我俯看大地,它是如此广袤、神奇,那生命的絮语,是我上下求索的动力,我俯看大地,它是如此富饶、旖旎,那奔波的足迹,是我永志难忘的心曲…… ’ 那年高考,平津市的作文题目正是包市长的《俯瞰大地》;后来,这首诗还被谱上曲,成了家喻户晓的‘红歌’。
与两位高高在上的前任不同,包市长一向以亲民形象示人,多次在公开场合袒露心扉:‘民心所忧,我之所思,民心所思,我之所行’,‘全市11个区县、159个乡镇、街道,我都去过,2782个社区、自然村,我去过2200多个’,‘每当我闭上眼睛,脑海中便会浮现出群众的欢笑、愁苦和期待,每当我睁开眼睛,就会开始思考该如何分享他们的欢笑、排解他们的愁苦、饯行他们的期待’,他还曾引用经济学家舒尔茨的话说:‘无论到什么时候,穷人永远是占大多数的,倘若你懂得了穷人的经济学,那么你就会明白经济学中许多重要的道理。’
话虽然这样说,但包市长家却富可敌国,他老婆是平津最大的一家珠宝行的创始人,业内人称‘珠宝女皇’,儿子是国企老总,女婿是私营企业家,十年前就有私人飞机了。
既然走的是亲民路线,包市长自然也成为这一届班子中对猪肉价格最关心的一位,在肉价涨得最离谱的那段时间中,为平息怨言,包市长曾几次三番就此做出指示,要求必须通过‘调控’将猪肉价格‘实实在在地降下来’。可会没少开、话没少讲,肉价就是降不下来,包市长有点儿沉不住气了,他把市发改委、商业局的主管领导都找来,撂下狠话,限肉价在两周之内回落20%,否则一定严肃查办,别怪不念多年同僚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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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4 16:18:57 | 显示全部楼层
官渡之战时,曹军与袁军长期对峙,袁绍根基深厚,兵多粮足,可曹操这边却渐渐支撑不住了,眼见军粮只够维持数日。曹操召见负责为各营分粮的仓官王垕,让他用改用小槲分粮,王垕担心士兵会因不满而哗变,曹操满应满许,说出了事自己担着。没过多久,营内果然出事,吃不饱饭的士兵们要讨个说法,王垕慌了,让曹操拿主意,曹操却反咬一口,说王垕从中作弊,将其诛杀以安抚军心。
平津市发改委、商业局的头头儿们都读过《三国演义》、知道曹操杀粮官的故事,如今,包市长已经把大话说出去了,向百姓承诺猪肉价格一定能限期降下来,如果到时候不能如愿,市长位高权重,肯定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下台,可自己作为主管官员就悬了,弄不好还会像王垕那样成为替死鬼。但肉价不是说降就能降的,更何况是限期降价,万般无奈,发改委、商业局的领导只能硬着头皮编瞎话,又给包市长安排了一次视察活动,希望能借此蒙混过关。
那一天,包市长在众人的陪同下,来到平津科技大学,先接见了校领导,又看望了几位离退休老教授,垫场结束后,真正的重头戏上演了。时值中午,包市长突然驾临平津科技大学食堂,和同学们一起吃饭,市长见同桌进餐的一位大学生正在吃红烧肉,便问他这肉多少钱一份,学生说四块钱一份,包市长端起餐盘掂了掂,分量很足,没有半斤也有四两,市长很欣慰地笑了,说只有大家吃得好自己才安心。很快,这则消息登上了《平津日报》的头条,市电台、电视台也在晚间黄金时段的新闻中对此进行了大篇幅的报道。结果可了不得了,从第二天开始,半个平津城的人都跑到平津科技大学食堂去买红烧肉,甚至有小贩将米饭、红烧肉外加一个素菜装成盒饭,卖给写字楼里的白领,一份十二块,坐地就是一倍的利,销路还巨好。没过一个礼拜,平津科技大学就盯不住了,那份红烧肉光原料成本就不止十块钱,短短一周之内,原本效益很好的平津科技大学食堂净赔了八万多,伙食科长引咎辞职。再这么打肿脸充胖子肯定是不行了,没办法,学校只好出面通告:食堂不对外营业,用餐时间校内以食堂为中心布置三层保安,所有肉类菜肴的销售均实施‘实名制’,每个学生每天只能凭学生证购买不超过两份……
这出闹剧搞得包市长灰头土脸,本打算将弄虚作假的相关责任人撤职查办,却不料,没过几天,猪肉价格竟然神奇般地降下来了。
此事的头号功臣是平津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市和谐办主任龚泽,他有个儿子叫龚诗扬,龚诗扬从小练习游泳,在市体校时与俞健曾是队友,俞健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工作,还是龚诗扬替他谋了个‘志愿网络协管员’的位子。龚诗扬与俞健身材相仿,都属于四肢舒展、肌肉修长的类型,练游泳很合适,但这是相对于普通人来说,进了体校后,在众多百里挑一的好苗子的映衬下,两人的条件就算不得突出了。随着年龄的增长,龚诗扬和俞健的成绩开始被其他更有天分、更刻苦的孩子超越,到后来,俞健逐步退出了专业体育的行列,‘泯然众人矣’。
可龚诗扬却不愿意就此放弃,他找到老爸龚泽,希望能利用‘官二代’的身份继续练下去。那时的龚泽在平津还只能算是个中层领导,但托关系让儿子继续待在市游泳队却也不难,可问题是,队里可以为龚诗扬保留一个雷打不动的位置,却无法让他在成绩方面取得更大的突破,毕竟,竞技体育讲究的是‘费厄泼赖(公平竞争)’,泳池里可不相信‘拼爹’。然而,吉人自有天相,就在此时,一个对龚诗扬影响深远的人出现了。
此人名叫史蒂夫·孙,听着像个假洋鬼子,而事实上,史蒂夫·孙应该算是个真洋鬼子,他的父亲是位老国民党员,当过厅局一级的官员,1949年国民党败退台湾,他旅居大洋彼岸,成为美籍华人,后来又有了儿子史蒂夫·孙。史蒂夫·孙年轻时也练过游泳,成绩一般,退役后去医学院混了张文凭,在某游泳俱乐部谋了个队医的差事,史蒂夫·孙的医术很平庸,却有一手‘绝活儿’,很精通药剂学,中西结合,只要吃了他给的‘大力丸’,运动员的竞技水准一定能在很短时间内产生质的飞跃,不用问,这‘灵丹妙药’肯定是兴奋剂。
凭着这手‘绝活儿’, 史蒂夫·孙很快从队医变为教练,还曾经培养出数位著名选手。可后来,这家伙终于玩火自焚了,在一次全美级别的重要比赛中,为了让偶感身体不适的运动员取得好成绩,史蒂夫·孙居然选择使用兽用兴奋剂,冠军倒是拿下了,可比赛刚一结束,那位吃了‘大力丸’的运动员当场就昏了过去,索性抢救及时,否则这人命官司史蒂夫·孙算是吃上了。虽然侥幸没出大事,但史蒂夫·孙使用兴奋剂的秘密终究还是东床事发了,他本人被处以终身行业禁入,多年来得到的奖金也都被没收殆尽。
史蒂夫·孙很生气,‘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我的祖先早已把我的一切烙上中国印’,一咬牙一跺脚,他‘毅然’回到了祖国。虽然不像当年被四名美国飞行员(也有说是十一或十三个)换回的钱学森那样光彩,但史蒂夫·孙依然受到了应有的礼遇,反正他也没别的能耐,被顺理成章地安排到平津市游泳队执掌教鞭。来到平津后,史蒂夫·孙改了名字,叫孙拳拳,拳拳报国心之意,又更换了国籍,彻底和美帝国主义划清界线。
平津市游泳队的成绩原本很一般,在国内也只能属于中下游水准,可自从孙拳拳来了之后,果然是远道的和尚会念经,平津市游泳竞技水平直线上升,涌现了不少摘金夺银的好手。不说您也能猜到,狗改不了吃屎,孙拳拳成功的秘密肯定还与‘大力丸’有关,但他本人却不以为然,在孙拳拳看来,兴奋剂和营养品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再者,兴奋剂与反兴奋剂本就是一对辨证统一的矛盾体,被查出来才叫兴奋剂,只要没被查出来,都属于‘擦边球’的范畴。
在孙拳拳麾下的众弟子中,龚泽的儿子龚诗扬应该算是最‘成功’的一位,他主攻中长距离自由泳和混合泳,在这些项目中,技术、速度、力量都不是最重要的,只要耐力过硬,别的都好办,而耐力,恰恰是兴奋剂效果最明显的领域。孙拳拳为龚诗扬成立了专门的‘营养团队’,成员都是他从各科研院所网罗来的药剂专家,专门研究那些适合龚诗扬、且不易被发觉的‘特殊营养品’。在孙拳拳的悉心调教下,龚诗扬的竞技水平飞速提升,十年间,不仅在中长距离自由泳、混合泳项目上称雄平津,还曾多次在国内外重大赛事上创出佳绩,甚至引起了国际游泳界的关注,被誉为‘平津海豚’(中国人很喜欢用‘豚’来命名动物,海豚、江豚、白鳍豚、河豚的通用拉丁语名都和‘豚’无关,但到了中国,全成了猪的‘近亲’,海豚、江豚等是因为口鼻部突出,像猪鼻子,河豚是因为遇到危险时将身体充满水和气,像只圆圆胖胖的小猪)。不过,每逢龚诗扬到其它国家参加比赛,孙拳拳都不亲自陪同前往,只是留在平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道理很简单,虽然他改了名字、换了国籍,但人还是那个人,在国内没人管他,可到了外面,终身行业禁入还是有效的。
经孙拳拳和‘营养团队’多年的升级换代,现有的反兴奋剂技术根本检测不出‘大力丸’中的违禁成分——某种十分罕见但非常有效的内源性肽类激素,龚诗扬在若干次常规或突击药检中均顺利过关。这就像电脑杀毒软件一样,没查出来不代表没有病毒,也可能是病毒种类超出了杀毒软件病毒库的存档范围。
然而,纸里终究包不住火,不久前,龚诗扬和‘大力丸’的秘密败露了。
龚诗扬这次出事,与‘大力丸’的技术水准无关,完全是他‘自作孽,不可活’。上个月,龚诗扬到位于东北某省的D市参加一场全国规模的游泳赛事,再次取得佳绩的他很亢奋,晚上睡不着觉,决定到风化场所去消费一下。东北xiaojie的大名尽人皆知,全国各地红灯区的从业人员,相当部分是东北贡献的,‘贸易顺差’尚且这么大,本土的风化场所自然更名不虚传。龚诗扬平日里少有‘放松’的机会,此次‘天时地利人和’,当然要充分把握。那个晚上,他和三位东北妹子一连折腾了四、五个小时,那几位都是既有本钱又有技术的实力派,到凌晨两点多时,龚诗扬就有点儿吃不消了,渐渐招架不住的他忽然想起了孙拳拳给的‘大力丸’,既然比赛时能用,干这个估计也能‘触类旁通’。您还别说,‘大力丸’确实管用,在激素的作用下,龚诗扬如虎添翼,又将对手们杀了个人仰马翻。
通常来讲,每次比赛前,龚诗扬最多也就吃一到两枚‘大力丸’,可这回,意犹未尽的他却接二连三吞了将近十颗,‘是药三分毒’,任何药品在实验阶段都要进行‘极限剂量’测试,倘若超过了这个剂量,就算是感冒软胶囊,也一样能吃出事来,更何况是‘大力丸’呢。刚开始时还行,吃了‘大力丸’的龚诗扬龙马精神、意气风发,可后来,随着药量的增多,他先是满嘴胡言乱语,进而神智恍惚,到最后,一边浑身抽搐,一边发出阵阵鬼哭狼嚎。见状,三位xiaojie中的两个都被吓跑了,剩下那个也不知是有职业道德,还是良心发现,亦或是贼不走空(龚诗扬还没给人家结账呢),非但没跑,还报了警。警察来的时候,龚诗扬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在派出所睡到天光大亮,体力渐渐恢复,所里的医生给他做了初步检查,倒没发现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心肺功能透支,按常规,罚点儿款,教育教育,就可以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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