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热,是那种干拷的燥热,强烈的阳光腐蚀般的灼烧着行人的皮肤。吉野镇的环境并不让人舒心,村里的支道都是泥土垫的,下雨天就是“朝阳沟”,像这样的天气,泥土失去了柔软的特性,变得的干燥坚硬,微小的泥土颗粒在高温下变的不安份,稍微的气流卷动,会让它们升腾到空中,布满每一个角落,在重新回到地面之前,像细菌一样挣扎着寻找新的宿主,挂满树叶,车辆,人的衣服。重型的卡车载着建筑的用的土方,沙石,从干道上呼啸而过,柏油地面疼痛的忍受着巨大的重量从自己身上压过,裂开的一道道伤疤在炙烤下蒸腾着热气,如一张张嘴在干旱中艰难的呼吸着。套辕的马车或者驴车在后面悠哉的行进着,马儿或者驴儿不时的打着响鼻,将前者撒落下来的土石践踏的飞扬起来。站在街头,向远处望去,总觉得眼前隔着一层膜砂,所有的景物都被尘雾笼罩着,或者某处由于气流变化,处于中心的物体奇幻的扭曲着面貌。这种感觉犹如在沙漠里迎着吹面的风沙,看到并不稳定的海市蜃楼。空气中夹杂着人,禽,畜,以及各种有机物,无机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窜过鼻腔刺入大脑,感受到的是浑浊,锈蚀,以及难以描述杂陈的生活迹象。然而人们终究是充满活力的,这充分证实了劳动人民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唯一动力的科学论断。骄阳下,大道的两侧,各种小门脸小商铺门庭兴旺,下了门脸的高台阶,伙计们干脆把手工的营生搬到便道上作业,赤裸着上身,任凭汗水淋漓,或者老板干脆出了屋子,在门口摆个摊位,将货品搬到摊位上,屋里的门脸权当仓库用了,一把蒲扇坐在便道上一摇一摆的,为的是和邻接的商家搭个话,消磨时光。紧挨着便道牙子是水果摊和卖冷饮的小贩。上面罩上一层宽大的毡布,下面各式时令的水果,走进了,水果的香味扑鼻而来,沁人心脾。或者一把遮阳伞下横放着一两台冰柜,里面是琳琅满目的冷饮冷食,打开冰柜门,一股寒气窜出,湿润着你的手,只是看看想想,就有一股冰凉透亮的感觉围绕在身边。人们是欢愉的,在这样酷热难耐的下午,很自然的表露出平静的心态,尽管外表做着各式的改变,为了抵御酷暑,但是身心明显的融入到自然中来,协调的做着各种应变,应付恶劣的天气。甚至以与这自然的相处为乐,为生。即便骄傲的太阳能溶化了大地,也无法撼动人们抗争生存的信念。路上车水马龙,一派繁忙。人们的穿着很简单,男人一件体恤或者背心,或者裸着膀子,下身多半是宽大的裤衩,脚上则是凉鞋或是拖鞋,即随便又舒适,不管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统统这幅打扮。这是乡村生活的一种表象,一种半封闭的生存迹象。虽然吉野镇尚在开发建设中,但是原始的生产方式带来的生活做派,并没有改变。年轻人的打扮显得活跃青春,虽然体恤短裤是最基本的样式,但是乐观的小伙子们总是通过外饰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有的干脆是“嘻哈”风格的,有的光着脊背,以身上的纹身示人,在吉野镇,你很难说这是一种文化,习惯或者出于某种社会目的。最打眼的,仍然是那些年轻女子。衣着样式自然是不胜繁复,光鲜下,白皙的肌肤,窈窕的身段,纤细的腰肢,走起路来袅袅婷婷,如水流般柔滑。这样的天气对于她们根本不是什么苦恼,更像是得到一个释放美丽的契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引来爱慕的目光和短暂的驻足。火辣的太阳在她们眼里并不是什么毒物,而是一面镜子,照着自己的面容,瞧着自己的眉眼。折射到男人的眼睛里,便是天上人间。
黄昏,只是从时间上判断,没有晚霞,没有夕阳,没有一丝落暮的凉风,甚至从天上看,暮色远远没有降临的征兆。
接警平台响了,小许看了一眼,是某个大型汽车销售公司的报警,内容是纠纷。李昂皱了皱眉头,不作声。小许拨通了报警电话,了解情况,撂了电话,跟李昂说:“咱俩来一趟吧,应该是个普通的纠纷。”
“是不是普通的纠纷,我心里清楚,在那里,就不存在普通的纠纷。”,李昂似乎对这个警情存在着难以莫名的情绪。
“昂sir,当我欠你一个人情,陪我走一趟吧。”,小许显然对他的疑虑很清楚。于是打出情感牌。
“好吧,为兄弟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我们走吧.",李昂倒不是碍着小许的面子,而是想了想,所里却是没有能出警的人了,因为一己之见耽误一个警情,那就说不过去了 。于是装蒜的说着鬼话,顺水推舟和小许出了派出所。
车行驶在前往现场的道路上。
“我打赌这个纠纷一个小时我们回不来。”,李昂坐在副驾驶上说。
“你是要打赌吗?这个赌我接了。”,小许微笑着回答。
“你知道你面对的是谁吗?你似乎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了。”
“我对于每件事都很自信。”
沉默少顷,里昂说:“还赌夜宵吧,上次的夜宵就没吃好。”
“今天的夜宵已经有人请客了,老肖请客。”
“你相信老肖的为人吗?”,里昂坏笑着。
“当然,作为一个老同志,他可是一直标榜自己最疼兄弟了。”
“视兄弟如手足,视女人如衣服?”
“恩,这是他的人生信念。”
“如果别人动了他的手足呢?”
“那他就扒了对方的衣服。”
“恩,幸好你没有被蒙蔽。”
“周局也说要请客的,上次的事情你知道的,不怨他。”
“周局?他比老肖可信多了 ,毕竟是也是一级领导了。虽然只是个股级的干部。”
“这是他的工作动力,领导知人善任,一个爵位安抚了一颗浮躁迷茫的心。”
“就像太白金星用一个‘弼马瘟’招安了孙猴子。否则它还不造反了。小许,描述下周局的做人风格。”
“视兄弟如手足,视女人如衣服。”
“如果别人动了他的衣服,他就剁了手足。”
“你的总结也很精辟。”
“谈论下我吧,我相信你的眼力。”
“很简单,视兄弟如衣服,视女人如手足。”
“靠,连个转折都没有,也太直白了。你就不能含蓄点吗?”
“你是个直脾气,曲了拐弯反倒不好。”
“好吧,你说对了,谈论下你吧。”
“我说上句,视兄弟如手足,视女人如衣服。",小许很自觉。
“这要看你的老婆的脾气了,你老婆一发威,你剁了手足,扔了衣服。”
“我有这么气管炎吗?”
“必须的,不争的事实。这是你人生最大的悲哀。”
“瞧把咱们说的,几个人加在一起能上演一出≪投名状≫了。”
“你们三个就足够了,我就不必了,这是三个男人之间的纠葛。”
“不,生活总是面面俱到,你也跑不了,那个女主角就是你,红颜祸水。”
“一群禽兽不如的家伙,”,里昂笑着,一群疲于奔命的男人在奔波的路途中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尽量让自己忘记疲劳,投入工作。互相间的玩笑能让空气变得更柔和,更亲切,哪怕前方即将等待的是生死的抉择。微笑着面对生命,冷静的面对抉择,勇敢的面对挑战,这是一个男人,一个汉子,一群像他们这样的人必须具有的东西。里昂常常把他们想像成登上飞机或者坐在运输车的车仓里的雇佣兵,也许这次任务的结束,意味着有的人再也不会回到之前的座位上,但是当你在颠簸的途中互相面对面的时候能够做什么呢?利昂依然会选择轻松的玩笑,这是对自己的肯定,也是对生命的肯定。但是,如果生命和世界并不肯定你的付出,而欺骗了你呢,那么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姿态呢?里昂经常被这个问题困扰着。“真不知道这尘世中谁才是禽兽。”,里昂暗自骂了一句。
警车在一栋高大的建筑物前停了下来。建筑物的顶端悬挂着巨幅的广告招牌,上面标明着这个地方的名称。后面和侧面还有其他的高层建筑,首尾相接,毗邻相映。整个建筑群恢弘大气。作为重工业产业链一环中的汽车销售行业,这家公司在华北地区有很多销售和维修网点。国际化的经营管理模式和长久的企业生存历史,让它当仁不让成为这块区域汽车销售行业中的龙头老大。警车停在广告牌的投影下,李昂觉得这片投影并没有遮住阳光或者带来阴凉。徒有虚表的行为只是主人公借用代以强悍的霸道来凸显和耀示那份不容玷污的尊贵和高傲。
“喂,您好,是您报警吗,你在哪里?”,因为公司很大,小许打电话确认报警人的具体位置。
“在接待室等我们呢,我们从侧门进吧。”小许对这里的路径很熟悉。
途径警卫室,一名身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子果断地上前伸手拦住了警车。李昂无奈的伸出头,半警着礼说,“里面有人报警,我们进去看看。”。男子这才闪开身,依然板着一张面孔,像是附近墙壁上一块镶着的灰白色的瓷砖。两人都知道,这并非一种民主理念对抗特权思想的制度,也并不是在上演《列宁与卫兵》中那段动人的一幕。莫不说李昂和小许两人根本不是什么政要高官,在商业社会发展的今天,公务人员的地并没有值得显耀的地方,警察在纳税人日益膨胀的社会心态和不断提高的“法制意识”以及无所不在的“铜臭味”下,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冷遇。而且以那个保安的思维方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正而不阿,在这个浅薄的社会,在他浅薄的思想中,只会牢牢的记住公司老总的车型,号码,远远望见即会笑脸相迎,拉门搀扶一套规定动作。现在所展现给别人的铁青面孔只是阿谀奉承,卑躬屈膝背后露出的一副面对陌生人的狗脸。这是一种狭隘的集团地方保护主义思想在每个人的头脑中植入并延伸的外相。不管是李昂还是小许,面对被这种思想武装起来的个人所组成的团体,心里总有仄仄的别扭。即便这宏伟的建筑群,俨然披上某种主义色彩的堡垒,让人难以接近。
两个人在服务生的引领下来到了接待室,但是空无一人,李昂问那个服务生,“不是说有人报警吗?人呢?”
“一会我们主管就过来,她会接待你们的。请你们稍等。”
李昂很讨厌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招式,这往往会把民警的主导地位忽略掉,从而进入当事人设计好的阵型,而且身处这样的地方,还要时时提防出现的麻烦和变化。这种感觉就像把你搁置在一个迷宫里,主人公在你的头上方看的一清二楚,而你自己却不识庐山面目。相比小许很淡定,坐在沙发上品尝着服务生端来的咖啡,乐不思蜀。
“你这孩子,有奶便是娘。”,李昂对当前的气氛很不爽,于是拿小许撒气。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小许放下咖啡,同样是表情淡然的看着李昂,“师夷技长以制夷。禁烟英雄林则徐说的。”。李昂乜视着小许,思索着他的话,“这场纠纷的主动权并不在我们这里,那么既来之,则安之,看时机吧。”
“那你知道北洋水师是怎么失败的吗?”,李昂反问。
“看开点,昂sir,你想的太远了,我们需要考虑的只是技术问题。社会还没有惨淡到那个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