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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回放]】《河父海母》-改变荒原的那些神秘力量 作者:御文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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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2 12:37:21 | 显示全部楼层
河父海母10



公粮

按照上级政府的统一指示,荒原上的居户要象其他地区一样,把各家的粮食以乡为单位由国家全部收购起来,再按各家人口分配下去。

文件传达到河海乡,立刻遭到蛤蟆湾子老居户的反对。为避免发生争端,魏乡长与妻子刘翠英挨户到粮多的户做工作。
在没有任何结果的第四天,乡政府里来了二十多名军人,全都身带短枪。拒交粮食的户这才软下来,眼看着自家的粮食被人拉走。等一个月后把粮食再分下来,粮多的户见尚不足运走的十分之一。


荒原上死去的第一个成年人

第二年春天,荒原居民垦荒种田的积极性明显降低,舍命垦荒种粮的人家却再也不见了,饲养禽畜却热起来。每家都养了一头或几头猪,有的干脆养母猪下猪崽赚钱,母猪一时身价倍增。
瘸哥另辟蹊径,从外边买来两头公猪,专伺配猪挣钱的营生,配一次一毛钱,配不准减半收费再配。瘸哥一瘸一拐地轮换着牵两头公猪走乡串户寻找配猪人家,屁股后边总跟着一群嘻嘻哈哈看热闹的孩子。这时候,常三除了打猎兼操起了劁猪的新行当。
猪崽长至五六十斤重,便懂公母交配之事,自此不思饮食,日见削瘦,劁的最佳时间是在十几斤重时。常三的行头很简单,腰别一把小刀,口袋里装一捆麻线。麻绳是劁公猪时用的:将那小睾丸割出,用麻线将空空的外皮扎紧完事。每劁完一头公猪,常三总将两只带血的睾丸扔给围观的孩子,叫一声,“拿回去,让你娘做做吃。”孩子们知他骂人,便哄笑着跑开。
只有一个冬天不穿鞋的六七岁的男孩当真捡起来,装进口袋。这男孩头发蓬乱,衣裳单薄,冻得满脸通红,两条青青的鼻涕一直流到上唇,每天早早地跑到常三家门口等他出去劁猪。
几次捡拾公猪睾丸之后,常三开始注意这个男孩,他问男孩这东西可好吃。男孩点头说香着呢,俺娘也说好吃。后来常三才知孩子叫小毛头,家在张家窝棚村,早死了爹,和娘两口人过日子。
一次在张家窝棚劁猪,常三见着了小毛头娘??一个三十来岁的小个子女人。常三再劁出睾丸便不抛给孩子们,而是将其攒起来专门给小毛头。
不久,常三老婆解氏发现男人常常深更半夜才回家,有一次竟是第二天早晨回来的。
“活太多,路远在外村住下了。”常三满脸兴奋,总这样解释。可终于无不透风的墙,张家窝棚的村人将常三经常在小毛家过夜的事传回蛤蟆湾子,又传到解氏耳朵里。
解氏这才恍然大悟,记起男人已有一个月不近自己身子了,有时忍不住主动示意时,常三总以拉肚子为由将自己推开。解氏耳闻此事后便一直心绪低落,三天后竟大病不起,终日昏迷不醒。
常三这才扔下劁猪刀,慌慌地四处求医问药。中医给解氏号过脉,又问病情,然后开个药方,让常三明天去自己家取药。
解氏吃药五日,精神见好,有时竟能坐起身,嘱咐儿子雨把猪鸡喂好,只是体弱得仍不能下炕。一天夜里,她睡梦里忽然高呼雷的名字,浑身大汗淋漓。
常三点起油灯,见妻子二目呆直,嘴里喃喃地说雷回来了,雷回来了。第二天夜里常三出来解手,见猪圈处站着一个半大孩子,身影酷似死去的大儿子雷。
他咳嗽一声向前走去,及到近前才发现是拴牲口的木桩。自此,解氏常常深夜里突然醒来,告诉常三雷就在窗外站着。“雷要叫俺去呢。”女人喃喃自语。再请中医时,中医对常三说,女人的病并不在体内。三天后的下午,解氏喃喃叫着雷的名字死去。常家老二雨和妹妹枝子的哭声扯人心肺,惊动了蛤蟆湾子每一户人家。
解氏是荒原上死去的第一个成年人,众人对丧事的操办各抒己见,说法不一。
最后刘氏承担起了指挥任务,指挥若定地吩咐男人们搭灵棚、做棺木、挖墓穴,又吩咐女人们分头赶制孝衣、寿服。第三天一早送葬时,棺木后跪哭的仅有雨和枝子两个孩子,倒是陪伴的村人站了男女长长的两队。
解氏被埋在雷的孤坟一侧,临走时,雨将自己和妹妹的哭丧棒插在两坟中间,再次跪下,磕三个响头。回来的路上,大家见十四岁的雨表情冷峻,一如个成年男子。
常三扔了劁猪刀,重新背起猎枪。一连几个月,脸上不见一丝笑容。可半年后,蛤蟆湾子的村人见他用小车推了个小个子女人回来,后面是半年前跟在他屁股后面捡拾猪睾丸的小毛头。


水水与瞎嫂

瘸哥整日轮番牵着他的两头种猪外出配种,早出晚归,再无暇割荆条与瞎嫂编筐织篓。瞎嫂便时常去邓家。
兆喜刚刚解事的女儿水水自出生不久便表现出了与瞎嫂特殊的亲昵,每见瞎嫂竟比见着秋兰更加兴奋,张开小手咯咯笑着让瞎嫂抱。
一次刘氏对瞎嫂说,既然孩子和你亲,就认个干娘吧。此话一出,大人尚未说话,三个月的水水却在瞎嫂怀里咯咯又笑起来,抱住瞎嫂的脖子亲了又亲,在场的人一时惊叹不已。
瞎嫂说,俺和他瘸哥结亲时就给自个算了一卦,卦里说,俺能担“五儿半闺女”。这半个闺女肯定就是水水了。
这个出生几天便会咯咯嘻笑的小姑娘,几个月后又多了许多惊人之举,当年节渐近兆富回来时,她一见面就喊出了“叔”字。兆富走时水水尚未满月,一直再没见这个侄女,这个“叔”字让他呆楞了半天。


兆富归来

兆富这次是跟了兆喜的马车回来的,拉回一大堆废铜烂铁和胶皮管子,他让母亲收拾出一间屋子,将带来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搬进屋里,又自个儿打个地铺,把被褥搬进来。
自此,闭门不出,用锤钻叮叮当当地忙自己的事情,连饭都是母亲往屋里送。
刘氏对邓吉昌说,“兆富好象不对劲儿。”邓吉昌毫不在意,回答说由他去。
年的喧闹对兆富毫无影响,即使调皮的孩子把鞭炮在他窗前点燃他也连头都不抬一下。他从布包里取出各色的图纸,每日里就比着图纸一件件地打磨零件。
他怪怪的举动终于引起了魏乡长大女儿红霞的注意,十三岁的小姑娘先是拉青梅去观看,后来自己一个人常常光顾兆富的房子。兆富对她连看都不看一眼,一直以为是妹妹青梅。这样半个月后,红霞对青梅说,你哥在造机器呢!



PS:兆禄失踪了,这仅仅是他不平凡人生的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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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2 12:37:40 | 显示全部楼层
河父海母11


兆禄失踪

这年的年节蛤蟆湾子格外热闹,这热闹的气氛主要来自几个外来的艺人。
先是来个说大鼓书的,瘦小精干,薄薄的嘴皮,小分头梳的油亮。他身后背着锣鼓,带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大多数村人不知其姓名,因其说书时常敲着小鼓子唱将起来,便喊他“小鼓子”。
“小鼓子”说书主要在晚上,在乡政府的小四合院里摆张桌子,桌子上摆上那面小鼓,又令儿子手持铜锣,便拿起那根敲鼓棍说唱起来。
他以说为主,说一大段又边敲边唱,说唱到精彩处,示意儿子敲锣。村人被他伶俐的口齿和书中穆桂英、杨宗保以及程咬金等人物所吸引,每晚都带上孩子装几张毛票来听书。
“小鼓子”生意正好,村里又来个耍把戏的,粗壮的身材,此人初来的第一个上午便在邓吉昌家宽敞的场院里摆下行头,敲着一面大铜锣招呼看客:“今天兄弟来此地亮丑,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好奇的大人孩子便一起聚拢过来。
瘸哥本牵着猪要出村寻生意,这时被这玩把戏的吸引,将种猪拴在一棵小树上,也赶来看热闹。
村里人发现,常三新用小车推来的女人也领着孩子来了,挤在人群里不声不响。
此时玩把戏的汉子已放下铜锣,解开行头。他先取出一根粗粗的铁条拉直,绕圈让众人看,然后将外衣脱去,只穿单衣,将铁条缠在腰上。他拉个马步,然后一跳一跳地用力勒扎腰上的铁条,直到粗壮的腰部被缠扎得大腿粗细。艺人不再活动,就地运气,满脸憋得通红,脖子上青筋跳起多高,俄而大喊一声“开!”但见腰间粗粗的铁条登时有两条断裂,由腰上脱落。
惊得众人个个目瞪口呆,听有人喊声好,才一起鼓起掌来。
艺人接下来表演的是鼻孔插钉子,他运气后马步仰脸向上,左手将钉子插入一个鼻孔,而后,又举起右手的铁锤,一下一下地往下砸铁钉。
铁钉在一寸寸下落,最后仅余半寸来高。众人的心一时提到嗓子眼。艺人这才用左手抠住钉头,一点点往上拔,一直将钉子全部拔出。他站直身子时,见鼻孔完好如初,并不象众人想象的那样有血流出。
艺人又取出两个小铁碗和五个小红球,摆在地上,对众人讲:“老少爷们看好了,这碗是空碗,这球是真球。”然后将五个小红球扣在其中一个铁碗内,将另一个空碗也倒扣在地上,他手拣小棍,先指指扣球的一个碗,又在两碗间划一道线,口中念有词,说声走,揭开空碗,却见碗下扣着五个小红球;再揭开原扣着小球的碗,其中空无一物。
众人一时唏嘘不已。然后,他又将两碗扣好,挥动了手中魔棒,指向哪个碗哪个碗下必有小红球,随心所欲。
当端一个平盘绕圈收线时,几乎每一个人都毫不吝啬地将或多或少的钱心甘情愿地放在那平盘上。
这个艺人不象“小鼓子”一样住在村里,当天下午便背着行头离去。
这天傍晚,整个蛤蟆湾子的人都在议论那个艺人,为他无与伦比的表演啧啧赞叹。而晚饭时,刘氏却颠着一双小脚满村寻找儿子兆禄。
“看见我们家兆禄来没?”她逢人便问,敲着每一家的门。很快,邓家三三儿子兆禄失踪的消息传遍了全村,引来种种议论和猜测。
王来顺说,太阳离地一杆子高时,看见一个半大孩子朝耍把戏的走的方向走去,样子挺象兆禄。
有人便说那艺人难说不是个巫师,是专门拐孩子的。这说法让村人恍然大悟,一时将由衷的赞叹变为了对艺人的憎恶。
晚上,邓家没有开饭,一家人纷纷推测着兆禄出走的种种可能。第二天,他们兵分几路外出寻找,走遍了荒原上所有村庄的所有人家,最后一个个神情沮丧地返回蛤蟆湾子。
邓吉昌吸着旱烟宽慰泪水涟涟的刘氏。他说:“兆禄已十四岁,懂事了,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兆富的初恋

兆富闭门造车没能成功地制造出磨面机器,他带着一个个问题又只身去了盐城区,重新回到磨房,而此时,几乎整个城镇都在议论一桩新闻:区长的老婆被人杀了。

盐城区的区长姓胡,行伍出身。他太太死得很惨,晚上串门时死在一个小胡同里,脖子勒着一根绳子,胸口被捅了十几刀,从胸口喷涌出的鲜血使两乳成了血馒头。可怜女人已怀了四个月身孕,这等于一下草菅了两条人命。数日来,整个城里的军人都在缉拿凶犯,一户户清查,搞得鸡犬不宁。
几天后,十几个据说有反政府行为的人被五花大绑在城东的两棵大榆树上,乱枪打死。一些目睹此景的老人却说,这是胡区长公报私仇杀鸡骇猴。
兆富并未为城里的骚乱而心动,他全身心地投入自己的研究中,破解着自己制造机器失败的一个个疑问。当他对磨房里的整个机器熟悉得了如指掌,在一夜把它全部御开又能轻而易举地装好时,却似乎感觉出了一些反常。
他依稀记起磨房主人任小二常常兴致勃勃地对他讲:昨晚区长又来俺家了,昨晚区长又来俺家了。
而一个下雨的午后任小二不在磨房时,他背上突然重重地挨了一拳。回身看时,花正站在他身后,两眼哭得红肿,脸色憔悴得骇人。
他一时楞住,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姑娘。花两肩抽动着,整个胸部一起一伏,两串泪水一劲往下流。兆富忘记了干活,铁簸箩中的粮食已漏光,漏斗中已不再出面。他不知所措。姑娘撩起衣襟拭擦泪水,面粉沾满粉白的脸蛋。
“俺爹要把俺嫁给那个胡区长……”花终于开口,泪水流得更凶,兆富的脑子在飞快地旋转,他将自己恍恍惚惚的耳闻与现实在对接,终于明白了什么。
兆富决定重返荒原制造自己那台机器前的一天下午,磨房主人任小二对他讲,明天花要嫁人。
兆富感觉磨房主人说话有些隐隐约约。这天夜里他倒在自己的铺盖卷上,望着磨房的顶棚出神。花的一双大眼睛总在眼前晃动。痴心于机器的年轻人回忆起在这磨房里的一情一景,再想到悲痛欲绝的姑娘打来的那重重的一拳,终于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一个少女的全部心思。
花的心思事实上他早已有所察觉,但由于对机器奥秘的倾心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想起花明天就要穿上嫁衣被一个四十岁的男人迎聚回家,并被那个男人占有便开始恼恨不已,抡起右掌使劲地抽自己嘴巴,直到嘴角有殷红的鲜血流出。
当天夜里,正当他在土蚱子的叫声中昏昏欲睡时,忽然听见砰砰的敲门声。他一骨碌爬起身,刚拉开门拴,一个肉乎乎的身子便扑在了他身上。
他在感觉到那身体的热温时也嗅到了一股少女的体香,立刻便知道来者是谁。两个年轻人无声无息地躺在了兆富的铺盖卷上。
屋里子黑暗潮湿,兆富大脑一片空白,但又隐隐记起那被萤火虫照耀下他向瞎嫂第一次求欢的情景,一股欲火顿时填满全身,在土蚱子吱吱鸣叫的黑暗中,两个年轻躯体在缓缓蠕动,殷红的女儿血沾满了兆富脏兮兮的被褥。
磨房里再也见不着了花的身影。
磨房主人一直陶醉于自己有个区长女婿的自豪中,整日喝得醉熏熏的,向兆富讲着花出嫁时的体面。
兆富无心听他的絮道,几日后,对机器的执迷重新替代对花的思念,他向磨房主人提出,自己得回家了。
磨房主人大惑不解,他问兆富有什么不对劲,自己可正缺人手啊,要不然从下个月开始给你开工钱?
兆富象是没听到他在说话,在收拾自己的行装。
“可真是个怪人啊。”磨房主人为失去一个好的帮手失落异常,狠狠心掏出十块钱给了兆富。
兆富再次回到蛤蟆湾子时,大家正在议论一个新词:“农业合作社”。


PS:恐怖的怪梦,神奇的“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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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2 12:37:57 | 显示全部楼层
河父海母12


聪明的水水

而此时刘氏已经不再下地,她与瞎嫂凑在一起看管孩子。
这时,她更加对孙女水水的种种不凡表现而惊喜异常。水水刚刚会走路,嘴里已没有难倒的话,且记忆特别好,听过的话记得牢牢的。
平日,刘氏将自己编的歌谣教给孩子们听,孩子们将她和瞎嫂围成一圈,一个个神情专注,刘氏先念:
小脚凳
一崴块
秃爷爷娶了个瞎奶奶
拴上门,带上花
恣得秃爷爷抠脚丫

刘氏再念:
小脚凳
拾棉花
一拾拾了个大甜瓜
爹一口,娘一口
一咬咬着孩子那手
孩子孩子你别哭
南边有人娶媳妇
骑着大红马
吹着大呜呜。

这种歌谣刚念一遍,水水已诵读如流,而青菊、小闹子却要教数十遍才会。
瞎嫂说,俺闺女来世前肯定没喝“迷昏汤”。刘氏赞同瞎嫂的说法。
孩子们有时吃杂食喊肚子疼,刘氏便将他(她)抱在怀里,边捋肚子边随口念道:
肚子疼
叫老赢
老赢没在家
叫他弟弟抓
弟弟正在磨刀刀
吓得肚子好好好
被捋肚子的孩子马上笑起来,忘了肚子疼,央求刘氏教自己念这个新歌子。


红霞的出现

兆富自回荒原后,又将自己关在那间遍地是散乱零件的小屋里,不问外边发生的所有世事,潜心于自己机器的制造。
他废寝忘食,有时刘氏不得不将端给他的饭食一遍遍热了再端去。红霞仍然常常光顾兆富的那间房子,默不做声地看他专注地打磨一个个零件,只在恰当的时机帮一个忙。
在一个傍晚,兆富终于发现了常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子并不是妹妹青梅,他抬起头上上下下地打量这个俊俏非常的姑娘,使得对方满脸绯红,手足无措。“你是谁?”兆富问,感觉仿佛在梦里。姑娘抿嘴笑笑,说自己叫红霞。
兆富“噢”的一声,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恐怖的怪梦

就在魏乡长和妻子刘翠英在各村宣传农业合作社时,常三扔下猎枪,对村里人讲要建一幢房子。
这一决定是在去年用小车推回的小个子女人几次讲起一桩桩怪事后决定的。
开春以来,小个子女人常常从睡梦中惊醒,再推醒常三,向他诉说自己的恶梦。她说自己常常一闭上眼就见一女人在推她,骂自己脏了她的炕,并说一个半大男孩子常用一种愤恨的眼光瞪她,那孩子脸上流着血,手不停地抹一把流到脖子上的血污。
常三便将女人使劲搂在怀里,感觉那身子在瑟瑟地抖动。
常三借邓吉昌家的马车拉来青砖和梁檩,在村人的帮助下很快将房子建好。在搬家时,雨却坚决不走。
常三也看出这个已快成人的孩子对后娘一直很仇视,不仅没叫过一声娘甚至连话都没与后娘说过。从此,雨便自己住在那所旧屋里,没去过新屋一次。常家成了蛤蟆湾子第一个不因婚娶而分家的家庭,这引来村人的种种议论。
有人向常三建议早给雨说门亲事,媳妇过门,也好有人给孩子做饭。
常三也把这话讲给雨听。雨正在烧饭,烧火时呛得吭吭直咳。“孩子还小啊,根本不知男女间的事。”常三失望地对关注的乡邻说。
瞎嫂自告奋勇说过去看看。在一天晚上,她叫开了雨的门。雨赤着上身给瞎嫂开门,认出对方是谁后慌忙穿好上衣。
他在招呼瞎嫂坐时,瞎嫂却抓住了他的手,放在掌心里揉搓着,然后又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小伙子的额头和头发,便雨浑身颤粟不已。
第二天,雨再没出屋,把门关得紧紧的,还在门上顶了根条凳。
三天后,常三再次向儿子提起给娶亲的事时,雨使劲地点点头。很快有热心人为雨说和了一门亲事,雨相亲时穿一件破褂子,一根草绳扎在腰上,脚上的鞋后帮已掉去,走起路来踏踏地打得脚后跟脆响。
即使这样,这亲事出人意料地成了。没出四月,雨便将一个粗壮的大闺女娶进了门。据好奇的“听门子”者讲,雨别看只有十五岁,可深谙男女之事,灯刚熄不久便开始折腾,动静大得象打架。
庄稼苗已进入拔节时,蛤蟆湾子的村人在兴致勃勃地谈论常家的婚事,不想乡长魏忠国却从区里拉回一车象食盐般的白花花的东西。


神奇的化肥

“这叫化肥,”魏乡长对围观的村人说,“有了它,庄稼能多打一倍的粮食。”
又抓出一把化肥,“大家别看这一小把东西,顶得上一大筐粪肥呢!”乡长的解说并没换来荒原主人的信任,都说乡长在信口开河,理由是那东西咸咸的象盐,埋在庄稼根下还不把苗苗害死?
等每家每户分到半袋化肥,有的干脆藏在屋角墙根,有的为障人眼目背到地里,却在地头几根庄稼旁挖个坑全部埋上。
只有邓吉昌觉得应该试一试,将化肥按照乡长的说法施进一亩高梁地里。
全埋在地头几棵庄稼下的几户人家第二天一早下地时,见那几棵庄稼已叶子枯黄死去。他们庆幸没将这白花花的东西施进地里,扯下几棵死庄稼找魏乡长说理,一个个激愤异常,开始骂那个“农业合作社”也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可三天后,瘸哥却在邓吉昌家那亩施肥的高粱地里有了神奇的发现。
前一天夜里大雨,他一早牵着种猪去外村找配种户从那亩高粱地走过,因一时憋得难受去地里解手。
他蹲下便觉臀部有什么东西在狠劲地拱自己的臀部,先是以为是蛇或是什么活物,前挪回身看时,却见身边的庄稼眼看着拔节往上疯长,刚才自己正好蹲在一棵拔节的高粱上,而耳边全是高粱拔节的嘎嘎之声。
等屙完站起身,身边的庄稼都比刚才高出了整整半筷子。
这一发现使他顾不得再去配种,牵着猪满村子转,逢人便讲:“那些盐一样的东西神着呢,庄稼长起来连拉屎的空都不给!”
村里人纷纷跑到邓吉昌家那亩高粱地里观看,果见施化肥的一亩比其它庄稼高出一大截,这才信了魏乡长的话,直后悔将肥全都埋在一个坑里。将化肥藏在屋根墙角的户忙寻找出来,纷纷将化肥匀匀地施在地里。秋上,施肥的地果真比其它地多打了一倍的粮食。

化肥的事大大提高了魏乡长和乡政府的威望,以至河海乡各村对农村合作社由冷漠和抵触变为开始接受。
此时,蛤蟆湾子传出了桩新奇事儿:兆富造出了一台不用推石磨就能磨出面来的机器。


PS:当兆富的天才初现时,一个异象让水水疯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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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2 12:38:19 | 显示全部楼层
河父海母13


兆富的磨面机

村人蜂拥到邓吉昌家,争睹那台会磨面的机器。众人这才记起邓吉昌还有个二儿子兆富,他们看到兆富正在那间小房子里忙得团团转,一台笨重的机器突突地喷着油烟,一条皮带连着机器和另一个上面是铁簸箕的装置,皮带在飞快地转动,另两条水管格外引人注目:两条管子同在一个大铁盆里,一条吸水,另一条喷水,喷出的水热气腾腾。
兆富将半袋子小麦倒进铁簸箕里,眨眼间,下面漏斗里就落下白花花的面粉。
村里人除兆喜外没有任何人见过这种磨面机器,一时议论纷纷。
女人们比男人更加对磨面机感兴趣,因为她们全都受够了推那沉重的石磨之苦。
“以后,全村人都不用推那死沉的石磨了。”兆富向大家大呼小叫地说。
一连很多天,蛤蟆湾子的人家都运来或多或少的粮食,排着队等兆富给自己磨面。兆富不厌其烦,一个个把他们迎进自己的小屋,又一个个把众人送走。
妹妹青梅和魏乡长的女儿红霞成了他最好的帮手。

这个时候,魏乡长正与妻子绞尽脑汁地做推行农业合作社的方案。十多天后,蛤蟆湾子两个农业社宣告成立,魏乡长亲自为两社取名向阳和朝阳。
荒原上入社的农户的耕地和家具全部归公,一个村上百户几百人变成了两个大家庭。
蛤蟆湾子两社成立的第二年春天,全村人得到一个消息:盐城区撤区改县,魏乡长被提升盐城县县长,一同被提拔的还有乡妇女主任刘翠英,任县妇女主任。
原盐城区区长胡万勇因没有文化降为农业局局长。
魏家一家人迁回盐城,出人意料的是,他的女儿红霞留在了蛤蟆湾子兆富的磨房里。


野花异相

魏县长一家走后第三天,一位带着眼镜的瘦高干部来到蛤蟆湾子,住进乡政府。这是新来的乡支部书记兼乡长曲建成。
蛤蟆湾子很快习惯了聚在一起干活,大家有说有笑干得格外起劲儿。
这年春天,蛤蟆湾子又垦出了几百亩荒地。初夏的一场大雨过后,蛤蟆湾子所有下地干活的人都惊奇地发现:遍地的野花的花瓣全都往下蜷缩,黄的、粉的、艳红的花蕊暴露无余,引起成年男子无限暇想。
谁也没想到,这种怪异的现象与不久发生的一件事有关。
去年秋上蛤蟆湾子新迁来母子二人,女人四十来岁,是个寡妇。据她讲自己十九岁守寡,千辛万苦才将儿子养到二十岁。村里人立时肃然起敬,一起动手帮母子俩建起住房,一共两间,母子各住一间。
住进新房后,寡妇便四下打听着给儿子说媳妇,热心的周婶好容易在二十里外给叫虎子的小伙子说成了一个。
结亲的日子看在六月初三,正是夏日里第一场大雨后的第二天,村里人正在兴致勃勃地议论“野花奇怪的暴露蕾蕊”的奇异之事。

儿子结亲的第一天晚上,寡妇好奇心上来,竟站在窗前听起了儿子的门子。这一听不打紧,虎子和新媳妇的男欢女乐一下子激起了她压抑二十年的情欲。
四十岁的寡妇欲火烧身,急得在院子里团团转,这时,屋前丝瓜架上垂下来的一根嫩嫩的长葫芦碰在了她头上,立时激来了寡妇的灵感。
当天夜里,她聊以自慰的结果是半截嫩葫芦留在了体内,寡妇折腾了半宿最终也没将其取出,就这样在炕上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新媳妇来给婆婆端尿盆,见尿盆中空空如也,正在奇怪,却见婆婆脸色发青,如大病柒身,便问缘由。
寡妇无奈,满脸愧羞地讲了昨晚发生的事。“这还不好办。”新媳妇一点也不觉得吃惊,她让婆婆稍等,从灶堂里取出一捏草灰,抿进婆婆鼻孔里。寡妇没搞清媳妇的的用意,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顿觉下身半截葫芦随即而出,一身的轻快。她狐疑地看着一旁的儿媳,问她是从哪里学来的。
媳妇说:“你这算啥娘,俺为闺女时,在瓜园里看瓜,有时一个喷嚏能打出萝卜、茄子什么的来。”
没有不透风的墙。婆媳的对话被一个好事的村人从寡妇家屋后走时,隔窗听个正着。风声传到寡妇耳朵里,她立时万念俱灰,痛恨自己守寡二十载却得个如此名声。想不开,晚上搭根绳上吊死了。
新媳妇对婆婆的死大惑不解,脱下红衣红裤,披麻带孝打发婆婆。
因寡妇的死因很快无人不知,也没举行什么仪式,只草草埋了完事。这一丑事一直被蛤蟆湾子的村人议论了数月有余。
虎子娶妻亡母之后的两年时间里,河海乡发生了一系列变故。

恐怖的大火球

先是上边来乡里清理农业社,全乡被砍去二十多个社,蛤蟆湾子两个因办的较好被保存。但不出半年又有工作组下乡,与上次意见相反,要大力办,只是地主、富农成分的不准入社。
此时,王来顺一家的真实身已被乡里查明,他家和虎子成了蛤蟆湾子唯有的两个单干户。
事隔半年,上边又要成立人民公社。几乎所有蛤蟆湾子村人都被搞得晕头转向,面对一下子冒出来的新名词如坠雾中。
只有孤老头祝发财因有个戏匣子懂得最多。邓吉昌便时常晚上在社里,不厌其烦地听祝发财说戏匣子里的话。然后再将这些话逐一与曲乡长的说法对照,象猜谜似地耐心琢磨一次次突然而来的变故。
曲乡长开社长会传达要成立人民公社时正是小麦全都播上的时节,每一个荒原上的人都感到这个深秋与众不同,已入八月末了,天热得人时常光着脊背还汗流满面。
有一天夜里,空中响起了几声沉闷的惊雷。
这雷声即使祝发财这样年纪的人也从未听过,仿佛就在屋顶炸开,每家土屋都在雷声中颤动,悉悉索索落下坷垃,厉闪把屋外照得比白昼尚亮几分。
王来顺想起自家黄牛和刚生下的小牛犊还在屋外,不顾赵氏劝阻出门想往屋里牵牛时,发现了当空中滚动的一个大火球。
这火球足有磨盘大小,透着刺目的光亮在离屋顶几尺高的空中滚来滚去。王来顺被骇得立在原地,两眼直直地随火球移动,火球似乎越来越低,先是在自家屋顶上滚过,又直奔社屋不远处的一大堆秫秸,秫秸登时起火,火球又在几户人家四周转了一圈,碰在一家墙壁上时,又与一厉闪对接,立时变得有半间房子大小。
最后,王来顺发现火球坠入邓家院子里,邓家四周一时照得火红。看到火球的不仅王来顺一人,许多被窗外红光吸引扒在窗口往外观看的村人都看到了这可怕的怪物,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在电闪中,几个人看到了那堆燃烧的秫秸堆,可没有一个人敢出门喊救火,任那堆秫秸在燃烧。又一声惊人的霹雳,大雨倾盆而下。
火球和秫秸堆发出的红光很快不见了,只时时有电闪雷鸣。大雨足足下了三个小时。早晨,由于惊恐萎萎缩缩的蛤蟆湾子村人一个个走出门外,四下查看昨夜发生的灾情。却见房屋、牲畜都未损伤,只有一堆被雨水浸泡的黑乎乎的秫秸堆。
刘氏站在屋门前,说着自家昨晚火球在院子里翻滚的奇景。昨晚大雨一停,她便颠着小脚和邓吉昌一起挨屋呼唤孩子们,对兆喜一家四口格外上心,因为从她窗口看着那可怕的火球在兆喜窗口稍有停顿。直到每个人都答应并开门出屋刘氏的一颗心才放进肚子里。
秋兰说,火球看样子想要进屋,把窗子都烧坏了,水水惊叫一声火球才离去。刘氏走进兆喜屋里,见灯光下的水水面色红润,正在打着轻轻的鼾声熟睡。她抚摸着水水的圆脸,心里一遍遍地念佛。

人民公社正在河海乡筹建,刘氏却突然发现,那个雷雨之夜后孙女水水几乎眼看着在长高。她五天前刚给水水换上的新衣,今天就变得短而紧身,鞋子也是一样,几天前还摸着脚指前尚有余空,可今天就再也穿不上了。她将只有四岁的孩子揽在怀里,清晰地听到那发自身体里咯咯的生长之声。
一个月后,她坐着伸手抚摸水水的头顶,摸到的却是小姑娘的鼻子。水水先是开始穿八九岁孩子的衣服,很快连青梅的衣服也能穿了。瞎嫂说,那个火球把水水的筋骨击开了。
正当村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件怪事时,另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PS:一场奇异的灾难,更奇异的兆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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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2 12:38:36 | 显示全部楼层
河父海母14


恐怖的磨菇

这时,河海乡已办起人民公社,曲建成任公社党委书记。蛤蟆湾子两个社改称生产队,同属蛤蟆湾子大队,原朝阳农业社会计郑好学任大队支部书记,邓吉昌任大队长。
蛤蟆湾子大队在全公社第一个办起了公共食堂。每到吃饭时间,数百人便一起赶到社屋,除两家单干户外,各家灶堂已成了摆设。
这一天,负责拔菜的妇女在下地时,发现村口树林的每棵树的根部都生出一簇簇怪状的蘑菇:高脚挑个尖顶,一个紧挨一个。
她便回到食堂喊所有的炊事员姐妹:“老天爷给咱送菜来啦!”
七八个人一起赶到树林里,都发现了叫不上名的蘑菇。大家欢笑着把蘑菇一把把采进筐里,兴奋地相互打着哈哈,想象着放工社员和老人孩子吃上这新鲜野味而赞不绝口的场面。
吃饭时,大家品出这怪蘑菇味道不似蘑菇鲜美,有股淡淡的狗尿臊气。但每个人都将分到的一碗就着干粮吃了下去。最早吃完的是与常三分家的雨小两口。
雨刚将碗放下,忽觉心头一振,继而不由自主地冲着对面的老婆傻笑两声。雨的老婆已怀了身孕,起初她尚觉奇怪,但饭碗刚放下,也觉心头一振,继而也瞅着雨傻笑两声。
这两人你一声我一声,时断时续的傻笑引来几个围观者。但不足一袋烟功夫,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如雨两口子一样,开始嘿嘿、嘿嘿地傻笑,继而,笑声此起彼伏,比夏日里傍晚蛤蟆湾子里蛤蟆的呱呱叫声犹乱、犹杂、犹响几分。
孤老头祝发财这时喂完牲口来吃饭。起初以为发生了什么喜事。
他走近笑得最响的兆喜:“大兄弟,有啥喜事?”却见兆喜并不作答,只顾自己傻笑。他发现,一旁的秋兰也发出同样的笑声,一对硕大的奶子一起一伏。
祝老头又走近常三,常三抹一把脸,嘿嘿地冲他笑。括孩子在内,所有吃过饭的村人都在傻笑,他们只知道傻笑,却不知为何而笑,究竟在笑什么。
每一个大人都知自己的不雅行为,却都不能自已,越是想抑制笑得越厉害。村人们似乎从未象今天这样开心过,他们的笑声由嘿嘿而乐变为哈哈大笑。最初还是站着笑,后来蹲下笑,躺下笑,有人竟笑得在地上打起了滚。笑声由低至高,再由高变得低沉。泪水从脸上流下来,笑声变成了哭声。
邓吉昌也在笑,他在用了全部意志想止住笑声,可一次次努力全都败北。他心里十分明白,如此笑下去,结局一定是笑竭生命,但毫无办法。在自己的笑声里,死亡的恐惧向每一个心头袭来。傍晚,男女老幼仍在各自发笑,但笑容已僵持在每一个人脸上,人人满脸黯然无光,面部在痛苦地抽搐。
笑声引来村里的单干户王来顺,他远地背手站着,神情如观赏着一群表演的动物。
若不是瞎嫂,村人真不知这场笑灾会有怎样的结局。
天将黑下来的时候,水水和瞎嫂才回到村里,她们去邻村买一种叫做“的确良”的布去了。她没等祝老头说完事情的经过和缘由,就吩咐没卷入笑灾的几个人采拔蒿草,又将蒿草放进两口大锅里烧煮。尔后,端着煮出的蒿汤一个个为众人服下。
最先喝下几口蒿汤的是蛤蟆湾子大队长邓吉昌。一袋烟功夫后,这位倍受村人敬重的汉子第一个止住了笑声,不多时恢复了原状,他清醒而真切地看着在傻笑的村人,一时羞愧难当,亲自端碗为众人服蒿汤。
在众人一一恢复常态时,纷纷相互询问怎么了。瞎嫂告诉大家这种怪蘑菇是“狗尿苔”,吃下去会狂笑不止。
蛤蟆湾子村人吃了“狗尿苔”发生集体笑灾的事传出去方圆上千里。以致当地人将此当成了一个口头禅,见一个对自己嘲笑,反击的话就是:
“笑啥?吃狗尿苔了?”
种种怪异之事的发生使蛤蟆湾子全村人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公社党委书记曲建成却认为是迷信抬头。
他决定通过扫除文盲来解决村人的愚昧问题。


扫盲

蛤蟆湾子在河海公社第一个办起了学校和扫盲班。红霞当上了教员。白天孩子们上学,晚上成年扫盲班上课。
这年麦收本来不错,可遍地的粮食却收上来的不多。路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麦穗,粮粒在大车拉庄稼的路上铺了一层。
热心学文化的蛤蟆湾子劳力很少有人问津,他们对邓吉昌“要颗粒归仓啊”的大呼小叫麻木得没有任何反应。
大队支部书记郑好学把邓吉昌拉进扫盲班,“学文化是正理,现在粮食全国供应,每人一个粮本,还愁没吃的?”


拖拉机

就在蛤蟆湾子大人小孩全都醉心于文化时,兆富又有了一项惊人的发明:将只能磨面的机器改装成了一台拖拉机。
这天下午,大队支部书记郑好学召集干部们传达上面要求大炼钢铁的精神,在离大队长家只有十多米处想放开喉咙喊人时,却听得邓吉昌家院子里发出一阵突突的机器欢叫声,随之,兆富驾着一台拖拉机跑出了院子,并直冲他奔来。
他骇得忙向路边一闪,拖拉机从自己身边跑了过去。“天呢,果然造出来了!”
大队支部书记心头的兴奋远远压倒了因拖拉机差点撞了自己的气恼。
兆富的拖拉机在蛤蟆湾子的大街上奔跑着,前面的喷气吼突突地喷着黑烟,人们从各自家里跑出来,两眼放光地看着兆富坐下的这个“怪物”。
荒原的主人们根本不知拖拉机为何物,他们指指点点,相互询问。当听有见识的人讲这叫拖拉机时,众人的新奇超出了几年前他们第一次见到那台动力磨面机。


一年闭关

兆富新的研制事实上从一年前就开始了,他是进城看到这个会跑的铁家伙后,突发奇想自己也要造一台的。
回到荒原,他将造拖拉机的想法告诉了家里人。当时河海乡正在酝酿建人民公社,邓吉昌闷声不响地在考虑那些他听到的各种新鲜名词,对儿子的话没往心上去。倒是青梅、红霞两个姑娘对此兴趣十足。
此后一年的时间里,兆富重又回到他那间曾制造出磨面机的房子里,独自一个人全身心地投入他最新的创作中,有时为一个难题彻夜不眠。
当有一天他走在大街上的时候,遇见他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他形容憔悴,蓬乱的头发遮住了半个脸,颏下黑黄的胡子翻卷着,上面沾满了油污。全村人这个时候都在议论那个火球和水水眼看着长高的新鲜事儿,他对此却一无所知。
那个电闪雷鸣的暴风雨之夜,他因连日的劳累搞得头晕目眩,死死地睡了过去,对窗外的震天惊雷毫无知觉,直到刘氏在黎明时分敲着门喊他,他才揉着睡眼打开屋门。他没去听家里十多口人七嘴八舌地议论,重新点燃油灯进行他的研制。
几十天后,他第一次看到了给自己端饭的水水。当时他以为是青梅或是红霞,听到一声甜甜的“叔叔”时才抬起头。
他惘然地问水水是谁。“我是水水呀!”俊俏的姑娘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盯着二叔。
兆富只“噢”了一声,又低头忙自己的工作,伸出一支脏兮兮的手拿起一个馒头往嘴里塞。
他已完全没有了时间观念,当时简单的思维竟以为自己已在这间工作室时忙碌了近十年的时间。
村里笑灾后的一天中午,他认为已万事俱备,疯疯颠颠地跑到社屋,命令两名机手将磨面机停下来。
“帮我把机器抬回家去,我的拖拉机就要能跑了。”




PS:兆富的拖拉机会给他的一生带来什么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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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2 12:38:53 | 显示全部楼层
河父海母15


兆富的梦想

两名机手虽然没听懂他说的话,但按他的意思做了,将机器熄火,又帮他把机器抬回家里。第二天下午,两名机手和全村人都看到了兆富开出院子的拖拉机。

几天后,曲建成在蛤蟆湾子召集了一个全公社社员参加的大会。让兆富演示了自造的拖拉机。
年轻的党委书记手持用硬纸壳卷成的喇叭筒,满口新词满情激情地给大家讲了一痛话。当他说到据科学家讲,如果植物能利用射到一亩地上的太阳能的百分之三十,粮食的亩产量就可以达到4万斤时,所有在场的人都唏嘘不已。
“大家听清楚了,不是四百斤,也不是四千斤,是四万斤!种地现在缺肥料,人家一个县的农民从卤水里提炼出氯化钾、氯化镁和氯化钙,从草木灰中提炼出硫酸钾,又在此基础上制成化学肥料和混合肥,质量完全比得上工厂里生产的化肥。上边现在指示大炼钢铁,就是多造火车、飞机、汽车还有我们的农用拖拉机。兆富造出了拖拉机,人家别的县农民还能用沼气建发电站,家家户户用上电灯了……”
一连多日,曲建成的话使蛤蟆湾子每一个人都激动不已,而内心里反应最强烈的是兆富。
土法炼钢、沼气发电站、卤水和草木灰能造出化肥,甚至植物对太阳能吸收可产四万斤粮食的说法,将他从刚刚研制出拖拉机的喜悦中一下子拉了出来。
他重又将自己关进屋里,几天后,人们发现他重又形容憔悴,二目无光,活脱脱一个痴呆患者。
公社党委书记曲建成找到兆富,告诉他公社正派人出去开采矿石,准备用土法炼铁。“这下全看你的了,兆富。” 兆富却毫无反应,两眼呆直。
曲建成只得找邓吉昌和刘氏。刘氏没接公社党委书记的茬,她喃喃自语道:“该给兆富成个家了。”


兆富相亲

长期以来,为兆富成家的念头一刻也没在刘氏心中丢开过,但每与二儿子说起此事,兆富都反应木讷,仿佛母亲在讲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就连邓吉昌也对此十分漠然,他对刘氏说:“还是由他去吧,邓家的男人还打光棍不成?”刘氏感觉邓家的男人实在不可理喻,她决定亲自为兆富定下一门亲事。接下来的时间里,托人为为儿子说媳妇安排兆富相亲成了刘氏唯一上心的事儿。
第一次相亲,她亲手为儿子剪了头发,又把兆富的胡子刮净,用一块肥皂把他整个头部洗了又洗。后来的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媒人常三告诉刘氏,兆富坐在人家家里两眼无神一言不发,姑娘一家人骂常三给他们家领了个傻瓜来。
接下来的几次与第一次相差无几,兆富相媳妇的事儿成了蛤蟆湾子的笑话。正当刘氏对对儿子的婚事陷入绝望时,一个突然的发现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在一次吃饭的时候,她第一次发现县委书记的千金红霞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并准确地算出了她已十八岁。
红霞高高的个子,身材发苗条挺拔。接下来的日子里,刘氏将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县长的女儿身上。有一天晚上,她终于忍不住,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了邓吉昌。邓吉昌对她说:“你大概想媳妇想疯了。”
形同木人的兆富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离家出走的。
刘氏确认儿子脑子出了问题,陷入了第二次失去儿子的巨大痛苦之中,常常一个人偷偷地摸眼泪,整夜翻身难以入眠。
邓吉昌的心思与刘氏完全不同,他常常为有一个这样的儿子而自豪。
夜里,等同炕的孩子们熟睡后,他用粗壮的胳膊将妻子揽进自己被里,发现女人泪流满面。
“你都想哪去了,兆富二十五岁了,他出去肯定是想做件更大的事儿。”他用粗糙的大手为刘氏试去泪水。刘氏却伏在他怀里抽泣起来,“这样下去,邓家人非走光不可!”
兆富走后第三天,河海公社党委书记曲建成在各大队召集起二十多个文化人,出去学习炼钢的技术,蛤蟆湾子选中了邓吉昌的大女儿邓青梅。


青梅炼铁

这二十多个文化人外出仅五天便回了河海公社。
“炼铁原来这么简单!”他们逢人便讲。
十多天后,每个村都堆了一个高高的矿石山和煤炭堆。小山似的矿石和煤是各村车拉肩挑搬进荒原的。河海公社几乎所有的青壮劳力都放下了手里的农活,投入到了矿石的搬运中,把原本西出荒原的小路踩成了十几米宽的大路。
青梅是蛤蟆湾子炼铁实验的技术员,在外出学习的五天时间里,每到一处,她都认真听认真记。
这位要强的姑娘忽然间对炼铁产生了浓厚兴趣,她仿佛一下子理解了闷声不响形同痴人的二哥。她指挥众人建起了一座土坯炼铁炉,共二十个冶炼罐,亲自一锨锨添加着煤碳,黑色粉沫沾满了花格子上衣。
土炉里的煤碳整整燃了一天一夜。疲劳的村人实在困了,便就地而卧打个盹,醒后立时精神百倍。每一个人都想象着拆炉后满罐满罐的生铁。但在第二天傍晚拆炉时,他们却一块铁也没找到。
最后,从炉渣里好容易拣出七零八碎的二两铁。


刘氏的办法

这一事实让每个人都心灰意冷。二十岁的青梅第一次表现出了邓家人的处事不惊。她再次要求食堂送饭,进行第二次实验。第二个不眠的一天一夜后,现场的所有人眼里都布满了血丝,青梅却毫无倦意。
她和众人一个个地倒罐。大罐被一个个掀翻,众人的希望在一个个地破灭。一直到第二十个,仍没见铁的踪影。只在风道口发现了零零碎碎一点铁,上称一称,总共8斤。
青梅一直闷不作声,她俯下身耐心地用手指捻着炉渣,半小时后,她用坚定的语气向七倒八歪的村人说,没炼出铁的原因是炉里温度低,矿石没分解好。她决定搞第三次实验。
绝望的众人从邓家姑娘坚毅的目光里又看到了希望,几个年轻人带头第三次装炉。正在这时,出人意料,刘氏用小堆车推一台手摇吹风机赶到了现场。
“炉火只有风吹才会旺起来。”刘氏这时代替了女儿的指挥角色,把手摇风机放在风道口。点火后,刘氏开始用力地摇动她那台吹风机,但见一阵浓烈的烟雾过后,炉里煤碳疯狂地燃烧起来。
青梅想接替刘氏的工作,却被刘氏一把推开,“你先回家给我睡一觉!”口气不容否定。这一夜,村里的老年人替下几天几夜未合眼的年轻人,轮流摇动吹风机。大家从风口里真切地看到,矿石在烈火中慢慢溶化。
第二天上午,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遍了全村,又很快传遍了整个河海公社:蛤蟆湾子的土炉一炉炼出了一百多斤铁!

蛤蟆湾子第一个土炉炼铁成功的一个月后,又建起两个土炉。这样,几乎全村的青壮男劳力全都投入到了大炼钢铁的队伍里。
他们由村支部书记郑好学统一指挥,分成三个小组,分担采运矿石、拉煤碳和炼钢任务。
邓家的大儿子壮汉兆喜领头开采矿石,他臂力过人,脾性暴躁,一个人举过头顶的矿石两个棒小伙才勉强抬得动。因此,当他莫名其妙发起脾气来,没有一个人敢枪白,只有低头忍受。
在郑好学与青梅带领一部分劳力全身心投入炼钢时,邓吉昌带领两个生产队的其他劳力也整日忙碌在上千亩农田里。


PS:不可思议的高产田,似乎预示着一系列不安的因素悄悄向村人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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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2 12:39:10 | 显示全部楼层
河父海母16

不祥的预兆

这位第一个闯入荒原的拓荒者,在经历了近几年来的诸多突变后,变得愈加沉默寡言。一年多时间里,闲下来时,他唯一的去处便是孤老头祝发财的牲口房,在那里,他狠劲地吸着旱烟,听戏匣子那些时常让他目瞪口呆的各种消息,其中有他惊恐的关于战争,并且是世界大战的预测。

这种消息又常常伴着关于两个超级大国的武器竞赛。
一种使他直到死时也没搞清的叫作原子弹的武器使他心惊肉跳,据说那东西可将方圆几千里毁于一刻。
他自幼便视战争为瘟疫,也正因为躲避战争他才携儿带女冒死闯入了荒原。可战争的魔影似乎一刻也没停止地在追逐着他。
一段时间来,他对祝老头的戏匣子产生了仇恨,仿佛那就是战争魔影的一个幽灵般的载体。如果没有这个方盒子,这些坏消息也许根本听不到的!他甚至必次都有突然将它摔碎的冲动。
邓吉昌恐惧和厌恶战争,压根搞不清战争的起源和目的,在他看来,这瘟疫只不过是一种因人类活得厌倦了的一种自残方式。
戏匣子里与战争同样使邓吉昌吃惊的,是有关粮食高产的种种消息。


高产田

当他听到一个村的实验田里亩产五万斤小麦时,惊异之状不亚于听说一个原子弹就在身边爆炸。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对祝老头叫道。祝老头眯着一双眼睛在听戏匣子里的消息和他的评论,一声不吭,清淡的烟雾从他两个鼻孔徐徐冒出。
这位蛤蟆湾子唯一的老人因有聚鼠的本领倍受村人敬畏。那次因酒后乱性教过瘸哥聚鼠咒后,他一直陷入一种无法排解的自责中。自此滴酒不沾,对好奇的年轻人有关聚鼠的问话充耳不闻。
他平时很少说话。众人听到的他的声音多是对牲口的呼唤和喝斥。
有关战争的和一亩地能打五万斤粮食的消息,使邓吉昌隐隐感觉出了一种多少年未有过的惶恐和不安,致使这位饱受风雨的汉子常常整夜整夜地失眠。

这时,正是刘氏为兆富的婚事尽心思的时候。
妻子痴心于兆富的婚事,他觉得没有再可吐露心思的人了。有一次,他在街上碰见王来顺,突然觉得该把这个想法与他讲一下。
但此时的王来顺对这个大队长显然开始怀有敌意,他对大队长说,“我是个单干户,别让人说你这个大队长的闲话。”说罢背手离去。
此后,村里便发生了一系列怪事。先是火球在村街翻滚并在自家院子里停留,再是水水超乎常规的发育,后来是那场全村性的笑灾。
但这些都丝毫没减轻他恐惧和不安的预感,相反,这种使他整夜难眠的预感却更加强烈了。他只能用更加努力的劳作来排解心中的惶恐和不安,又象是在等待那次灭顶之灾的到来。
秋种时,公社党委书记曲建成来到蛤蟆湾子。他不仅证实了戏匣子里亩产五万斤小麦的消息,还要在各村搞一块亩产五万斤的实验田。

曲建成亲自在原邓家的红土地里划出一亩,并插上了一块“五万斤高粱实验田”的牌子,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本本,对参与实验的劳力讲着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搞到的高产技术。
他命令由单铧犁耕地,横、纵套耕四次,平整九次,深度普遍在八寸以上。每耕一次便要求劳力施一遍有机肥,这样这一亩地施底肥的数量是:草皮一千二百担,水草二十担,湾泥二十担,灶壁十九担,石灰十斤和烂黄土八斤。
不仅如此,他还下达了这亩实验田施高粱种一百五十斤的天数。他兴奋地对邓吉昌讲解他的最新技术,说这样就可使地温升高,土壤疏松,然后说:“秋后看吧,保管能打五万斤高粱。”
此时,蛤蟆湾子的男劳力大炼钢铁正干得昏天黑地,一车车黑乎乎的生铁被大车拉到县里,换回来一面面火红的旗子。
接下来,邓青梅扔下手头繁重的工作,指挥劳力建一座小高炉。她解释说这是洋炉,比土炉又快又省。
小高炉点火实验的当天晚上,刘氏在做针线活时见煤油灯火蕊连着跳了三下。她一时喜不自禁,拍拍一边的水水,“你二叔要回来了!”


沼气发电

第二天晌午,兆富果然回来了。一改走时形容憔悴、二目无光的痴相,两眼炯炯有神,脸上放着难见的红光。
他手里捧着一个铁制的圆桶,并不向人打招呼,径直走到一个沤粪的大池边,全然不顾人们惊异的目光。他甚至连裤腿都没卷就淌进发着臭味的池子里,用盒子收集着池中泛起的气泡。
最后封好小铁桶,对围观的大人孩子说他的铁桶能燃烧。在众人怀疑的目光里,他打开小铁桶的一个小口,划着洋火,小口处果真冒起了火苗。“这是沼气!”他对惊奇的人们说。
兆富要建一处沼气发电站。
“我把电找回来了。”他得意地对刘氏说。
兆富的到来并没使刘氏感到高兴,他在看到一个精神饱满的儿子的同时,又预见到不久后儿子又会陷入呆痴。
如此往复地循环下去的结果一定是她将永远失去兆富。因为自儿子回来后,白天指挥人在几个沤粪池边安装火力发电装置,晚上再把一个人关进屋里,钻研技术难题,甚至不愿和自己多说一句话。


瞎嫂的安慰

她在绝望中想到了瞎嫂。
“你一定能帮我调教我们家老二,别让他再这样下去了!”刘氏抓住瞎嫂一双白嫩的手,话没说完,先哭泣起来。
瞎嫂已三十多岁,但岁月似乎没在她脸上刻上一丝印记,在刘氏眼里,她仍然年轻美丽,一如与瘸哥相依相扶来到这里时一样。
“我晚上过去看看。”她答应了刘氏的请求。
也是在这一刻,心慧的女人被刘氏抓住的一双手有了一种很久以来没有的渴望,那就是用它认真地抚摸兆富的全身,特别是那柔软的头发和棱角分明的脸庞。
当天晚上,瞎嫂敲开了兆富的房门。一走近兆富,她便将两手准确地放在了兆富的脸上,全不顾年轻人正在进行的新的研究,而后轻柔地抚摸着。
兆富一时全忘了自己已陷得很深的对火力发电的研究,眼前幻觉般地出现了八年前那个萤火虫照耀下的初欢之夜。
他几乎不加思索地便一把抱过瞎嫂,一如他多年前摸进那个使他沉迷的窝棚的举动。瞎嫂在微微气喘中,清楚地分辩出了这个曾给于她欢快的男人身上的气息,这气息虽有些与多年前不同,但她把这些不同全都淡漠了。
“我是兆富!”兆富象在对瞎嫂说这句话,事实上他在对自己说。
他动作缓慢但有力地将瞎嫂抱起来,放在了他的单人床上。
“我是兆富!”当他快乐到达极点时,又喊了这么一句话。地上的煤油灯在忽明忽暗地跳动。
刘氏将兆富屋里发生的一切都听在耳朵里。
虽看不见,但她清醒地明白里面发生的一切。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苦心会是如此结局。先是心头充满对瞎女人的恼恨,但继尔,儿子充满无限快乐的“我是兆富”的话却使这恼恨很快烟消云散。
她压根不知道儿子早在八年前就因为迷恋这个女人失去了童贞,还以为兆富一直不谙男女之事。
对瞎嫂的恼恨此时变成了因儿子初品男女之欢的喜悦。
“这也许是瞎嫂调教兆富的第一步。”第二天,她这样想到,充满了对瞎嫂的感激。
一连多日,瞎嫂总是准确无误地在多数人家熄灯睡觉时摸进兆富的屋子。此事,除刘氏深知其中奥秘外,其他人一无所知。
刘氏不仅成为了促成此事的牵线者,还充当了二人的保护神。她一改全家人晚睡的习惯,每天晚饭后不久便催全家人各自熄灯睡觉,以便不让人发现儿子那间屋子里的秘密。
而此时瘸哥正以饱满的热情与众人倾心于炼铁,很少回家睡觉,因而在两个老情人彼此心悦身欢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除刘氏外,没有一个人看出蛛丝蚂迹。但沼气发电站的工程却陷入了僵局。大家再也见不到精力充沛的兆富了。
在施工现场他无精打采,呵欠连天,对问话爱搭不理。“我们到底还干不干?”面对众人的质问,兆富却在回想他昨夜的艳事,他两手撑头,却感觉是躺在瞎嫂那丰腴的两乳之上。
很快,众人都对发电站失去了信心,不少人已向大队反映调到炼铁的队伍里,只有三四个人每天与兆富一起熬着工日,进行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希望的“发电实验”。
突然,蛤蟆湾子所有村人都听到了一个发生在小高炉实验现场的坏消息:青梅烧伤了。


PS:一系列灾难开始降临到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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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2 12:39:30 | 显示全部楼层
河父海母 17















青梅毁容










刘氏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大队食堂里切菜,在惊吓中,菜刀将他食指的一块小肉切下。她顾不上自己的指头血流如注和钻心的疼痛,发疯的一样去看女儿。





青梅已被抬到拖拉机上,准备送公社医院。一头秀发全无,半边脸烧得黑红,散发着难闻的肉焦味。她在痛苦地呻吟,身子在使劲地挣扎。





她的烧伤不禁在脸上,上衣和裤子也多处被烧坏,大腿内侧的一截裸露的地方不是白嫩的肌肤,而是烂乎乎的血肉。





青梅是在小高炉炼钢实验成功后的第五天烧伤的。





这天上午,在又要出铁水的时候,下起一阵小雨,负荷料被雨打湿,带动鼓风机的皮带变型,引起炉温急剧下降,眼看炉内就要冻结。





青梅沉着指挥现场劳力一边冒雨搬运,安装机器加风,一边打眼清炉。但由于停风时间过长,炉内已冻结了四寸厚,一连三小时打了三次眼,始终流不出铁水。有人建议拆炉重修。青梅坚决不同意,她说要拆炉重修至少得半个月,将少产几吨铁。





她亲自挑选出六名棒劳力,一面指挥加风加温,一面亲自掌钎。壮劳力则轮流打锤。午饭没顾上吃,下午三点时,终于流出了铁水。





在众人正想歇口气吃饭时,出渣口放渣时却突然喷出了大火,渣子象弹雨似地喷出几米远。三个劳力试图上前堵眼,不但未成反被烧坏了衣服。





火越喷越大,喷出的渣子也越来越多。现场只有青梅知道,这样下去非毁炉不可。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青梅架起堵眼器冲上前去,明白过来的劳力一拥齐上,就在将火眼堵住的前半秒种,火蛇无情地舔食了青梅的半边脸和身体,一头秀发被燃着。





火眼堵住了,但青梅却躺在了地上。





众人七手八脚扑灭她头上、身上的烟火,漂亮的姑娘已完全变了形。青梅被送去医院的当天夜里,十四个劳力被瓦斯熏倒。一时,整个蛤蟆湾子都在谈炼铁色变。有人在暗地里骂炼铁炉是魔炉了。





刘氏在公社医院里陪了青梅三天三夜,直到青梅脱离危险情绪稳定下来才赶回蛤蟆湾子。她带着满腔的怨恨召集起全村妇女,一起找到大队支书郑好学,坚决要求炼铁炉停工。





“这样下去,非出人命不可!”她两眼紧盯着身材粗短的支书,“炼铁是工厂的事,咱是些种地的人啊。”在女人们的一致反对下,炼铁炉停工三天。





可第四天曲建成骑自行车来了蛤蟆湾子,他晚上一家家地做工作,从国家缺钢铁说到战争的威胁,又讲到有了钢铁后河海乡的光明前景,致使全村人最终做了妥协,小高炉再次点火炼铁。





青梅的受伤使兆富恍然醒悟。他一时对十多天里自己夜夜与瞎嫂的交欢羞愧得无地自容,认为自己对妹妹的烧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水水触电










接下来,他又全身心地投入了沼气发电站的研究和试验。晚上回自己那个小屋时,用闩将屋门插死,并顶上了一条凳子。





而事实上,瞎嫂却再没有登门。





他很快收集了足够的沼气,并将研制出来的发电设备一一安装好,下一步,就是运来电线和灯泡。他打算,发电后首先要让蛤蟆湾子都用上电灯,而后再考虑将电用于生产。





刘氏在青梅烧伤后变得冲动易怒。她将兆富扯进家里的电线拽掉,并将兆富分给自家的几个灯泡一一摔得粉碎:“家里不需要你的鬼玩艺儿!”





刘氏并没有阻止儿子的沼气发电工程。





兆富因在家里装灯泡受阻后又改变了主意,他把上百个灯泡都装在发电站露天的电线下,他对与自己一起干活的年轻人说:用不了多久,村里人就都来求我装灯泡。





试机发电那天,好奇的水水赶到了沼气发电站。小姑娘因粪池里发出的臭气呛鼻一直用双手捂着半边脸,却目不转睛地看二叔忙碌。





不久,兆富便开动了发电机。在所在灯泡亮起来的一霎,水水突然觉得离自己不远的一根垂到地在上的电线冒着火花十分好玩,跑上去一把将电线抓起来,结果一下子被打了出去,整个身体平躺在地上。





兆富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停了发电机,跑过来时见侄女双眼紧闭,脸色煞白,一时慌了手脚。他抱起水水呼喊着朝村里跑去,却在路上遇了走出校门的红霞。





红霞用坚硬的口气命令他放下水水,然后俯下身来做人工呼吸。当刘氏、秋兰、瞎嫂赶来时,水水已张开了她那明亮的大眼睛。





小姑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犹如睡梦方醒。此时兆富已将自己关在了那间房子里。





十多天后人们再见他时,他重又变得形容憔悴,痴痴呆呆。他先是怕刘氏的责难,后来对发电之事万念俱灰,忘得一干二净。已能发电的成套装置和电线、灯泡荒废在几个大粪池边,不久便不知被村里什么人或别村的参观者一一拿走,只剩下几个笨重的家伙扔在那里。





这时候,刘氏发现水水突然停止了几个月来的疯长,生长发育也完全停滞了。二十年后,本该成年的水水个头样子仍如被电击时一样,一如仍是十四五岁。















兆禄归来










这年的秋收时节,男人们都在炼铁,仿佛已对粮食无暇顾及,他们开始得意洋洋地自称是工人,要求大队里象工厂里一样为他们发工资。





妇女们却对这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男人不以为然,她们在大队长邓吉昌和各自生产队组织下,开始做着秋收前的各项准备。





一个显然是来自远方的青年人这时候背着一个背包进了蛤蟆湾子,在和村里人打招呼时,他操着谁也难以听出的外地口音,但蛤蟆湾子村人还是从那南腔北调中听出了荒原上独有的余音。





年轻人衣衫褴褛,带一顶破旧的黄单帽,高高的颧骨,身材瘦高但十分强壮,他向所有村人──包括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打着招呼,径直走向邓家的院子。虽然从一个少年长成一个结实的青年,但刘氏还是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她惊喜地向全家人叫着:





“是兆禄回来啦!”





来的正是多年前走失的兆禄。










最早迁进荒原的村人一下子记起了那年春节的热闹气氛和那个耍把戏的艺人。那时,十四岁的兆禄被艺人和他神秘的表演迷惑,他决心追随艺人,将他全套的魔术学到手。在艺人收拾行头走后不久,兆禄便沿着他走去的方向一路追去。





但经过五六天的行程,他并没有追上艺人,最后连累带饿倒在一个他也叫不名字的小山头上,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他得到山村一对年轻夫妇的帮助,吃饱喝足的他继续他没有目标的行程。





后来,虽然学艺的希望破灭了,荒原外的热闹和新奇却牢牢地吸引了他。他仿佛出笼的小鸟,感觉到飞出牢笼的无比快乐。他决定不再返回荒原,而是信马游缰,任凭双腿把自己带到任何一个地方。





他扒上第一列开往外省的火车,整个身体平躺在火车顶部,两手死死抓住一段凸出的铁板。但一天后在自己疲劳致极昏睡过去时,却被甩了下来,浑身摔破了几处,幸无大伤。尔后他继续用双腿进行自己漫无目标的旅行。





几年时间里,他走遍了各种各样的地方,见过了各种各样的人,脑袋里装下了他这个年龄少有的阅历。也正是在长期的奔波中,他开始对那位耍把戏的艺人由崇敬变为不屑,因为在一些城市的街头,会耍那几样把戏的艺人几乎比比皆是。





在一个黄昏,他看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依偎在一个双鬓沾满银丝的母亲怀里,而母亲在轻揉地抚摸儿子乱蓬蓬的头发时,他才猛然想起自己的家人和荒原上的村落蛤蟆湾子。















PS:兆禄带回的魔镜让全村进入了疯狂的幻境,大饥荒一步步向人们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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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2 12:39:56 | 显示全部楼层
河父海母1 8









兆禄的归途






此时,他正被所在城市街头小贩叫卖的一种魔镜所吸引。这种魔镜拿在手里,不管隔着它看包括人在内的任何东西,都放大数倍乃至数十倍。每一个兜售小贩都介绍说这魔镜是国外的最新发明,是漂洋过海从国外新运来的。



他将魔镜拿在手里,在照自己手臂时,清晰地看到汗毛根根粗壮,如同钓鱼钩上的线绳。他采用最卑劣的手段,通过骗、偷、抢,在短短时间里将魔镜攒了满满一背包,之后,背着魔镜开始了他漫长的返家之路。



事实上,他根本已不记得回家的路了,出来时他压根就没想再回去。他逢人便问可知有个叫蛤蟆湾子的村,并向被问者提供那里周围的环境,不厌其烦地讲述自己看到的各种动物。没有人能告诉他,因为他连自己家所在的省份都说不上来。



其实,有一次他所扒的火车已接近了盐城县的境内,但车又朝远方走去,使他在寻找家乡的行程中绕了个大圈,再次跨过长江回到南方。



失望中,他决定认真回忆家所在地的地理环境。经过三天三夜的苦思冥想终于记起了那条泛着黄沙的大河和自己曾看戏的叫盐城的城镇。就凭这一记忆,在身上空无分文并用两个魔镜换取吃食的时候,兆禄终于找到盐城和通向蛤蟆湾子的路。



兆禄的归来引起了整个蛤蟆湾子的震动,也使因青梅的烧伤和兆富的麻木而整日愁眉苦脸的刘氏脸上终于见到了笑容。



就在兆禄回来的两天前的一个晚上,刘氏又惊喜地看到了灯火的跳跃。她对邓吉昌说,莫非咱三儿子要回来?



邓吉昌正为自己对现实的不解而苦恼,为准备秋收而忙碌,他说,你大概想儿子想疯了。但刘氏却十分固执。晚上,她偷偷地取出已很长时间不用藏在的灶坑里的一斤食油,开火炸了几斤麻花。



她记起兆禄自幼最爱吃麻花的。正在她生怕因兆禄的迟到而使麻花变坏时,兆禄真的回来了。









魔镜






回家的兆禄对一家人的问话不做认真回答,大口大口地嚼着刘氏专门为他准备的麻花。然后,一件一件地取出他的魔镜。他把几个最大的魔镜挂在水水、青菊和小闹子的脖子上,并耐心地教他们魔镜的奥秘所在。



第二天,几乎所有的村人都知道了魔镜的奥秘。无论大人、孩子都停下手中做的事情,挨个儿拿着它四处照看,“老天,这小酒盅能比得上一个缸瓮!”



常三在看后大叫一声。自称炼铁工人的劳力把魔镜带到炼钢现场,在照望小高炉时,见那炉体几乎顶天立地。魔镜所引起的轰动比兆禄回村更大,它在每个人的手里传递着,玩弄着,一个个爱不释手,视晚上能揣着睡觉为最大的幸事。



大队支部书记郑好学手持一个魔镜走到由曲建成作技术指导的那亩“五万斤高粱试验田”的地头,举镜照望时,看到的是一簇簇硕大无朋的高粱穗,每个粮粒几乎比得上一个馒头。



“要是真的这样就好了,五万斤也不止呢。”村支部感慨万千。但现实的情况是由于播种量过大使行距、株距都过密,高粱穗比谷穗大不了许多。



几天来,曲建成带着他时常来看这亩实验田,两人虽嘴上不说,但各自心照不宣,按现实的情况,别说五万斤,五百斤的产量也难保,根本收不回本钱。









魔幻大丰收






村人几乎无一例外地用魔镜照看了即将收获的粮田,都产生了与大队支书一样的想法:要是粮食真的象魔镜里面的样子就好了。



每一个人心里又都明白那只是一个魔镜带来的幻觉。但在经过一夜睡觉醒来时,这一幻觉竟出人意料地变为了现实。前一天看过魔镜的人们在一夜沉睡醒来时都觉得眼睛肿胀得厉害,一如害了眼病。大家都揉着双眼,好容易才将二目睁开。



因为收秋,炼铁的劳力临时全部转到了农业生产上。



到田里收割时,眼前的情形使每一个都大吃一惊,他们所看到的地里的所有粮食如昨天从魔镜里的一模一样:每个高粱穗都有一头牛大小,玉米棒子不亚于最大的粮囤,就连一个谷穗也看上去得两个壮劳力才抬得动!



起初,众人尚以为在梦里,但试着掐自己胳膊上的肉时,都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



“今年出神秋了!”社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高声喝喊。



壮汉兆喜为证实眼前的一切,率先跑上前用镰刀砍下一个高粱穗。庞大的一穗高粱的重量将他压弯了腰,垂到肩下的每一个粮粒都有拳头大小。等到将一个高粱穗扛到地边,已将他累得气喘吁吁。



蛤蟆湾子的秋收一时整个儿陷入魔幻状态,每一个人都对这个奇异的收获惊叹不已。他们不仅看到和亲自感受几个壮汉为收一个个奇大的高粱穗和玉米棒子所付出的艰辛,还看到往场院里拉庄稼的大车小辆所进行的努力:兆富发明的拖拉机大大的拖抖里只能拉两个高粱穗;一个大牛车只盛得下一个玉米棒子却将力大无比的黄牛累得呼呼气喘,一辆小推车最多能推一个谷穗……



此时,公社党委书记曲建成来看他的五万斤的实验田,郑好学欣喜地指给顶头上司看,“看吧,这下,你的实验田至少也能打几十万斤粮食!”



可在曲建成眼里,实验田里仍是密密矮小的高粱杆和如谷穗大的高粱穗子。



但每一个人都在附和郑好学,评论着每株天文数字似的产量。曲建成也一时为众人的情绪所鼓舞,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拉过邓吉昌,问大队长这实验田能产粮食多少。



“几十万斤好象问题不大。”邓吉昌一板一眼字字千钧。曲建成从从无诳语的大队长话里找到了依据,责令随行的公社秘书抓紧写个汇报并火速报到县里,就说蛤蟆湾子的高粱试验田获极大成功,亩产三十万斤,全不顾秘书那惊愕得张大了的嘴巴。






场院里,各种秋粮很快堆成了一座座大山。



这天下午5时,社员们的干劲很快因筋疲力尽和要这么多粮食有何用的松懈情绪所侵蚀。



“别收了,”有人建议,“现在收的粮食几乎够吃一辈子的。”



但是,这种想法很快便在集中到食堂吃饭时给彻底打破了。因为每一个人都发现了自己惊人的饭量。



就连孩子也能一口吃下一个慢头或窝头。饭量最大的兆喜竟然一连吃下五大锅干粮还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



大家一个个感觉疲惫不堪,将吃饭当了主要任务。









幻境猛醒






就在蛤蟆湾子大队的社员们惊奇于忙碌不完的秋收和自己惊人的饭量时,荒原上突然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雨。



众人蜷缩在各自的家里,看着外边没有间隙的大雨,等待天晴,没有一个想到抢场。



当一声震天的霹雳使所有的人眼前所看到的粮粒由拳头大小重又恢复原状时,大雨已下了三天三夜。



此时,没有一个人怀疑几天前自己所看到的是现实,因为,所有人都众说一词,还有县里下的关于蛤蟆湾子高粱实验田亩产三十万斤的简报。



雨停后,大家陆续出了家门,看到的是场院里和地里已生芽的粮食,积水能没过脚踝。社员们议论纷纷,都知道这个秋已完全没有收获了,但没有一个人感到紧张和后怕,因为他们有食堂,而据新得到的消息,不仅可在自己大队食堂里吃上饭,而且凭公社发的一个小本本,走到哪里都随便吃喝,不用交一分钱。



雨后天晴的第三天,社员们已清理完芽子生出多长的场院里的粮食,运到社屋喂牲口。男劳力又点燃了他们的炼铁炉。



由于矿石采运不及时,郑好学动员每家每户都将铁锅交出来,以保完成炼铁指标,半个月后,几乎所有人都将这个几乎无一粒收获的秋收淡忘了。



此时,兆喜媳妇秋兰生下一对双胞胎,全是女孩,两脚脚趾全是六根。






PS:在“大丰收”彻底破灭之后,邓家六指胞胎的出生再一次预示了这个多事之秋只是一切灾难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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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2 12:45:47 | 显示全部楼层
河父海母1 9









缺粮






入冬后,蛤蟆湾子小高炉停止了炼铁,原因是原料没有了。据负责带人开采矿石的兆喜讲,二百里外的几座小山已在几个月的时间里被夷为平地,几乎找不到一块矿石了。不仅如此,蛤蟆湾子除了农具外,再也找不到一点那怕是墙上铁钉之类的沾铁之物。






也恰在这时,在食堂里做饭的妇女们却给家里的男人带回了一个可怕的消息:村里的存粮快没有了。



“国家不会让我们挨饿的,上几年我们打的粮食不是全都交上去了?”起初,听到这个消息的男人们很不以为然,就在前不久,他们还为成为社员和各村大办食堂的好处而感天谢地,因为外出走亲戚或到外面赶集上店,凭着公社发给的社员证明,随处都可以吃饭。



只有邓吉昌因了自己长期以来的不祥预感对食堂快无粮食的事大吃一惊。他是在去黄河入海口回来后听到这个消息的。



本来,他回来时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因为经过七八年的黄河口探察,这位识字不多的汉子已完全破解了自己脚下这片土地的全部奥秘。



“咱呆的这地方原是海的,”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在一个晚上回到家时,将他的重大发现讲给刘氏听,“完全是黄河填造出来的。”



刘氏对他的话没有丝毫兴趣,打断他的话,告诉他上边拨下来的粮食快没了。



刘氏的话把邓吉昌兴奋的心情一扫而空,一时忘记了自己的重大发现和自以为百分之百合理科学的推测。



他再也没说什么,起身去找两个生产队的保管员瘸哥和雨。两个人领着大队长查看了社屋里全部的存粮。



邓吉昌粗略估算一下,凭这点粮食,全村人仅够吃半个月。他问两名保管员:“今年上边拨的粮食咋这么少?”瘸哥说就这么多,上边没说什么,雨也证实了瘸哥的话。



邓吉昌一夜未睡,第二天一早赶到公社找党委书记曲建成要粮。



曲建成的办公室里已坐满了各村来的大队长或支部书记,大家众说一词,都是来要粮的。邓吉昌到公社没要到粮食,却给刘氏带回来另一个消息:曲建成亲口向自己求亲,公社党委书记看上了因炼钢被烧伤的青梅。



这事儿来得十分突然,刘氏做梦都没想到。这时候,青梅已经出院,但半边脸留下了终生不能去掉的伤残。



青梅每天用一块围巾遮着半边脸,不仅羞于见人,自己也不敢看。青梅的婚事没有遇到任何阻力,不久后曲建成胸戴大红花骑一辆自行车将青梅带走了。









兆禄挨打






姐姐嫁人,使兆禄一连几天寝食无味。



回来后,他不干任何营生,全不顾邓吉昌的喝骂声,整日和孩子们嘶混在一起,向他们表演自己学到手的种种魔术。



有三五个上学的孩子被他诱惑得心神不宁,常常偷偷从学校里跑出来找他。兆禄走到哪里,身后总有一群抹鼻涕的孩子。



时间一长,连刘氏也忍不住了。一天夜里,她见兆禄半夜才回家,浑身是土,便一把将儿子抓住,“你看看,成个啥样子,兆禄你今年十八了!”



她本想再教训儿子几句,但兆禄一下便挣脱了她的手,飞也似地逃回兆富的屋里,把门关死。



“我们家出了个祸害!”刘氏嗔怪地对邓吉昌说。正当一家人为这个儿子的浪荡不羁大伤脑筋时,兆禄邪恶的目光盯上了县委书记的女儿红霞。



在大队食堂吃饭时,兆禄不再留意吃什么东西,而是两眼直直地盯着红霞,从脸上看到起伏的胸部,再从胸部到下身。红霞却全无觉察。一天下午放学后,红霞正从学校往家走,兆禄却突然从草垛后跳了出来。这些天,兆禄把追逐他的孩子一个个撵走,一心一意地寻找单独见红霞的机会。



兆禄的出现将红霞吓了一跳。她对邓家这个浪荡鬼没有什么好感。“天快黑了,快回家吧。”红霞定定神,对兆禄说。兆禄却不听她的话,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俺想,俺想……”红霞一时有些慌乱,本能地倒退过一步。“俺想摸一把!”兆禄突然跳过来,狠劲地在红霞胸部抓了一把,伸出另一只手要摸红霞下身时,红霞机警地跳开了。



兆禄哈哈大笑着跑去,嘴里一边嚷着“象个小馍馍,软乎乎的!”



此后几天,红霞发现兆禄一直在尾随自己。这使她由憎厌变为恐惧。



有一次,乘一家人不注意,兆禄竟摸了一把她的臀部。红霞尖叫了一声,吸引过所有人的目光。可此时,兆禄已没事人似的走出了屋。



红霞再也忍不住,她将兆禄的行径讲给刘氏。“这个贼子,邓家咋出这么个祸害!”刘氏当天晚上便将此事告诉了邓吉昌。



邓吉昌一语未发,他一脚踹开兆富和兆禄的屋门,狠劲抓住躺在被窝里的兆禄,把他拖下了床。兆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点起油灯,痴呆的双眼看到的是邓吉昌满脸充血的凶相。睡梦中醒过来的兆禄已被父亲捆住了手脚,他双眼盯着父亲,眼里掠过一阵恐惧。



邓吉昌已把三儿子绑在了门框上,他抡起粗大的右手先打了儿子两个耳光,又抓起绳头,劈头盖脸地抽着。每一下过后,兆禄脸上和身上便泛起一道血红。



兆富扑过来拉父亲,被邓吉昌一把推倒。兆禄开始哭叫,疼痛伴着屋外吹来的冷风,使他一丝不挂的身体在瑟瑟发抖。直到邓家别屋里所有人被兆禄的叫声惊醒,并赶过来,邓吉昌才放下手里攥的绳头,气哼哼地边往自己屋里走,边喝喊其他人各自回去睡觉。兆福这才解开弟弟的手脚,把他抱到床上,又用被子把他蒙起。



兆禄被打的原因,除他自己、邓吉昌老两口和红霞,其他人一无所知。









兆禄的青春期与浪女人






第二天兆禄从屋里出来时满脸都是伤痕,腮帮子肿起多高,但他象没事人一样。就在被打的第三天晚上,脸上肿块尚未消下,他却摸进了村里的单干户虎子家的院子。



浪荡鬼心中的欲火远远胜过了挨打带来的浑身上下的疼痛和羞耻。他知道红霞不好惹,却灵机一动想到了虎子媳妇。



单干户虎子入冬以来一直在外做着什么小买卖,很少回家。这事本来与兆禄毫无关系,可在被打的第二天晚上他胡思乱想时,却不禁喜上眉梢。“就是她了!”他心里道。早在他未出走前不谙男女之事时,他便对那位死去的寡妇和她儿媳的笑话有所耳闻,而今已什么都明白了。他几乎没有什么恐惧感地敲响虎子家的屋门。



“虎子回来了!”浪女人连衣服也没穿便披着被子去开门。但是,当兆禄目标明确而急切地开始他的行动时,女人才知道来者并不是自己的男人。但她并没有拒绝,而是象对待平时猴急的虎子一样配合兆禄的动作,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兆禄很快陷入了一种迷昏状态,感觉自己就在一片风浪的船里与海浪搏斗。女人已开始大呼小叫,“爹哎,娘哎”含糊不清地喊着。



兆禄第二天晚上又准时敲开虎子媳妇的门。这一次,两人亮着煤油灯仅用了几分钟便进入佳境。



之后,兆禄天天晚上准时到浪女人处行乐,无遏制的纵欲在很短时间里空虚了兆禄的身体。每天上午,他蒙头大睡,下午才强打精神走出屋来。他脸色煞白,两眼浮肿,走起路来两腿发软,身体有些打晃。



“兆禄好象不大对劲。”一天下午,兆禄从刘氏窗前走过,刘氏对低头沉思的邓吉昌说。邓吉昌几天来一直考虑粮食的事儿,因为公社里拨下来的那几十袋粮食马上就要吃光了。因此,他对刘氏的话毫不在意,“不对劲是知道羞耻了。”他这样回答刘氏。



但有一天,邓吉昌让兆禄去大湾里挑水,儿子半个多小时才回来,两个筲里却仅有两舀子水。兆禄气喘吁吁,额头上冒着虚汗。三儿子在外荡迹多年,不习惯干活,可就在不久前,他还能挑回满满两筲水的。看着兆禄的可怜相,邓吉昌对他产生了舔犊之情,忘记了十多天前的不快。



他喊过兆喜,让大儿子陪老三去公社医院看看。起初兆禄不肯去,但已尝到过爹的厉害,只好随兆喜去看病。



半天后回来,兆喜把几副中药交给刘氏,对父母说医生问了一些奇怪的话,临了特别嘱咐晚上兆禄睡觉时从外面把门锁上,不让他出屋。



“医生咋也闹起玄来了!”邓吉昌对此迷惑不解。但刘氏却照着医生的话去做,眼看着兆禄将熬好的药喝下,每天晚上睡觉前,总将两个儿子反锁在屋里。这样过了不几天,兆禄脸上有了血色,身体眼看着重又结实起来。






此时,大队食堂再不能正常供应足够的饭食了。在社员们的叫嚷中,邓吉昌和郑好学临时决定不再统一到食堂吃饭,各家把饭打回家吃。大多数社员仍抱着不会挨饿的侥幸心理,理由是以前几年他们已向国家上缴了可以吃几年的粮食,想象着国库里一定堆粮如山,只是一时半会运不过来。



但有几户精明的人家已从支部书记和大队长缺少底气的话里意识到了什么,在偷偷地收集各种草种。



一连数日,郑好学和邓吉昌一趟趟地跑公社。



一天晚上,曲建成对岳父说了实话:“今冬,怕要闹饥荒。”









PS: 今秋几乎颗粒无收,闹饥荒已成必然。海父河母之地怎样让这群坚强的人们渡过这非常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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