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 《连载》

逸清

小白《117》




      夜色无语的可怕，横着脸的风也从碎石场的北面刮到南面，丝毫不给门岗留什么情面。一切仿佛都没有了明天。又好似这夜永远被唤不醒似的，门岗也好似小白一样，没有了出路。只是，这死路还在半路上痴睡着，这一睁眼的一瞬间，谁都在等待，谁又都无法预料。
  看着碎石场灯火通明的那个热乎劲，年长老人捂着鼻子和耳朵对眼神忧郁男子说，你看看这高处的灰尘，你听听这撕拉的声音，我没想到我快要退休了，还要受这样的苦。眼神忧郁男子倒是比较淡然，他笑着说，我们既然无法改变，就只能淡定的接受。年长老人很深的看了眼神忧郁男子一眼说，这才几天，你就这样无所谓了？眼神忧郁男子心里其实很想对年长老人说些愤慨的话，但是一想到他那些赚钱的理论和男人不能穷的话，这些话就都憋回去了。眼神忧郁男子感觉到自己非常的渺小，而且这种感觉是愈发的不可收拾。自己已经弱小到沉默的地步。难道沉默真的是金吗？年长老人看他不说话，就指着一个面容被毛巾包裹，站在碎石机上操作的人说，如果我的儿子干这样的活，我情愿把他养在家里！眼神忧郁憋不住的说，你能养他一辈子吗？年长老人高昂着头说，再说，我的儿子怎么可能干这样的活，靠劳动是发不了财的。眼神忧郁男子知道年长老人的儿子很会赚钱，反正一直在股市和债市里倒腾。但是眼神忧郁男子还是回了一句，就是你的儿子金贵，别人家的儿子就不是儿子！年长老人一下子脸红了起来，他急促的说，我又不是这个意思，反正这活不是人干的。你愿意你的儿子去干这样的活？眼神忧郁男子想了想很艰涩的说，实在没有活路了，这样的活也要干。
   年长老人一下子没有话了，一个人很郁闷的抽着烟。眼神忧郁男子也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脑海翻腾着各种各样的话。说心里话，看着碎石机上的那个人，他心里有一种说不来的味道。同样是人，为什么有的人却站到了贫苦劳作的顶端，而有的人却可以挥洒如意，所谓的事业成功？人和人的区别就真的这样大吗？他和年长老人对碎石场的这点灰尘就要满腹牢骚，感觉到自己的健康受到了损害，而有的人却只能埋在里面赚着吃灰尘的钱，来损害健康，这又算什么道理？但是这样的活总是要人去干，而且对那些没有工作的外乡人来说，这就是一条活路。如果眼神忧郁男子是不希望有碎石场这座小山的话，那么有些人却指望这小山长成大山，那么他可以永远工作下去，也就有了永远的活路。这又是什么逻辑呢？如果都象年长老人说的那样，都不去劳动，都去巧取豪夺了，那么最后的结局又是什么呢？眼神忧郁男子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很乱，他想不通自己去想这些东西干什么，难道不能改变，就只能接受，是生存者的道理吗？还没等眼神忧郁男子想明白，只见年长老人把抽尽的烟，狠狠的踩在了脚下，使劲用脚板搓了搓说，反正这世道，就是不能做穷人，我可不想被别人踩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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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118》




       一大早眼神忧郁男子就听见卷发保安对着碎石场高声嚷嚷着。也听不清楚他嘴里到底嚷着什么，只是模糊听见什么破机器之类的。眼神忧郁一边朝着卷发保安走去，一边随手从衣兜里拿出了口罩。他心里寻思着自己什么时候也大白天戴上口罩了，要是自己再换一身白大褂，他真怀疑自己是医生，一位可以医治整个世界的医生了。而现在的口罩也闹的花花绿绿，仿佛也要和都市里的人一样，去博取眼球，去博取五彩冰粉的当下。
   眼神忧郁男子走到卷发保安眼前，隔着口罩发出了连自己都好笑的口音。他问卷发保安这是发的哪门子神经。卷发保安倒是没有戴口罩，他满眼的不在乎，那要是放在家乡，那还不是满屋子的黄土，这点粉尘算什么。卷发保安倒是好笑眼神忧郁戴口罩的样子，那双大眼睛别提有多孤独，就象是被整个脸驱逐似的。卷发保安指着那碎石机说，你看看，你看看，都是这机器倒的鬼。这破玩意，到底是谁发明的！眼神忧郁男子笑了，他抬起口罩的一角，露出嘴说，这机器又怎么惹你了，再说，有了机器，这要节约多少人力啊。卷发保安一脸不满意的说，本来可以三个人吹牛干的活，一下子被机器挤掉了两个人，这一个人就这么累死累活的，能赚到什么钱。眼神忧郁男子故意得意的说，机器可是不养懒汉的。可是他想了想又纠正说，反正老板也是不养懒汉的。卷发保安迟疑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说，你意思说我是懒汉？我看门很吃力的好吧，你看看我的眼睛，都整成雷达了！眼神忧郁男子被卷发保安说的笑了出来，他一边止住笑，一边说，别站着干活不腰疼，你看看那碎石机上的人，这没日没夜的干，你就知足吧。
  两个人看着这机器不停的翻转，卷发保安首先沉默了。还是眼神忧郁男子首先打破了沉默，他问卷发保安如果在农村有节约劳力的机器，你用不用？但是卷发保安回答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卷发保安说，我们家这一某三分地，用机器就是浪费，还不如自己卷起裤脚管大干来的痛快。再说，去租个机器要花钱呀。眼神忧郁男子对农村里的事情不是懂行，也就没有追问下去。可是，卷发保安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个故事，故事里面有一个灌园的老人说过的一些话。好像意思是说，有一个人问老人，你一个人灌园很吃力的，为什么不使用机械呢？老人说。我不是不知道使用机械，但是使用机械的人必定有机心，人有机心，心就摇荡不定，心一摇荡不定，就照不见大道了。眼神忧郁男子想到这来，疑问自己说，目前是那个农民工在使用机械，而机械是老板的，那么是农民工有机心还是老板有机心呢?按照那个老人的说法，使用机械的人就是背道而驰的人，那么古往今来，我们人类使用了无数的机械，难道都是和大道背离的吗？背离大道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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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119》





       不背离大道，无以为人生。众生就是为了背离大道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眼神忧郁男子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重复着这句话，生怕自己会忘记一样。而何所谓大道呢？眼神忧郁男子不确定的以为是这个寂寞无为，浩瀚无边的星空。其实这个星空是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什么所谓的大道。一切都是人为，但是又离不开人为。眼神忧郁男子暗自揣测星空的内心世界，他重来要的就是人的机心，人的有为世界，非如此，何以彰显自己？又其实彰显自己也是悖论。一切都是自己翻云覆雨的事情，让那些有生命的有为闹个够吧，你看，这一家子有多热闹啊。眼神忧郁男子又疑惑，难道一切都是自己能够揣测的吗？
  眼神忧郁男子看着这高高的碎石场，第一次感到，以对错来看待这个世界的诸多景象是错误的。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对错，只有时间对了，空间多了，那么对错都有自己的位置。往往以人的眼睛看待对错，是那样的有失偏颇。一个背离，就是那样的要验证错误，可是背离有错吗？人类的世界背离到了至今，错又在哪里？一切的杀戮功绩，翻手覆雨的重头再来，到底对错哪里？一切都又是现实利益。这个大道要的就是有为的众生背离自己，背离的越彻底，越有活路。至于死，无关乎背离，死重来就是一个生的重叠。看看那些潮来潮去吧，那么自然的事情，大道已经把生命的本质说的非常清楚，但是大道要的就是类似大潮汹涌奔去的景象，人类的生命，乃至自然界的生命都是如此。大道要的就是生机，但是人类以机心诠释了生机，难道机心就不是生机的一个零件吗？怪不得人要生生死死，因为他们真正缺的是生机啊！
  难道大道就不知道人缺的是生机吗？你看看，那些壮丽山河，那些野草，野火，那些璀璨的星空，那些奔腾的牛马羊群，那些猛兽，诸如这些生机的代名词，无以如此，何以彰显人类的机心，何以让众生背离这个世界，何以在生机和机心之间找到一个平衡？大道的智慧又怎么是人的机心可以揣测的呢？可是，大道又是仁慈的，他以人最忧郁的生死，血脉的至亲延续，人类最不愿意的个体离开世界来诠释了生机的无尽意义，可是有机心的人类，又怎么能真正领悟呢，毕竟为吾有身啊，大患一直陪伴着我们啊，我们最不情愿的是以失去身体的代价去理解大道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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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120》



      再有一个星期，年长老人就要退休了。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在家等死了。时间真的过的很快，往往真到了自己急盼的那一天，却发现又不是你想要的当初。眼神忧郁男子发现年长老人的双眸突然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说的不好听点，有点象那貌似遥远的小白。如果此刻眼神忧郁男子真这样说的话，估计年长老人会翻脸。眼神忧郁男子是使劲把小白这两个字给咽了下去。
   等碎石场停工的功夫，眼神忧郁男子和年长老人溜达到了它附近散步。年长老人对眼神忧郁男子说，我和你这是散一天少一天啊。眼神忧郁男子赶忙说，何必说的这样悲凉啊，你退休了，我们还可以散步呀。年长老人冷漠的看了眼神忧郁男子一眼说，退休了，我们就没有散步的必要了。看着眼神忧郁男子惊诧的眼神，他又接着说，没什么好惊讶的，离开了就离开了，我们已经失去了共同的位置，说的功利点，我们没有了共同的利益。眼神忧郁男子突然明白似的反问，那么我们共同的利益呢？散步啊，年长老人很自然的说了出来。眼神忧郁男子又好气又好笑的说，你不是在打马虎眼吗？年长老人会心的一笑说，人走茶凉，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何必搞的这样亲亲我我，分开了就是分开了，再走到一起已经没有意义。眼神忧郁男子突然心里一动的说，那你就不想我吗？年长老人使劲的想了一会说，说真心话，你是好人，只是你要吃亏的。好人重来就没有好报！眼神忧郁男子急着说，何必这样极端，做个好人又有什么错。你错了，年长老人也急着说，好人自古以来就是被人家利用。我反正是要做个明白人，不好也不坏！眼神忧郁男子一下子说不上话来，他不知道年长老人今天怎么会这样说。
   年长老人抽了几口烟，又看了看眼神忧郁男子说，正因为我要离开这里了，我才这样对你说。我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你总是以为我功利，钱看的重，自己顾自己。没错，我的确是这样，可是你不看看，你周围的人那个不是这样，人家都以为你是异类，人家都在等你做好人。可是好人重来不长命，不是他干的，他干了，不是他苦的他苦了，他能长命吗？你说说雷锋活了多少岁？眼神忧郁男子急着回答说，人家那是死于意外。年长老人深深的看了一眼说，反正我认为他是累死的，身体和心都累死了。眼神忧郁男子没有想到年长老人今天会这样和他掏心掏肺，也等于把自己对他的看法掏了一个空。年长老人仔细的看了看他的烟屁股说，你看，这支烟就是好人，它被我给利用完了。眼神忧郁男子笑着说，你这个例子也举得太不对应，你不是也被它祸害了嘛。年长老人接着说，反正我活了大半辈子了，我就知道这个世界其实只是认钱不认人，只要是喜欢钱的人内心都是冷漠的，而只有冷漠，才能赚到钱。眼神忧郁男子反驳说，那么那些做慈善的成功商人的心也是冷漠的？年长老人笑着说，谁又知道他们内心在做什么交换游戏呢？他们当初不硬着心肠，能赚到钱吗？眼神忧郁男子说，你这是谬论！年长老人大声说，否则就没有什么血汗钱一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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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121》




     卷发保安最近惹上了麻烦事情。居然一位很大的领导来门岗微服私访都未能阻拦，用那位大领导的话说，就是门岗形同虚设。可是用卷发保安的话说，这连鬼都不来的地方，还谈什么虚设。他在门岗的小屋子里一边发愣，一边想起什么就和年长老人说着什么。
   只听年长老人对他说，你怎么这样不小心，这闹的不好，要被砸了饭碗啊。卷发保安委屈的说，我估计问题还不大，前面一个门岗的保安就难说了，他是泡开水去，没有锁门。年长老人使劲笑着说，你们这帮子人啊，也是要好好治一治。卷发保安不服气的说，我们又怎么了？这么些年都这样过来的，再说，谁会到这门岗来偷东西，这到处都是探头的，更何况，这门岗里的东西，你也拿不了啊。得用车呀。你说这车能随便进来吗？年长老人歪着脸说，你不要狡辩，反正这次是你们不对。保安保安，你居然让一个大领导从你的眼皮子底下溜了进来。卷发保安一脸沉思的说，这领导想着法的折腾你了，你就完蛋了，你说，谁没有个漏洞啊，再说，这碎石场的问题，他们怎么就没有看见？就单单找我们保安的麻烦？还不是我们小保安在最底层吗？拿个鸡毛当令箭。年长老人使劲看了卷发保安一眼说，还想不到，你这说的一套一套的，你这是哪里学来的？卷发保安那副不想深谈的样子说，这还要人教？如果这个领导能把碎石场的问题解决了，我就服。别跟我来真真假假的那一套。他们怎么就拿碎石场的大老板没辙？这领导们都鬼精着呢！
  年长老人深深叹了一口气说，说的也是，这该看见的不看见，不该看见的又看见了。卷发保安一拍桌子说，这该不该的还不是屁股下的位置说了算？现今的人，谁不在作秀？年长老人笑着说，你小子也知道作秀了。卷发保安说，我可是不会作秀，我要是会作秀，我能让这大领导溜了进来？年长老人一脸疑惑的说，这作秀和大领导有什么关系呢？卷发保安象摆老资格的样子说，年轻人，我要是会作秀，我还不在太阳辉煌的时候，在门口上蹿下跳啊，这探头不是正好记录了我的光辉形象啊，你说这领导还怎么溜进去？我就是知道了自己是个摆设，这就是个混口饭吃的保安，所以这领导才有机会啊。再说了，到了大半夜，这冷风刺骨头的时候，这些领导会来？年长老人讥笑着说，那么你作秀啊，你作秀说不定领导还看上你，做个小队长呢！卷发保安刺了年长老人一眼说，拉倒吧，就我们这小队长还是关系户呢，你忽悠谁，也不应该忽悠我呀！年长老人笑了，他递给卷发保安一根烟说，你小子看不出来，在门岗这几年长进了，这小脑瓜蛮灵的。卷发保安帮年长老人点上烟说，反正这次要被扣点钱，这到了年底，家里的钱要寄了少了。年关难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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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122》




     这是一个人人喊无聊的时代，分不清每一个人的性善和性恶，也许根本就不需要去分别，一切都好像拧巴在了一起，通俗的说，就是好人和坏人都分不清楚，也可以时髦的说是人性的分裂和重叠造就了更实际意义的人。也有的人说，这个时代本来就没有标准嘛，模糊点，含混点，反正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必须要混在一起，谁都逃不了一起跳下去的可能，再说，万一又找到新的路子呢？至于那些价值和标准的起点，至于那个人之为人的起点，已经可以暂时忽略不计了。反正，冲着幸福先跑起来，当人人都喊着追求幸福的时候，人的生命做的却是减法。
   用年长老人的话说，就是退休了，拿着退休金的日子，生活质量自然下降，在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幸福这两个字。可是没想到卷发保安冲着他说，你已经是国家养你的人了，还在那里喊什么不舒服？要是放在旧社会，估计你还不懂什么叫生活质量。年长老人白了他一眼说，是不是这次被你逃过了一节，就挤兑我？此一时彼一时懂吗？这话音刚落，肩膀上就被搭上了一只手，耳边听到了眼神忧郁男子调侃他的话。眼神忧郁男子冲着他的耳朵说，怎么快要退休的人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呀！年长老人叹了一口气说，这退休就是离死亡近了好吧，象我们这样的人还能活出什么意义呢？眼神忧郁男子笑着说，不要这样消极嘛，你回家不是正好带孙子嘛，那可是天伦之乐啊！年长老人又叹了一口气说，话是这样说的，反正我退休以后还是要出去干的。卷发保安听了疑惑的说，现在年轻人找工作都这样困难，你能找到工作？年长老人横了他一眼说，这你就不懂了，现在的年轻人不是找工作困难，那是不肯吃苦知道吗？还有就是嫌工资低不肯干。卷发保安说，你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痛，现在什么物价啊，就那么点工资，现在有几个年轻人不啃老？眼神忧郁男子看着他们争论起来，就劝和着说，你们说的好像都有道理，反正啊，这些社会问题不是我们能解释清楚的。我们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卷发保安疑惑的对眼神忧郁男子说，你这半个读书人，也有搞不懂的时候啊。眼神忧郁男子笑着说，你我连个碎石场的去留都搞不清楚，还能搞懂什么呢？就象你，那个领导一来查岗，就要让你差点没饭吃，你说你又瞎担心什么呢？这明摆着狂风席卷着乌云的日子，你还嚷着出来晒被子？
   眼神忧郁男子的一席话，让卷发保安和年长老人又好笑，又说不出话来。眼神忧郁男子看着冷场，就冲着年长老人说，过几天，哥几个凑个小酒，送送你怎么样?没想到年长老人一口否决说，别，我不喜欢搞这虚的一套，说走就走的事情，何必喝来喝去的。卷发保安不舒服了，他吆喝着说，我们请你喝呀，又不要你请我们。年长老人大手一挥说，这不是请不请的问题，我喜欢自然而然的来，自然而来的去，反正以后都不在一起了，何必多此一聚。眼神忧郁男子没有说话，其实这么多年了，他是看懂了年长老人心底里逐渐聚拢的冷漠。用年长老人的话说，就是一切都是利益，他是没有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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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123》



      年长老人彻底离开了门岗。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再也不回来了。他在门岗没有朋友，没有他可以眷恋的。所以，他不带走什么，也不会再回来。即便是卷发保安和眼神忧郁男子和他这样近乎，但是也不是他的朋友。他这一生就没有朋友。一切和他走近的人都是他的路人，也用他自己的意思来说，只有钱是他的朋友。因为他信奉的是男人不能穷，所以必须和钱做朋友，钱也一定会拿他当朋友。如此简单而已。
   来顶替年长老人工作的是一个大高个。这个大高个是最后和年长老人走的很近的那个人。大高个来的时候，一脸的苍白和近乎狰狞。也许不能用狰狞去形容他。在眼神忧郁男子的眼睛里，那是一种欲望释放到了极点的表情，又好像被什么给透支了一样。总之，这最后几天，大高个和年长老人是形影不离。给人感觉，就是大高个要把年长老人一辈子的技能给吸干了一样。总是看见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再说些什么。而具体说的什么，眼神忧郁男子又搞不清楚。倒是卷发保安凑近过来对眼神忧郁男子说，这大高个真的高啊，象一个铁塔一样，不知道这个人好不好相处。眼神忧郁男子叹了一口气说，他也是干两年就要退休的人，总之也是填坑的人。卷发保安搞不懂什么叫填坑，于是异样的眼神疑问着眼神忧郁男子。眼神忧郁男子笑着说，你难道不以为现在的门岗就是一个坑吗？看着卷发保安更疑惑的眼神，眼神忧郁男子接着说，这碎石场已经压迫的我们喘不过气来，我们不是有被埋在坑里的感觉吗？那怎么是填坑呢？卷发保安有点明白的问。眼神忧郁男子神秘的一笑说，因为我们就是在坑里干活呀，这少了一个人，就要添加一个呀。对啊，是添一个呀，怎么是填呢？卷发保安反问说。眼神忧郁男子摇头一晃说，添乃填也，添加了就能抹平哦，这门岗少了年长老人坑就变大了，再添加一个大高个坑就变小了，然后在坑上锁一道门，就成了门岗。你懂了没有？卷发保安的眼珠子都挤到了鼻梁处，看着他滑稽的样子，眼神忧郁男子说了一句你是个呆子就开溜了。
   卷发保安看着眼神忧郁男子回头讥笑他的样子，这心里气啊。这什么填啊添的，不就是换了一个人嘛，有必要搞的这样复杂吗？卷发保安还是感觉和年长老人在一起带劲，这说什么的从来不饶弯子，还可以谈谈女人。可这眼神忧郁男子装的象一个正人君子似的，天知道他肚子里什么花花肠子。卷发保安鼻子了哼了一声，吐出了男盗女娼这四个字。可是这一吐出来，他赶紧看了看四周，还好一个人影都没有。他举手过头顶保佑了保佑自己，他心底里暗自对自己说，反正我不是在坑里，这坑人的事情自己从来没有干过。可是这话一说完，他又感觉自己说的不对，因为前面眼神忧郁男子说的是现在的门岗就是一个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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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124》




    眼神忧郁男子真的很想知道年长老人临走的这几天和大高个说了什么。可是这了解又不知道该如何入手。看着那那大高个那副走路都象年长老人的样子，他真的很疑惑，这年长老人到底给大高个传了什么真经呢？怎么这一举一动都带着年长老人的神韵呢？
   眼神忧郁男子不免又感叹，这和年长老人相处的这几年，只是深刻了解了男人不能穷，女人不能老的这句话。可是真的谈到深刻，也无非是知道了现实中人性的残酷，只要是人都免不了为利益打转的。用现在的话，就是一个男人和女人不能缺的所谓的事业的颜值，和容貌的颜值而已。但是，就象一个女人终究容颜不保一样，一个男人终究不能永远站在事业的巅峰一样。容颜和事业是那样不确定的东西。也所谓下一刻我们是无法确定的。可是在年长老人的眼里，这种不确定必须是一种确定，你作为一个男人是不能穷的，只要你穷了，你老了，你就终将被抛弃。年长老人永远看的是结果。至于穷在哪里又富在哪里，这不是年长老人去考虑的。一切都将被现实过滤一遍，至于老的魅力，根本就没有。一切都是功利性质的，一切都是生物性质的。眼神忧郁男子假设如果现在自己是一个浑身充满力量又满腹真理的穷人，那个年长老人也是要嗤之以鼻的，因为钱，青春，现实才是他以为的真理。你就是肚子里装了真理又能怎么样？眼神忧郁男子又不免想起了孔子先生的这句话，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眼神忧郁男子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大高个象年长老人了。可是就这短短几天，大高个又能吃透年长老人多少男人不能穷的说法呢？眼神忧郁男子决心要走近大高个，去找到自己要的真相。
   可是卷发保安已经首先来和他讨论大高个了。话题也是从碎石场的灰尘聊起的。卷发保安对眼神忧郁男子说，你别看这大高个才来没几天，他可会保护自己呢。你看这里所有的人就只有他始终戴着口罩。别的人都是做个样子，我可观察过了呢。眼神忧郁男子问卷发保安说，你和他聊过几句没有？卷发保安皱起眉头说，我还想问你呢，这高个子估计是个闷罐子，可是，他怎么和走了的老头子聊的一股劲呢？眼神忧郁看了看卷发保安有点发皱的眼睛，心说，看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句话没有错，卷发保安观察的和自己一样。可是群众里面有坏人，那么这个坏人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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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125》




       过年期间，碎石场停工，门岗附近的环境瞬间就好了起来。眼神忧郁男子和卷发保安，还有那个大高个，竟然不约而同的在门岗外的一块空地上晒起太阳来。
   只听卷发保安嚷嚷说，这年过的，太冷清了，一个鞭炮响都没听见。看着卷发保安眼睛已经高过额头的态势，眼神忧郁男子笑着说，往年这鞭炮响个不停，你是一股劲的埋怨，这两头那一头才是真实的你呢？卷发保安斜视了眼神忧郁男子一眼，又捎带看了看大高个，一脸正气的说，我就是一个真实混日子的人，两头我都不要。我就对我的生活没有满意过。眼神忧郁男子紧接着说，可这问题是，你两头都接受了呀，你左右脸都挨了一个耳光，却问这耳光是不是真实的，有你这样的人吗？卷发保安被眼神忧郁男子说的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子不知道回什么话。可是看着旁边的大高个那个好似意会的笑容，只能使劲瞪了眼神忧郁男子一眼，一跺脚跑了。
   这一跑，让大高个彻底笑出声来。于是，他和眼神忧郁男子搭上了话。大高个笑着对眼神忧郁男子说，你们往日就这样开玩笑嘛？眼神忧郁男子也摸不清大高个什么底牌，于是也就寒暄说，我们也是玩笑开惯了的，怎么样，到我们这里来感觉还可以吗？大高个迟疑了一下说，怎么说呢，反正和那个老头子一样，混退休了。老头子指的就是年长老人。眼神忧郁男子心说，自己也是老头子的年纪，却说人家老头子，看来人都有自以为是的毛病。可是话从眼神忧郁男子嘴里出来，又变成了混退休才是有盼头的生活啊。大高个哎了一声说，老都老了还有什么盼头，可是我听老头子说起你，说你是个好人。这一说，让眼神忧郁男子提起了兴趣，于是他赶紧问老头子还和你说了些什么。这话一落下，就看见大高个眼神非常复杂的看着眼神忧郁男子，憋了好半天才说，他说，你要吃亏的。眼神忧郁男子纳闷了，心说我能吃什么亏。于是他很急的对大高个说，老头子说了为什么我要吃亏吗？大高个没有想就说，他没有说过，反正就是一句话，你是好人，你会吃亏的。这下，眼神忧郁男子彻底蒙圈了，他没有想到年长老人临走会和大高个这样说。
   和大高个分开以后，这眼神忧郁男子一路走，一路也在想着和大高个刚才的谈话。这年长老人临走定义他是一个好人，这多少让他心里舒服很多，但是这吃亏又让眼神忧郁男子摸不到头脑。自古都是好人有好报啊，怎么到了年长老人嘴里却成了吃亏呢？这想着想着，年长老人先前说的那些话又从他的脑海里展现出来，什么好人从来不长命，不是他干的，他干了，不是他苦的，他苦了，什么你说说雷锋活了多少岁？反正我认为他是累死的。反正这些话，可把眼神忧郁男子的汗都逼了出来。既然这些话，以前年长老人都和自己说过，为什么自己脑子里还是好人有好报占了上风了呢？眼神忧郁男子有点明白年长老人为什么把自己定义成好人了。其实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已经说过好人为什么要吃亏了，可是自己为什么总是明白不过来呢？为什么别人定义自己是好人，自己心里这样舒服呢?难道不做好人就必定要做坏人？眼神忧郁男子感到自己的脑子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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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126》



    一天，卷发保安神秘兮兮的对眼神忧郁男子说，我听说那个新来的大高个几乎天天要去游泳。眼神忧郁男子纳闷的看着卷发保安心里奇怪，这几乎天天游泳关他什么事情呢？卷发保安继续说，再怎么说，这游泳也是时髦的锻炼，我可消费不起。还真看不出这个大高个老头。眼神忧郁男子心说，到底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保安，可是嘴上却说，你这每天两包烟，我看可以省下来去游泳。卷发保安的眼睛顿时对眼神忧郁男子翻了白眼，这滑稽的样子让眼神忧郁男子笑了出来，他忍不住又对卷发保安说，什么叫舍得呢，你舍了才会得啊。
    等别过卷发保安以后，眼神忧郁男子心里也寻思着这个大高个不简单。快要退休的年纪，居然天天要去游泳锻炼。眼神忧郁男子是深深知道这水的滋味的。所谓上善如水。水的高贵和地位非等闲人不可赏玩。可是一想到那些也几乎天天在水里的游泳运动员，难道他们是真的体会出水的上善了吗？他们是真的热爱水，还是热爱那因为水才给他们带来的荣誉呢？眼神忧郁男子心说，反正不能小瞧了这个大高个，如果让自己天天去游泳，自己还真怕不能坚持。一想到坚持，眼神忧郁男子又莫名烦恼起来了。可是还没闹清这个烦恼，就看见大高个朝着自己打招呼。两个人走到了一起，还是大高个先开口说，要知道这里有一个碎石场，打死我也不来这里。眼神忧郁男子笑着说，这几天不是碎石场停工嘛，你我已经够运气了。大高个又哀叹说，在这里吸一天灰，我这一天的游泳锻炼就白费了。眼神忧郁男子装不知道的问，你天天要去游泳？大高个说，我几乎天天都去。眼神忧郁男子又接着问，你怎么想到去游泳呢，真看不出你喜欢游泳。大高个神秘的表情说，这个是有原因的。眼神忧郁男子被他这么一说，也不好往下问了。于是他也故作神秘的说，真看不出你是一个很坚持的人。这话说的大高个几乎笑了出来，他很高昂的说，我这个人只要认准一个理，就不会拐弯。眼神忧郁男子听了却没有回话，心里在说，哪天找个时间一定要让他说出去游泳的原因。
   眼神忧郁男子和大高个走进门岗深处，就各自分开了。看着大高个的背影，他不由的想起年长老人来。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年长老人会和大高个说起自己是好人。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真的象是流水一样，一波起来，又是一波。想起从此在也不能见到年长老人了，不由得心里有一股酸涩。他也是知道年长老人对朋友之道的定义的，用年长老人的话说，就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