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回放]等我把梦做完 作者：傲气尘风

汀芷幽兰

二十三、
     盛世华庭的事总算见了眉目，林宇航也多少松了一口气。这天，田小洁又来看林宇航，林宇航兴致极好，就约田小洁晚上一起去泡吧。田小洁一听，不禁大喜过望，赶忙痛痛快快的答应了下来。
     林宇航的鼻子比狗鼻子都灵，他早就从旧日时光酒吧的秦老板那打听到，自从上次那件事后，陆艺明就换了间叫艺海玫瑰的酒吧。
     这艺海玫瑰酒吧在永安街上。林宇航一下班就带着田小洁，又约了王卓文，三个人一同赶到了这间艺海玫瑰酒吧。
     林宇航是第一次来这酒吧。这里要比旧日时光大很多，装修的风格现代感很浓。林宇航进地产也有段日子了，对地产方面的知识也算是小有了解。他一打眼就看出来，这间酒吧的装修决要比旧日时光高档很多。但因为在室内设计上太少文化氛围，所以看上去略显俗气，反而不如旧日时光来得有味道。在这酒吧的中央有个很大的演艺台，台上摆着不少的乐器，陆艺明正在台上和两个人在争执什么。林宇航三个人找了个角落坐下，田小洁要了杯果汁，林宇航和王卓文则各要了杯啤酒，三个人又要了两个果盘，边吃边聊。
     按理说此时离酒吧营业的高峰时间尚早，人应该不是很多。但不知为什么，这酒吧却早早就人头攒动，看上去象有什么大活动。
     林宇航向台上的陆艺明挥了挥手。陆艺明也看见了林宇航，他和身边的人交待了两句，而后就走了过来。
     陆艺明冲林宇航笑了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好说，我叫林宇航。叫我宇航就行，朋友们都这么叫。”
     “上次的事儿，还没好好谢谢你呢。那天心情不好，说话没注意，可能得罪你朋友了。下次记得带他来，我请客，向他陪罪。”
     林宇航笑了：“我那朋友比我豪气，没那么多讲究。这不，又带两朋友来捧你的场。田小洁，王卓文。”陆艺明笑着和两他握了握手。
     这时，陆艺明身后凑过来一个人。这人长发批肩，耳朵上挂着个硕大无比的耳环。林宇航费了半天劲，才看出来这人原来是个男的。
     这人拍了拍陆艺明：“我说陆艺明，你是不是怕了？我们哥几个可来半天来，这么多人看着，你是不是想装熊啊？”
     陆艺明收了脸上的笑，冷冷的对这人说道：“一会还说不定谁装熊呢？就你那两下子，我陆艺明还真就没看上眼。”
     那人笑了，指了陆艺明说道：“行，有这话就行。一会咱们台上见，你可别让我们哥们白跑一趟，我还真想见识见识你们的本事。”
     那人哂笑着走开了。陆艺明则轻轻叹了口气。
     林宇航关切的问道：“怎么？有麻烦？”
     “没什么事”陆艺明笑了笑说道，“这里和旧日时光不一样，都是乐队集体演出。我的乐队初来乍到，有人不服气，想和我们切磋切磋。”
     “哦，我说这个点怎么这么多人呢，原来是有人踢场子。”林宇航恍然大悟，“这是你们的地头，你不能不接招呀。”
     田小洁皱了皱眉头，对林宇航说道：“我说宇航，你最近怎么说话越来越象黑社会了？什么你的地头，什么踢场子。你这都哪学的？”
     林宇航嘿嘿一笑：“我就是那么个意思，话粗理不粗嘛。”
     陆艺明也笑了：“这到是，宇航说的其实也对。这人到哪儿都是分帮分派。我到是不怕他们。可今天不巧，我们的贝司手突然病了，人手不够。我这正犯愁呢。”
     林宇航问道：“你在乐队弹什么？”
     “我弹吉它，有时候没人也会玩玩贝司”
     “你会弹贝司？”林宇航一愣。
     “是呀！”
     “你怎么不早说呀，这不就行了嘛。你弹贝司，我来弹吉它。找首大家都熟的歌，也不用排练。咱们先把这场给它对付过去再说，怎么着也不能让这小子看咱们笑话对吧？”林宇航一边说一边站起身，两眼放光，一付跃跃欲试的样子。
     “你真的会弹？”陆艺明颇有些不信。
     “你放心，没问题。全包在我身上了！”林宇航一边大包大揽，一边拉起陆艺明就走。
     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田小洁一脸怀疑的问王卓文：“王哥，你说宇航他能行吗？”
     王卓文拿着酒杯，嘴唇轻轻沾了口酒，脸上一付见怪不怪的神情说道：“这林疯子得过三界学校音乐节冠军，你说他行不行？”
     看看两支乐队如何斗法，整个酒吧的人都冲着这事来的。所以，当主持人宣布开始的时候，整个酒吧立时沸腾了起来。大家各有自己主持的队伍，所以究竟谁技高一筹，下面的观众也是众说纷纭。
     比赛的规则很简单，两队轮番上阵，各演奏三支曲子。远来是客，所以先由客队开始。林宇航站在台下仔细一听，便听出来这伙人确实有两下子。而且，因为磨合日久，所以互相之间的配合相当默契。林宇航暗自后悔，自己实在是有些太过自信，牛皮吹得有些大了。
     客队一曲结束，酒吧内掌声四起，就连林宇航和陆艺明也跟着鼓起掌来。接下来轮到陆艺明他们上场了。林宇航和陆艺明他们是第一次合作，所以大家都不敢选太难的曲子，于是就选了一首颇为简单曲子。
     上场前，陆艺明特意走到林宇航的面前对他说：“我乐队的哥们各各都是好手，你放心大胆的弹，出了错大家给你兜着。”
     林宇航往台上一站，潜藏在心底的那魔鬼般的冲动立刻就被勾引了出来。
     第一支曲子，林宇航和整个乐队都弹得中规中矩，谁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只求在曲子的走势、调性、情绪的起伏、音阶等上面不出大错。所以，一曲下来，林宇航他们和对手相比已是明显落了下风。
     到了第二支曲子，林宇航心里开始有了些底，所以特意选了首略有难度的曲子。大家经过前番配合，已经对林宇航是信心大增，所以互相间也默契了许多。林宇航在?音、扫拨、点弦、击弦等基本技巧之外，开始加入推弦、揉弦、滑弦等花样，整首曲子被他们演奏得颇有味道。一时间酒吧里的人都很是兴奋，曲罢之后掌声竟是长久不息。坐在角落里的田小洁更是激动不已。
     二支曲子下来，双方打成了平手。对方骄横之气，一下子被压下去了不少。
     有了前两支曲子垫底，陆艺明对林宇航已是极为满意。所以到了第三支曲子中间过渡章节的时候，陆艺明悄悄的给了乐队其它人使了一个眼色，几个人立刻便心领神会。键盘手和陆艺明一起停了手，只有那极富节律的鼓声依旧伴着林宇航的吉它。
     林宇航略一愣，马上就明白过来：这是给他自己最大的独奏空间，让他自己尽情的表现所有的吉它技巧。林宇航也不客气，立时顺势而上。只见他指法如飞，把个吉它弹得有如天音怒放，时而声如裂锦，银瓶乍破，时而如战马嘶鸣，苍狼长啸。时而低吟浅弄，几不可闻。时而冲霄直上，荡气回肠。那吉它就如他身体的一部分，把台下的听众听得是如痴如狂。
     林宇航的吉它弹到高潮之处，键盘和贝司突然同时进入，整首曲子如狂涛突起，奔涌不息。到了最高之处，几把乐器又同时结束。一时间，万籁收声，天地俱静。整个酒吧的人都屏息而立，竟无一人出声。略过良久，叫好之声突然响起，整个酒吧掌声如雷。
     陆艺明冲那长发男人笑了笑，未置一辞。林宇航则笑嘻嘻的冲远处跳脚鼓掌的田小洁做了个鬼脸。
     一转身，林宇航看见陆艺明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陆艺明点了点头说道：“兄弟，真有你的！”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天色尚早，陆艺明便提议大家一起去喝庆功酒。王卓文第一个告假，林宇航知道他是惧内的毛病又发作了，所以也就不做挽留。田小洁虽然很想和林宇航一起去，但一看只有自己一个女孩儿，顾及到女孩儿应有的矜持，便推说自己有事先行回家。只是在走的时候，特意嘱咐林宇航千万别喝多了。林宇航一行人等，随便在街上买了些酒菜直接去了陆艺明的家。
     陆艺明住在明阳路鑫和小区，几个人打了辆的士，五个人往里一挤，没二十分钟就到了。陆艺明现在是一个人在郑州居住，虽然陋室不大，但却布置得颇有艺术气质。
     陆艺明今天特别的高兴，所以推杯换盏，尽可能的放开量来喝。乐队的这帮人酒量都颇为有限，酒过三寻，菜过五味，几个人已经是东倒西歪。陆艺明虽然没少喝，但因为兴致很高，所以却也是十分的清醒。见众人都醉了，陆艺明便拿了把木吉它，独自一个人坐在阳台上，自弹自唱起了自己的那首《前世的约定》。而林宇航则端了一杯酒，静静的倚在门旁，默默的看着他。
     陆艺明唱了一会就停了下来，转过头冲林宇航笑着说道：“我真想不到你也会弹琴，而且还弹的这么好。那天看你打架的样子，真吓人，就象头发了怒的公牛。”
     林宇航笑了：“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你现在是在‘对牛弹琴’？”停了一下，林宇航语气沉稳的说道，“世上有很多事都是咱们想不到的。我以前就喜欢音乐，吉它是在在学校的时候学的。那时候就喜欢到处找高手较量，不过输多赢少。但我这人有一个好处，就是脸皮厚，所以即使是输了也不轻易认输。”
     林宇航看了陆艺明一眼，接着说道：“我有个朋友，也喜欢音乐。我们两个经常会为一首曲子的好坏吵上一个月。她人挺有趣的，不管是现代艺术还是古典的曲子，都能欣赏得了。我记得，她曾经告诉我，她有一个朋友吉它弹的很好。我那时间不服气，心想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的和他过过招。”
     陆艺明听得很认真：“后来呢？有听过那人的吉它吗？弹的怎么样？”
     林宇航又看了一眼陆艺明，而后端起酒杯慢饮了一口酒：“果然名不虚传！”
     两个人都笑了！
     “你知道吗？”林宇航接着说道：“我一直都觉得你的身上的艺术气质太浓了。人要是艺术气质太浓，就会太敏感，就会经常患得患失。我到是觉得你应该变得强悍一些。”
     陆艺明奇怪的看了林宇航一眼：“你好象很了解我？”
     “乱猜的！”
     “其实你说的对，我有的时候太懦弱。所以经常会让幸福象手掌里的细沙，转瞬间从指间就流走了！就象那天，那帮人抓住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要是能让那帮人打死了，也许会更痛快。”
     说到这里，陆艺明放下手中的琴，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并点上。他深深的吸了一口，而后又重重吐出。
     “你好象感慨还挺多的。怎么了？为感情的事？”林宇航把杯里的酒都倒进嘴里，一边慢慢品着那酒的苦味，一边问道。
     陆艺明惊异的看了一眼林宇航，默默的点了点头：“确切的讲，应该是以前的女朋友。”
     “要是把我当朋友？不妨和我说说！”
     陆艺明苦笑了一下：“其实也很简单，有点象故事里面的情节：一个贫困的青年爱上了国王的女儿。故事通常会有两个结局。一个是讲故事的人用来骗孩子的：青年历尽苦难，终于娶到了公主。成就了自己的事业，拥有了一段美好的爱情。另一个是现实中我们经常看到的：青年被国王流放，与心爱的人远离。失去了爱情，也丢失了自己的灵魂。可能是我命不好，所以我得到的是第二个结局。别人输掉了爱情，可以再爬起来。可我输掉的不只是爱情，还输掉了自己的灵魂。”
     陆艺明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没再说话。林宇航轻轻的拍了拍陆艺明的肩：“别成天灰心丧气，只要没到最后，一切还都有变数。”
     陆艺明凝视了林宇航半晌，突然笑着摇了摇头。林宇航也笑了，没再多说，只是两眼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汀芷幽兰

二十四、
     “各位同事，老少爷们儿们。大家好!”林宇航两手掐着腰，往盛世华庭楼盘销售处一站，开始每天早上必须的胡说八道。而整整齐齐的站在他面前的那两排人，则对他这种不着边际，天马行空的讲话早就习以为常。
     “今天早会，咱们有几位新同事加入，大家鼓掌欢迎。”
     队伍里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你们是新人，对我们这还不太熟悉。没关系，既然你们到我这来了，那咱们往后就是一家人。既然咱们是一家人，那我就不说两家话。我是先小人后君子，有些个事，有些个规矩，我林宇航要先说到头里。”
     林宇航不知道，此时吴馨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静静的看着他在那里胡说八道。所以，林宇航依旧兴致勃勃的在那里练他的嘴皮子。
     “你们来了这，那咱们以后就要在一个锅里淘饭吃了。咱们从今天起，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只要有我林宇航吃的，那就不会让大家饿着。我这就三条规矩。第一，大家一条心，咱们自己人要讲究个团结。这条我不多说了，我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人，谁要是在敢我这儿搅事，我林宇航第一个就不会容他。第二，你们得学会自我学习。别以为自己干了这么多年，都是老家伙了，什么都懂。到了我这，你们得一切从头学起。大家都长个脑袋，别看人家发财你就眼红。我这有一个好处，从来不怕有人挑毛捡刺。越是能挑毛病的，我还越是喜欢。要是谁有本事，能发现咱们还存在哪些问题，那我林宇航就谢谢他。要是他还能帮我林宇航想想办法，怎么解决这问题。那我林宇航就算是自己掏腰包，也要给他发奖金。这钱可是好东西，有钱就是比没钱的腰粗。有了钱咱们就可以大碗的喝酒，大块的吃肉。我说这话有错吗？看把你们笑的！你们这是光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啊！我可说明白了，别以为我林宇航的腰包好掏，别以为那奖金就那么好拿。告诉你们，我林宇航祖上可是八辈的贫农，紧日子那是过惯了。所以，你要是没本事，一个子也别想从我这掏走。”
     林宇航说到这，下边的人全都捧腹大笑，林宇航却丝毫不以为意。吴馨更是被林宇航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
     “既然说到了钱，那我得说说我这第三条规矩了。我这家大业大，这么多的嘴吃饭，也是太不容易了。所以，在我这只凭业绩说话。有本事的就吃肉，没本事的你连汤都喝不着。你们不用到处诉苦，在这我这三条就是天理。你要是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你现在就可以站出来，马上就可以走人。我把话说明白了，我这只收精英，不养废物。”
     林宇航话到此处，已是声色俱厉。他威严的看了众人一眼：“地产是个精英荟萃的行业，你们有没有信心做精英中的精英？”
     “有！”众人齐声应道。
     “你们都没吃饭啊？声音这么小！”林宇航不满的看了看众人。“到底有没有？”
     “有！”所有的人都卖力的喊道，连站在一旁的赵子轩也一起喊了起来。
     “再大点声！”林宇航双目如电，胆气充沛的喊了一嗓子。
     “有！”
     众人声如雷鸣，直冲天宇，连吴馨的心头也不由得一震。
     
     赵子轩看见吴馨的时候，脸上颇为尴尬。而林宇航则是一脸的不在乎。他知道自己刚才的那一通胡说八道，早就被吴馨听了个清清楚楚。所以就笑嘻嘻的对吴馨说道：“吴经理，你什么时候来的。我这正给销售一线的同事做动员呢！”
     吴馨差点儿没被林宇航气乐了。她等着人都散去，这才气恼万分的对林宇航说道：“我说林宇航，谁给你的权力让你在这胡说八道了？你说的那都是什么乱七八糟？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什么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你以为你是黑社会，还是啸聚山林的梁山好汉啊？你什么时候能给我正经点？”
     一转脸吴馨又训开了赵子轩：“还有你赵子轩。我当初是怎么和你说的？楼盘销售是你负责，你得把这块给我管起来。谁给你的权力让林宇航在这胡说八道的？你还是不是这的负责人了？”
     赵子轩被训得一脸的委曲：“吴经理，你自己看。现在真正能撑起楼盘销售处的也只有林宇航了。上边压的这么紧，你让我们怎么办？宇航是满嘴跑火车，说起话来也有点不着四六，可他能拢住人心，能卖出房子。我不用他，我用谁呀？你要是觉得我干这事，有什么私心，那你干脆就撤了我。我也省得瞎操这份心。”
     吴馨知道赵子轩说的都是真话，所以哼了一声没再说下去。可一看林宇航那付笑嘻嘻的模样，吴馨的刚消的火气“腾”的一下又冒了上来：“林宇航，你小在那给我嬉皮笑脸。别以为这天高皇帝远，你干的那点事我就不知道。你是不是带着人跟国华地产的人打了一架？前两天国华地产把电话打到我那里的时候，我一猜就是你干的好事。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啊？”
     林宇航可能是黑社会老大当久了，所以混出一身的臭脾气。一听吴馨这番话，林宇航马上就嚷了起来：“吴经理，咱们说话可得凭良心。明人不做暗事，打架那件事确实是我闹出来的。可这能怪我吗？你看看人家世纪花园，要广告支持有广告，要后勤支援有后勤支援。人家能不卖火了吗？可你再看看咱们！这票兄弟二十来人，往这一扔，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吴经理，你每天只要往太师椅上一坐，看看报表，发发命令就行了。可我们呢？天天是风吹雨淋、太阳晒，完不成任务还得听上面的训。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得让国华的人怕我，不能让我的兄弟见了他们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要是那样还卖什么房子，都回家抱孩子去算了。”
     吴馨对林宇航身上这种显著的变化还没完全适应过来，所以一时之间还有点找不到北。略过了一会，吴馨才多少有些回过神来：“我说林宇航，我算是发现了，你下来才几天，别的没学会，怎么学了一身的臭脾气呀？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怎么说起话来就跟黑社会的。什么你的兄弟、我的兄弟？这是售楼处，不是黑社会的堂口。”
     赵子轩偷偷掩口直笑。林宇航则依旧是嬉皮笑脸的说道：“那是那是，我林宇航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咱们吴氏的地盘上发展自己的队伍呀。我就是那么一形容。你放心吴经理，到什么时候你都是我们这帮人的老大。”
     赵子轩被林宇航逗得前仰后合，吴馨更是哭笑不得。她知道，林宇航这是成心和他逗闷子。
     三个人进了楼盘处，林宇航收了脸上的笑，开始一板一眼的给吴馨介绍这段时间的售楼情况。吴馨对林宇航还是颇为满意的，虽然林宇航经常闯祸，但取得的业绩也是十分的惊人。盛世华庭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让林宇航这帮人卖的只剩下十套左右。这样的业绩，在整个吴氏都是史无前例的。
     吴馨对林宇航的感觉颇有些复杂，这是个让你爱也爱不得，恨也恨不得的主。吴馨从进公司开始，人际关系一直都处理得很好。一来吴馨颇有能力，二来也是大家给她这个吴氏大小姐面子。吴馨自己也清楚，大家的尊重里面，其实多少有点敬而远之的味道。所以，在公司里，表面上似乎她吴馨颇得尊重，其实骨子里，她一个朋友都没有。有时候她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望着下面的员工有说有笑的从自己的窗前走，吴馨的心里经常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那种感觉就象是一个被掏干了五脏六腑，而后又风干处理过的标本。虽然高高的挂在上面，众人仰视方能得见，但却早已是行尸走肉。吴馨有时候感觉身边的空气都是冷冰冰的。
     但林宇航却似乎完全没这顾虑，或者也可能是他压根儿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嘻笑怒骂，林宇航完全是随性而来，一点都没有别的员工的小心翼翼。虽然林宇航经常会闯祸，虽然他即使是在自己的面前也会信口开河。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和林宇航在一起，吴馨的心里就会不由自主的涌起一丝暖意。
     “吴经理，你没事吧？”林宇航关切的问道。
     “哦，没事。你接着说”吴馨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连忙收回自己的思绪。
     “我还说什么呀？该说的都说完了。现在就等你的指示了。”林宇航笑着说道。
     “成绩你已经讲了不少了，我还想听听你下一步的打算。还有，国华那边的事也不能老这么样僵持着，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收拾那个烂摊子？”
     赵子轩暗暗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最关心这问题。林宇航这招虽然是被逼无奈，但毕竟是吴氏失理在先。老这样僵持下去，对自己对吴氏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林宇航说道：“这事我早就想过了。盛世华庭现在只剩下十套左右，我们就算是按照正常的销售方法进行销售，在一二个月内卖光它也应该是不成问题。所以，我打算找国华的老于谈一次，中心主旨就一个：两家合好，不计前嫌。”
     赵子轩摇了摇头说道：“宇航，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我们这次把老于整的不轻，这些日子他那里一直都业绩惨淡。你现在说不玩就不玩了，老于不会那么听话的。”
     林宇航笑了笑：“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所以我这次才要亲自向他陪罪。咱们两个加上国晖一起请老于。老于会给咱们这个面子的。老于是聪明人，继续僵持下去，对我们没好处，对他更不利。不用我们多说，他自己会衡量这里面的利弊的。他现在不找咱们，那是因为他不能低这个头。要是低了这个头，那他就更没法带他那帮人了，世纪花园的销售队伍立刻就会散掉。可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其实现在他的心里一定跟猫抓了是的，巴不得有个机会和咱们和解呢。”
     吴馨微微点了点头：“不错，林宇航还真有进步。我还以为你就知道惹事呢。这样挺好，咱们先走一步，给国华那边一个台阶下，两家就此罢手，对谁都有利。”
     赵子轩看着林宇航摇头晃脑的样感到颇为好笑，于是便想难为难为他：“我说宇航，你怎么一天一变啊？我记得前两天你还和兄弟们说咱们要‘宜将剩勇追穷寇，不感沽名学霸王’。怎么今天看见吴经理，你小子又变了？”
     林宇航知道赵子轩是成心逗他，所以也就不以为意。他哈哈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咱们可以马上打天下，但不能马上坐天下。这文武之道，就要一张一弛。今天打人家一个巴掌，明天咱们就得给人家一个甜枣吃，你还想让天底下的好事都成咱们的啊？不是我说你子轩，你这就不对了，做人要厚道，既然咱们已经占了人家的便宜，那就得放人家一马，不能赶尽杀绝。吴经理，就这事我没少教育他！”
     吴馨看这两他斗嘴斗得有趣，便也笑了起来。
     “怎么成了我赶尽杀绝了？你少在这装好人。吴经理，我揭发啊，林宇航在盛世华庭可没少干坏事。你别以为天底下就你聪明。你想的美，你以为于德成就那么好打发呀？那是个有名的老油条。你把他弄的那么惨，两句好话就能化解得了？我看你想的太简单了。这次咱们要是不出点血，那老于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一听这话，林宇航脸上的笑意少了许多，变得严肃起来：“子轩说的对，这老于确实是个老油条，不给他点甜头他是不会干的。我已经为这老油条备下了三道大餐，不怕牵不住他的牛鼻子。”
     吴馨和赵子轩一听林宇航这话全都警觉起来。
     赵子轩问道：“你小子不会是又要冒什么坏水吧？吴经理你可给我做证，这事可跟我没关系。”
     吴馨笑了：“咱们先听听宇航的办法，然后再看行不行。”
     “还是吴经理讲道理，不象你赵子轩，就知道出卖兄弟。”林宇航笑嘻嘻的说道，“第一，我林宇航请于德成吃饭解释一下双方的误会，并亲自给他倒酒陪罪。这次老于丢了面子，那我就亲自把他的面子给他找回来。”
     赵子轩不信的问道：“你真的会亲自陪罪。”
     “那当然了，我林宇航从来是说话算数！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是为了公司，我受点委曲不算什么。别说这点委曲了，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林宇航……”但凡有一点机会，林宇航的嘴就会象天外飞仙。
     赵子轩连忙打断林宇航：“行了，行了，表忠心就不用了。吴经理不吃你这套，只要你不惹乱子，我们就烧高香了，你还是接着说你那两条吧。”
     吴馨平常办公室坐久了闷得要死，这回被他们两个逗得是乐不可支。
     “第二，我们可以答应老于不在他的世纪花园门前设点拉客户。”林宇航顿了一下，而后接着说道，“不但他的门前我们不设点，就连这条街我们也不再设点。”
     “什么？这条街都不设点了？”赵子轩和吴馨都大吃一惊，赵子轩急忙说道，“这可不行，咱们手里还有十来套房子没出手呢，你把人都撤了，那剩下的房子怎么办？不行，这条我不同意。”
     吴馨虽然也同意赵子轩的看法，但看了看林宇航没有轻易开口反对。她知道林宇航是个鬼主意层出不穷的人，所以她很想听听林宇航到底是怎么想的，而后再做决断。
     “咱们剩几套房子我不比你清楚？”林宇航一点没急，继续侃侃而谈，“你想一想，两家地产公司在这卖了这么长时间的房子，那些要买房子和想买房子的都差不多已经买完了。现在这条街就剩骨头，早就没肉了。老于是饿疯了，我们把块骨头扔给他，他一定不管不顾的吐下去。用一块没了肉的骨头，换咱们和国华的和解，这笔买卖划算。”
     赵子轩听林宇航分析得在理，脸上也开始多云转晴。
     林宇航接着说道：“还有，咱们和老于是此消彼长的关系。我们把这条让给他，他一定会把大量的人马放到这条街上来，那他别处的人手就一定会空虚，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乘虚而入。用个没肉的骨头，换他的肉包子，咱们不吃亏。再说了，我只说是把这条街让给他，没说把整个地区都让给他。我们在这条街的两端，分别设两个点，无论是进是出咱们都给他把住了。到时候世纪花园那边，就算是有劲，我也让他们使不上。对了，这条街上的世纪超市是个大蛋糕，我想和老于谈谈，两家一起设点。”
     赵子轩摇了摇头说道：“你自己也说过‘卧塌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老于最喜欢吃独食，你说是把这条街让给他，却要和他分享世纪超市，他是绝对不会干的。想要分享，除非你加筹码。”
     林宇航一拍大腿说道：“没错，我也是这么看。所以，我给他于德成准备了第三道大餐。我们可以和世纪花园达成个协议，只要他们肯把世纪超市和咱们分享，咱们的销售人员就可以帮他们卖房子，咱们的人可以少抽一部分提成。”
     林宇航此言一出，吴馨和赵子轩全都是目瞪口呆。
     “这可不行！”吴馨说得斩钉截铁，“你要是开了这个先例，那往后销售人员就会很难管理。说老实话，咱们都清楚卖房子是越到后面越不好卖，因为剩下的都是别人挑过的。虽然你们前期进行了控制，可这十来套想卖出去还是有一定难度。你开了这个口子，那咱们的人就会想办法卖他们的房子赚外块，就不会用心的卖咱们的房子。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以后还怎么管理？”
     赵子轩点了点头说道：“宇航，这儿事确实太大了，你得慎重从事。”
     林宇航面不改色的听完两人的批评后，笑着说道：“你们说的我早就考虑过了。这十来套虽然说是难，但比起前期的房子还是要容易很多，以目前我们楼盘销售处的实力，应该说是不用担心的，我现在担心的是房子卖完了之后。据我所知，现在吴氏已经没有要出售的楼盘了。也就是说在未来的两三个月内，这帮兄弟就都要闲着。两三个月没活干，这队伍就会垮掉。我好不容易带出的虎狼之师，不能就这样没了。所以，与其让他们闲着，还不让借老于的房子，练练咱们的兵。咱们是自己管理自己的兵，那管理权和奖罚权都在自己手里，带出来的销售人员只会听咱们的话。只要这支队伍不垮，将来无论是吴氏有什么事情，拉到哪里都能派上大用场。”
     吴馨静静的看着谈笑风生的林宇航，心里不由得暗暗吃惊。林宇航表面看嘻嘻哈哈，对什么事都没个正经，而实则却是行思缜密，目光远大。当别人还在为今天发愁的时候，他却已经在谋划明天。
     “当然了，刚才吴经理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咱们也得有点手段预先防范一下。”林宇航说道，“我是这样想的，咱们把世纪花园的提成和盛世华庭的业绩挂勾。咱们给盛世华庭先定下个业绩标准。世纪花园那边的提成先入咱们的账，达到标准的销售员咱们就发，达不到就先存咱们账上。如果有人卖盛世华庭的房子没达到标准，但将来卖别的房子达到标准了，那咱们就到时候再发。总之一句话，什么时候达到标准，咱们就什么时候发，吴氏只是代存，决不动这笔钱一分一毫。这样一来，对吴氏，对销售员，对老于那里，咱们都算是有个交待。你们看怎么样？”
     话到此时，吴馨和赵子轩对林宇航已经是心悦诚服。
     吴馨最后拍板：“宇航的想法不错，我看就这么办吧。”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已到了中午时分。林宇航笑着对吴馨说道：“吴经理今天算是来着了，我们售楼处的伙食可是咱们公司最好的。你在办公室吃盒饭也吃腻了，尝尝我们的如何？”
     吴馨嫣然一笑说道：“好啊，除了不吃鸡，你尽情的买吧。我还真饿了。”
     赵子轩出去卖饭，刚到门口的时候被林宇航拦住了。林宇航对赵子轩说道：“兄弟，顺道带两瓶啤酒回来。”
     赵子轩看了一眼正四处东张西望的吴馨，偷偷对林宇航说道：“兄弟，你不知道呀，咱们中午是不允许喝酒的。平常你要是偷着喝点，哥哥我可以当做看不见，可今天吴经理在你还喝啤酒，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林宇航笑了笑：“兄弟，你还没看出来呀？这可能是我在咱们楼盘销售部的最后一顿酒了。”
     “你的意思是……？”赵子轩听出林宇航话里有话。
     “这还不明白，我林宇航又得回策划部那个大磨房去拉磨了。”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看出来？”赵子轩半信半疑的问道。
     “这不明摆着吗？吴经理公务繁忙，平常没事根本就不下来。如果她只是想知道咱们的业绩，她只要看销售报表就成了。就算是想知道一线的状况，她也会把你叫到她办公室，让你亲自汇报。就算是想下来，也应该是前一段最难的时候下来。现在房子卖的差不多了，就剩这十来套，她根本就犯不着为这个下来一趟。这时候来，肯定是冲着我林宇航来的。我前两天听田小洁说，策划部那边现在是一团糟，而且还有人跳槽，正缺少人手。都说‘国难思良臣’，我胡汉三终于要杀回去了。”
     一听林宇航这样说，赵子轩脸上露出不舍的神情：“兄弟，要真是这样，咱们哥哥我今天豁出去让吴经理骂我一回，咱哥俩好好喝一回。你来这几个月，我光想着让你帮我卖房子，咱们从来没有好好的聊聊。这样，今天晚上我和兄弟们给你送行！”
     看着赵子轩一脸的真诚，林宇航的心里也颇为感动：“子轩，我林宇航来这些日子，光给你惹祸了。你大人大量，别和兄弟我一般见识。临别了，我还有两句话得嘱咐你。咱们这支队伍带出来不容易，你可别给我带散了。国晖是个人才，将来要是有机会，你要尽量向上边举荐才行。可别小心眼，一直压着他。那样对你对他都不是什么好事。听我一句，越是有大心胸的人，才能干得了大事。”
     赵子轩听林宇航这话说得诚肯，连忙点了点头。
     “还有”林宇航接着说道，“有个事你也得上上心。老于这个老油条卖不出去房子，就一定会打咱们这些销售员的主意。照理说咱们的销售员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可凡事都有个万一，我猜老于最有可能就是买通两三个软骨头，在咱们内部放点消息，弄得咱们是人心慌慌，这样他就好下手了。”
     赵子轩一听林宇航这话，不由得心头一紧，连忙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可怎么好。咱们好不容易刚刚和他们和解，总不能又开打吧？要真是那样，那可就是没完没了了。”
     林宇航嘿嘿一笑：“不用怕他，这老东西没有别的本事，就会玩这种小聪明。咱们一动不如一静。我送你三条原则，到时候你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第一，你的内部管理要跟上，把人气给我保持住。让这帮人记住了，别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他们只有一个爹，那就是吴氏，这支兵得叫吴家兵才行。只要咱们把下面的人拢住，老于再怎么使花花肠子也是白搭。第二，凡事国华的事，你就交给国晖去办。下面要是有什么波动，你也可以让国晖出头。国晖是员猛将，而你则比他心细，只有你们两个同心，才能镇得住下面这帮子人。最后嘛，如果真的出了事，你也别慌。只要没有大批的走人，你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告诉他们，谁想走你马上就放，要是干的不好，你随时欢迎他们回来。我保证，就算有跑过去的，不出两个月他们都得回来。有些个事，咱们就是要走着看才行！”
     林宇航一番嘱咐，赵子轩则不停的点头称是。
     林宇航猜的一点没错，吴馨看见赵子轩买回来的啤酒只是微微一笑，并没多说什么。
     “你们的伙食可够好的，确实比我们的强！”看着桌子上丰富的菜肴，吴馨由衷的感叹到。
     林宇航一边给吴馨夹菜，一边乐呵呵的说道：“我们这里就是咱吴氏的特区，我们的伙食就是吴氏未来发展的方向。不瞒你说，我把整个楼盘员工中午的餐补都给扣下来了。”
     “什么？”吴馨吃得正香，一听林宇航这话不禁大怒，“林宇航，谁让你自作主张扣员工福利的？你胆子也太大了！”
     林宇航瞪着眼珠子吼道：“吴经理，这话要说明白。我林宇航可没私吞这笔钱。我把咱们的餐补重新分配，按业绩分了三档。一档吃好的，二档吃差的，三档自己贴钱买饭吃。这里是市场销售的一线战场。你出去看看，外面的那帮人个个都跟狼崽子是的，没有股狠劲我们一天都别想活下去。我得让这帮兄弟每天吃饭的时候都想着一个道理：市场就是抢饭吃，有本事你就吃香的喝辣的，没本事你就饿着。如果他们受不了，那只能说明他们根本就干不了这一行。”
     吴馨知道林宇航说的也在理，所以没再说话。赵子轩笑着打圆场：“吴经理，你放心的吃，我和宇航拿的都是正常的补助，没多拿一分钱。这顿是我和宇航自己掏腰包请你的。”
     吴馨故意拉着脸对林宇航说道：“这回就算了，再有下次我和你没完。老实吃完这顿饭，收拾收拾跟我回策划室。你太能惹祸，还是把你放我身边保险。”

汀芷幽兰

二十五、
     “猪猪：
     我了到了生活的叉口，夜太沉，我看不清前面的路。在绝望的尽头，我在等待希望的来临。黑夜中的我，已经沉沦的太久。我在欲望的沼泽中不停的挣扎，我迷失了自己来时的方向。现在，我只能祈求神的力量，奢望最后的救赎。你说过，会有天使的力量指引我走出灵魂的黑夜。别让我失望！”
     “猫猫：
     每当黑夜来临，我就会仰望天空。我告诉自己，在生命的尽头，我会化做天上的繁星。黑夜应该是我最好的归宿。有人害怕黑夜，那是因为他们害怕黑暗的力量。他们害怕黑暗的力量会浸透他们的每一寸肌肤，害怕自己轻易就会放弃对光明的向往。我相信自己的力量，相信天使的长剑会刺透恶魔的胸膛。黑夜只会让我成熟，黑夜从来不会让我感到恐惧。”
     合上电脑，林宇航望着窗外的夜色，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你说，我这不是没事闲的嘛！”林宇航一边吃着叫来的外卖，一边和吴馨发牢骚，“策划部这清水衙门，我算是待够了。在售楼处多好！前两天回去看那帮兄弟，正赶上这帮小子中午开饭。那叫一个丰富，看得我口水都快出来了。我正要坐下一起吃，郑国晖那没良心的一把拉住我，说什么‘宇航，不好意思，你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售楼处的人了。所以，我们吃着，你就站这儿看着’。你等着，下次我再看见这小子，非揍他不可！”
     吴馨一边吃饭，一边笑着和林宇航说道：“他那是和你开玩笑呢！你说这话是不是怪我呀？怪我又把你拉回这清水衙门。”
     林宇航回到策划部好几天了，两个人还是第一次这样在没有第三个人的情况下面对面的说话。平常在公司里碰到，两个人最多也就是点点头。林宇航心里有数，自己是刚刚被大赦天下给放回来的，还是稳重些少给吴馨找麻烦的好。而吴馨也不愿意给别人留下什么口实，所以即使非说不可，也只是淡淡的说上两句。更多的时候，吴馨只是隔着办公室的窗户，静静的看着林宇航和田小洁、李云峰他们有说有笑。
     一听吴馨这样说，林宇航也笑了：“我可不敢怪吴经理，我就是舍不得我那帮弟兄。”
     吴馨点了点头，看着狼吞虎咽的林宇航笑着说道：“其实我挺佩服你的。销售部和策划室是完全不同的环境，你居然能那么快就适应，还能把这帮人调校的这么出色，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吴馨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一直没离开林宇航。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看林宇航时的眼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得柔和了很多。吴馨被自己的这种变化吓了一跳，急忙低下头继续吃饭。虽然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是脸红心跳。
     林宇航对吴馨的窘态略有察觉，他以为吴馨还对自己的所为心有不满，所以就十分诚肯的对吴馨说道：“吴经理，我知道我在下面干的那点事不那么光明正大。可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不用这些个下三烂的手法，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完成上面压下来的任务，我这……”
     林宇航还想继续说下去，倒是吴馨摆了摆手：“再下流，再卑鄙的手段我也见过。比起那些个表面满口仁义道德的人来，你这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
     林宇航笑了：“你说的没错。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不是干大事的料。玩玩小花样，干点损人又利己的事我林宇航还行。你要真让我干点惊天动地的大事，我林宇航还真就不一定能行。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别看我整天嘻嘻哈哈的，其实我对自己是半斤还是八两清楚的很！”
     吴馨这是第一次听林宇航这样说，到也颇觉新鲜。
     “林宇航，下去一趟还真有点进步，知道收敛了。行，看来让你下去锻炼锻炼还是有好处的，起码待人处事聪明多了。不过，我还得给你提个醒，你得管管你那张嘴，平常说话的时候得留点口德。我前些日子可听说了，你编了个顺口溜，说什么‘狮子老虎狗，吴氏满街走’。照你这么说，咱们吴氏整个就是一个动物园啊。”
     “那是，我林宇航本来就是聪明人嘛。”林宇航最不经夸，只要一有人夸他，立马就找不到东南西北，“吴经理可别误会，我编的那顺口溜可不是骂咱们吴氏的。我的意思是，这人啊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准自己的位置。一个企业里，有三种人是必不可少的。哪三种人呢？就是狮子、老虎、狗。这三种人是公司里的骨干，一个都不能少！”
     林宇航说着说着就来了劲头。吴馨撇了撇嘴，笑呵呵的说着：“你这都什么歪理呀？什么叫狮子、老虎、狗啊？”
     林宇航随手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接着说道：“狮子就是目光远大，有领袖魅力的人，这样的人往往都是企业的帅才。老虎就是那些能独挡一面将才，他们攻城掠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虽然没有统筹全局的能力，但在每一个局部战场上，他们却是无人可比的。这两种人是企业的骨干，是企业的基石。要是少了这两种人，那企业就象是被打断了脊梁骨。”
     吴馨望着眉飞色舞的林宇航说道：“每次咱们两个在一起，你都非要给我上课。你是不是当老师有瘾啊？”
     “吴经理，这话就说远了”林宇航嘿嘿笑道，“这不是你问起来了嘛，要不我哪敢在你面前抖这机灵呀！”
     “你刚才只说了两种，那什么是狗呀？”
     “狗就是那些对企业最为忠诚的人呀。这种人也许没有大的本事，但他们对企业最为忠诚。他们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看家护院，那就绝对少不了的。企业要是少了这样的人，那就会少了凝聚力。”
     吴馨听到林宇航的这番话，不由得心里一动。的确，自己的身边确实少了一些这样的人。她抬眼望了林宇航一眼，只见林宇航一边说，一边继续认真的吃着手里的盒饭。
     “好象说的还挺有道理，那你是属于哪一类的？”吴馨成心想难为难为林宇航，于是就笑着问道。
     “我？呵呵，我哪一号也不是。”林宇航手里的盒饭总算是打扫干净了，他边说边喝了口水，“我成不了狮子、老虎，我也当不了一条好狗，我是猴子。”
     “猴子？”吴馨差点没笑出来，“说说看，你怎么会是猴子？”
     “你没听人家背后都说我嘛，猴精猴精的，我都成精了，那还不是猴子呀！”
     吴馨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后，笑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林宇航也笑了：“虽然这帮人话说的损了点，但还算是贴切。我林宇航确实象猴子。聪明和机灵那就不用提了，关键是我这人不太喜欢守规矩。这点最象猴子，而且特别象那个大闹天宫的孙猴子。”说道这，林宇航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一点也特别的重要，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现在吴氏的狮子老虎都乱成了一锅粥，所以才会有我这猴子活动的空间。”
     这话说完，林宇航笑意盈盈地看着吴馨。而吴馨则丝毫不为所动，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林宇航：“那你再说说，我二叔是什么呢？”
     林宇航被问得一愣，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看来吴经理招我回来并不是策划室缺少人手那么简单，原来是另有原因啊。”
     吴馨不得不佩服林宇航的机敏，自己只是略微有所表示，他就已经对自己的想法有所察觉。
     林宇航接着说道：“要说你二叔嘛，我觉得他应该算得上是一只猛虎。”
     林宇航的话大出吴馨的意外：“怎么？你觉得我二叔够不上当狮子吗？”
     林宇航笑着说道：“当然了，吴氏里面只有两只狮子。你二叔虽然现在坐在狮子的位子上，但他不过只是只假着狮子威风的老虎而已。一但真正的狮子归位，他就得回他老虎该去的地方。”
     吴馨点了点头说道：“吴氏的狮子是我爸爸，这点我同意。可还有一只狮子呢？不是我二叔，那又是谁呀？”
     林宇航笑得更灿烂了：“那第二只狮子，当然是你了。”
     “我？”吴馨吃了一惊，而后摇了摇头说道，“不会是我的，怎么说我二叔也远在我之上。连他都算不上狮子，我这么个小丫头又怎么可能是狮子呢。”
     林宇航依旧从容不迫地说道：“一个人是不是狮子，不是看他坐的位置，也不是看他有多少的经验。不错，和你二叔比起来，你确实还欠了些火侯，但你大气沉稳，这点你非常象你的父亲。可能这就是遗传，也许你是从你父亲那里继承了当狮子的基因。”
     林宇航说这话时，脸色如常。吴馨暗自揣度：这林宇航是个天生的倔脾气，应该不是在拍自己的马屁。
     林宇航静了静，而后又问道：“你突然问这话，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你发现你二叔有什么问题？”
     吴馨微微的点了点头。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把事情告诉林宇航。吴馨盯着林宇航足有一分钟。在这一分钟里，吴馨的心里起伏不定。她知道，已经到了下决心的时候了。她想拉住林宇航一起来对付吴家民，那么此时就必须和林宇航摊出自己的底牌。可是，如果她看走了眼，这林宇航是个没骨气的，或者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主，那自己可能就会满盘皆输。
     “你说的没错，公司确实出了大问题。我需要有人来帮我！”
     吴馨一但下定决心，就不再犹豫。她把所有的事都详详细细的和林宇航说了个明白。最后，她又告诉林宇航，她已经找了个会计事务所，准备彻底查一下吴氏的账。林宇航静静的听着，脸上看不出一点的变化。
     “你为什么相信我？”林宇航哂笑着说道，“是个聪明人都不会帮你的。很明显，你斗不过你二叔。虽然我刚才说你是只狮子，你二叔是只老虎。但你只是只乳臭未干，连爪子都没长出来的小狮子。而你二叔可是只身经百战，虎威犹在的大老虎。投靠你二叔不是更有把握吗？你凭什么相信我会帮你，你这样做不是太冒险了吗？”
     吴馨双目如电：“因为我已经没有选择了。吴氏里面盘根错节，我根本就搞不清谁是我父亲的人，谁是我二叔的人。我要想保住公司，就只能找一个和吴氏没有那么深渊源的人，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刚进公司，各方面的利益都和你不沾边。我不敢保证你是我的人，但我敢保证你也不会是我二叔的人。既然把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就是把自己和这间公司的命交给你了。你可以卖了我去讨我二叔的好，我也不怪你。我只怪自己没长眼睛，信错了人！”
     林宇航一时呆住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吴馨是看走了眼。他点了点头说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吴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冲林宇航笑了笑说道：“我想先听听你对整件事的看法，还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
     林宇航沉吟了一下：“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你分析的对，动这笔钱的人一定是你二叔。但我觉得你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你不该动你二叔，这样做太草率。”
     吴馨十分奇怪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林宇航胸有成竹的说道：“因为我觉得那笔钱没的太过蹊跷，里面只怕是另有隐情。”
     “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没错，我是看出了点问题。我们来假设一下，如果我是你二叔，那我会怎么弄这笔钱。首先，我是绝对不会动公司账上的钱的。你想，财务部虽然你二叔接手有些日子了，但里面基本上还是你父亲的老人在主政。他们不可能任由你二叔这样大笔的吃掉公司的资金。而你二叔那么聪明的人，他也应该明白这样做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一但被查出来，就算是你拿他没办法，你爸爸回来他也是会有麻烦。”
     吴馨点了点头：“不错，这样做确实风险太大了。连姜晓燕这样的都能轻易看出问题，那就说明我二叔做这件事的时候是有恃无恐，他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我也有些奇怪，我二叔管着公司的各项业务，如果想弄钱的话，从材料的购买和工程的预算上下手不是更容易吗？这两项基本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从里面捞钱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要舍近求远的跑到财务部的账上去弄钱呢？”
     林宇航不由赞叹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一点就透。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觉得这笔钱失踪得太过蹊跷，也许这背后有着更为隐密的秘密。”
     吴馨懊悔的说道：“看来我是太过心急了，不应该那么轻易就对我二叔动手。也许应该再拿到点更多的证据再动手。”
     林宇航笑了：“就算是现在咱们拿到了别的证据，我们也不能对你二叔动手。我们现在只能顺着他，哄着他。”
     吴馨一愣：“为什么？难道就这样由着他把公司搞垮吗？”
     林宇航若有所思的说道：“我估计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虽然我们不知道你二叔拿了这笔钱去干什么，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应该不是进了他自己的腰包。如果他是打算往自己的腰包里放钱，那他会用更加隐密的方式，而绝不会让我们看出来。只要他不是往自己的腰包里放钱，那他就会顾着公司的死活。所以，我觉得事情还没到生死一线的时候。”
     林宇航又喝了口水，接数说道：“咱们现在是一动不如一静。你想，为什么你父亲要把公司交给你二叔呢？因为他知道你撑不起这个局面。只有你二叔能把公司维持下去。我们现在就是要拖，把时间拖下去，一直拖到你父亲回来。那时所有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你二叔要是真有什么野心，那他巴不得你这样闹起来。只要闹起来，他就有借口和你翻脸，而你又不可能抓到他的把柄。到时候，他是既有贼心又有贼胆，你一个人势单力薄，你父亲又远在天涯，恐怕就没有人能制约得了他了。所以说，我们现在要的就是一个稳字，而你二叔则求的是一个乱字。再说了，吴氏有不少的账都是见不得光的，真这样大张旗鼓的查起来，你说对公司是好，还是坏呢？”
     吴馨微微点了点头，从容的说道：“我明白了，明天我就把人撤出来。找个时间，我亲自向二叔陪礼。呵，我一个小丫头，不知道深浅，二叔是不会怪我的。”
     林宇航：“你确实象你父亲，进退自如，有大将之风。”
     吴馨笑了：“宇航，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过两天我二叔在他家里要办个小型的聚会，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
     林宇航一个劲的摇头：“你还是饶了我吧。我林宇航最怕的就是这样的应酬。上次你二叔恨我恨得牙根直痒痒，我躲还躲不及呢。你现在还让我往他跟前凑，我才不干呢。咱们可是说好了，要我帮你没问题，但我只能是帮你分析分析问题，最多也就是出出主意。要我赤膊上阵，那我可是坚决不干的。”
     吴馨笑着说道：“我就是要你参加个聚会，看你说的，好象是要把你往火坑里推似的。你干地产也有些日子了，象这样的聚会还没有参加过吧？其实，这样的聚会并不是用来吃喝玩乐的。那也是生意场的一部分，很多上不了台面的私下交易就是在这样的私人聚会上完成的。每一个产业都有它特定的圈子，能走进这圈子里的人，才能真正明白这门生意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吴馨轻轻叹了口气：“每一个这样的圈子就是一个合谋的利益集团。真正主导这个城市经济的，并不是高楼围墙里面的那些官员。真正主导这个城市经济的，其实就是这些个拿着酒杯，满脑子铜臭的商人。他们每一笔私下的交易，都决定着这个城市未来的走向。唯一不同的是，大多数的交易都是见不得光的。你林宇航要是真想干地产这一行，你就应该到这样的聚会上去看看。再说了，你说过要帮我的，你不亲自去看看，你怎么会知道我二叔玩些什么花样呢？”
     林宇航被吴馨说得是哑口无言，他只好拿出最后一招：“我不是不想去，只是我没有衣服呀。这样的聚会至少得穿的象样点吧，可我就翻来覆去就这么两件衣服，这样去了不是情等着给你丢人嘛。”
     林宇航这话倒也不完全是瞎话，他这次来没想多呆，所以只带了几件平时穿的。要出席这种大场面，确实有点寒碜。
     “要不你给我买身行头，只要你肯花银子，我就去。话说前头，便宜的我可不要，太便宜了可掉我林宇航的身价。”

汀芷幽兰

二十六、
     吴馨对逛街没有太多的研究，所以干脆拉上林宇航一起跑到健康路的精品店去买衣服。林宇航万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戏言竟成了真，所以坐在吴馨的车上还颇有些不太自然。
     健康路上的精品店颇多，这主要是因为郑州市较早有一定经济收入、讲究品位的人大多在北二七路一带，正是这帮人推动了这片精品商业区的形成。所以时至今日，健康路一带的专卖店已经颇成气候。
     精品店里的服务员客气得很，先生前先生后的叫着。可那一件件衣服上的价格标签却把林宇航看得是心惊肉跳。一套衣服动不动就要上千元，林宇航直怀疑是不是店主把小数点标错了位置。吴馨选的很细心，他们走了五六家店，林宇航换了三四套，她还是不太满意。
     林宇航最怕逛街，所以一个劲的发牢骚。
     “吴经理……”
     “叫我吴馨就行，要不就随着我朋友叫我馨儿或者馨馨也行。”吴馨冲林宇航笑了笑。
     “吴……馨”林宇航一时还不太习惯，“我说咱们能不能别逛了。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还真当真啊。这衣服一个比一个贵，你就是卖了我也买不起这衣服啊。咱天生就不是这消费阶层的，你就别赶鸭子上架了。”
     吴馨头也不回的说道：“又没要你给钱，咱不是说好了吗，衣服我付账。既然是我付账，那你总得让我挑个看着顺眼的吧。我总不能稀里糊涂的花这钱吧。既然对你这人我已经是将就了，总不能衣服也让我将就吧？”说完，吴馨回头冲林宇航一笑。
     林宇航被说得哑口无言，旁边的几个服务小姐都偷偷的掩口直笑。
     “来试试这件！”吴馨看中了一件。
     林宇航极不情愿的在试衣间里换上，出来一看两个人都乐了。那衣服太大了，穿在林宇航的身上颇显臃肿。远远看上去，林宇航就象是披了件袍子。
     “看来我还是对你了解的太少，连件衣服都选不好。”吴馨一边笑，一边说道。
     “你还是不了解我的好。没听说嘛‘真相从来都是赤裸裸的’，你还是让我穿着衣服吧，就我这身板，赤裸裸的估计也没什么好看的。”林宇航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耍贫。
     “你说到这我还真想起来了，咱们一会买完了东西去你那吃饭吧。一来呢我尝尝你的手艺，二来呢我也想欣赏一下你Ｕ盘里那‘赤裸裸的真相’”吴馨一边说，一边又拿起一件衣服在林宇航的身上比量着。
     吴馨比的很细心，从肩到袖，比完之后她又拿着裤子比量起来。看着周围服务生那艳羡的目光，林宇航颇有些不太自在。
     “别动！”吴馨似乎看出了林宇航的扭捏，她一脸不高兴的说道，“你害什么羞啊？我又没非礼你。你躲什么呀？”
     吴馨的话让林宇航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林宇航只好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任由吴馨在他身上随意的比量。
     “我看这件还不错，颜色款式还有大小都挺合适。你再去试试，要是不行咱们再挑别的。”吴馨终于选中了一件。
     林宇航暗暗祈祷，但愿这件合身，省着自己继续受这份洋罪。
     林宇航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眼前都是一亮。平心而论，林宇航长得并不帅，是属于掉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但林宇航的身上却有一种常人身上很难见到的气度和自信。这套西服正好把林宇航那种卓而不群的气质衬托得恰到好处。
     吴馨暗暗点了点头，笑着对林宇航：“难怪人家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换上这衣服，人也精神了不少。这回看着就顺眼多了，好了咱们就要这套。”
     林宇航也觉得不错，美滋滋的往吴馨的身边一站。旁边的服务生不失时机的恭维道：“先生穿这套衣服真合身，人也变得更帅了。往小姐身边一站，你们两个更配了。”
     林宇航笑嘻嘻的看着吴馨，没搭这话。吴馨瞧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林宇航，而后故意装出一付清高的样子，撅着嘴说道：“别臭美，听好了，人家说的是衣服。”
     林宇航原本以为给自己买完衣服就可以天下大赦了，可没想到吴馨却买出了瘾头。平常的时候，因为工作太忙，所以吴馨已经快有大半年没逛商店了，今天既然有了这兴致，吴馨决定干脆逛他个痛快。林宇航最怕逛街，所以死活不肯陪吴馨逛。吴馨是又哄又吓，而林宇航则是撒泼耍赖，死活不肯。最后，吴馨干脆挽起林宇航的胳膊，死拉硬拽的把林宇航拖进了商店。
     林宇航钻山沟的经验丰富，但对陪女人逛街却是一窍不通。所以，无论吴馨问他什么他都说好，弄得吴馨大包小裹的买了一大堆。吴馨手里不爱拿东西，买完的东西全得林宇航拿着，到头来林宇航还是苦了自己。
     林宇航光顾照看东西，一转身才发现吴馨没了踪影。林宇航本来对郑州就不熟悉，再加上平时根本就不爱逛这种地方，所以没了吴馨领路，马上就有些搞不清东南西北。林宇航找了个地方坐下，没精打采的看着那一大堆的高档商品发呆。
     突然，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道：“你坐这发什么呆呢？”
     林宇航一抬眼，只见吴馨正笑意盈盈的站在他面前。
     林宇航长叹了一声：“我这正怀念小时候呢。”
      “怀念小时候？”吴馨一头雾水，听得直发愣。
     “可不，小时候我爸就告诉我，要是走丢了就记得找警察叔叔。现在人生地不熟，连警察叔叔的影都捞不着，我能不怀念小时候嘛。”林宇航一脸的哭相。
     吴馨被林宇航逗得花枝乱颤。
     “你看，喜欢吗？”吴馨收了笑，象变戏法似得从身后变出条领带来，“我刚才看见的，觉得和你的那身西服特别的配，所以就买下来了。”
     “这可不行。”林宇航这回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条领带一看就不便宜，我是无功不受禄。刚才就那套西服就足以收买我了，咱们就别再画蛇添足了。你要是再买东西，我林宇航估计就得卖身了。”
     “去你的！老是没正经。”吴馨笑着推了林宇航一下，“你要是觉得太伤你们男人的自尊，咱们就这样，你不是老吹牛自己做菜做的好吗？今天到你家吃饭，你亲自下厨给我做两个拿手好菜，就算是报答我的知遇之恩吧！”

汀芷幽兰

二十七、
     林宇航做菜好并不是吹的，而是这么多年的独立生活磨练出来的。吴馨虽然在工作上杀伐决断颇为爽利，但对灶头上这些个锅碗瓢盆的事，却是十分的不在行。吴馨不好意思让林宇航一个人忙活，可自己又插不上手。
     林宇航的屋子属于那种典型的单身男人的居舍。虽然也经常收拾，但脏乱差的毛病还是非常突出。特别是衣服、袜子，到处乱丢。屋中间的一张桌子上，还摆着几个喝空的啤酒瓶，旁边一大堆吃剩的垃圾。在屋角的一张书桌上摆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的旁边摊着两本书，书桌的下面一大团的废纸丢在地上。
     吴馨没想到林宇航的狗窝竟会如此狼狈，觉得颇为好笑。她很爽利地脱了外衣，挽起袖子，又把头发盘好，而后开始帮助林宇航收拾他的狗窝。她先是把林宇航穿脏了的衣服捡出来，扔进洗衣机里，而后放上水开始洗衣服。趁着洗衣机洗衣服的当口，她又把林宇航已经洗完扔在床上的衣服叠好，分别放进衣柜。
     “宇航，你们家的扫帚在哪呢？”吴馨大声喊道。
     “门后呢。”林宇航一边切菜，一边喊道，“我这狗窝是乱了点，一会我打扫，你别沾手了。细皮嫩肉的，弄脏了该有人心疼了。”
     吴馨没理会林宇航的胡说八道，径直拿了扫帚把屋里屋外打扫了个干净。打扫完毕，吴馨又拿着拖布把屋里屋外拖了一遍。经过吴馨这番打扫，原来那个人嫌狗憎的屋子转眼间就变得窗明几净。吴馨随手又拿了个围裙来到厨房。
     林宇航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得是不亦乐乎，该洗的洗，该切的切，只剩下上灶烹炒了。林宇航的刀工十分娴熟，丁、条、丝、块，切得粗细均匀，大小相等，薄厚一致，看上去十分的整齐。
     吴馨见了不由赞叹道：“我还以为你是吹牛呢，没想到还真有一手。”
     林宇航一边往锅里倒油，一边笑嘻嘻的说道：“这算什么呀。我这不过是小试牛刀。赶明儿个我给你好好来一桌满汉全席尝尝，到那时侯你就知道我是真有两下子。知道什么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吗？远了咱们就不说了，我就是现成的例子。没事的时候常和你们那些姐姐妹妹说说，要娶还得是娶我这样的。哦，说反了，是要嫁还得嫁我这样的。”
     林宇航吹牛的本事比做饭的本事厉害，吴馨被他逗得前仰后合。
     “你这张嘴就不能休息休息呀！”吴馨一边说，一边上前帮林宇航系好围裙。
     刚刚系好，那锅里的油“啪”的一声溅了出来。林宇航的额头被轻微的烫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往后一退，身子正靠住了吴馨。吴馨脸一红，没说什么。
     吴馨刚想躲开，那锅里的油“啪”的一声，又溅了起来。林宇航怕再被烫到，赶忙转身，双手一下子按在了吴馨的胸口。
     林宇航只觉得双手触到了一对非常柔软的东西，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吴馨的脸上已经是红霞满天。林宇航望着满脸娇羞的吴馨，一时呆住了。两个人都没动，身体就这样紧紧的贴着。林宇航的呼吸很重，吴馨只觉得心神一荡，心也莫名其妙的狂跳起来。
     她赶忙看了一眼那锅里的油：“你要是再不快点，那锅里的油就要着火了。”
     林宇航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放了手。开始手忙脚乱的接着做自己的菜。
     当林宇航把四道菜都罢上桌的时候，吴馨还真有觉得林宇航刚才那番话不是吹牛皮。
     刚才买菜的时候，林宇航在菜市场随便的逛了一圈，买了些很不起眼的原料。但转眼间，林宇航竟用这点原料，作出了四道有模有样的菜肴。
     吴馨拿起筷子，尝了尝其中的一道菜，只觉得那菜淡的清淡爽滑，浓的则浓香无比，说不出的味道。
     吴馨不由赞叹道：“没想到你这道菜看上去不起眼，吃起来还这么有味道。”
     林宇航摇头晃脑的说道：“那当然了，这道菜是我林宇航的独家密决。这肉选的是里脊肉，我用酒、香料和酱油把它喂好，下锅前再用淀粉裹住封香。七八分熟出锅。再把黄瓜去皮去瓤，切成菱型块，下锅清炒。再放肉，放调料。这样一来，就保持了肉的浓香和瓜的清淡。出锅的时侯，再在菜上用切碎的香菜封住热气。所以上桌的时候，你会以为这是道凉菜，可一扒开就会有股清香气直扑鼻子。”
     吴馨差点儿没听呆了，等了一下她笑着说道：“没想到你做菜这么在行，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林宇航一边打开买来的红酒，一边笑嘻嘻的说道：“其实这做菜很简单，你要是想学，我有时间可以教给你。”
     吴馨接过林宇航递过来的红酒，和林宇航碰了一下杯后说道：“谢谢你肯帮我，谢谢你这顿饭。”说完，吴馨仰脖都喝了进去。
     林宇航拿着杯子，脸上挂着笑看着吴馨一饮而进。他举杯轻轻的沾了沾唇，而后就放下杯子，什么话也没说。
     吴馨看了看林宇航笑着说道：“我是怕你没时间，要是有时间，我还真想让你教教我怎么做菜。我记得小时候，妈妈做菜特别的好吃。她总是能把那些最简单的菜做的特别的有味道。可惜她死的早，要不我一定能学到她做菜的本事。我妈妈老和我说，女人一定要学会做菜，否则就不叫女人了。”吴馨说完，冲林宇航笑了笑，一仰头，又喝了半杯。
     林宇航静静的看着吴馨，闷头喝了口杯里的酒。
     “你这么想学，我现在就教你。”林宇航满脸笑容的说道，“其实做菜很容易，要决就那么两条。一个是火侯，一个是要把五味调均。什么时候用文火，什么时候用武火，一定要心里有数。盐多盐最能看出这人是不是常下厨，三天不下厨，放盐的时候就会心里没谱。知道什么时候盐是放到最合适吗？你能尝到菜的味道，却尝不到盐的味道的时候，这盐就是放到正好。等你尝到盐的味道的时候，其实那盐已经是放多了。”
     吴馨一边品酒，一边仔细地听着：“炒个菜也这么多的道理。看来你不光是想教我怎么炒菜吧？”
     林宇航夹了口菜，一边吃一边点头说道：“没错，这两天我四处走了走，发现你出台了不少的新政策。这些个政策虽然说颇有新意，但太过激进。你的心是好的，但时机掌握的有问题。我已经说过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稳住你二叔，你这样大张旗鼓的进行改革，对你二叔会是一个不小的触动。这道菜你得慢慢的熬，只要公司不出大问题，你就得顺着你二叔。”
     吴馨看了一眼林宇航，没吱声。
     林宇航见吴馨没吱声，就接着说道：“再有，你现在就算是想振作一下公司也没那个实力。你一没人，二没权，你凭什么去推动公司的变革？做菜要五味调均，经营公司也是一样。你现在孤人一样，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更别提自己的人马了。我猜你父亲一直不肯早点让你接手公司的大权，除了因为你年纪小，可能还希望你在下边能带出一套自己的人马来。毕竟跟他打天下的这批人都已经老了。就算是不老，你能不能使得动那还两说呢。”
     吴馨杯里的酒喝完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吴馨拿着杯子，慢慢的品了品，而后转头冲林宇航温柔的一笑说道：“宇航，今天难得清闲一天。我们不说公事了好不好？”
     
     两个人的酒喝得很快，没有多长时间那瓶红酒就见了底。林宇航又买了几瓶啤酒，两个人各拿了一瓶，坐在地板上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天色渐晚，两个人都有了些醉意。林宇航喝多了，那嘴更是没了把门的。
     “告诉你，我那时侯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林宇航仗着自己有了几分醉意，开始和吴馨胡吹自己的那些冒险史。“有一次我走错了路，跑到个深山老林。那儿就十来户人家，两三个月没见过生人，看我就跟看稀有动物似的。晚上跑出去散步，在半山坡上遇到只狼。我心里是真害怕呀，可又不敢让那畜生看出来，就捡了根棒子，虎视眈眈的瞪着那只狼。谁知道那条狼根本就没搭理我，转身就走了。你说我命大不？”
     吴馨也喝得有些醉了，手舞足蹈的说道：“一定是你太瘦了，那狼觉得不过瘾，吃着费劲。”
     林宇航脑袋晃得象拔浪鼓：“才不是呢。后来我回村里一问才知道，原来那根本就不是狼，就是条野狗而已。那狗东西，一吓唬就跑。要真是狼，我这小命早就搭在那儿。”
     吴馨大笑了起来：“来，为了你大命不死，咱们得干一杯。”
     两个人摇摇晃晃的碰了一下杯子，而后把整杯啤酒都倒进了嘴里。
     此时吴馨是真的醉了，脸上桃红，双眼微睁，那样子显得份外的迷人。林宇航虽然喝了不少，但离喝多尚早。屋里没开灯，只开了一盏壁灯。借着那朦胧的灯光，林宇航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吴馨。应该承认，吴馨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她的脸部线条很柔和，有一种古典的美感。那柔和的线条，总是让林宇航不由自主的想起宋代那些精美的瓷器。那玲珑的曲线，那精致到每一个细节的韵味，眉眼口鼻的搭配，既和谐又富于节奏。
     吴馨被林宇航看得不好意思，就半嗔半笑的说道：“你在那傻看什么呢？”
     林宇航自嘲的一笑：“当然是看你了。都说秀色可餐，原来我还不信，现在看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早知道这样，我今天就不做这么多的菜了，干脆看你就看饱了。”
     吴馨脸更红了。仗着酒劲她凑到林宇航的面前，脸几乎贴到了林宇航的脸上：“那我就让你一次看个够。”
     林宇航被吓了一跳，心里开始七上八下的扑腾起来。两个人离得很近，几乎是贴在一起。林宇航能清楚的感觉到吴馨的双峰正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这又让他想起了刚才做饭时的一幕。一想到那个，林宇航只觉得自己心神一荡，不免有些想入非非。
     林宇航对接吻没什么经验，所以象个小猪似的撅着个嘴，直冲冲的凑了上去。吴馨吻的很深，这让林宇航的心狂跳不已。两个人纠缠了很久这才分开。吴馨脸色桃红，脉脉含情的看着林宇航。而林宇航则象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默然不语。
     两个人许久都没说话，最后还是吴馨先开了口：“宇航，谢谢你。”
     林宇航搭拉着脑袋，眼也没抬地嘟囔了一句：“谢我什么？是谢我这顿饭，还是谢谢我肯帮你玩这个阴谋？这到是笔不错的交易。”
     吴馨仿佛是被雷电击中了一般，一下子呆立在那里。林宇航神色渐渐暗淡下来，他冲吴馨淡淡的一笑，冷冷的说道：“你们有钱人，是不是都喜欢玩这种游戏？”
     吴馨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林宇航，而林宇航则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荣华富贵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连感情也可以拿来利用！”
     吴馨突然笑了，很放肆的笑了。她冲着林宇航露出一个非常迷人的微笑，而后扬起手狠狠的给了林宇航一个耳光。
     火辣辣的感觉让林宇航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呆呆的看着已经是泪流满面的吴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吴馨抓起衣服起身就走，林宇航连忙一把抓住她说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刚才是喝多了说的胡话。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听林宇航这话，吴馨又掉下泪来：“林宇航，我谢谢你这顿饭，我已经有段日子没这么开心了。公司的事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该信谁，不该信谁。每天睡不着，要靠吃安定片才能睡上一会。我记得小时候，我二叔很痛我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家人要闹到这一步。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从没想过要用感情来达到什么目的。我也许会把肉体出卖给魔鬼，但灵魂永远都是我自己的。太晚了，我想回家。”
     话说完，吴馨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只留下林宇航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过了许久，林宇航这才回过神来。他扬起巴掌，狠狠的给自己的脸上来了个耳光
     “林宇航，你他妈的真是个混蛋”摸着渐渐肿起来的脸庞，林宇航暗暗骂道。

汀芷幽兰

二十八、
     耳光事件之后，林宇航和吴馨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两个人说远不远，说近却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林宇航有好几次想找机会说声“对不起”，但只往往是刚开个头，就被吴馨用别的事给叉开。林宇航知道吴馨的脾气，所以也拿她无可奈何。今天快下班的时候，林宇航和田小洁向吴馨汇报完一个策划方案正要出去的时候，吴馨低着头有意无意的嘟囔了一句：“别忘了，今天晚上我二叔的聚会。”
     田小洁一愣，抬眼用一种不经意的眼神快速的扫了一眼吴馨和林宇航。林宇航冲吴馨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在林宇航看来，吴家民的房子大概只能用奢华来形容。林宇航试图找一个更更有味道，不那么俗的词来形容。但找来找去，还是觉得这个词最恰当。那房子分三层，一楼客厅大的可以当会议厅用，里面的东西各个都是金碧辉煌。林宇航端着个杯子，望着客厅里的那些个肥头大耳的家伙走来走去，一时间还真有点不太适应。吴馨说的没错，每一个这样的圈子都是一个合谋的利益集团。真正主导这个城市经济的，正是这些个拿着酒杯，满脑子铜臭的商人。
     林宇航躲在角落里，一边品着杯子里昂贵的红酒，一边听这帮人在那里兴致勃勃地谈论金钱。
     “老刘，有日子没见了。最近忙活什么呢？”
     “都是瞎忙，这不又玩了两笔小生意，赚了八九百万。我可不象你，一出手就是过亿，有机会别忘了我。”
     “算了吧，你还用我？听说玉泉山庄那笔你就捞了三千多万，去掉送秦处长的好处，你也赚的不算少啊。”
     “看你又换新车了？这个不错，好象是欧洲的新款，多少钱？”
     “行啊，挺识货的。不贵，才一百来万。”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在这个宴会中，并对这帮人有一定的了解，林宇航非认为自己遇到了一群疯子不可。这帮人一张口都是百万千万，个别特能侃的偶尔还会弄出个吓人一身冷汗的天文数字。
     此时的林宇航端着个杯子，表面上看是在听这帮人胡侃，其实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吴馨。吴馨今天的表现应该算得上是大方得体。她不停的游走于各色人物之中，脸上始终保持着一种含蓄的微笑。
     在林宇航看来，今天这个晚会上最清闲的应该是吴家民。从林宇航进门的第一刻开始，就看见吴家民坐在那里和几个人在打牌。这么长时间里，林宇航甚至都没见过他起身上厕所。林宇航听这帮人吹牛听得有些烦了，就跑去看吴家民打牌。林宇航本来对这种赌博游戏一点兴趣都没有，但这回却看得是津津有味。
     林宇航睁着眼睛看了半个多小时，看得两眼一个劲的发酸。他又拿了一杯酒，跑到阳台上，一边欣赏那月色，一边静静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怎么跑到这来了？”林宇航一抬眼，见吴馨正笑着站在他面前问道。
     林宇航也笑了笑：“有点累了，跑这偷个懒。”
     两个人相视一笑，又都默不作声。
     林宇航见气氛有些尴尬，就随口开起了玩笑：“这聚会可真让人开眼界，什么货色都有。也不错，挺和我胃口的。”说道这，林宇航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刚才一个小子跟我一通神吹，说什么赚了多少多少钱，说自己开的什么好车。后来又问我做什么生意，我当时看这家伙喝得不少，反正也是没事，所以想消遣消遣他。我就跟他说，我什么买卖都干。前两天刚从俄罗斯进口了一批战斗机。本来说好是买给咱们中国，可中国军队那帮玩儿意嫌价格太贵，我又懒得和他们讨价还价，就转手买给个中东国家。具体哪个国家还不能说，听说那正武器禁运呢。这买卖哪都好，就是风险大了点。”
     林宇航一边说，一边煞有介事的点着头。吴馨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林宇航，我觉得和你在一起至少得早衰老二十年。老这么笑，脸上不出皱纹才怪呢。”
     林宇航也笑了，气氛一下子活跃了很多。
     “你别小看这帮人，他们说的也不都是吹牛。”吴馨指着大厅里的人，悄悄给林宇航介绍道，“那个站在桌子别上的是地源公司的老总，他们去年光一个写字楼项目就赚了一千多万，这可是税后纯利润。还有那个穿米黄色衣服的，那是利和地产的董事长。他们在政府城区改造的项目中拿到了最大的一块蛋糕，这里面的猫腻我不说你也能猜到。后来他为了拆迁，居然动用了黑社会，差点儿没闹出事来。最后还是政府出面，他又赔了人家点钱，这才算是给摆平了。”
     “哦，原来这帮人这么有来头，难怪口气都这么大。对了，坐在那里喝酒的那女人是谁？这么半天就没见她闲着，老是有人往她身边凑。看来这女人是有点来头呀。”林宇航问道。
     吴馨顺着林宇航指的方向望了一眼说道：“这女人可不得了，自己开着一个大超市，还有几家链锁店。”
     “什么？开超市的？”林宇航一愣，“今天来的不都是你们这圈子里的吗？她一个开超市的往这里搀和什么呀？”
     吴馨说道：“她是没什么，可她老公就厉害了。她老公是银行的行长，这帮人要是资金上有需要办贷款，全得看她老公的脸色。”
     林宇航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敢情今天来的都是大鳄鱼，就我这么一个小虾米呀。你二叔确实有两下子，面子够大的。行了，我还是少在这装聪明吧，王八脑袋一缩，老老实实的待着。”
     吴馨笑了笑：“给我二叔面子，说到底就是给我们吴氏面子。吴氏毕竟是大公司，举足轻重嘛。”
     林宇航感叹道：“刚才进门的时候，你二叔看见我居然没发火，还冲我点了点头。就他那火爆脾气，能做到这样还真不容易。”停了一下，林宇航又接着说道，“不过说老实话，这聚会也太闷了，光听这帮人谈钱了。我穷得叮当响，在我面前动不动就成千万上百万的聊，这不是刺激我嘛。要我说，这聚会里最有意思的就数你二叔的牌局了。刚才我看了半天，不错，挺有意思。”
     吴馨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别小看那牌局，他们可不是就光玩玩。这一晚上的输赢都在十几万，几十万上下。呵，难怪要动公司的钱，好上这口，那多少钱都得填进去。”
     吴馨又瞥了一眼林宇航接着说道：“我发现你们男人好象都对这个感兴趣。男人有钱就学坏，一点都没错。”
     林宇航看着吴馨的样子，“扑”的一声笑了出来。他笑嘻嘻的说道：“这你就说错了，男人不只是对赌感兴趣，男人还对女人特别的感兴趣。”
     吴馨撇了撇嘴。
     “知道为什么吗？”林宇航对吴馨的反应丝毫不以为然，“因为这两样都代表了男人对世界的征服。没有什么这两样更能换起一个男人强烈的战斗欲望了。当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压在身下的时候，他们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脚下。”
     林宇航说到这的时候，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他和吴馨接吻的事。林宇航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他稳了稳情绪接着说道：“赌博赌的是什么？赌的就是那生死一线的感觉。站在这里的这帮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赌徒。他们不但会赌钱，更会玩赖，所以外面有人吃糠咽菜，而他们却可以在这大鱼大肉。”
     吴馨沉默不语，她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了林宇航这样认真的评论一件事。她不得不承认林宇航的看法虽然犀利，但却一针见血。
     林宇航接着说道：“不过我到不是因为爱赌才觉得那牌局有趣。不知道你看没看出来，他们这牌局非常的蹊跷。坐在东家的那个穿灰色衣服，带个眼镜的人是谁？”
     吴馨刚才也曾看了半天，四个人有输有赢，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仔细的看了一眼林宇航说的那个人：“这人我也不认识，好象是第一次见这个人。”
     林宇航说道：“表面上看这四家是有输有赢，但其实只有这穿灰色衣服的一个人在赢。他赢的时候，别人下注就多。他输的时候，下的注就少。所以，表面上看有输有赢，其实是三家在陪着一家玩。我刚才就看出这里面有猫腻，所以特意跑到你二叔的身后，看看他玩什么花样。你二叔不简单，他的牌明明比那人的牌好，可他大把的扔钱，然后就不跟。那家伙哪是在赢钱，纯粹就是在捡钱呢。”
     闻听此言，吴馨一惊，她半信半疑的说道：“真的假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那是，你对这东西不感兴趣，你当然不会用心了。你看你二叔根没事人是的，其实这一桌人都没他精明。每次轮到他洗牌的时候，那人肯定拿好牌，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二叔在洗牌的时候就做了手脚。我仔细的观察过，他在拢牌的时候把好牌都控制在自己的手里，故意都拢到牌的最下面。洗牌的时候看似洗的很开，但其实牌还在下面，次序一点都没乱。发牌的时候别人都发上面的，一到那个人的时候，他拿的就是下面的。所以那人的牌才会那么好，一个劲的赢钱。不过有一点我没有想到，你二叔居然还会有闲情研究这个。看他那手法可不是练了一天两天了。”
     吴馨脸色阴沉地说道：“我二叔以前就在道上混过，听我爸说他还差点儿没进去。这点手艺应该是以前学的，没想到用这儿了。”
     林宇航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我以前真的是小看你二叔了，他可不是什么草包。从他玩牌上就能看出来，这人的心机很重。这桌上的其它的两个人，如果我没猜错，也是你二叔请来做局的。你可要想清楚，对付你二叔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别弄不好再把自己给搭进去。”
     吴馨沉默了，过了一会她说道：“我已经没退路了，你帮我也好，不帮我也好，这条道我只能走到底。在我爸爸回来之前，我必须保证公司不出任何的问题。”
     林宇航轻叹了口气：“你这性格应该是象你父亲，一但认准了就一条道跑到黑。好吧，我一定帮你把公司坚持到你爸爸回来。不过我很奇怪，你爸爸的病也应该治的差不多了，走了这大半年，怎么还是不回来。”
     吴馨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那里没有固定电话，每次都是他打给我。除了问问我身体，再就是问问公司的情况。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想再养一养。”
     林宇航笑了笑说道：“也好，借这机会你也可以锻炼锻炼。现在咱们最重要的就是搞清穿灰色衣服那家伙的来历。看看他和你二叔是什么关系，你二叔为什么要这么大把的拿钱给他。不弄清这一点，咱们就不能轻举妄动。从现在起，你在你二叔面前，就得是一只听话的小绵羊。他对你越放心，咱们就越安全，将来翻盘的机会就越大。”
     吴馨感激的看了林宇航一眼说道：“我懂了，我不会再那么冒失了。谢谢你宇航，你是个好人！”

汀芷幽兰

二十九、
     吴馨和林宇航决定兵分两路，吴馨负责调查灰衣人的来历。而林宇航则主要对公司内部的调查。林宇航首先把姜晓燕提供的数据认真的分析了一遍。他不得不佩服吴家民的手法确实很独到。吴家民从公司的账是拿走的这笔钱数目确实不小，如果一次拿出这么多，就会非常的引人注目。即使吴家国不查，那全公司上上下下也会传得沸沸扬扬。吴家民没那么傻，所以他就一点一点的让这笔资金自然沉淀。让它慢慢的沉淀到往来的帐目中，这样一来就没有人会注意这笔资金去了哪里。这样做需要的是耐心，只有慢慢的等这笔资金彻底的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才能动取走。吴家民平常看起来似乎很冲动，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他竟然表现得如此的冷静和沉着。林宇航直觉得背后直冒冷气，这样的对手实在是太可怕。连他都看走了眼，差点把吴家民看成了草包一个。其实这吴家民才是真的聪明，他暗藏了这么长时间，原来就是在等这个机会。一但机会成熟，他们毫不犹豫的把一切温情踩在脚下。面对这样的对手，吴馨一个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取胜的把握。吴馨说的对，确实没有办法确定吴馨的身边谁能信，谁不能信，而自己可能是吴馨唯一能指望的人了。
     林宇航放下资料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他的神经太紧张了，这么多天来，公司的事搅得他从没睡过一个好觉。林宇航对公司的力量做了一个最基本的对比，他觉得吴馨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少自己的势力。一个没有心腹的元帅就好比一个没有爪子和牙齿的狮子，其攻击力都不如一条凶猛的野狗。看来，是时候该给吴馨建立一支只属于她自己的私人部队了。但会不会已经晚了呢？谁能保证吴家民没有先下手为强。想到这，林宇航又倒吸了一口冷气。吴家民能顺利的在财务部的帐目上手脚，这说明财务部的里面一定有吴家民的人在。这个人不可能只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如果只是一个小角色，那财务部的主管王向东一定会发现的。除非……，林宇航有些不敢往下想了。难道说连王向东都已经成了吴家民的人了？这怎么可能！林宇航虽然进吴氏的时间不长，但他对吴氏的历史还是有一定的了解。这王向东是吴氏的老人了，当年他落难的时候，是吴家国伸的援手。吴家国对家里人刻薄，但对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从来都是大方得很。这王向东在吴氏赚的钱甚至都比外面那些自己开公司的小老板都多。投桃报李，王向东也对吴家国是忠心耿耿，他跟着吴家国鞍前马后这么多年，吴氏有一半的江山是他打回来了。在吴氏要问谁的功劳最大，那谁也说不清楚。但要是说谁对吴家国最忠心，那就非王向东莫属了。
     难道说连他也背叛了吴家国？不，这决不可能。如果要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连王向东这样的都能卖身投靠，那天底下还有谁是可以相信的。但如果不是他，那又能有谁让这笔账走的这么干净呢？
     林宇航想来想去，想得自己头皮发炸。他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满脑子飞的还是这些问题。林宇航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不是神经衰弱，就得精神失常。林宇航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又看了一下表，才九点多。林宇航心里一动，顺手抄起手机拔通了吴馨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吴馨听起来比林宇航还要疲惫。林宇航知道吴馨的压力只会比自己大，不会比自己的小。
     吴馨告诉林宇航，自己这边竟是一点进展都没有。自己费了半天的劲，连那人姓什么叫什么都没查清楚。林宇航很吃惊，他沉吟了一下告诉吴馨，无论如何都要查到这人的资料。林宇航知道，这人越是神秘，越是说明这人的重要性。只要查清了这人的来历，搞清他和吴家民之间的关系，才有可能摸到吴家民的底牌。
     吴馨很同意林宇航的看法，打算再找找别的关系，看能不能在别处打开缺口。
     两个人说了半天，林宇航才想起自己打电话的目的。
     林宇航小心翼翼试探问道：“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出来喝杯酒。”
     电话那头的吴馨沉默了一下说道：“今天不行，还有点事没处理完。估计今天晚上还得开夜车。”
     林宇航轻微的“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吴馨说道：“你要是真有诚意请客，那我明天就给你个机会。今天我确实有事。”
     林宇航笑了：“只要你肯就成，明天我找地方，包你满意。”
     放下电话，林宇航开始捉摸今天晚上怎么过。林宇航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得放松一下，自己精神紧张的时候根本就想不出东西来。林宇航拿着电话，脑子里挨着个把自己熟悉的人过了一遍，最后决定还是给陆艺明打个电话。
     最近一段时间，林宇航只要有时间就会跑到陆艺明的酒吧去。有了上次一战，林宇航在整个艺海玫瑰酒吧的人气大为提升。这酒吧的老板姓陈，每次见到林宇航都鼓动林宇航晚上来他的酒吧表演。
     “你放心，来我这我决不会亏待了你。一晚上多少钱，你开价，我决不还价。”陈老板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林宇航笑笑说道：“陈老板是做大生意，我们都是混口饭吃的。不瞒你说，我这一个老板都伺侯不过来呢，哪还有精力再伺侯你陈老板呀。不过你放心，我会常带朋友来捧场的。”
     “陈老板，你放心，宇航和我是哥们，真有事了，我吱一声，宇航肯定会过来帮忙的。”陆艺明也在旁边帮着打圆场。
     陈老板被说得高兴了，连连点头：“行，有你们这句话就成。没说的，今天晚上你们尽情的玩，所有花消都算我的。”
     等陈老板走后，林宇航笑着对陆艺明说道：“这陈老板人还不错。”
     陆艺明也笑着说道：“是啊，陈老板和秦老板是哥们。上次疤哥的事本来秦老板已经摆平了。可秦老板怕这帮家伙表面上答应他，背后再找我的麻烦，于是就叫我来陈老板这先干段时间。我白天工作，晚上就和乐队的这帮哥们来这演出。秦老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一般人是不敢找他的麻烦的。所以在他这干的还算是挺舒心的。对了，你今天怎么有空，突然想起来找我喝酒了？”
     林宇航笑了笑：“还不是让老板给逼的。最近工作不顺，想出来散散心，这不，第一个就想到你了。怎么？不想陪我啊？”
     陆艺明：“哪能啊，我巴不得你来找我呢。”
     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聊了一会，林宇航突然问道：“怎么老是听你弹那首《前世的约定》，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陆艺明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那首歌叫《前世的约定》？”
     林宇航：“是次你喝多了，亲口对我说的。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陆艺明拍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记起自己那时都说了些什么。他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喝的太多，都忘了。你猜的没错，这歌确实对我有不一般的意义。这是我给我这辈子最爱的一个女人写的。”
     林宇航低着头，慢悠悠的品了一口杯里的酒：“能叫你这么痴心的女人一定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陆艺明看了一眼林宇航，而后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在我遇到的女人中，她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怎么形容她呢？她是王冠上的明珠，拥有智慧、美丽和财富。总之，她拥有在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儿所梦想的一切。而我除了梦想，其它的却是一无所有。有时候我在想，我们是应该抱怨命运的不公，没给自己一个好爹呢？还是应该怪自己的愚蠢，就这样让幸福溜走了。”
     陆艺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而后接着说道：“她姓吴，叫吴馨，她们家的吴氏地产公司在郑州可是响当当的大公司。”
     陆艺明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林宇航，而林宇航则神色不改的看着手里的酒杯。等陆艺明说完的时候，林宇航随便的应了一句：“哦！是嘛。”
     林宇航的反应很出乎陆艺明的意料。虽然陆艺明从来没有问过林宇航是做哪一行的，但象吴氏这样的大公司，林宇航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听说过。
     等了一会，林宇航这才问道：“你这么爱她，怎么又分开了。”
     陆艺明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们两个是在大学里认识的。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在我的眼里她只是个不大合群的小女孩儿。从大学里我就开始玩吉它、写歌。我记得每到夏天的时候，一到傍晚我和她就会拿着把吉它坐在校园里的草地上，一边弹琴，一边给她唱自己新写的歌。我记得她最喜欢靠在我的背上，闭着眼睛静静的听。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四年，虽然总是看她脸上带着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老是觉得她的心里最深的深处，隐藏的着一股忧伤。那忧伤藏的很深，如果你不走进她的内心的深处，你根本就无法感觉到那股忧伤。有很多次，她会莫名其妙地偎在我怀里哭。我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也不肯说，只是哭。都说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这话在我们两个人的身上真是再恰当不过了。她一哭起来能哭上半个小时，眼泪就一个劲得流。”
     说到这，陆艺明突然笑了：“我记得有一次她哭得太厉害了，把我给吓坏了。我就对她说：‘别哭了，你要是再哭就得脱水了。’谁成想，我这么一说，她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她一边哭一边生气的对我说：‘你就知道欺负我。赶明个我哭死了，你也就开心了。’
     我一听这话就慌神了，连忙哄她说：‘你要是死了，我就给你守寡。’
     她一听这话，马上就破涕而笑。可笑不一会，那眼泪就又来了。等她哭累了，就会偎在我怀里睡着。每次看她睡着的样子，我总是觉得只有这个时侯的她才最安详，最放松。”
     两个人都喝了不少的酒，陆艺明更是满脸通红。在酒精的刺激下，陆艺明变得很健谈。
     “我们在一起四年，我很少听她谈自己的家庭。我只知道她母亲死的早，而她父亲则是做生意的。一直以来，她在我的心里就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儿。我们一起想象未来的生活。她对我说，其实她什么都不想要，她只要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我那时只把这些当成了一个未经世事的女孩儿的爱情畅想。可当有一天，她告诉我她就是吴氏的大小姐的时候，我被惊呆了。我突然间发现，原来在我们之间，有着一条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从出生的那一天起，我们就被各自设计好了自己的人生。我们反抗，我们挣扎，但我们永远都无法挣脱宿命的力量。就在那一瞬间，我第一次感到了恐惧，这种恐惧让我不寒而栗。在潜意识里，我抗拒自己将要扮演的角色。但为了吴馨，我又只能接受将要面临的一切。
     吴馨看出了我的恐惧，也明白这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她问我是不是愿意和她一起回家，去见她的父亲。我有过片刻的犹豫，我知道这一面可能就决定我们两个人的未来。我宁愿去逃避，宁愿那一天晚一点到来。但从吴馨的眼神里看到的是期待，所以我决定还是和她一起去见她的父亲。
     第一眼见到她父亲的时候，我就知道她的父亲不喜欢我。也许在他们这些商人的眼里，我这样一身艺术气的人太不现实了。她父亲对我很客气，一种对陌生人应有的客气。这种客气就是一种答复。那顿饭吃的很沉闷，虽然吴馨努力的在我们之间寻找话题，但我和她父亲却怎么也对不到一起去。我记得她父亲一直在看着我和她，脸上挂着一丝很淡的笑。虽然是在笑，可却冷若冰霜”
     陆艺明说道这里，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大声的喊道：“再来一杯。”
     林宇航试图拦住他，但此时的陆艺明却力气大得惊人，林宇航拦下的杯子竟生生的被他抢了回去。林宇航摇了摇头，他知道，今天无论是谁也别想拦住陆艺明的酒了。
     陆艺明闷了一口酒接着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没过多久吴馨就哭跑来找我。她告诉我，她父亲已经很明确的告诉她，无论怎样都不会同意她和我在一起。我和她都知道她父亲的脾气，一但她父亲说不同意，那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她哭得很伤心，而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站在那里一个劲的抽烟。
     那天晚上她说什么也不肯回家，我只好留她住下。她睡在床上，而我睡在沙发上。我知道她没睡，她也知道我还醒着。半夜的时候，她起来走到沙发前，一把抱住我，低声的对我说：‘我爱你，我永远都是你的，我们不要分开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一看我哭了，她也哭了起来。我怕她哭得太伤心，就劝她回到床上去。她搂着我的脖子对我说：‘你抱我到床上，搂着我，我害怕一个人睡’。我把她抱到床上，搂着她的身体，眼泪一个劲的流。我们两个就这样互相抱着，流了一夜的眼泪。早上走的时候，吴馨对我说：‘等着我，我一定会说服我爸爸。我只属于你一个。’”
     天色渐晚，酒吧里的人也渐渐的少了起来。此时的艺海玫瑰少了几分喧嚣，多了几分沉静的味道。林宇航拿着杯子，大口大口的喝着酒。不知道为什么，心口老是隐隐的在痛。
     “后来呢？吴馨有没有说动她父亲？”林宇航问完后才发现这话问得有些多余。要是吴馨能说动她父亲，那陆艺明也就不会在这大口的喝酒了。
     “后来？哈哈”陆艺明放肆地大笑起来。
     “有钱就是他妈的好。”平时温文尔雅的陆艺明，突然冒出这么句脏话来。
     “吴馨这一去好几天都没了消息。我没有她们家的电话，打她的手机又关了机，问她的同学都说不知道。就在我急得快发疯的时候，她父亲吴家国突然找到了我。她父亲对我还是那么客气，一点都没有大企业董事长的架子。他很客气地问我对我和吴馨的未来是怎么打算的。我当时还在广播电台工作，对自己的未来我只有一些理想主义的想法。她父亲很耐心的听我说完，脸上一直都带着微笑。我当时还挺感激他，觉得这人真不错，肯听我这么个傻小子谈自己所谓的理想。后来我才明白，那微笑其实就是一种轻视，他压根儿就不相信我会带给他女儿幸福。他说话的方式很直截了当，也不绕圈子，只问我要多少钱肯和他女儿分手。我当时就大怒，我对他说：‘你可能认为我和吴馨在一起就是冲她的钱去的。但我告诉你，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们家这么有钱。我不要你的钱，我们只想和她在一起。
     她父亲很爽朗的笑了，他对我说，他知道我不是为了钱。他也知道我会对他女儿好，但他还是不会让吴馨和我在一起。我问他为什么，他笑着对我说，因为这不是吴馨在挑丈夫，而是他吴家国在挑女婿。他绝对不会接受一个只懂爱情和艺术的人做他吴家国的女婿。
     说到这里，他突然厉声对我说道：‘你知道吗？吴馨现在已经住进了医院，她竟然为了你自杀。竟然想用死来逼我同意你们在一起。可惜她想错了，我吴家国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逼我。谁也别想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就算是我的女儿也别想。你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会怎么样。我那个傻女儿天生就一根筋，她真的会一次又一次的自杀来逼我。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你是真爱她。如果是这样，你忍心看着你心爱的女人一次又一次的去自杀吗？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得女儿，但你现在却让我的女儿躺在医院里。我这人很干脆，只要你肯，能满足你一切的愿望。’
     我当时脸色铁青，闷在那里一声不吭。我对吴家国说，我要去看吴馨。
     吴家国笑了，他说‘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你拦不住我’
     ‘你又错了，我根本就没想拦你。但你也不会见到她的。只要我吴家国说不的，没有人能说是。’
     我几乎崩溃了：‘我只想见见吴馨，我只想知道她怎么样了。天底下怎么有你这么狠心的父亲’
     ‘你说的没错，我是狠心。你现在已经知道我是一个狠心的人，你应该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话说完，吴家国起身要走，可走了两步他又停下了。
     ‘她在中心医院，你去看看也好。不过话要说在前面，如果她再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的。’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听到这，林宇航微微的点了点头。不错，吴家国这几十年都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性格强悍有余，宽容不足。他是绝对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女婿是这样一个性格文弱，艺术气质浓厚的人。
     “在医院里我见到了吴馨，她躺在病床上，人憔悴了很多。我看了心痛，她一见我，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于是我就笑着劝她：‘我这不来了吗，又不是生离死别，哭什么呀。’吴馨以前常和我说起他父亲，我知道她对她父亲的感情。所以我没跟她说吴家国找我的事。我只对她说，我们只是这段时间不能在一起。让她别干傻事，我会找她父亲慢慢的说。说到底，毕竟是一家人，他父亲会想通的。劝了好半天，吴馨这才破涕而笑。她对我说，一定不会再干傻事了。她会好好的照顾好自己，等着我来娶她。她学着紫霞仙子的口吻说道：‘我知道，你早晚有一天也会象孙悟空那样驾着七彩的云霞，来迎娶你的意中人的。’她笑了，我也笑了。
     可惜，这一切原来是个梦。这个梦做了四年，在许出最动人誓言的时候，这个梦终于走到了终点。我本来还想再找吴家国谈谈，但却被家里的一个电话追了回去。电话里我妈说的很简单，我只知道爸爸病了。回到家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家里出了大事。我弟弟因为伤人被刑事拘留，我爸爸一气之下大病不起。
     那段日子里，我一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命不好。为什么所有的事都赶到一起，为什么这么多的不幸要发生在我身上。就在这时候，吴家民突然找上了门。他拿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交到我手里，他对我说，这世界只要有钱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我爸的病不能再拖了，吴家国知道我是个孝子，所以知道这笔钱一定能解决我的问题。我对他说，也许他们很有钱，但我陆艺明不希罕。我陆艺明是穷，但自己家的事我还是能应付得了。老爷子的病，我就是卖血卖肾我也要治好。吴家民笑了他对我说：‘你们这些大学生就喜欢假清高。你爸躺在家里等着钱治病，你还在这儿和我讲大道理。陆艺明，你小子清醒清醒吧。你就算是卖血卖肾又能卖几个钱？你又不是女人，连出去卖的机会都没有。你以为你不拿这笔钱，我大哥就会感动，就会让你们在一起？别做梦了。我大哥的为人我最清楚，你们永远都没机会。’虽然我承认吴家民说的很有道理，尽管我现在确实很需要那笔钱，但我到底没有收下吴家民的钱。因为我答应过吴馨，答应要驾着七彩的云霞去娶她。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基本上就是在四处的借钱。我从小就是个要脸面的人，从来没有象这次这样低三下四的向人家借钱。但我没有办法，爸爸治病要钱，弟弟的事也要钱。他才十二十二岁，一切还都没有开始，我不能让他的生活就这样完了。我打听过，他这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我想好了，只要能免于刑事起诉，我花多少钱都行。
     我把所有能想到的人都找了一遍，但所能借到的钱实在是杯水车薪，我已经被逼进了绝路。我花点钱托关系，总算是和在押的弟弟见了个面。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发青，神志也变得很恍忽。他一见到我，就带着哭腔对我说：‘哥，你一定要把我弄出去。在这我会疯的。这牢里的都些什么人啊，他们打我，还抢我的饭吃。’我一听他这话，眼泪扑扑的往下掉。我强忍着对他说：‘别怕，再过两天就没事了。哥正找人呢。你那事不算什么大事，找找人再花点钱就没事了。’
     话虽这么说，但真办起来我才知道原来我想的太简单了。钱还好办，东挪西借，怎么也能凑出一笔。最要命的是受害者那家根本就不肯完事，他们放出话来，如果不能严惩，那就到省里去喊冤告状。他们这一弄，吓得所有参与这案子的人，谁也不敢多管了。
     就在我急的象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吴家民突然又找到了我。我对他说，吴家国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因为我爱上他女儿，他就一定要把我赶尽杀绝。
     吴家民看了我好半天，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在他的脸上竟现出一种悲天悯人的神色。他对我说：‘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们都是些就知道钱的俗人。在你看来我们就知道争名夺利，就知道算计人。你说的没错，我吴家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可我这么个不太让你看得上眼的人，今天还真就做了件积阴德的事。你把借来的钱全用在你弟弟的事上了，可你爸那头今天已经没钱了，医院说了，不交钱就给停药。你先别急，我已经把钱给垫上了。小子，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今天来找你，我大哥并不知道。这钱也掏的是我吴家民自己的腰包。’
     我看了一眼他，半信半疑的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吴家民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说道：‘我是看在吴馨的面上，所以才会帮你。我这个侄女命不好，谁让他生在吴氏。她生是吴氏的人，死是吴氏的鬼，这是命里注定的。如果她妈不是死的那么早，也许还能有点转机。现在，呵，都晚了’
     说到这，吴家民拼命的摇了摇头，脸色尽是惨白。望着他的样子，我一时间竟也无话可说。
     过了好一会，吴家民这才回过神了。他对我说，如果我觉得拿他的钱丢人，那就当是吴馨的亲戚想帮我。如果我还是想不通，那就当是借我的，以后有了钱再还给他。
     最后，他又非常认真的对我说：‘你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你要是真想往外捞你弟弟，只有一个人能帮得上你，那就是我大哥。你别看我，我帮不了你。我大哥不点头，吴氏里没有人有这胆子敢帮你。’
     吴家民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现在你只能去找我大哥，听我一句话。你和吴馨现在已经不可能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死抱着你那点什么原则不放呢？你这样是对得起吴馨了，可你对得起你弟弟，你父亲吗？’
     吴家民走后我想了很久，他说得对，我确实已经无路可走了。就在我彷徨无助的时候，家里人突然打来电话，告诉我弟弟又出事了。我到看守所，一个一脸严肃的警察不停的训我们。要我们积极配合他们的工作，要我们做好我弟弟的思想工作。我听得心急，就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警察很不高兴的看了我一眼后对我说：‘他试图自杀，幸亏我们发现的早，才没出大事。’
     见到弟弟的时候，我第一句话就问他为什么这么傻。他哭着对我说：‘哥，我真的受不了了。我要是坐牢，出去什么前程都没了。与其活着受罪，还不如早点死了呢。’
     我当时就火了，我对他说：‘你这是什么话？你死了，那妈和爸怎么办？他们最疼的就是你。你的案子不还没起诉吗，哥不会让你坐牢的。’
     从看守所出来，我一个人坐在路边。望着街上的匆匆忙忙的人群，我问自己：守着一份不可能的爱情，却让我的家人承担这么多。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也许真的象吴家民说的，我和吴馨已经不可能了，为什么我还抱着那些个所谓的原则不放呢？
     就在那一瞬间，我找到了自己的选择。尽管我知道这对吴馨意味着什么，但一个被逼进死角的人，这已经是他唯一的选择。
     当我站到吴家国的面前的时候，我看见他的嘴角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他告诉我，一切事都有他来办，我弟弟会没事的。最后，又两眼盯着我问道：‘我是不是可以把你今天的来访，看成我们已经答成了一个协议。我会给你你想要的，而你也会保证我的要求完全得到满足。’我呆呆的看了他足有一分钟，最后终于吐出了那两个字：‘是的。’
     吴家国满意的笑了，他拿出一个口袋交给我。从口袋里的东西鼓出来的形状上，我知道那是钱。他告诉我，这笔钱无论我怎么都好，算是他吴家国的一点心意。吴家国话说的很巧妙，他说自己也是当父亲的，理解当孩子的对自己父母的感情。他这点钱也没别的意思，只希望我父亲的病能快点好起来。
     我没有拒绝。因为当我站在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出卖了我的爱情。卖一次也是卖，卖两次也是卖，我会把自己卖个好价钱的。吴氏的能力确实不能小看，事情果然有了转机。先是看守所的警察不再一脸的严肃，见了我全是满脸堆笑。又过了一段时间，那受害者家里人的态度也软化了下来，而检察院也做出了对我弟弟免于刑事起诉的决定，只是草草的赔了点钱了事。
     事情终于有了一个了结，在弟弟出来的那天晚上，全家人坐到一起吃了一顿饭。饭桌上，身体还没痊愈的爸爸对我说：‘好了，一家人又坐到一起了。咱们以后还象以前那样，大家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一听这话，我心里一阵阵的发紧。望着欢天喜地的家人，我突然想起了吴馨。那个我最爱的人，此时还好吗？我在心里默默的祈祷，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又过了两个月，当我又一次见到吴馨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从来没有真正的忘记过她。当她用那犀利的眼神从上到下看着我的时候，我的心再一次抽搐起来。她脸上挂着笑，而我也挤出脸上所有的笑容，连她身后的那个男人也带着那丝嘲讽的笑容看着我。
     这就是距离，我和她的距离。只有几步之遥，却咫尺天涯。”
     陆艺明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醉得很厉害了。林宇航静静的看着他把一杯又一杯的啤酒倒进胃里，看着他的神志一点一点地被整瓶的酒精溶化。林宇航沉默了。他抽出一根烟，默默的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
     陆艺明终于醉到连杯也拿不起了。他颓然的倒在林宇航身旁，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来，咱们再喝，干……干……杯。”
     “行了，别喝了。”林宇航掐灭了烟，扶起陆艺明就往外走。
     “不行，我还要再喝，你陪……陪我喝”
     “行，我陪你喝。今天咱们就喝到这了。明天，明天我一定陪你喝。咱们再多找个人，一起喝，行不？”
     “说……说好了。明天谁耍赖，谁……谁是……孙……”
     “行，我是孙子。走吧，我的爷！”

汀芷幽兰

三十、
     第二天快到下了班的时候林宇航一个的走神，田小洁老大不乐意的对林宇航说：“宇航，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
     林宇航眼睛正盯着吴馨的办公室，被田小洁突然而至的问题吓了一跳。他缓了缓神说道：“你刚才说什么？”
     田小洁两眼死盯着林宇航，气鼓鼓的说道：“我刚才问你，有没有看见一只呆头呆脑的大笨鹅从这过去。”
     林宇航傻呆呆的摇了摇头：“没看见”
     说完这话，林宇航突然回过味来：“哎，我说小洁，你这什么意思呀。两天不见，学会拿我穷开心了！”
     田小洁笑得非常灿烂：“活该，谁让你老是心不在焉呢。”
     林宇航也笑了：“你这小丫头，就会拿你老哥开玩笑。我这正忙着呢，别捣乱。”
     田小洁的脸又板了起来：“就看你老往吴总的办公室里瞅，没见你哪儿忙。再说了，谁认你是我哥了，自己还给自己长辈了。”
     “就是，就是。”旁边的李云峰也不失时机的插嘴道，“宇航别老装大辈。小洁一个女孩儿，别老想着占人家的便宜。你要真想当我们小洁的哥，咱们得有个正规的仪式。这样吧，今天晚上你请我们小洁吃顿饭，就算是正式确立兄妹关系。做为见证人，我也可以列席。你说呢，小洁？”
     田小乐呵呵的一个劲点头。
     “你一边待着去，这没你什么事。”林宇航笑着说道，“李胖子，你怎么成天就想着吃呀？看你那一圈肚子吧。刚才那话可得说清楚了。我占咱们小洁什么便宜了？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让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把小洁怎么着了呢！我到没什么，小洁人家可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孩儿，你这不是毁我们小洁嘛！”
     李云峰最怕别人逗他，一逗他脸上就冒汗。他吓得连忙解释：“小洁你可别听他乱说，我刚才那话可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
     “行了，管你什么意思，就别解释了。”林宇航很干脆的打断了李云峰的话，“今天晚上不行，今天晚上我约了一哥们。就是上次酒吧的那歌手，小洁也见过的。改天吧，自打我回来，咱们三还没正式聚聚呢。李胖子，别那流口水了，刚才的活干没干完呢？我这着急给吴经理看呢！”
     林宇航把文件拿进吴馨的办公室，也没问吴馨同意不同意，自己就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他等吴馨过完目后，探着脑袋问道：“那个灰衣人查的怎么样了？”
     吴馨搭眼看了看窗外，窗外的员工都各自的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没有哪个象林宇航这般清闲。吴馨见没有人注意，这才说道：“我查到那个灰衣人了。他叫董兆铭，是一家建材公司的小老板。”
     林宇航点了点头：“查到就好办。怎么样？发现什么问题没有？”
     吴馨摇了摇头：“我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可查到的事情却非常的有限，没看出有什么问题。董兆铭的公司是一家小公司，资产还不到一百万。而且这家公司也和我们没有业务上的往来。我二叔不可能借助他的公司做出什么手脚。宇航，会不会是我们找错方向了。也许我们的思路有问题，也许这个董兆铭和我二叔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会不会是你太神经过敏了？”
      “不会，我的思路一定没错。” 林宇航摇了摇头说道，非常肯定的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么家资产不到百万的小公司，凭什么有这么大的面子能成为你二叔的坐上客。如果没有好处，你二叔会上赶子的送钱给他花吗？我觉得这事不简单，他越是看上去不起眼，越说明这里面有问题。”
     吴馨点了点头：“不错，你说的有道理。只是咱们从哪下手呢？”
     林宇航：“郑州我不熟，又没什么关系，这事就得看你的了。对了，别光想着外面的事，咱们家里的人也得留意。”
     吴馨脸一红：“什么咱们家里？”
     林宇航没注意吴馨的神情，他把昨天自己分析的情况简明扼要的向吴馨说了一遍，最后他又补充道：“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的分析，到底王向东是不是已经被你二叔收买了，我也不敢肯定。”
     吴馨咬着牙没吱声，看来问题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林宇航见吴馨面色沉重，就笑着说道：“别想那么多了，该来的早晚得来，咱们现在也就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都说青蝇之飞，不过数武，附之骥尾，可至千里。既然我这只大头苍蝇已经下决心落在你这根马尾巴上了，那我说什么也要保着你平安的渡过这一关。”
     吴馨笑了：“你这嘴还这么贫。”
     林宇航：“现在的局面，你就是想破天也没用。别成天神经都这么紧张，咱们也得学会放松放松。今天晚上你可答应我吃饭了，咱可不能反悔。银子我掏，地方嘛也得我选。我兜里的银子有限，不能让你一顿饭把我下半年的生活都吃回到旧社会。”
     
     林宇航说到做到，他真的带着吴馨找了家自己常去光顾的大排档。吴馨有一点和林宇航很对脾气，她也比较喜欢这种路边摊，所以对林宇航的安排非常的满意。
     陆艺明去的晚了些，等他赶到地方的时候，林宇航和吴馨已经吃了半天了。吴馨正夹起一根菜往嘴里送，猛得看见陆艺明，竟一下子呆住了。
     林宇航正想和吴馨开句玩笑，见吴馨呆呆的样子连忙回头。只见陆艺明也呆呆的站在那里，脸上尽是惊异之色。
     “艺明，看什么呀，过来坐。”林宇航笑着冲陆艺明喊道。
     陆艺明踌躇的走过来，挨着林宇航坐下。
     “馨馨，你……还好吗？”陆艺明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开了口。
     吴馨放下筷子，扫了一眼林宇航和陆艺明后冷笑道：“林宇航，你可真有两下子，看来我吴馨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呀。连吃顿饭你也给我玩这么多的心眼。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陆艺明闻出了吴馨的话里那浓重的火药味。他起身要走，被林宇航一把拉住。
     “艺明别走，今天是我林宇航请客，不是她吴大小姐请客。要你走，那也得我下逐客令。你今天是我的客人，老实在这给我呆着。”林宇航语带机锋，陆艺明只好又坐下。
     “行，他不走我走。”吴馨二话没说，抓起包就要走。
     林宇航一把又把吴馨拉住：“你怎么这么个脾气，说翻脸就翻脸。今天是我林宇航请客，你既然来了，那咱们就安安心心的吃顿饭。我跟着你鞍前马后的，你这点面子总要给吧？现在陆艺明是我的客人，我可不管你们两有什么事，安安静静的吃完这顿饭，也算我林宇没白跟你。再说了，你们两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那点事吗？说明白不就完了嘛。”
     吴馨冲林宇航一甩胳膊：“林宇航，你少这跟我装腔做势。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们怎么会是朋友？我不信老是这么巧。你少在那笑，别跟我说又是你猜的。你既然一猜一准，你怎么不买彩票去呀？你跑我们吴氏来干什么？”
     林宇航一边笑嘻嘻地把吴馨按回到坐位上，一边说道：“你也太多疑了，我林宇航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这里边的事容我日后慢慢和你说，今天咱们就一个主题：喝酒，开心！”
     林宇航启开一瓶啤酒，给吴馨和陆艺明各倒了一杯，而后又给自己斟满。他举着杯子说道：“来，先干一杯。那话怎么说来着，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你们两个要不是有缘人，我这顿饭也请不成。来，有什么话，咱们喝完这杯再说。”
     陆艺明低着头没吱声也没举杯子，吴馨则板着脸死盯着林宇航，连杯子的边都没碰一下。林宇航见两人都不应声，就放下杯子，叹了口气说道：“行，咱们就这么憋着。我林宇航真他妈的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你吴馨架子可够大的，三番两次的请你你不来，来了就给我林宇航脸子看。我哪得罪你了？”
     吴馨一听林宇航这话，二话没说，拿起杯子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干，而后起身又要走。林宇航连忙又把她拉住：“我的小祖宗，我错了行不？你这脾气怎么这么大呀。行了，我不说了。再说下去，吴经理连吃了我的心都有了。你们两个自己聊，我去买包香烟。”
     林宇航一边说一边起身，临走时林宇航又伏在陆艺明的耳边轻声说道：“兄弟，剩下的就看你的了，可别辜负了兄弟我的一番心意。”
     林宇航出去买了包香烟，又四处漫无目的的转了一圈这才回到排档前。酒桌上只剩下陆艺明一个人，正在那里闷头喝酒。林宇航叹了口气，拍了拍陆艺明的肩膀挨着他坐下。
     陆艺明微笑着看了看林宇航说道：“很失望吧？到底没留住她。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林宇航摇了摇头：“她那脾气我早猜到了，我也没指望这次能帮到你什么。”
     “你帮我？”陆艺明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宇航，“你为什么要帮我呢？刚才你走了以后，馨馨问得最多的就是你。她问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他问我为什么会和你成为朋友？她问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也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刚才一个人的时候，我仔细的想了一遍。我突然发现，原来从旧日时光开始，你就在有意的接近我。我现在都不知道应该怎么看我们的关系。我们是朋友吗？我是应该夸你够有城府，还是应该谢谢你精心的安排了这么好的机会给我呢？”
     林宇航也似笑非笑的看着陆艺明：“你一下子提这么多的问题，我应该先回答哪个好呢？”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陆艺明狠狠地盯住林宇航，“但有一件事你给我记住了，你要是敢对馨馨有一点的不利，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林宇航笑了：“陆艺明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你要是真有这本事，你刚才干什么去了？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你还算个男人吗？”
     陆艺明一下子脸涨得通红，他猛的站起身说道：“林宇航，你不要欺人太甚。别以为咱们一起称兄道弟我就不敢打你。要是把我惹急了，我就跟你拼命。”
     林宇航也站了起来：“好，你陆艺明这话还象条汉子。也算是我林宇航没看错人。你要是连这点血性都没有，那吴馨那么多的苦也就白受了。你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你就坐下，慢慢的听我给你说。”
     陆艺明慢慢的坐下，半信半疑地看着林宇航。
     林宇航拿起酒杯慢慢地品了一口酒，脑子里理了理自己的思绪，而后说道：“你猜的不错，我从旧日时光起就一直在有意接近你。从我进公司开始，策划室的主管孙晓雅就一直想把我弄走，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想找找关系，也好背靠大树好乘凉。所以就四处打听一切和吴氏有关的事。当年吴氏大小姐为了一个心上人自杀，这在整个公司都传得沸沸扬扬。我只要上点心，很容易就能打听到你的事。虽然我在吴氏只是个小角色，但我的人缘还不错，所以就有人告诉我你在旧日时光那唱歌。后来，我因为海滨大厦的事给流放到下面，我就更要削尖了脑袋想办法回到策划室。那次赶巧碰上你被人打，于是我干脆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和你成了兄弟后，我就想如果能帮你撮合一下，那就更好了。一个是我老板，一个是我兄弟，怎么看这笔买卖我都不吃亏。”
     陆艺明看着林宇航：“就这么简单？”
     “那还能有多复杂？”林宇航撇了撇嘴，“本来我就是想利用你一下，但没想到和你交往之后，我觉得你这人还不错。虽然性格懦弱了一点，但为人诚肯，我林宇航是真把你当成了兄弟。现在吴氏遇到大麻烦了，吴馨需要更多关心她的人。既然你还爱着她，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支持她呢？”
     陆艺明轻叹了一口气：“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失去的不只是爱情，我还失去了自己的灵魂。他们没骂错，我是个吃软饭的。我爸爸的病时好时坏反反复复，吴家国给的钱很快就花光了。我知道，只要我开口，吴家国是绝不会吝啬钱的。但我也不会再向吴家国开口了。于是，我就托人找关系去了秦老板的酒吧，在那里一边唱歌赚钱。也就是这时候我遇到的梅姐。我需要她的钱，她想要我的人。吴家民什么都说对了，就说错了一件事。这年头，不只女人能出来卖，连男人也能出来卖。我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第一次和梅姐上床的时候，我还能感觉得到羞耻，到了后来我已经麻木了。”
     说到这陆艺明的眼里竟有了泪花：“你告诉我，我还有什么脸回到她的身边，我还有什么资格去爱她？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祝福她能找到一个真正爱她的人，希望她这这辈子能有个好归宿。别的，那都是妄想。”
     说到这里，陆艺明又抓起酒杯往嘴里倒。林宇航一把把他的杯子抓住。陆艺明呆呆地看着林宇航。林宇航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停了一会他对陆艺明说道：“行了兄弟，别喝了。”
     陆艺明眼里掉下泪来，林宇航看着心酸便松了手。林宇航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来兄弟，既然要喝，那咱们今天就喝个痛快。”

汀芷幽兰

三十一、
     夜色渐沉，吴馨和林宇航两个人坐在一家咖啡厅内。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有如两个入定的老僧。吴馨盯着林宇航，而林宇航的眼睛则一直都盯着手里的咖啡。
     最后还是吴馨先沉不住气了：“林宇航，你少在这给我绕圈子，咱们把话说明白了。你到底是谁，你到底要干什么？”
     林宇航笑了：“你怎么和陆艺明一个口气，都张口闭口的问我是谁，问我要干什么？我干什么了？犯得着你们这么猜疑我吗？”
     吴馨却没笑，依旧口气严厉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陆艺明的，你利用他来接近我又有什么目的？”
     林宇航收起脸上的笑说道：“吴馨，你拍着良心说，我林宇航有没有害过你。我做的每一件事，是不是都在为吴氏着想？如果我林宇航要有什么私心，我还会不会帮你？我他妈的早就投靠你二叔了。我跟着你我得什么好了？反过来你不信我，还到处猜疑我。”
     吴馨丝毫不为所动：“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我二叔派来监视我的？我怎么就能肯定你就真的对我一点企图心没有？”
     林宇航是真火了，他一拍桌子吼道：“妈的，我要是真有企图，在我家那天晚上我就根本不会让你走。现前的便宜都没捡，你还这么怀疑我，我可真是瞎了眼。”
     整个咖啡屋的人都被林宇航吓了一跳，服务生也探头探脑的直往这边看。
     吴馨也吃了一惊，没想到林宇航的反应会这么大。林宇航拍完桌子也有些后悔，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缓了缓口气，他接着说道：“吴馨，你是聪明人，我林宇航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你们吴氏着想。我要是成心使坏，我早就下手了，还用得着在这受你这份闲气？你二叔是什么人？那是个老狐狸，他想动你还用费这么大的心机吗？再说了，你现在还有其它的选择吗？”
     林宇航的最后一句彻底击溃了吴馨的心理防线。没错，她吴馨确实已经没有其它的选择了。连王向东这样的老臣子都能背叛吴氏，连姜晓燕这样的朋友都不肯帮助自己。除了他林宇航，自己已经不可能再指望找出第二个人来帮助自己了。
     吴馨轻轻叹了一口气：“好，我就信你这一回。林宇航你听着，这一回我算是把整个吴氏都压上了。你要是敢跟我玩什么花样，我吴馨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林宇航看着吴馨那咬牙切齿的样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我说你用得着使这么大的劲吗？我林宇航又没跟你有杀父之仇，看你说的，就好象要吃了我是的。我说，你怎么说起话来，和陆艺明总是一个腔调呀？”
     一听到陆艺明的名字，吴馨心头一跳，脸上显得颇不自然。
     “他……还好吗？”吴馨装做不经意地问道。
     “你这么关心他，干嘛不去自己问？”林宇航笑嘻嘻的看着吴馨说道。
     吴馨脸一红，没接林宇航的话茬。
     林宇航静静地看着吴馨，样子静得象一湖微澜不兴的湖水。两个人都没说话，静得彼此几乎听得到对方心跳声。
     “他不太好”林宇航首先打破了沉默。
     林宇航把陆艺明的事原原本本的和吴馨说了一遍，连梅姐的事也没漏下。林宇航知道，这事不在于吴馨知道不知道，只在于吴馨能不能理解。就算是自己不说，按陆艺明傻小子的脾气，他也会源源本本的和吴馨说个明白。
     林宇航在说的时候，一直都在很用心的看着吴馨。虽然吴馨表面上看起来波澜不兴，但林宇航还是看得出来，吴馨一直都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吴馨低着头，默然不语地看着手里的咖啡，但她一直都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有几次林宇航说到关键之处，那吴馨的脸上还会不由自主地抽搐两下。说到后来，吴馨的眼角已有了泪光。林宇航说不下去了，胸口好象被堵上了棉花，憋得透不过气来。
     吴馨抬手拢了拢头发，而后又不经意地随手擦了擦眼角。吴馨的脸色不太好，显得有些苍白。咖啡厅那幽暗柔和的灯光懒懒地打在她的脸上，让近乎窒息的哀伤凭添了几分柔媚的色彩。林宇航痴痴地望着吴馨，一时间竟看得呆住了，突然他的心莫名其妙地抽搐起来。原来女人瞬间的柔弱竟是如此刻骨的销魂，一但回归女人的本性，坚强的油彩下竟是脆弱的苍白。
     “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事，他确实吃了很多的苦。”吴馨见林宇航呆呆地看着自己，便微微一笑说道。
     “如果你能早一点知道呢？也许早一点知道，你们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林宇航不经意地问道。
     吴馨淡淡地笑了笑：“就算是早知道，也不会改变什么。”
     “为什么？”林宇航奇怪的问道。
     “因为现在坐在你面前的吴馨，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吴馨了。艺明他吃了很多苦，我又何尝不是呢？为了他，我和父亲大吵了一架。我妈死的早，父亲一直都很疼我，我从没见他发过那么大的火。他拍着桌子对我吼道：‘只要我活着，就绝不会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你要是想要我同意，除非你从这楼上跳下去。’我把心一横，对他说：‘好，那我就死给你看。’我那时也不知道从哪来了那么股劲，一转身就向我们家的落地窗撞去。砰的一声，我们家的落地窗被我撞出了一道裂缝，而我的头上也鲜血直流。我忍住痛，转头对我父亲说道：‘你要是还不同意，真的死给你看。’我父亲被惊呆了，他死死地盯住我，脸色阴沉，一句话都没有说。当时我二叔也在，他冲上来一把拉住我大声的骂道：‘丫头，你疯了？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为了那小子犯得着这样吗？’
     ‘别拦着她’父亲一声怒吼‘别以为这样就能逼我同意。家民，你放手，我到要看看这丫头想干什么。’
     二叔刚一松手，我便觉得天旋地转，一头倒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我的头上缠着白纱，病床的旁边摆着一大堆的水果。二叔正在那里打瞌睡，一见我醒了连忙起身：‘丫头，你可把你二叔给吓坏了。下次可别干这傻事了。’
     我冲二叔勉强挤出个笑容。二叔叹了口气说道：‘你先歇着，我得大哥打个电话。你知道吗，昨天大哥守了你一晚上，他嘴上不说，但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吗？你就是他的心头肉，你要是真出点什么事，他可怎么向你死去的妈交待。最近公司也遇到点问题，大哥他比谁的压力都大。你这么大了，要懂点事，得体谅你爸爸。你要是真那么喜欢那小子，回头二叔和你爸爸说，你可千万别再这样了。’
     二叔说完这话转身就离开了，而我强忍着的眼泪则一下子都流了出来。
     艺明来看我的时候，我还在想，也许爸爸已经想通了，愿意给艺明一个机会。只要我们坚持住，我们还是有机会在一起的。后来我出了院，回到家，而艺明却一下子没了音信。”
     说到这里，吴馨突然停了下来。林宇航很奇怪的问道：“后来呢？”
     吴馨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摇了摇头说道：“后来的事我都忘了。”
     “忘了？怎么可能忘了！”林宇航吃惊的问道。
     吴馨看了看林宇航说道：“我觉得这里有些闷，想出去走走。你陪陪我吧。”
     林宇航看着满腹心事的吴馨，犹豫地点了点头。

汀芷幽兰

三十二
     吴馨开车载着林宇航在郑州的大街小巷四处转悠，吴馨是越开越急躁。好几次，吴馨都没等绿灯亮起便开车就闯，横向过来的车被吓得纷纷让道。林宇航越坐越害怕，连忙对吴馨说道：“行了，你还是前面找个路口把我放下吧。我这百十来斤还想平平安安的过下半辈子呢。照你这么个开法，我今天能不能安全的上去床都两说。”
     吴馨没停，反而一脚油门下去，车如魅影一般的狂飙起来。林宇航看了一眼吴馨，只见吴馨脸上竟露出一种怪异的神色。那林宇航反而不怕了，他大声喊着：“过瘾，快点，再快点。超他……”
     夜色之下，吴馨的车有如一只咆哮的野兽。行到一个叉路口，吴馨狠狠的踩了一脚刹车，那车怪叫着停住了。车停的很猛，林宇航要不是系着安全带，整个人就得贴到挡风玻璃上。
     林宇航擦了擦头上的汗：“不错，有点职业车手的意思。你要是参加Ｆ１，估计能和舒马赫有一拼。”
     吴馨看了看林宇航，两个人一起大笑起来。
     林宇航：“看你这车技练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吴馨点了点头：“没错，自从我们分手以后，我只要一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开着车到处乱跑。有时候真希望迎面有辆车就那么撞过来，自己连痛苦都没有。”
     林宇航：“到底发生了什么？接触你这么长时间了，要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你是不会这样意志消沉的。”
     吴馨沉默了一会说道：“就在我出院后的一个月，一个男人用最卑劣的手段占有了我。”
     林宇航被惊呆了。
     吴馨淡淡的笑了一下：“那个男的是市委书记的儿子，有权有势。他老爷子的后台很硬，我们根本就动不了他。事情发生后，我爸怕我出事，连公司都不去了，天天守着我。他劝我要想开点，不要做傻事。我那时什么都不想，就想艺明能在我身边陪陪我。可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连个影都没有。”
     吴馨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林宇航：“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说就算是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我已经不再是他心目中那个干干净净的馨馨了。”
     说到这里，吴馨拼命地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林宇航从车里找到包面巾纸，撕开抽出一张递到吴馨的面前。吴馨刚接过去，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吴馨所性放开一切，让眼泪尽情的往下掉。林宇航则一句话也不说，只默默的看着吴馨在那里无声的哭泣。
     吴馨哭累了，就拿着面巾纸擦了擦眼睛。
     林宇航看着吴馨那红肿的眼睛说道：“以前市场部这帮人都说你是冷美人，现在我看应该叫泪美人了。女人还是哭的时候最好看。”
     吴馨被林宇航逗得破涕而笑：“你们男人都是坏蛋！”
     稳定了一下情绪，吴馨接着说道：“那事过了大概一个多月后，我爸爸很温和的和我聊了一次。他承认自己那次是有点太躁了。他说：‘可你也得体谅一个当父亲的心理。你应该明白，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未来的幸福是我最操心的事。人年轻的时候喜欢做梦，喜欢浪漫。但婚姻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不能这么就把自己的幸福托负给这样一个人。’
     我对他说：‘我爱他，他也爱我。我相信他会给我带来幸福。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权力选择自己的生活。’
     爸爸这回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他爱你？是呀，你是吴氏的大小姐，他当然会爱你了。娶了你，他至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说道：‘我不许你这样说。从一开始他就不知道我是你的女儿，他也不知道我们家是这么有钱。他爱的是我，不是爱上咱们家的钱。当他知道我是吴家国的女儿，他亲口对我说，他绝对不会参与咱们家的生意，他会靠自己赚的钱来养活我。’
     我爸爸还是没有生气，依旧温和的对我说：‘是呀，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他聪明嘛，他知道我吴家国最疼的就是你这个女儿，只要抓住了你那我吴家爱屋及乌，怎么也不会亏待了他。’
     我还想再争辩，可我爸爸摆了摆手说道：‘咱们还是别争了，还是让事实来说话吧。我给了他十万，告诉他如果他识趣就拿了这钱走人。如果他不识趣，那我就和你断绝父女关系，到时候他就一分钱也别想得到。我的想法很简单，如果他要是真的爱你，那他就不会拿一笔钱，那我就同意你们的事。如果他要是爱的是你的钱，那他就会拿了钱走人。钱我不在乎，只要这个人不再纠缠你，花多少钱我都愿意。你猜怎么样？他二话没说就拿了钱，他象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来纠缠你。’
     我当时被惊呆了，艺明竟会拿了这笔钱。难道说那些个是海誓山盟都是假的吗？我当时人整个都垮掉了，我拼命的打他的手机，只想问个清楚。但他却换了手机。我绝望了，原来我一直痴痴等着的人，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说到这里，吴馨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拿了一块面巾纸，自己默默的擦着。
     林宇航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听艺明说之后你们又见过一面，还有个男的陪着你。”
     “恩，就是那个男的。他是陪我去做人工流产。”
     “什么？”林宇航又被吓了一跳。
     吴馨低着头：“那件事过了好一段时间我才发现，原来我竟然怀孕了。爸爸的意思是将错就错，干脆让我和那个男的结婚。但我死也不肯，我始终无法接受一个这样卑鄙的男人。于是，我只能打掉这个孩子。也就是在去做人工流产的那天，我意外的碰到了艺明。我当时真希望他能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这一切都是在做梦。可他只是笑了笑，而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也是从那一天起，我开始恨他。因为只有恨，才能让我把这段感情彻底的忘掉。”
     林宇航望着吴馨，只觉得心里面苦辣酸甜，什么滋味都有。他伸手想掏烟，可摸遍全身也没找到一根烟，只好做罢。
     “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恨一个人并不能忘掉曾经的一切。恨他，心里就还有他的影子。什么时候心里面真的空了，那才会真的忘记。”吴馨呆呆的望着前方，轻声地说道。
     “开车吧！”林宇航突然说道。
     “想去哪？我送你。”
     “明阳路鑫和小区”
     车到半路的时候，林宇航在路边看见一家便利店，便叫了停。林宇航下车买了包烟，上车刚吸了两口看见吴馨直皱眉的样子，只好把余下的大半截扔到了窗外。
     “我记得你不抽烟的。”吴馨皱着眉问道。
     “这你可管不着”林宇航撇着嘴说道：“你只是我老板，可不是我老婆。”
     吴馨白了林宇航一眼，没再多说。
     车到了鑫和小区，林宇航歪着脖子四处东张西望：“哎！就这，停！过了，往回开。”
     车停稳后，林宇航冲吴馨摆了摆手：“跟我下车。”
     吴馨熄了火，一脸迷惑地跟着林宇航下了车。
     “就这楼，三单元，４０１室。自己上去吧！”林宇航仰起脑袋，望着陆艺明那扇还亮着灯窗户说道。
     “这什么地方呀？”吴馨不解地问道。
     “陆艺明就住这儿”
     “你带我来这儿是什么意思？”吴馨问林宇航。
     “看你们俩猜来猜去的，我都觉得累。男人和女人不就那点事吗？能有多复杂？我要是你，我现在就上去和陆艺明说清楚了。而且今天晚上我就住这儿，看谁能把我怎么样。”林宇航摆出一付无懒的架势。
     “林宇航，你是一个真正的无懒。”
     “没错，我是流氓我怕谁呀。可我这个无懒比那些正人君子好多了。看看你们家请的那些个脑满肠肥的人，个个西装革履、道貌岸然，其实呢？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对了，还有这个，你拿着。”林宇航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个安全套递给吴馨。
     吴馨一见之下，立时羞红了脸，说什么也不肯接。
     “看着干嘛，拿着啊！刚才买烟的时候看到一个自动售货机，就随手买了一个。这也是为你们两着想，别弄出事来！”林宇航丝毫不以为意，腆着脸一个劲的劝吴馨。
     “下流！”吴馨又羞又怒，扬起巴掌给了林宇航一个耳光。
     林宇航被这巴掌打得一时没反应过来，拿着安全套愣在那里。
     吴馨转身就走，走出没两步又转回来。她一把把那安全套抢了过来，又啐了林宇航一口：“流氓！”
     林宇航愣了一会儿：“这叫什么事呀？他姥……”
     林宇航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后半句咽回肚子里，差点儿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林宇航一个人落落寡欢地在大街上走着，怎么也打不起兴致来。出了街口，林宇航看见路边有个大排档，虽然夜已渐深，但依旧灯火通明。林宇航坐下要了两盘菜，又要了两瓶啤酒，自斟自饮地喝了起来。这排档的菜做得颇为地道，但林宇航怎么吃怎么不是滋味。他满脑子跑的都是吴馨和陆艺明，一直想的心里直返酸。
     估计这时候陆艺明这小子已经得手了，是不是正宽衣解带呢？陆艺明这小子最好温柔点，别他妈的上来就霸王硬上弓。
     想到最后，林宇航自己扬起巴掌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林宇航啊林宇航，你小子还真一脑子的下流呀？”林宇航暗骂自己。
     “要打就得使劲！别有气无力的。”
     林宇航一抬头，被吓了一跳。吴馨正一脸佯怒地站在他面前。
     吴馨也不客气，拉过椅子就坐下，回头又冲排档老板喊道：“老板，再加付杯子、碗筷。”
     杯子拿来后，吴馨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后，又夹口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林宇航看得莫名其妙：“哎！不对……，这……这怎么回事呀？陆艺明这小子是不是肾亏呀？怎么这么快就完事了？这也……”
     林宇航话没说完，吴馨已是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林宇航，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打你。”一边说吴馨一边举起巴掌。
     “别别别，我错了行不？咱们认识没多长时间，我已经挨你两巴掌了，再打就成白痴了。”林宇航一见架势不好，连忙讨饶。
     “你就是欠打！”吴馨一边笑一边收了架势，“我说林宇航，你好歹也是个大学生，怎么跟刚放出来的，满脑子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宇航笑着问道：“你怎么没上去？”
     吴馨淡淡一笑：“呵，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我们之间还有没有爱。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有一个新的开始。”
     林宇航望着吴馨扬了扬杯，两个人笑着举杯碰了一下。
     两个人喝得都很痛快，两瓶啤酒很快就见了底。林宇航又要了两瓶，吴馨把酒倒满，举着杯子歪着头笑嘻嘻地看着林宇航。
     林宇航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你又琢磨我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的熟悉。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林宇航笑了，伸手刮了一下吴馨的鼻子，没接她的话茬儿。
     吴馨却依旧不依不饶：“宇航，你老实说，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儿？”
     林宇航点了点头：“嗯！有过一个。我记得那年我大二，假期我跑到农村去做社会调查。就是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乡办小学的女教师。从看见她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自己爱上她了。她给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眼睛，又大又水灵，她就看了我一眼，我的魂就被她勾走了。于是，我就想尽一切办法，找各种理由留下来。那时候她们学校正缺教师，我就毛遂自荐强烈要求当免费教师。”
     听到这，吴馨笑了：“就你还能当老师？那学生还指不定让你教成什么样呢。”
     林宇航撇了撇嘴说道：“你这人不好，怎么隔着门缝看人。我当时主要教语文，为了提高这帮孩子对咱们中国文化的鉴赏能力，我还特意搞了个古代诗歌欣赏课。那教材都是我自己编的，一到我上课的时候，村里的乡亲们是奔走相告。我的课堂上，往往都是笑声不断，从没见过有一个学生走神的。唉，现在想起那时广受学生爱戴的情形，我还是免不了心潮澎湃啊！我记得有一次我讲诗经里面的《关雎》，学生问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是什么意思。我拍着脑袋想了半天，怎么给他们解释呢？于是我就问下面这帮学生，你们谁看过《有话好好说》？下面一大堆同学举手。我又问，你们对哪句台词印象最深。有个孩子站来说：安红,饿想泥。想泥想地睡不着。大家哄堂大笑。等大家笑完了，我点点头说道：‘没错，这两句诗的意思就是饿想泥，想泥想地睡不着’”
     吴馨知道林宇航老毛病又犯了，又开始满嘴的跑火车。她好不容易停住了笑接着问道：“你少胡扯那些没用的，你就说你和那个女孩儿后来怎么样了？”
     林宇航收起笑容，换了一种口气说道：“没怎么样。从来没有开始，也就没有结束。我假期结束回校，她去送我。走到小河边的时候我忍不住拉了拉她的手，她马上满脸通红。我上车的时候爬在她耳边对她说：‘下个假期我还来，记得要等我。’她又是满脸的通红，害羞地点了点头。”
     吴馨笑了：“没想到你骗女孩儿还真有一手。听上去还不错，后来呢？”
     林宇航有些茫然若失地说道：“等到下个假期我再来到那里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那年下了场大雨，她有个学生不小心掉进了河里。她救了那个学生，但她自己却没有上来。村里的人给她堆了个坟，我没去看。我一个人去了小河边，在我第一次拉她手的地方坐了一下午。”
     说道这里，林宇航突然抬起头望吴馨，深情地说道：“那时侯我才明白，有些话如果你不说，很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说了。”
     吴馨默然无语，两个人都沉浸在自己深深的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