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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汀芷幽兰

[经典回放]思想随笔:《影子的思想》作者:小杨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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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4 06:41: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叔本华有一段著名的“钟摆理论”说:“一切欲求的基础是需要、缺陷,也就是痛苦,所以,人从来就是痛苦的,他的本质就是落在痛苦的手心里的。如果相反,人因为他易于获得的满足随即消除了他的可欲之物,而缺少了欲求的对象,那么可怕的空虚和无聊就会袭击他,即是说人的存在和生存本身就会成为他的不可忍受的重负。所以人生是在痛苦和无聊之间像钟摆一样来回摆动着;事实上痛苦和无聊两者也就是人生的两种最后成分。”人生果真就像叔本华说的这样吗?这段话我引用过很多次,但我从来就没有反驳过它,这段话就像真理一样地伴随着我。但是现在,我不再把这段话当成真理来供奉,至少现在的我觉得自己并不在他所说的“痛苦”和“无聊”之列,就在我没能找到文字作为拯救生命的手段时,我是信奉这段话的,当文字改变了我的生命结构之后,我不再信奉它,我更信奉人生是可以被拯救的,至少我自己已获得拯救。我更相信西西弗斯推石头上山的快乐,也相信阿Q的精神胜利法的快乐,不管他们是不是真正的快乐,总之,他们都在“享受痛苦”,这是人生追求的一种境界,而不是像叔本华所说的人生是在“痛苦”和“无聊”这二者之间的摆动。







他朝着莽莽苍苍、黑沉沉的密林里走去。他正遭遇前所未有的病痛折磨,他依然向着那个密林走去。走进密林是他平生唯一的信念,至于那密林里究竟有些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我问过他几次,他就像说梦话一样地说密林里有水、有火,还有绿色的房子。谁都没去过那莽莽苍苍、黑沉沉的密林,而我听说在那密林的外围和内部,到处都是骷髅,甚至还有豺狼虎豹。但是,那天,他疯了一般地朝着密林走去,谁也没能拦住他。不一会,他的背影就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我做了一个这样的梦:我双手捧着一个很大的鸟巢,鸟巢里有一个正在发芽的土豆,我的手是从树根里延伸出来的。一个孩子靠在我树根般的胳膊前。一朵花正在他的脚下盛开。一只蝴蝶围绕着盛开的花。一阵风吹来了。黑夜就来了。我的梦就这么结束了。







看啊,“善”是无比地虚伪、狡诈,我们必须大踏步地走进“恶”,我们才能接近生命的本真!







树叶洒落了满地。你活在瓶子里。太阳没有颜色。你看到一个词语向你走来。空荡荡的黑夜上空挂满了虚空。沉默。激情。恐怖。你危险地活在叶子上。你迷恋越轨。诗歌必须去抗击所有的善和道德。你从泥潭里走了出来。树上挂满了铁笼。女人。梦。清晨。悬崖。石头。海浪。颜色。福科。酒。陷阱。死亡。你必须抗拒影子的冲击。道路。桥。尖叫声。所有罪恶都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善。词语在撞击。肉体被划开。夜晚疯狂地安静。此时你在死亡中写作。







词语覆盖着大地,飘荡在上空。我们活在漆黑的夜里,等待词语来拯救。我们小心翼翼地呼吸,就像等待心灵之神的到来,双手合十,虔诚地。神在我们上空飘来飘去,我们恐惧、哭泣、寒冷,我们没有被拯救,我们成了词语的奴隶。







“这才是你的家园,请回到你的家园。”



“我没有家园,我一直在黑夜里穿行。”



“你曾经建设过自己的家园,他毁了,成了废墟,这个家园是废墟之后的重建。”



“这是谁为我建设的家园?”



“是向往你的火把,到家园里来吧,享受家的温暖。”



“我必须亲手建设自己的家园,我不能活在别人的家园。”



后来,你一转身就离开了,你说你要亲手建设自己的家园,可直到如今,你依然没有家园。







我看到一个巨大的铁笼飘了过来。没有颜色的天空。水正在上涨。词语与词语之间产生了摩擦。房子外面的声音很吵闹。灵魂必须保持足够的安静。







火,燃烧的火,我再一次想到燃烧的火,我一想到火就浑身发抖,我必须活在火里,时刻燃烧,血要加速流动。







不要过多地关注身边司空见惯的东西,我们要去发明新的东西,发明新的太阳,新的月亮,新的大地和森林,我们必须时刻处于“发明”中,在发明中创造生命。







一只优雅的小船向一座暗黄色的孤岛上驶去,岛上充满了死亡气息。小船上有穿着白色衣衫的人,谁也看不清他的脸。船缓慢地驶向死亡之岛,就像在黑暗中穿行了很久的人即将进入到太阳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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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4 06:42: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我喜欢森林,喜欢林子里的幽暗。刚走进森林的时候,还能感受到一丝丝阳光,它就像小偷一样地零散地照耀在丛林里,阳光正在偷窃森林里的神秘和幽暗。此时的我感受到了逼人的寒气。我穿越的森林就像一座秘密宫殿或山洞,和外界有着明显的界线,就好像是一扇门打开了,我走进去,迎面而来的都是古木参天。大树之间又杂以粗粗细细的小树和灌木,密密麻麻,有些地方甚至连飞鸟都难以穿行。地面苔藓类植被非常茂盛,它们一直延伸到树干上三四米高的地方,在林间忽明忽暗的光线的反射下,绿森森的非常诡异。而丛林的顶部和各种莫名其妙的地方生长出来的藤条,粗的有人的手臂粗,细的如同牵牛花的茎,有的和树缠绕在一起,有的在地上勾连牵扯,经常绊到我们的脚踝。同时也是因为潮湿的缘故,常年堆积的落叶和树枝逐渐腐烂,发出一些潮湿的腐木味道。夜晚森林里阴风嗖嗖,本来就不明亮的森林此刻更是一片黑暗。我爬上一座山的山脊,忽然发现几盏小小的灯光在山下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看到它们的一霎那,我的内心被喜悦、感激、留恋等等复杂的感情充斥着,就像在汪洋中看到灯塔,在沙漠中看到绿洲。那一点点灯光,多么地微弱,竟能化作我们心中如此巨大的渴望。







我感觉到浑身都在骚动。我看到地上到处都在流血。满脑子都是震荡的思想。我一直在不停地追问我存在的意义。我看到一个影子跟在我身后,只要我一转身,它就会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恐惧、失望,四肢冰凉。





一位老头走过来说:“先生,前面没有路了。”我惊讶地看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

“什么?没有路了?”

“是的,没有路了,路到这里就是尽头。”

“那这又是什么地方呢?”

“这地方就叫尽头,你已经到达了尽头。”

“可是,这里一片荒凉,难道尽头就是一片荒凉吗?”

“尽头不是天堂,尽头就是没有路的荒凉。”

我摇摇头,倒吸了一口凉气。从此之后,我就在“尽头”生活了下去,我这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尽头”。





我一直在想人死了之后究竟会变成什么?人们都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尘土,可是,我总觉得人死了之后应变成水才对。水静静地渗透于泥土中,至少水在流动,还是有生命的。人的死与活也就是生命的两种不同形式罢了。当人变成水在泥土中渗透的时候,它依然是以水的形式活在泥土中的,它最终滋润了泥土,滋润了大地,也滋润了活着的人类世界。





我常常有这样的幻觉:正当我读书的时候,一双手浮现在书的表面;一个人长在树干里,正怒视地看着我呢;几把空椅子摆在云层上,一个人正在向椅子靠近;切开的苹果里面有一对人站在苹果核里;鸡蛋里竟然孵出一条美女蛇呢……这一切的幻觉都是来自美国摄影家杰利?尤斯曼。记得他在中华世纪坛世界艺术馆演讲时说:“当你在沉思的时候,即在自己内在创造了一个世界,每个人都会有。内在更让人激动,摄影由此成为我和世界的一种联系。”他带我们的是震撼和摄人心魄。他的每件作品的含义都不希望太明确,这些照片是具有隐喻性的,他不直接陈述主题。他更喜欢让观者自己思考每件作品,并作出自己的解释。有时,他会将自己的照片比做梦。梦和想象是日常生活的反映,但经常会有所扭曲。它们既反映了现实生活中发生过的事,也反映了从未真正发生过的人们的思考和感觉。因此,他的照片既捕获了现代生活中的真实,也代表了对普通生活的逃避。







正如美国画家爱德华?霍珀所画的《星期天的早上》一样:星期天的早晨,宁静的空气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弥漫在明媚的阳光中。然而,如此美妙的清晨竟然孤单地流逝在空无一人的街道、社区、甚至是整个小镇中,没有一个人懂得享受它。这不就是所有中国都市的情景吗?都市人是可悲的,他们在绝望、克制、孤独、压抑中活了下来,他们还从来没有享受着真正的生活,然后就被世界抛入了尘土,这就是现代人的可悲之处。







时间正在消失,时间想带走正在盛开的花,可是,花朵却对时间说:“你永远也带不走我,因为我盛开在时间之外。”于是,这朵花就永久地活了下去。







神秘的词语隐藏在我的某个部位,它就像太阳一样,隐藏在我身体内,照耀我,燃烧我。



“人只有在词语中燃烧自己,人才能获得拯救。”这是我后来引用得很多的一句话。



“赶快用词语建造你的生命迷宫吧,不要说你到达了生命尽头,只有当你面对恐惧的迷宫并决定要去穿越的时候,你生命的意义才被呈现出来。”



“作为一个诗人,你必须时刻记得诗人的使命,诗人必须受苦受难,诗人是神和人的唯一结合体。”



“黑夜即将来临,黑夜可以淹没一切,但黑夜淹没不了正在你体内燃烧的语言,语言是你的生命之神。”



“当你孤身一人行走在荒原的时候,你会感到绝望吗?其实,我们时刻都是孤身一人地在荒原上行走。”



“请慢慢地变成羽毛吧,变成飞翔的翅膀,变成神秘而广阔的梦境,然后在那里安家。”



“玫瑰盛开得非常浓艳,但玫瑰的意义被人遗忘,我们必须重新找到玫瑰的意义,玫瑰才能继续存在下去。”



“一扇门已经关闭,你拿着镜子站在门前,然后放下手中的钥匙说:‘让一切重新开始吧!’”



“人的一生是由记忆和梦想组成的,人永远在记忆与梦想的某个点上,我们的记忆越是丰富,梦想就会越贫瘠。”



“黑夜不会终止,在黑夜里打开某本书籍翻阅的时候,黑夜随即就会变得透明。”



“谁也不愿在黎明时刻死去,因为黎明是生命的开始,谁也不愿在开始的时候就死去。”



“突然间,黑夜变得明亮起来,我听到钟声在明亮的黑夜里穿越,一朵奇妙的花也在明亮的黑夜中盛开。”



“在我的诗歌中,常常出现一面镜子,镜子里有老虎也有玫瑰花,但我不知道那些老虎和玫瑰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我现在还活着,那就请继续呼吸继续活下去吧,只有活下去才是生命的唯一。”







我迷迷糊糊地写下一行又一行我自己都不知道其意思的文字,我沉迷在这些画面、色彩和声音的文字世界中不能自拔,我孤身一人在其中穿越,哦,此时,我看到了正在怒放的生命,我正在某个神秘的地方铸造一个神秘的天空。一只鸟飞过头顶,一切才刚刚开始,水正在向我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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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4 06:42: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人们喜欢旅游是因为他们总想寻找异乡里的另一个存在。我越来越发现人生存的意义就是追寻另一个存在,即使那个存在只是一个梦,或者是一个影子,但人必须去追寻,否则,人就会掉进虚无的深渊。







“前面没有路了。”



“可太阳还没下山呢。”



“没有路我们该往什么地方走?要是天黑了就更加不好走了,我看我们还是回去算了。”



“你知道我们的目标吗?”



“我当然知道,不管有路没路,我们都得往前走。可是,我实在支撑不下去了。”



“那好,你回去吧,我一个人走,黑夜淹没不了我。”



最后,她还是走了。随即就是黄昏,伴随黄昏而来的就是黑夜。在漆黑的夜晚,我反而还找到了一条通向前方的道路。







我喜欢森林里的神秘和幽静。



我也喜欢燃烧的火,在疯狂的燃烧里自我毁灭,最后到达自己。



我喜欢镜子,真实在镜子面前是不存在的,但我们又通常把镜子里的一切都看成是真实。



我还喜欢大海,汹涌中透露出某种温柔,夜晚来临时,月亮就成了它的小情人。



如果还让我列举我喜欢的东西,我想说,我还喜欢石头、羽毛、风、树叶、玻璃杯、雨伞、萤火虫、空房子、钥匙、河水、木板凳……







城市一到夜晚就灯火透明,我更喜欢藏匿在灯火之外,听一听天籁般的音乐,阅读一下能让自己感动得掉眼泪的故事。当然,我还喜欢靠在床上,闭上眼睛,做一次伟大的冥想。当我关上房子里的灯,我会睁开眼睛,此时的我最想告诉别人的是:我是一个多么幸福的人啊!







我几乎厌倦了尘世的生活,但我又不得不在尘世里活下去。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为重要了。如果我们是一群不幸的人,那么,我们就按照“不幸人”的那条不幸的道路活下去,无论我们要经受多大的不幸,我们都不要放弃,我们必须时时刻刻地对自己说:活下去!







我选择了一条怎样的道路呢?这条路我没走过,我不知道前面还有多远多长。这是一条人烟稀少的道路,路的两边是野生树木,时而还能听见恐怖的野兽声。这是一条通往虚无的道路吗?我不相信前方就是虚无,从来就不信,我还看到道路上有前辈们的骨头和脚印。如果这是通向虚无之路,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在这条路上苦苦追寻呢?







“哦,快点来吧,快把我从泥土里救出来。这里没有光明,也没有水,快来吧,救救我吧,谁能救下我,我的生命就归谁了。天啊,难道我就要葬身在这里吗?多么漆黑的夜晚,在我葬身之前,就让我再见见光明吧。”



“把你的生命交给我吧,但是你必须接受我的条件。”一只老鹰从天而降,然后说:“陌生人,我可以救下你,但是,我必须把你关在一个地方,你来帮我看守我捉来的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现在就能救下你。”



“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那你现在就带我走吧,我求求你,我只想离开这块破地方。”



他说完,老鹰就把他叼起来,飞到了一个漆黑而幽静的地方,他被老鹰关在一座空房子里。他刚一坐下,就感觉到了周围的阴冷。一束一束的光射向他,他知道那是蛇的眼睛,他恐惧地闭上眼睛。又过了一会,冰凉的蛇在他身上爬来爬去,他浑身颤抖地喊道:“谁来救救我啊,谁把我从这里救出去,我愿意把生命给他。”他刚一叫完,就听见老鹰在房子外面“哈哈”地笑个不停。



“你的生命早已属于我了!”老鹰说。



后来,他被关在那座空房子里,一生都没有出来,蛇伴随他活了一生。







一个人就是一个宇宙,是一个巨大的宇宙,是个迷宫。人们不能放弃这个宇宙,即使我们知道这是一个迷宫般的宇宙,我们也要振作起来去穿越它,生命的意义就是在穿越这个大宇宙之时显现的。







不正视悲剧的人他未来的生活就一定是悲剧的。悲剧无处不在,但我们又该处处回避悲剧。回避不等于不去思考它,如果人生就是在大海中航行的船只,那悲剧就是横亘在海面上的冰山,我们随时有触山的可能,但是,我们绝对不能因为有“冰山”而放弃在海上航行。悲剧的意义就在于此,它给了我们航行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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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4 06:43: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我来到一坐名为“羽毛”的城市,据说这座城市的所有动物都会飞翔。我像罪犯一样地闯入羽毛之地。我看到城市的上空到处漂浮着羽毛,有白色的、黑色的、紫色的,各种各样颜色的羽毛漂浮在天空,让人遐想。



“你准备到哪里去?”我听到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顺着声音看去,除了一根即将落地的羽毛而别无其他。



我依然微笑着回答道:“我要到羽毛的城市去寻找属于我自己的羽毛。”



“你现在不就在羽毛城吗?可是,你知道哪些羽毛是你的呢?选择羽毛就像选择你脚下的道路。”



“可是,我并不知道哪些羽毛才属于我,我是穿越了无数苦难才到达这里的,听说这里的动物都能飞翔。”



“是的,这是一座飞翔的城市,如果你向往飞翔,那你就必须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我能看到你的真实面容吗?”



“难道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吗?你就按照我说的在这里住下来吧,我相信你也能飞翔的。”



后来,我就在羽毛城里住了下来。多年以后,我也像羽毛城里的其他动物一样,我也长了一对洁白的翅膀,我也能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







“你害怕孤独吗?”



“谁都害怕孤独。”



“那你在什么时候会感到孤独?”



“当我在人群中行走时!”







我听见“轰隆轰隆”的机器声,随后,我就看到一个婴儿从机器的齿轮上走了下来。他微笑着向我走来,然后伸出他的小手说:“先生,您好!”我赶紧握住他的手说:“您好!但是……”“哦,我知道您是想问我从哪里来的。”他接着说,我点点头。“这机器就是我的母亲,不信您再等一小会儿,我还有好多个兄弟从这机器里出来呢。”他笑咪咪地,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刚刚送他下来的机器。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确,又一个跟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孩子也从机器的齿轮上走了下来。“这……这……”我结巴得顿时说不出话来,他冲我笑了笑就离开了。后来,机器制造了无数个跟他一模一样的孩子,他们散布在城市和农村的各个角落里。







我看到终日迷醉的酒神狄俄尼索斯向我走来,他一边唱一边跳地向我走来,这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神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他也不知道家在哪里?他向我走来,冲我微笑。



“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去一个神秘的地方。”



“是我们的家吗?”



“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



“那我们究竟能去哪里?”



“带着你的酒跟我走吧,不要问我们要去哪里。”



他说完就拉着我的手,此时,天就黑了,他带着我毫无方向和目标地走着,我们一边喝酒一边唱歌一边行走。后来,我们竟这样走了一生。







一天,我梦见一辆神车驶过来,它所到之处,路旁伏满朝圣之女。神车庄严万象,辚辚向前,路边那信徒们纷纷投身车轮之下,以其血肉之躯的粉碎,来换取灵魂的超度。没有人觉得自己的死是不值得的,生命在此刻成为虚无,生与死在此时此刻已没有了界限。







我常常会问自己:我们的内心世界究竟会有多广阔呢?我总在挖掘自己的内在世界,从而过多地放弃了外在的现实世界,并总认为内在世界是一座取之不尽的宝藏。可是现在,我越来越发现向内开拓的恐怖性。那是一条深邃而幽静的世界,是没有一点点光明的世界,并且到处都是暗礁和悬崖,稍有不慎就会掉到崖下。但是,我们的生命本真又隐藏在那里,我必须追求生命的本真,我想,只有在追求的过程中才会显露出生命的意义吧!







树叶覆盖的深处,我看不到一点点光亮。我看到地上的脚印,浑身冰凉。那一双双穿过幽静灰暗之地的脚印,陡然间让人感到恐惧,仿佛一双双吃人的眼睛,放射出奇异的光。前面是没有路的,要想从这地方走出去,我就必须踩着地上的脚印。这是终年被潮湿侵染的森林,雾气丛生。林子里安静得可怕,我看不一点点光。我弯下腰,抓起一把树叶,我看到树叶上的黑黑的泥土。现在的我究竟又在哪里呢?







肉体像石头一样地下沉。色彩斑斓的石头和羽毛,让人晕厥。这是另一个世界,是一个石头和羽毛的世界。羽毛犹如雪花,飘飘洒洒,石头盛开的花朵,在羽毛中滚动,发出各种响声。我的肉体也加入到其中,与石头一起在羽毛中产生摩擦并发出响声。







读过博尔赫斯短篇小说《永生》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有关时间和生死的小说,人类害怕死亡,于是,就有了“秦王汉武”去追求永生,但最终,秦王汉武也无法征服时间征服死亡。在小说《永生》里,“我”一心想走到世界的尽头,找到那条使人永生的河流,还有岸边那个永生者的城市。后来“我”见到了永生的穴居人,他们居住在洞穴里,赤身裸体,皮肤灰色,胡子蓬乱,他们愚昧野蛮,不会说话,以蛇为生。因为可以永生,但是他们对生命和命运漠不关心:一个人从高处滚到坑底,口干舌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过了七十年才有人给他扔下一根绳索。对永生者来说,身体象一头驯顺的家畜,每个月只要赏赐几个小时睡眠、一点水和一块碎肉就够了。于是,死亡就成了永生者最强烈最热切的渴望,无休止地活下去才是最无法忍受的折磨,因为无休止地活着抽空了所有的乐趣,连精神的乐趣也被吸干了。终于,主人公又踏上了截然相反的旅程??寻找死亡,有一天,当他在红海的某个港口车工那时的郊外被一根棘刺刺破了手指,寻乎异常的疼痛??痛觉恢复了(死亡的能力也随之恢复),竟然给他带来了久违的难以置信地幸福感。于是,死亡的意义又重新找了回来,痛苦界定了快乐,生命界定了死亡。在永生的国度里,意义没有了,于是,人生也就没有了目的,“我”与“他”是雷同,生命的一切都被消解了。



由这个故事我竟然想到了“诗的意义能不能被抽空”的问题,如果一首诗的存在就像是一个人的存在一样,那么诗也必然存在诗本身的“生?死(意义?语言游戏)”的对立,这种对立乃是推动人类社会一切“文明”和“意义”的终极动力。一旦意义不存在了,这首诗就像永生国度里的人一样,他可以什么都是,也可以什么都不是,诗者的自我意识已经不存在了,个体间的差别全然没有了意义,所有按照这种取消意义写法的诗歌就应该跟在永生城市里生存的人一样了,没有痛苦、没有思想、没有意识,而只剩下一堆干瘪的肉体(语言组合)。这样的诗歌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诗歌的意义应该在于诉说和传递自身世界对外在世界的感受,形成一种个体的独特的“境”,这种“境”是诗人自己的,是独一无二的,纯粹的语言游戏无非是取消了诗人的这种独特的“境”,大量的词语组合尽管找到“不死”的可能性,但我想,这种“不死”的存在就等于不存在,这样的诗什么都是,也等于什么都不是。只要稍微有点语言功底的人,一天都能写出上百首,但这上百首又等于一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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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4 06:43: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到处都是骨头。燃烧的火焰。死亡般的气息。虫子在骨头上爬来爬去。成群的老鼠从这里经过。光线很暗。还有一些尸体悬浮在树上。玫瑰色的夜晚,月光寒冷无比。许多花儿倦缩在一起。它们不是为了盛开,而是为了抵抗寒冷。这是一片墓地,风一吹就发出呜咽声。野草、碎石、头盖骨、树叶、风、月光、果子、沙子、猫头鹰、花朵……都交织在一起,夜晚,坟场里是一片死寂。







“植物也爱听音乐。”他说。



“什么?植物也爱听音乐?我还是第一听说。”我说。



“我开始也不相信,不过,我的一个朋友是位科学家,他做了个实验,他每天为蘑菇演奏二十分钟的音乐,后来发现,听音乐的蘑菇比没有听音乐的蘑菇生长的要快很多,一旦音乐停止,那蘑菇长得就不那么快了。”他说。



“这可真是个奇特的现象。”我说。



“我还听说过,其他一些科学家也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他们发现植物喜欢听古典音乐,而对强节奏的音乐不大感兴趣。据说,一个美国科学家对着大豆放《蓝色狂想曲》的音乐,20天后,每天听音乐的大豆苗重量要比未听音乐的大豆高出四分之一呢。”他说。



“看来,植物也有自己的活跃的精神生活啊。”我说完就离开了他。







自由是人本身存在的状态,人生来自由,但是,人被抛到这个世界之后,人的自由状态就不断被奴役。人的一生是从自由走向不自由的过程。各种文化、权利、政治、环境等带给人的不是自由,而是束缚。可以说,人一出生就需要不断地用绳索捆住自己。







人存在的空间是狭小的,人必须不停地开拓新的空间去容纳自己。我一直相信,在人类的想象之处,还存在着无数的空间,在那里,有同一类人在共同生活着。







艾略特说:“我对自己的灵魂说,静下来,让黑暗降临到你身上,那将是上帝的黑暗。”于是,黑暗将随时会降落在我们的身上。







“你听到什么声音?”



“水,哦,不,是风。”



“风要带走什么?”



“风要带走黑暗。”



“不,风带不走黑暗,风将带走虚空。”



“风还能带走什么呢?就让它一起带走吧!”



“哦,风还能带走生命,那就把一切都让风带走吧,当然,也包括生命。”







“你又听到了什么声音?”



“花朵盛开的声音。”



“花朵在哪里盛开呢?”



“在一座荒凉的墓地上。”



“不,那是一片废墟,花朵在一片废墟上盛开。”



“可是,我看到的废墟依然是废墟,花朵还很柔弱。”



“花朵正在漫山遍野地盛开,这片废墟很快就会诞生出新的生命来。”







“可是,在我眼前飘荡的依然是荒诞。”



“请你闭上眼睛。”(闭上了眼睛)



“你感觉到了什么吗?”



“黑夜正在来临,水正在汹涌地奔来。”



“还有呢?”



“请等一等,哦,我看到了,一束光,穿透了黑夜,像把剑一样地穿透了黑夜。”



“请你睁开眼睛吧。”(光明出现)



“我相信,此刻的我已被光明拯救。”







承认荒谬比寻找真理要更有价值,承认荒谬之后,我们还能在荒谬的大地上重建花园和楼厦。而寻找真理也只不过是在沙漠里望见了海市蜃楼,后者是一种对生命的欺骗,更为可怕。







尼采曾对历史作出如下评价:“人类从未进步。历史就像一座大型实验厂,它有时成功,有时失败,其中没有任何秩序或逻辑可言。现代社会并非健康社会机体,而是由废物组成的病态胶合物。现代道德、现代精神、我们的科学,全都是疾病形式。”当我读完他的这段评价之后,我在书的右边批注了下面这些文字:经典!既然我们知道了病症,我们就应该想办法去治疗这些病,这就是现代思想家们要做的事情。







人类的语言形成了一种场,这个场就叫“语言场”,人的精神、意识、文化等都无形中受到了这个场的影响。人都生活在这个场里,我们可以设想,如果取消人类的“语言场”,人类建立起来的一切都会在瞬间倒塌。所以,人类最了不起的创举就是发明了能够记忆的语言,并形成了这种强大的“语言场”,并指导人类向前发展。当然,人类在发展的过程中又必须不断地修正这个“语言场”,如此反复,人类就形成了一整套的语言体系,这套体系既像魔鬼捕获了人类的心灵,又向上帝在指导着人类的行为。







“愚人船”是“疯子们”的家园,这种船载着那些神经错乱的乘客从一个城镇航行到另一个城镇。“疯人”因此便过着一种轻松自在的流浪生活。城镇将他们驱逐出去;在没有把他们托付给商旅或香客队伍时,他们被准许在空旷的农村流浪。在我看来,这并不是什么驮着“麻风病人”的船,而更像是一艘驮着“人类伟大精神导师”的船,这艘船极具讽刺意味。就像泰坦尼克号具有讽刺意味一样,这艘被认为是当时的神船一样的东西,最后还是沉入了海底。我想,人类就是被这两条船装着一直往前行走的,这两条船上的人们一直都在相互争斗,最终,一条船把另一条船摧毁,而胜利的那条船却自行沉入了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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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4 06:43: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我越来越发现自己是一个盗窃者,我的文字是我去另一个世界盗窃而来的,那是一个神秘的世界,那里有很多很多的宝藏,我是这个世界里唯一去过那神秘地方的人,我常跟人说,我的写作是在泄露另一个世界的秘密,我的这种写作方式是会受到惩罚的。







黑色杀死了我,让我不再孤独。



黑夜淹没了我,也淹没了我的痛苦。



我爱黑夜就像我爱自己的母亲。



黑夜让人沉迷,让人醉。



黑夜不是魔鬼,而是灵魂之神。



走在哪里都是走在深深的黑夜里。



                                                              



“我要买下你的灵魂,你开个价吧,我会一次性地支付现金,或者,我可以完成你的一个心愿。”



“可是,我的灵魂已经卖掉了。”



“什么?你卖掉了自己的灵魂?能告诉我真相吗?”



“我一出生就被我父母卖掉了,我的父母一出生也被我祖父母卖掉了,我们一家人都没有灵魂。”



“还有谁像我一样地购买人的灵魂?”



“这个我就不清楚。总之,你还是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吧,我们这一家已经没有可卖的灵魂了。”



于是,魔鬼又去了另一个城市,他得到的结果依然如此,整个城里的人都没有了灵魂。魔鬼是靠人的灵魂而过活的人,他寻遍了所有城市也没找到一个有灵魂的人,最后,魔鬼在失去灵魂的大地上饥饿地死去了。







对着镜子我在想,镜子里的那个头发蓬松、衣着褴褛、嘴唇厚实、左眼角上还有一块伤疤的人究竟是谁?哪个“我”才是真实的自我?我更相信镜子里的“我”是真实的,他在另一个世界,在镜子的世界。







肉体不是泥土,肉体上不能开花,肉体的表面又怎么可能覆有一层薄薄的甚至看不见的灵魂呢?起初的时候,我总觉得人要是有灵魂的话,那灵魂就一定覆盖在肉体的表面,灵魂也一定有重量。可是现在,我又发现,人的灵魂并不存在,因为人无法看到他们的灵魂,既然如此,我想灵魂就一定不存在了。我们常说灵魂恐惧了,其实不是灵魂在恐惧,而是人的思想对某种行为或者画面产生了恐惧的生理反应。







我之所以佩服他,是因为他去自讨失败,他因害怕学院里的那许多义务和责任,不想被困在厚厚的水泥墙内,被单一的学科绑住,他就故意不通过学院的博士论文答辩。这个自选失败的家伙就是瓦尔特?本雅明(1892?1940),本雅明,犹太人,20世纪真正的罕见的天才,是“欧洲最后一位知识分子”。他的一生是一部颠沛流离的戏剧,他的卡夫卡式的细腻、敏感、脆弱不是让他安静地躲在一个固定的夜晚,而是驱使他流落整个欧洲去体验震惊;他的孤独是喧哗和运动背景下的孤独,这种孤独令人绝望,又催发希望,他的写作就永远徘徊在绝望与希望之间,大众和神学之间,这种写作因此就获得了某种暧昧的伦理学态度。暧昧正是本雅明的特性之一,他的身份,他的职业,他的主题,他的著述,他的信仰,他的空间,他的只言片语,都是不确定的,都是难以分类的。真正确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他的博学、才华和敏锐的辩证融会,正是这种融会,留给了20世纪一个巨大背影和一个思考空间。



本雅明的身份丰富而多样。正如理查德?卡尼所描绘的:“他既是诗人神学家,又是历史唯物主义者,既是形而上学的语言学家,又是献身政治的游荡者,……在纳粹德国,他是一个犹太人;在莫斯科,他是一个神秘主义者;在欢乐的巴黎,他是一个冷静的德国人。他永远没有家园,没有祖国,甚至没有职业--作为一个文人,学术界不承认他是他们中的一员。他所写的一切最终成为一种独特的东西。!”他的个性独特而又怪异。他喜爱旧玩具、邮票、明信片和仿真缩微景观。他可以在一页纸上密密麻麻地写上一百行字。他敏于思,却拙于行。苏珊.桑塔格这样评说道:“对于一个土星性格的人来说,时间只是履行这压抑、单调、重复使命的介质,在时间中,一个人只能是他所是的这一个人:他一开始是什么,就永远是什么。……土星气质的人生性迟缓、优柔寡断,以致于有时不得不用刀子为自己开辟通路,有时就把刀尖最终对准了自己。”这个既坚强又脆弱的人,他的一生被大大小小的厄运所精心关照,直到他富有戏剧性的死(他只要等过一个夜晚,原本可以不必去死的)才结束。他的文本和他的人生一样,没有逻辑,用传统意义上的标签去评判他,几乎一无是处。人们常常把本雅明跟卡夫卡相提并论,在他的文字里(不是他的书信里),是看不见本雅明的,这是本雅明和卡夫卡在写作形式上最鲜明的一个区别特征,虽然他们在写作的气质上几乎毫无二致。但最后,这个认为他所活过的岁月不过是一长串令人失望的遭遇的家伙于1940年的某一天,在西班牙边境小镇自杀了,一个子讨失败的家伙就此结束了“失败的一生”。







小的时候,我总渴望时间能再“快一点,快一点”,我总幻想着太阳一出来就能立刻到了中午。可是现在,人到中年,一种神秘的声音又时刻在跟我说:“慢一点,请再慢一点!”







一个站在文学泥土上的人,竟然对文学的评价如此之低,这真让人费解。保罗?瓦莱里对文学做评价时说:“就文学而言,总是有相当污秽的一面,顺服地潜伏在一个人公开的一面。因而,没有说出的心意,在某一种欺骗行为中都带有的隐秘动机。所以每一种文学产品也都是‘不纯粹’产品。”他甚至说“小说是鄙俗的顶点”。无独有偶的是,和他同时代的哲学家罗德威格?维特根斯坦是多么的相似,他对哲学的态度和瓦雷里一样,很有些“弑父情结”,瓦雷里最终则放弃了诗歌,二十年后才再回头,维特根斯坦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放弃了哲学。







我脑子里突然出现一种在书火里燃烧的意象。在深圳最繁华的广场上,我带着我家藏的几千册书,用书来围成一个小小的空间,把书都浇上汽油,我站在书的最中间,点燃书,顿时,熊熊大火点燃了我,我的生命在火与书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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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4 06:44: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如果没有人,时间是毫无意义的,就像没有生命,阳光也毫无意义一样。时间并不流动,而是生命在流动,生命流动的时候,时间就跟着生命在流动。







罗德威格?维特根斯坦这个哲学史上最纯粹的天才,他的一生是个传奇。我喜欢维特根斯坦的人生经历比喜欢他的哲学要更多一些,他的父亲本来是欧洲最富有的人之一,他后来继承了父亲很多遗产,然而,他却将一部分托一家杂志匿名转赠给贫穷的艺术家们,另外一部分却送给了自己的姐姐们和一个哥哥。他一下子放弃了巨额财产,顿时,他变得一贫如洗,但他决不肯从十分富有的姐姐哥哥那里接受一丝的回馈,他决心自己劳动来养活自己。后来,他就去了一所小学当教师。这件放弃财产的事情震动了我,世俗之人常常会把他看成是秉性怪异的疯子,其实不然,他才是追求纯粹的哲学家。对于一个天才来说,无论他做出怎样荒唐的事情,他都是有理由的。我想,他的行为就是鄙视世俗的行为,并鄙视到了极点。







一个从不做梦的人是没有人生的,梦是生命的一半,梦是生活的补充,是生命的惊奇,是美的传递,是温暖的气息,是玫瑰花,是陷阱、深渊、死亡、悬崖、天空、颜色、酒杯、女人、拐杖,总之,梦能把我们变成各种各样的人。







一朵玫瑰花在悬崖上盛开,一个在游子用生命爬上了悬崖,此时的天空还在下雨,深渊很深,深得看不见底。游子一步一步地艰难地向玫瑰花靠近,他知道那是为自己盛开的玫瑰,是他生命里的玫瑰。他使出最后一丝气力,爬啊爬啊,终于,他触摸到了他心爱的玫瑰。此时,雨停了,太阳也钻出云层,但是游子抱着他生命的玫瑰花纵身跳进了悬崖。







在这个机器时代,人们丢失了翅膀,于是,我写下这首《统治者》,诗是这样的:







发动机统治着翅膀,



痛快地行驶在两千年后的城市里。







栀子花在喇叭声中旋落,



马路醉醺醺地,通向



远处那轮悬浮在树上的红日,



黄昏被地铁带进深深的隧道。







黑夜倾巢而出,



封锁了每一个出口,



骑蝴蝶的人早已两手空空,



可依然凝视着雪一般的雕像。







伴随着发动机的声音,



黎明轰隆隆地走来,



一只飞翔的小鸟洒下白色羽毛,



在清晨的阳光里埋葬了自己。







两千年后的城市里,



翅膀是一颗危险的种子!







这首诗的主题是现代工业文明与人存在的诗性世界的对抗。发动机代表着现代工业文明,翅膀代表了人类诗性和想象力,我们生活在一个发动机统治着翅膀的时代,这是一个不需要诗的时代,所以,我说:“两千年后的城市里,翅膀是一颗危险的种子!”







人不能沉迷在光里,也不能沉迷在夜里,人必须超脱于光和夜。







女人丢下孩子,冲向波浪,她疯一样地冲向波浪,目光在远方。



风把她向海里推,孩子倦缩在海边,没有哭。



她忘记了那是自己的孩子,只有海在她生命中沸腾。



月光汹涌地照着她,她披头散发,直到大海把她淹没。



孩子一直没有哭,他倦缩在海的一角,他什么也不知道。



当母亲在海里消失的时候,他若无其事地睁大了眼睛。



第二天,一群渔翁从海里打捞出一个女人的尸体。



而那个孩子却化成一只鸟,在海面上飞翔。







我们被至高无上的权利统治着,权利化装成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般的人,并从每扇门里拥入进来,人们在那些妖魔鬼怪的淫威下吃饭、睡觉、做爱、恐惧、做梦。每个人的头上都悬浮着一把吃人的宝剑!







世界根本就没有进步过。从古到今,进步的是人的思维,人用思维造出各种各样的假象世界,然后就说:世界在进步。只有那些愚蠢的家伙永远把“进步论”说给自己去听。







我在博尔赫斯的小说《永生》中读到:“永生是无足轻重的;除了人类之外,一切生物都能永生,因为它们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永生的意识是神明、可怕、莫测高深。”我想,人类的愚蠢是因为人总在用时间和空间设定一些东西。作为非理性的动物,因为它们从来就不知道时间的存在,所以它们也就不知道死亡。永生只是重复的生和死。







我听说有一条河,凡是掉进这条河里的东西会变成石头,树叶、羽毛、花瓣,最后都变成了石头,累积成了河床。但愿我也能找到这条河,然后,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投入河中,这样,我的心就变成了石头,就不再有痛苦和恐惧。







永生是不可能的,活着的意义也就是死,失去了死亡,生命可以漫无目的,抽空了意义的活着就等于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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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4 06:44: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我对自己的生命充满了敬畏。我第一次知道时间的时候就充满了恐惧,我从不相信人会死亡,就像我从来不相信鸟儿会死亡一样。鸟栖落在枝头,突然间受到惊吓就飞走了,它只是飞走了而已,飞到了我的视线之外。我小时侯感觉的死亡就是如此,死去的人就像那枝头上飞走的鸟儿,它们在另一个地方安静地生活,那里有它们的妻子和孩子,也有它们的老人和祖国,这种想象一直持续到现在,我想它还会持续一生。







如果一个人设定了死亡界限,我想这个人的一生就会被改变。人之所以无知,就因为他们总有一种侥幸心理,他们总在想:我至少还能活三十年或五十年。其实,这些侥幸心理都只是个数字概念,活多少年的意义是什么呢?我跟很多人说过,三十九岁就是我的生命大限,很多人说我悲观,我说这恰恰不是悲观,这是一种积极进取的精神。我不是个悲观主义者,我设定三十九岁是想在三十九岁之前做完我这一生要做所有的事情,设定死亡的意义在我身上就显现了出来。当所有人都知道明天就是他们死期的时候,他一定会把今天过好,但问题是,所有人都侥幸地认为:明天不是自己的死期。







有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一对兄弟,他们家住在八十层楼上,有一天,他们外出爬山回来,却发现大楼停电了,虽然他们背着一大包的行李,但看来是没有什么选择了,于是,哥哥就对弟弟说:“我们爬楼梯上去吧!”弟弟点头就同意了,于是,他们就背着一大包行李开始往上爬。终于到了二十楼的时候,他们开始累了,哥哥就告诉弟弟说:“这包裹太重了,这样吧,我们把它放在二十楼,先爬上去,等电来了再坐电梯下来拿。”弟弟说:“好,你真聪明。”于是他们就把包裹放在了二十楼,然后继续往上爬。卸下了沉重的包裹,一下子就轻松多了,他们一路有说有笑地又往上爬啊爬,但好景不长,到了四十楼的时候,两人实在累了,想到只爬了一半,往前一看,竟还有四十层楼要爬,两人就开始相互抱怨,指责对方不注意停电公告,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他们就这样吵啊吵啊,一路就吵到了六十楼了。到了六十楼之后,也许是累得实在是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哥哥就对弟弟说:“只剩下二十层楼了,我们就不要再吵了,默默地爬完它吧!”于是,他们又安静地继续走,终于,八十楼到了,到家门口了,哥哥摆出一个很帅的姿势说:“弟弟,开门。”弟弟却说:“别闹了,钥匙不是在你那里吗?”……结果,正如我们所想的,他们把钥匙留在了二十楼的包裹里了!



读完这个故事,我默默地想了好长时间,想起我在二十层楼之前,也背负了很多很多梦想开始向上爬啊爬啊,可爬到二十层的时候,就开始觉得沉重了,于是就放下包裹,也同时放下了梦想,然后就轻装去爬怕爬啊,可是我们放下的东西却再也不能回来了。人生就是这样,我们总以为向前走一阵之后还可以再回过头来取我们的包裹,取我们的梦想,可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我们是回不去的,生命是一条不归路,永远都是从一个点走向另一个点,从生走向死。当我们爬到八十层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是把钥匙忘在了二十楼,他们常常会叹气地对自己对家人们说:“哎,想想我走过的这一生,真不值啊。”特别是在这个物质至上的时代,这样的遗憾就更多了。很多人在二十岁之前都踌躇满志,可当自己踏入社会之后,就对自己说,把自己的梦想先暂时放一放,等到自己安顿下来之后再去追寻梦想。可这么一放,就会是一生啊。我感到庆幸的是,我在三十岁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钥匙就在我放下的包裹里,跟别人不同的是,我又快速地跑回去,又重新带上包裹,尽管很沉重,但我的钥匙永远都在包里,现在,我爬得很从容,也很幸运。







维也纳文化最显著的标志,并非它那富足悠闲的物质生活和享乐主义精神,而是生活的艺术化。这种生活的艺术化,恰如茨威格一针见血地指出的,所谓文化“不就是用艺术和爱情把赤裸裸的物质生活蒙上最美好、最温情和最微妙的色彩么”?在这种精神的指引下,重要的不是一般见就口腹之乐的物质享受,而是从事音乐、舞蹈、演戏、社交、讲究风度仪表。人们普遍对政治、经济、军事之类的大事感到淡漠,而把艺术当做生活中头等大事。一个维也纳人不热爱艺术的情形是不可思议的,人们在权利、门第、官职、财富方面可以有着巨大的差异和严格的界限,但在艺术面前却享有同等的权利,人人平等。上流社会对艺术和礼仪的崇尚自然不必说,即使是下层社会中最贫穷的人,也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对美和艺术的基本要求。对艺术的爱护,被看做是所有维也纳人的共同义务,在盛大的节日和庆典活动中,从住在城市中心的王公贵族到住在城市最外围的无产阶级,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平等地交往。

以上是关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维也纳的情况,由此我想起了我现在生活的城市??深圳,这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城市呢?这是一个物欲横流的城市,到处都充满了物质的欲望,充满了肉体的饥饿感。我曾把这个城市命名为“盛开的废墟”,在这个城市,我看不到一点点宁静,哪怕就只有一点点我也看不到,我所看到的是欲望的火焰,到处都是燃烧的酒精和欲望,我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中,挣扎着,燃烧着,马路上的车轮就像一只只燃烧的火球,街道、楼房、酒店、广场等等都是欲望的象征。但是,在我的生命里,这一切都是繁荣的废墟,是盛开在梦里的废墟。我们就生活在这片废墟中,整日还津津有味地谈论着女人和金钱,我们从来就没有感觉到耻辱,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城市?这和曾经的维也纳相比区别又在哪里?我真为我生活的城市感到悲哀,但是,我生活在这里,虽然我能站在另外的地方看这些人的忙忙碌碌的生活,但我不能改变他们,相反,他们还总觉得我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你到达了一个不可知的王国,你骑着白色马匹,带着镜子,风一样地穿过黑暗隧道,突然间,你看到光明,你发现那个世界的树木和石头都悬挂在空中,一阵风吹来,你感觉到了冷,空间很低很低,你掏出镜子,你发现镜子里又是另一重世界,你看到一群狮子正在追杀一头野牛,你的目光飘忽不定。后来,你成了那个不可知王国里的国王,你骑着白马,带着镜子,在那里生活了一辈子。







诺瓦利斯说:“我们梦想周游世界,这个世界难道不就在我们心中吗?我们不能探知精神的深度。??神秘的道路是指向内心的。”由此我想到我自己,我所做的不正是在建立另一个新世界吗?我不正在深入到内心世界,然后通过“我”这个主体来打通外在与内在的世界吗?人的一生就是构建一个“大世界”的一生,诗人和哲人们自杀是因为他们进入到自己内在世界而无法返回,我相信人的内在世界和外在世界是有一条通道的,只有打通了这个通道的人,才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哦,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广袤,也感觉到了自己肩上的重担和责任,我必须把如何打通内在世界和外在世界的秘密告诉人们,让他们都活得更好,也更幸福。诺瓦利斯还说:“内在世界远胜于外在世界,它是如此亲近,如此隐秘,??人们全然生活其中。它宛如祖国,可惜它是梦幻化的、不确定。”诺瓦利斯把内在世界完全看成了梦幻化的和不确定的,其实不然,我们是可以把那些梦幻和碎片抓住的,我们需要我们自己的最高的神,我们需要思想,需要诗,需要语言和色彩,需要音符,当我们用最高的神把这些组合到一起的时候,我们的王国就建立了,我们建立了永远属于自己的神一样的世界,我们生活在其中,这就是我们内在世界的具体表象,我们随时可以深入其中,让这个世界与你发生联系,又同时可以让你与外在世界联系,于是,我们的世界就发生了改变,我们的生活也就丰富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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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4 06:45: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天空暗了下来,我躲在城市的一个角落里读卡夫卡,这个曾经跟我一样孤独的人,这个孤独到舌头都结了冰的人,虽然是白天,依然是黑暗,来自白天的黑暗更令人恐惧。我浑身疼痛,刚刚从梦里醒来,在梦里,我梦见自己掉进水里,看到一条即将死去的金色的鱼,它在池塘的一角里挣扎,和我在城市的一角里挣扎一样,我想把它捧在手里,想给它一丝温暖,想……但是,它拼命地用它仅有的气力往更深的洞里钻,直到从我的视线中消失。后来,当我回到岸上,我又看见它从洞穴里出来,依然守侯在唯一的暗角,想必是我刚才侵占了它的角落,顿时,我又发现自己就是梦中的鱼,我挣扎着想游到湖心去,但我已没有多少气力,我天生就属于暗淡的角落,就像卡夫卡天生就属于小小的地洞,原来我们属于同类,都属于在小小角落挣扎着的那一类动物。







我是黑暗,是黑暗中流动的水。一只空杯子在水面上漂,摇摇晃晃,就像一个垂死挣扎的人在不停地摇晃脑袋。我是黑暗中的刀子,在镜子的光芒里挣扎。







“地狱在哪里?”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天堂。”



“天堂在哪里?”



“在翅膀的羽毛上,只要你飞,天堂就在飞翔中。”



“我该如何去飞呢?”



“人类早已失去飞翔的可能,请重新张开你的翅膀吧,你是人类最后的翅膀,飞翔将带你进入天堂。”



后来,我学会了飞翔,也找到了天堂,现在的我就活在美丽的天堂里。







孤独可怕吗?我从来都没觉得。我甚至更渴望孤独,孤独让我美丽,让我自由地思考,让我沉浸在音乐里感受生命。人总想摆脱孤独,他们始终都不知道,摆脱了孤独也就等于摆脱了生命本质。







我梦见两头狮子在追赶我,它们是我的朋友,它们在我背后呼喊。蝴蝶在引导我拼命地向前奔跑,黑色的灵魂也在奔跑。河流阻拦了我的去路,两只凶猛地狮子就蹲在我背后。







花朵盛开的背后是无限虚空。







石头在时间里融化成水。







“请关上门,一切都该结束了。”







真实的生命在守夜人的手里。







只有蔑视死亡的人才配活着。







“所有用词语描绘出来的东西都是假象,真实并不存在。”







失去了家园,我们再也不能回去,我们都是自己的罪人。







我深深地热爱你??我的黑暗,我的生命在你的生命里流动。







文字的发明绝不是个体的智慧,而是群体智慧的结晶。试想,一种语言的产生必须要有交流的对象,人与人最先的交流一定是肢体,肢体语言应该是最早的人类语言,然后,人又根据肢体语言来画出符号,并用声音来规范符号,于是,语言就产生了。这只是我的推想,不管成不成立,也算是一种对语言起源的一种追问。







石头:请带我走吧,我要跟你一起流浪。



风:流浪就是要放弃家园,你为什么要放弃家园?



石头:我一生的梦想就是挪动一步,哪怕就是一小步。



风:我一生的梦想正好跟你相反,我想停留,哪怕就是片刻的停留。



石头:那你就吹进我的身体里吧,让我们的生命融化在一起,我给你家,你给我漂流。



风点点头。后来,风融进石头的生命,风带着石头到处流浪,累了的时候,石头就停在某个地方,而那个地方就是它们生存的家园。







人不应该毁灭家园,而应该建造家园,人没有存在之家,人就不能称之为人。







失去光明的人永远也不知道活着的意义。多年前,她的眼睛就失明了,但她依然逢人便说她能看到世界。她是在用心灵感知世界,因为世界永远都在她心里。







“老去如登高/带我更上一层楼。”这是朦胧派代表诗人北岛先生的最新诗作《晴空》中的两句,这也是对生命彻底感悟的两句,“登高”让人看到了苍凉,也看到了更加孤独之境,还有一种无奈和黑色幽默。我相信这是诗人的独特生命体验。他的独特体验感动了我,我便融进了他的独特世界。而诗人的生命在他的文字里也就复活了一次。







我怀疑世界是否存在,我可以想象事物,但我不能触摸我想到的事物,我的世界在哪里存在呢?现在的我正躲在一个小小的二十多平米的房子里写这些文字,我想到一只鸟从头上飞过,想到吉他和草莓,想到埃菲尔斜塔,想到卢浮宫,想到石头,想到羽毛,想到鹰、海、天……它们都在哪里存在?它们是否和我共在?如果我想象的世界并不真实,那我又是否真实呢?我怀疑自己的存在,也怀疑人们常说的真实的世界。如果我在,我的世界就该在,但是,我看不到我的世界,我只能去感觉它,通过我的思维和意识去感觉它。



事物都像我想象的那样,



它们都说它们在蓝色吉他上。



??史蒂文斯《弹蓝色吉他的人》



这是史蒂文斯的世界,一个诗人的世界,“蓝色吉他”是忧伤的,也是音乐的。他把虚幻的世界具像化了。而我的世界呢?我没有“蓝色吉他”,只有一个投射在黑暗墙角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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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4 06:45: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卡夫卡1921年在他的一篇《日记》里写道:任何在活着的时候不能应付生活的人,都需要用一只手挡住笼罩他命运的绝望……但他可以用另一只手草草记下在废墟上看到的一切,因为他与别人看到的不同,而且更多;总之,虽然他在有生之年就已死去,但却是真正的获救者。这是一段写给所有绝望者看的话,这是一段关于拯救的语言,我们不能应付生活不要紧,但我们还有被拯救的可能,很多人都说卡夫卡的思想是极其悲观的,其实不然,看看这段话就知道他并不悲观,他在反抗,在拯救。他用一只手挡住了笼罩命运的绝望,另一只手记下了他在废墟上看到的一切,他绝望地盛开在废墟上,这样的盛开难道不比绝望地埋葬要更有幸吗?我看到普鲁斯特和本雅明都是这样的人,他们都在进行自救,虽然他们活得更为沉重,身上背负的东西更多,但毕竟,他们在自救中活了过来。







我不知道出路何在,即使我一直在思考,思考不代表出路,写作也是,于是我想,能拯救我们生命的无非是生命的形式而已,我们在“设定”与“不设定”之间生存,设定人生意义的人活得更充沛也更有活力,因为他永远都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相反,一个不设定人生意义的人永远都会迷茫。而我呢,我在“设定”与“不设定”之间生存,首先“设定”的道路突然间就会被我的“不设定”化成灰烬。







音乐是艺术的本质,音乐也是最能直接到达人类灵魂的,一首曲子可以让你的灵魂震撼,可以向你传达田园诗意,可以传达反抗的力量,也可以传达最富浪漫色彩的情感河流。有人说,文字是乞丐,音乐是王子,在音乐面前,文字显得很卑微,那是因为文字不能直接到达灵魂深处。当一首音乐的节奏与你生命节奏合拍的时候,你一定会为这首曲子手舞足蹈,甚至疯狂。我爱听曲子,爱听马克西姆用钢琴演奏的《出埃及记》,爱听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爱舒伯特的《小夜曲》,也爱莫扎特的《安魂曲》。说来奇怪,我听音乐还是从“读音乐”开始的,我喜欢读书,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买下一本肖复兴先生所撰写的《音乐欣赏十五讲》,从书中,我了解了巴赫和亨德尔,也了解了贝多芬和莫扎特,我不但了解了他们的生平,还了解了他们的音乐风格,由此,我竟然迷恋上了古典音乐,音乐在我脑子里形成了一个崇高的形象,正是因为这形象,让我开始接触那些音乐大师,并真正走进他们伟大的灵魂。







那是一条非常危险的道路,他离开村庄,离开家人,说要去很远的地方,他想在那个地方买一块地,然后在那里盖一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式的房子。天下起雪来,越下越大,他的视线模糊不清,他走在一条异常危险的路上,但为了那房子,他必须走,他从未想过停下来,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那地方。可是,他迷路了,大雪覆盖了所有道路,天又黑了,他依然没能停下,就在这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滚下了谷底,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已浑身疼痛,他用冰冷的手摸了摸四周,他摸到怪怪的石头,谷底很冷,他试图从地上站起来,但他试了三次都没能成功。这时候,他又朦胧地看到“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式的房子,他暖和了很多,他终于站了起来,并试着在谷底走,他没有方向地往前走啊走啊,拖着疲惫的身体,他孤独得要命,又渴又饿,幸好他带着的粮食还在身上,他一边吃一边走,他想凭着早已无力的两条腿走出谷底,最终他失败了,他倒了下去,再也没醒过来。后来,他就葬在那谷底,奇怪的是,那谷底后来出现了一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式的房子。







我喜欢黑色,黑色是一种征服性的颜色。我渴望被淹没,渴望黑夜里的疼痛。人时刻都处于被淹没的状态。黑夜并不恐怖,黑夜让灵魂安静,让人呈现出真实的自我。我看到黑夜中的疯狂,看到黑夜中燃烧的火及飘荡在空中的火苗。一些人传递着羽毛,为了不被黑夜淹没,他们想象飞翔,用传递火苗的方式来拯救生命。







“我喜欢井,井里有我想要的东西。”他用奇怪的声调跟我说。自从我跟他见面以来,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



“什么?井?你喜欢井?”我很惊讶地问。



“是的,我喜欢井,我喜欢深不可测的井,我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就经常趴在井边看,井水很平静,像镜子一样,我看到了自己的脸,井下怎么还有一个人呢?”他说。



“那是你的影子,那不是你。”我说。



“从那之后,我就爱上了井,我爱井里面的自己,特别是在夜里,月亮照耀的大地上,我会站在深深的井边,向里面探寻,我看到了月亮在井水里,平静的井水让月亮变得更加美丽。我甚至渴望着能变成井里的月亮。”他越说越来劲,越说越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是,那都是虚幻的。”我说。



“难道有什么又不是虚幻的呢?”他怔怔地看着我说,“我之所以喜欢井,就是我总能在井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说完之后就走了,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沉默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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