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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21 06: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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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的烤白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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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健牌开胃补虚弱的白薯,我有太多的话要说,尤其外焦里嫩的烤白薯,只要是看到有卖的,我必定要停留下,买与不买的,总要长长地吸口气,似乎这样可以把香味吸过来长留心间。
??“新传烤薯法唐僧,滋味甘醇胜煮蒸。微火一炉生桶底,煨来块块列层层。”烤白薯居然在大唐时期就已经师出有名,可见起渊源之深广。
??我最初识得烤白薯是在十岁那年回姥姥家。
??乍暖还寒的初春,我和老爸踏上了姥姥家那块古老的中原大地,做为至今依然属于贫困区域,除了农业能获得大丰收,人们不再饿肚皮外,其工业和农产品转化机制一直没有得到改善。
??可想而知姥姥家里是怎样的穷。
??真的不知道有七个子女的姥姥,是如何将那么多孩子养大的。不过我看妈妈及她的兄弟姐妹们各个人高马大的,分散在不同城市,也混的相当不错,是不是与姥姥的教导有方,就不得而知了。对于她的经历,我也是在近几年才听到妈妈提起一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姥姥这个声音是不能入我的耳朵的,一旦有人提起,我就固执地不管不顾的说,我只有奶奶,没有姥姥。
??我对姥姥产生误会,就是这次春后探望她所留下的。
??一般说来,我老爸并不会经常去看她的。若不是妈妈工作忙,连春节期间也不能回家一次的话,我们怎么会从城市跑到那僻远又贫穷的乡村来呢。
??那时的车真的不很方便,跑长途的也太少,我和老爸从清早5点出来,经过七八个小时的辗转奔波才到了这个如今走高速只用两个半小时的既可达到的村庄。
??进得村来,人是疲乏极了的,快进姥姥家门口的时候我还在想,姥姥对这个三四年没有见面的我,不知要怎样的欢喜与热情款待呢。饿的前心贴后心的我好象真的看到了热汤热饭听到了温暖人心的话语。
??坐在姥姥与小舅舅合住的五间房的其中属于姥姥的两间之一的炕上,我对围上来的几个孩子(后来才知他们都是我的表兄弟表姐妹)有些厌烦,其中还有两个拖着长长的鼻涕,脏死了,我面带不满地小声对老爸说。
??这个不满不单是发自这些和我年龄相近的孩子们说的。
??已经进屋有一个多小时了,眼看着院落上空的太阳渐渐依稀,夜色朦胧上来,可我这里连一碗热水都不见。
??姥姥在玩牌。
??及时回到家的舅舅这样说。玩牌?我不知道姥姥玩的是现在的麻将还是农村中盛传的那种纸牌。在舅舅喋喋不休的迎说中,我的心上投下了许多阴影。且徘徊着成为块垒。
??一直在奶奶娇惯下长大的我,何时经受过这样的冷遇。得知我们几百里地的奔来了,不说来接待我们,连玩的心都不能放下一会,这样的姥姥我为什么要来看她。
??我拉着老爸的胳膊嘟囔着,爸咱走呀,不在这里,我不要在这里。
??小舅舅看到了我有些不满,强拉着我的手去了属于他的那三间房,刚刚新婚不久的他那边屋里的陈设与姥姥这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些如今已然存在不多的家具样式在当时可不是家家能够拥有的。
??尽管我还在生气,但因舅舅的殷勤招待有了一点轻松的感觉。舅舅从外间的灶堂里取出几块烤好的白薯,剥好了皮递到我的手里,自小受爷爷老规矩教导的我在推辞相让了两下后,接了吃起来。
??北京卖烤白薯的是在铁皮桶改造成的炉子里烤熟,趁热卖。吆喝着:“哎烤白薯哇!热乎呃!”在当时我对烤白薯并不十分感冒,看到那些脏西西的人墙角瑟缩着,和烤成灰色皮的白薯一起我有种说不出来的厌恶。其实,在寒冷的冬天,围着火炉吃着热白薯,确是一种享受。如果是小儿消瘦,消化不良,每日适当吃些白薯,还可滋补和调养身体的。
??舅舅一边剥给我吃,一边逗我笑,还说我太瘦太纤弱等等。渐渐我安心下来,也开始打量围在我身边看我吃的那些表弟妹们,但却不想与他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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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饭量不大,饿极了三两只白薯也就饱了,再三问我吃好没有后,舅舅把剩余的烤白薯全部掏出来递给那些围在我身边看的表兄妹们,看他们狼吞虎咽的我才得知,这也是他们喜欢吃的,而且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在我眼里看不上眼的烤白薯也不是他们能经常吃的上的。
??姥姥高高大大的,走路行动都带有一股风,全然没有她那个年纪应有的衰老之态,就是说话的语调,也大着嗓门。
??我就象听到了火车的鸣叫声,从打盹中清醒过来。
??这时,天已经全然黑了,从窗外望去,有城市里不多见的漫天星斗,闪烁着,正值十五前后的月亮把雪白的光影投进院落。在当时我还不懂的品味,就是这些也是在多年后,姥姥早已去世,我在舅舅家居住时回味出的。如果当时我的心情是好的,我应该雀跃奔向院中,傻说傻笑傻闹一阵吧,无论如何也要把“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背给姥姥听的。可……
??我丧着气,对姥姥不理不踩的,歪在炕上不久就睡着了,直到天亮。
??人这种动物,一言难尽。比如我三十年的生命历程,做过许多冲动的事,孩童时代不寐与情理的可以谅解,可就在今日,依然不能安定下一个心绪。且以为,从来没有妨碍过谁,我生气,冒犯的是我自己,在我心上的空间里,任意妄为是我的权利。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情形吧,自己都觉得脸红起来,可在当时我可是理直气壮的,忿怨的要命。
??太阳没精打采的还在地平线上转悠的时候,我就醒了,并把昨夜一定喝了酒的老爸推醒。
??我们走!坚决不在姥姥家多呆一分钟。
??老爸历来是要听我的。可这次他就是不走,还有些怒气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云云。
??这样的姥姥有必要看吗?这样的姥姥家不回又何妨?这样的地方原本我就不愿意来,来了还要受不曾经过的冷遇,白亏了我们带来的那么多好吃食,早知道都给省吃俭用的奶奶送去。
??我一边埋怨着,一边不管不顾地兀自冲出家门。
??村里的房子都差不多,没有太多异样的,村巷也弯弯曲曲的没有一定之规。我低着头也不看路,等我发现在原地绕来绕去的时候,迷路的现实已经摆在眼前。
??对于陌生人的畏惧我不敢随意推开谁家的门去问寻下,就是问我也不想提及姥姥的名字。
??我哭的带出声的时候舅舅及时赶到了。
??“就走就走,这里我一分钟也不要待了。”舅舅拉我回去的时候,我挣扎着喊叫着,以至多年以后姥姥家的亲戚们还在说我怕了我的固执任性。
??拧不过我的哭闹,老爸匆忙与姥姥及那些今日成为最疼我爱我的亲人们告别了,手里还拎着舅舅从油坊里刚刚打来的几斤香油和一些城市里少见的农产品。
??踏上车的时候我也没有想到探望姥姥的这一行,我一个姥姥也没有喊。
??及至后来老妈提起姥姥异于农村人的许多传奇经历后,我才能理解一些她的行为做派,也让我找到了迂回方式,曲折地表达出我尖锐而直接,坏脾气大闹后产生的一系列后果。
??原本请了四天假期的老爸不甘心就这样的回去了,可对我的任性又毫无办法。我们在路边等车的时候,恰好看到一辆去大姨家方向的车,就登了上去。
??大姨家要比姥姥家贫穷多了,两间小土坯房,一样象样的家什也没有。
??可她热情的迎接了我们,揽过我来,用她粗糙的手为我梳理凌乱的小辫。听说我吃烤白薯吃的欢喜,马上打发姨夫下窖里挖。
??我听着他们说着话,笑着,时间不长就忘了在姥姥那里接受到的冷遇。
??大姨黑红的脸,眯着眼的笑意,拉过来身后小麦肤色的表姐,一再的对她说,看这就是当年给你邮奶粉白糖的姨夫,没有他们那时的救助,你还不知道活在那里呢……
??告别大姨家的时候,我和老爸手里的分量更沉了,应该说是老爸的负荷大了许多,一个满满的纤维袋子扛在肩上,手里的旅行包塞的满满的,沉甸甸的拎在手上。我也不例外,那个装满烤白薯的花布包勒的我手生疼,这大概是我第一次拎这么重的东西了。其实,就在五一期间回家与妈妈上街买了一些东西我拎不动张罗打车回去的时候,老妈还在说,你们到现在也不如我,这点东西就至于拎不动去打车吗?
??也许真的就是这样吧,在当今的优势环境中,我们真的不如上一代,且缺乏恒心与面对问题的勇气,养优处尊的生活让我们越来越虚弱,包括心态。
??也许那次出门注定是要不顺的。我和老爸下得长途车来,在永定门乘坐回家的车时,最后一班车刚刚开走不到十分钟。
??我和老爸只好走十多里路去倒那路夜间依然开放的车回家,不然,住不起宾馆的我们要在这初春寒冷的夜里困守在车站大厅里,直到第二天始发车开动了。
??当时的滋味与想法我已经忘记了许多,但确实疲乏极了,那个拎在手里的花布包更成为我的累赘,需要用全身力气来对付它,来回来去倒了多次早已勒红了的手后,我把它扔在了永定桥上。
??回到家,我整整睡了一天。晚饭是在奶奶拍了我多次后才叫出来吃的。
??惺忪着眼睛来到饭桌上,爷爷坐在永远不变的正上方剥着一只白薯的皮。这白薯?我把疑问的目光望向老爸,老爸气恼中带着狡猾的笑意:“你说呢,这个是不是你扔掉的那些呢?”
??地上没有缝,我羞惭的目光掉在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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