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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耿于天

[小说] 长篇小说《股浪语》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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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7 15:16:14 | 显示全部楼层
10.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场大战结束后,‘烟雨股票工作室’的工作又恢复了往日的常态,欧阳至也不需再像前几天那样宵衣旰食了,‘井税有常期,日晏犹得眠’,他睡到九点多才起,踱到离家不远的一处快要收摊的早点摊位,边吃馄饨边看报纸,十分惬意。
    坐在欧阳至对面的一个顾客正在听广播,收音机里恰好播出一档财经节目:‘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九点三十五分,沪深两市早盘已经开盘,上证指数报三千一百二十点九五点,较昨日收盘上涨十四点七七点,涨幅为百分之零点四八,深圳方面也是红盘,报一万三千四百一十八点八六点,上涨六十二点七四点,涨幅为百分之零点四七…… ’
    欧阳至对这些数字没有太明显的反应,继续低头吃早点。
    ‘我们再来关注一下个股的表现,截止现在,两市共有七只股票涨停,主要是受新一轮医疗改革刺激的医药板块个股,跌幅榜方面,排名第一的是‘缘江商贸’,跌幅百分之八点四五…… ’
    欧阳至一惊之下,被汤水呛到,嘴里的馄饨也喷了出来,弄了对面的顾客一身。
    ‘哎,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
    欧阳至一边不住咳嗽:‘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
    广播中:‘接下来是近期表现同样很糟糕的‘花田股份’,平静了几天后继续颓势,开盘下跌七点五五个百分点…… ’
    欧阳至立即拨通‘烟雨股票工作室’的电话,问金鑫等人是不是又在做空‘缘江商贸’等股票了。
    金鑫十分无辜:‘没有啊,我也正奇怪呢,卖盘怎么这么大,会不会是‘儒商’那边在减仓,毕竟一家券商持有这么多单一上市公司的股份是严重违规的。’
    欧阳至:‘不可能,卖也不能现在卖,在这个价位上出货无异于自杀,市场心理本就很不稳定,前两天刚刚止跌,要是再这么一搞…… ’
    正说着,一旁的小邓抢过金鑫手里的电话:‘坏了,欧总,咱们的交易账户密码被人改了,我刚才想打开户头看看咱们手中还剩多少‘缘江商贸’,可怎么也进不去。’
    欧阳至:‘是不是你记错密码了?’
    小邓:‘怎么可能啊,那我还混不混了。’
    欧阳至眉头紧皱:‘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先别动,等我消息…… ’
    匆匆结完账,欧阳至打车赶往姜玉位于‘缘江商厦’的办公室。
    秘书小杜出来挡驾:‘你是谁啊?’
    欧阳至:‘你就别管我是谁了,你们姜总呢?’
    小杜:‘不是说了么,不在,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跟了她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过这种情况呢。’
    欧阳至看她不像是在撒谎,急得团团转。
    小杜自言自语:‘真奇怪,这些天怎么净是来找姜总的,还都是急茬儿。’
    欧阳至:‘还有谁来过?’
    小杜拿出一张名片:‘喏,就是他,来过好几趟呢,说姜总一回来让我立刻通知他。’
    欧阳至接过来一看,是梁韦国的名片,顺手就给撕了,之后转身离开。
    小杜追在后面:‘你到底是谁啊?’
    欧阳至:‘我是你大爷。’
    小杜:‘又是大爷,我的辈儿比‘缘江’跌得还惨…… ’
    此时此刻的姜玉,正在三佛寺后院厢房屋内,面前摆着带来的笔记本电脑,脸上挂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容,随即又在系统中完成了一笔一万手的卖出操作……
    按照欧阳至先前跟姜玉的约定,做空‘儒商希望’只是给梁韦国一个教训,让叶总和董事们不要提拔他做公司副总,没想伤到‘儒商’的元气,点到为止就行了。而且这次行动也没让姜玉吃亏,‘儒商’低价抛出的‘海天机电’和‘时代科技’都被‘烟雨股票工作室’接过来了。此外,等局面稳定下来后,‘儒商’手中的‘缘江商贸’肯定还是要兑现的,到时候姜玉可以再反手买回来,里里外外算笔总账,只赚不赔。
    欧阳至猜到了是姜玉在继续做空‘缘江’,更改密码的应该也是她。除姜玉之外,别人手中不可能有那么多股份,就算有也不会在这个价位上抛出,根据该股的筹码成本分布图,刨去前一个阶段‘烟雨’和‘儒商’之间的交易,绝大多数散筹都是在十六块钱以上换手的,公司基本面持续向好,凭什么白白割肉啊?
但有一个问题欧阳至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姜玉与‘儒商证券’无冤无仇,为什么非要置之于死地而后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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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8 15:21:17 | 显示全部楼层
11. 英雄末路

全额保本型基金‘儒商希望’终于惨烈破发,极度恐慌情绪在投资者之间蔓延,‘儒商证券’各营业厅均出现了严重的挤兑风潮,要求兑现承诺、以发行价回购该基金。‘儒商’的资金链也已经出现了断裂的迹象,一部分营业网点为避免投资者闹事、被迫开始暂时歇业,这更加剧了本已十分严重的担忧情绪,更多投资者集中到‘儒商证券’总部门前,要求尽快兑现自己手中的基金份额。
    此时,‘儒商’旗下各只基金所能兑现的流动资金已经全部用罄,只剩下自营部分这张牌可以打了,‘儒商’手里还有几笔大宗股票,抛掉应该还能支持一段时间。截止上个交易日收盘,‘儒商希望’的最新净值是每份六毛八,该基金总发行量是十亿份,也就是说,回购资金缺口三点二个亿。与之相对照,‘儒商证券’手中的自有资金高达八点五个亿,这还不算公司其它的固定资产,从理论上来讲,用来补偿投资者的损失应该绰绰有余。
    但账不是这么算的。首先,‘儒商希望’虽然还有每份六毛八的净值,但这部分净值是兑现不了的,该基金的重仓股跌得太惨,根本就不可能在二级市场上大量卖出套现,而投资者要的是现金、不是股份。因此,儒商需要拿出来的不是三点二个亿,而是十个亿。其次,‘儒商’那八个亿的自有资金短期内同样很难兑现,因为这笔钱也是以股票的形式存在的。公开信息显示,‘儒商证券’自营部分主要投资于‘九州银行’、‘万和地产’以及‘青山旅游’三只股票,股民们也不傻,既然前几天‘儒商’可以通过抛售‘海天机电’和‘时代科技’来筹措资金护盘,现在也同样可能靠卖出自营部分股票来套现、借以回购‘儒商希望’。没过多久,‘九州银行’等三只股票也步上‘缘江商贸’的后尘,走势惨不忍睹,投资者猜到‘儒商证券’会做空这几只股票,都抢先跑到二级市场上去抛售,且没有人敢接盘,即使抛压不大,股价也会一落千丈。
    叶高只好放下尊严,四处奔波,找圈内的老朋友们借钱救急,若翻起旧账来,其中不少人在事业起步阶段都受过叶高的扶植,可如今,这些人却都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冷脸。
    大家忙了一个周末,只调来了四千多万,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周一上午八点半‘儒商证券’一开门,不到九点就被兑光了。
    门口那些没能兑现的投资者吵嚷着要往里冲,保卫部也实在顶不住了。没办法,叶高只好带着几位高管出来向大家解释,可立刻就被愤怒喧嚣的人群团团围住。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这帮骗子,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小散…… ’
    ‘那可是我攒了一辈子的养老钱啊,我老伴儿有糖尿病,每天都要打胰岛素,现在连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了,本指望把钱放在你们那里能比存银行利息高些,可是…… ’某投资者欲哭无泪。
    ‘奸商,我们今天就要见到钱,不然就去法院告你们…… ’
    铺天盖地的臭鸡蛋、烂菜叶朝叶高等人扔来。
    叶高沙哑着嗓音:‘大家不要激动,‘儒商’是有二十年历史的老牌券商,我们一向是说话算数的…… ’
    ‘那为什么不还钱?我呸,’某投资者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啐到叶高脸上。
    于董:‘你干什么?再撒野我们要报警了。’
    ‘好了好了,没关系的,’叶高掏出手帕自己将脸上的痰迹擦干净:‘我理解大家的心情,挣点钱不容易,也感谢大家对‘儒商证券’的信任,我们正在想尽一切办法筹措款项,请大家多给我们一点时间…… ’
    ‘我们不听你的屁话,这是缓兵之计,想稳住我们、自己好卷包会。’
    叶高:‘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们绝不会赖帐,‘儒商’眼下只是遇到了一些流动性障碍,大家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可以先把一部分手中的股票抵押给大家,等筹措到现金…… ’
    ‘我们不要股票,就要现钱,要现钱…… ’
    投资者们一哄而上,挤倒叶高等人,冲进‘儒商证券’大门。往日里人声鼎沸的交易大厅顿时一片狼籍,能搬走的东西被尽数搬走,搬不走的则一概砸毁,就差火烧圆明园了……
    第二天,叶高头上缠着绷带,在气氛凝重的会议室内组织召开最后一次董事会会议。这次,梁韦国倒是破例参加了,坐在角落里。
    ‘想不到我们‘儒商’会落到这步田地,搞金融不同于搞实业,搞实业即使完蛋也得有个过程,而搞金融则都是猝死,说完就完,连招架的时间都不给你,几周前还是一片欣欣向荣,可现在…… ’
    侯董:‘叶总啊,我们对不起你,是我鬼迷了心窍,怎么看中了梁韦国这么个东西,玩儿了一辈子鹰,临了临了,倒让鹰给啄了眼。’
    几天来一直试图找‘生前友好’拆钱应急的于董恨恨地:‘那些混蛋看咱们不行了,都落井下石,不光不伸把手,还冷嘲热讽地,一幅揣手看热闹的嘴脸。’
    杨董:‘我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该跑的地方都跑了,该说的好话也都说了,拉下这张老脸,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可别人根本就不睬咱们,要么躲着不见,要么推委搪塞,都说世态炎凉,这下我算是知道了。’
    ‘真没想到这个圈子里的人情这么薄,当初他们遇到难处的时候,咱们可从来没袖手旁观过啊,有些人还是咱们一手拉扯起来的,可到了该报恩的时候却都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叶高仰天长叹:‘看来,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
    与会者无不垂头丧气。
    叶高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眼神发呆,嘴唇蠕动,像是要说什么,接着,身体渐渐从座位上滑落下来。
大家拥上前:‘叶总,叶总您怎么了…… ’
    梁韦国伸出两根手指:‘您看这个,这是几,是几?’
    侯董一把将他推开:‘去一边儿待着去…… ’
    叶高被七手八脚地送到医院,经头颅CT造影及核磁共振检查,是脑溢血,也就所谓的中风。
    其实,叶高这些年来身体一直不错,并没有高血压、高血脂、脑动脉硬化、颅内血管畸形等容易诱发脑溢血的痼疾。若说先兆,也只是近期‘儒商证券’出事后,叶高几次说起自己常有短时间的剧烈头痛,面部偶尔发麻。同事们也发现他口齿不如过去清楚了,舌头发硬,咬字不准,厉害时甚至嘴角漏气,大家以为是叶高过于操心劳累,也没有太在意,只是劝他多休息。
    此次发病,主因显然是情绪激动。引起交感神经极度活跃、心跳加快、血压在短时间内骤然升高,使中老人年本就脆弱的脑血管瞬间破裂。叶高此次溢血的是颅中豆纹动脉,位于基底节区的壳核附近,因出血量大,影响到了脑脊液的循环,造成内囊的严重受损。
    经院方全力抢救,大约三天之后,叶高脱离了危险,但他此次中风来势太凶猛,造成了不可逆的机能创伤。据主管医生说,脑溢血发病时每分钟就有数百万脑细胞死亡、数百亿神经键、几十千米有髓纤维受损,相当于瞬间老化十至二十年。中风在叶高身上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首先是对侧偏瘫,因病灶在左脑,他的整个右侧身体后失去了自主活动能力,知觉系统亦出现障碍,其次是双眼向左上角斜视,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吊线风’,视野受损,只能看见正前方的物体,接下来便是失语、痴呆、记忆力减退,还伴发有瞬间癫痫,舌根后坠,大小便也偶有失禁。
    听说昔日九州市证券界精神领袖叶高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些在‘儒商’生死存亡之际冷眼旁观的‘老朋友’倒是一个个地都来了。泪如雨下,捶胸顿足、悲天抢地、鬼哭狼嚎,让人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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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8 15:21:33 | 显示全部楼层
12.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晚上,柳湄抽空在家大搞爱国卫生运动,帮逸知收拾已经乱成一锅粥的房间。
    ‘你别忙了,回头我自己弄。’
    柳湄:‘拉倒吧,你每次这么说的,结果怎么样,都快生蛆了。’
    ‘你能不能换个文明点儿的形容方式。’
    ‘自己干的事儿,还怕别人说。’
    柳逸知低头不语,像是在想什么。
    柳湄:‘怎么了,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情了?’
    柳逸知:‘不是我,是…… ’
    ‘谁?’
    ‘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也是好意…… ’
    ‘行啦,怎么那么多废话啊,到底什么事儿啊?没事儿我可睡觉去了啊,明天全市消防演习,一大早就得到位,昨天就没睡好,刚才开车时差点儿睡着了,’柳湄不时打着哈欠。
    柳逸知:‘是,欧阳至…… ’
    柳湄打了一半的哈欠停在半空中。
    柳逸知:‘你得先答应我,不能擅自采取行动,有事儿得先跟我商量。’
    柳湄点点头。
    柳逸知将在欧阳至家发现‘天行’操盘记录的事情以及近一个时期跟踪他的成果告诉柳湄。
    ‘你的意思是说,欧阳至是‘天行’的庄?’
    ‘那倒不一定,但他应该参与了这件事情,成交记录我没来得及细看,只是草草翻了一下操盘计划书,和‘天行’的走势完全吻合。’
    听逸知这么一说,柳湄也回想起大约个把月前发生的一件事情,那日,她曾在‘烟雨股票工作室’所在的‘金宝大厦’附近看到过欧阳至一次。看样子,欧阳不像是偶然路过或去串门儿,当天风很大,可他却穿得却很单薄,没穿外衣,也没拿包,一边看报纸一边往大厦里面走,似乎还跟门口的保安打了个招呼。
    难道真的像梁韦国说的那样,欧阳至一直和‘烟雨’方面有来往?但若果真如此,有件事情似乎又不大讲得通,欧阳为什么不在和许如烟的事情被人揭穿后立刻离开‘儒商’去‘烟雨’、而要先在策略部干上几个月之后再跳槽?欲擒故纵?掩人耳目?
‘据我所知,欧阳和圈里的人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且梁韦国也一直在调查他的去向,如果是去了本市或附近的哪家券商或基金,无论公募还是私募,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欧阳至自己当然没有那么多资金来搞出如此之大的动静,背后一定有别人,所以我一直暗地里跟着他,居然发现欧阳和姜玉过从甚密。’
    ‘姜玉?你是不是看错了?’
    柳逸知:‘不会的,我去‘缘江商贸’做过调研,见过她本人,后来似乎又在三佛寺偶遇过。不知为什么,姜玉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按说我只见过她一两次,而且没有面对面打过交道,不应该有太深刻的印象,但她的样子始终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有点儿想当初刚见到叶总时的情形,总觉得以前就认识、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柳湄:‘你知道欧阳去和姜玉谈些什么么?’
    ‘不知道,但我想应该是些比较机密的事情。他们常去一家茶座,离市区很远,我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司机跟错车了,或者是欧阳要回静州老家。他和姜玉都住在市区,想见面在哪儿不能见,为什么非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分明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嘛。’
    ‘这倒奇怪了…… 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柳逸知不说话。
    柳湄:‘怕我找他的麻烦?’
    柳逸知默认。
    柳湄:‘我已经不在证管委了,凭什么找人家麻烦,一份操盘计划书也证明不了什么。再说了,他可是贝儿的恩人,你关心他,难道我就是无情无义的人么?’
    柳逸知:‘所以我这不是告诉你了么,你刚才可答应过我,不能擅自采取行动。’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
    其实,逸知没有急于告诉柳湄自己和欧阳保持着联络还有一个原因。当初,通过蓝玄以及裘实爱人朱妍的股票交易记录,柳湄已经基本摸清了梁韦国一系人的大致脉络,静等时机成熟,就可以考虑起底收网,可正在此时,柳湄本人却忽然被调离了证管委稽查科。后来,柳逸知把相关情况告知欧阳至,后者似乎并未感到太多意外,欧阳嘱咐逸知,既然柳湄已经不在其位,就不要轻易惊动梁韦国,这家伙很滑头,一看势头不对,很可能提前毁尸灭迹、让你扑个空。
    事实上,按照欧阳当时的打算,与其费尽心思去搜集证据,不如来个干净利索的。梁韦国利欲熏心,一定会用‘儒商希望’冒险炒股,待其自投罗网,根本用不着翻那些陈年老账,仅凭这一条,就够让他啃几年窝头的。对付梁韦国这种人,有时候就得用些非常手段,剑走偏锋,比中规中矩有效得多。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很快就超出了自己最初的预计,弄到这步田地,欧阳至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这天上午,钱谦乔装来到‘儒商证券’荒芜可罗雀的办公区,一眼看见如行尸走肉般的卫莉莉,赶忙闪上前将她拉到一边僻静处:‘我的姑奶奶啊,你怎么还有心思来上班啊?我一大早就到你家去找你,敲了半天门也没人答应。’
    卫莉莉黯然:‘真对不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因为我头脑发热,你这么多年来攒下的钱都报销了。’
    钱谦:‘我的钱是小事,没了可以再去挣。可咱们欠了那个‘曹爷’的钱,他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王啊,这会儿恐怕正四处找咱们呢,家是回不去了,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知道咱们的住处。’
    卫莉莉慌了:‘那… 那可怎么办啊?’
    钱谦:‘没别的办法,只能跑路了。我在昆明那边有个铁哥们儿,咱们去投奔他,我有手艺,也有经验,咱们可以在那里开家小店,从小做起,等攒够了钱再回来。’
    卫莉莉懵懵懂懂地:‘可是,咱们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得跟公司打个招呼啊,总不能不辞而别吧?’
    钱谦:‘还打什么招呼啊,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快走吧,先去永明,从那儿去省城,然后再坐飞机…… ’
    当晚,二人赶到永明,投宿在一家小旅店内。
    卫莉莉看看房间里的各种设施:‘这儿也太差劲了,连热水都没有,想洗个澡还得自己出去打水。’
    钱谦:‘克服一下吧,非常时期,咱得找不显眼的地方,到了昆明那边就好了。’
    ‘你那个朋友什么时候把钱送来?’
    钱谦:‘快了,等一拿到钱,咱们马上去省城,去昆明的机票我已经定好了,明天下午的。’
    卫莉莉:‘我真是不明白,这儿不是也有自动提款机么,你干嘛不自己去取钱,非要找人到静州的提款机上提款、然后再给咱们送过来。’
    钱谦:‘自动提款机上的提款记录会暴露咱们的行踪,那个‘曹爷’神通广大,说不定就能查到,咱们来了永明,却让人到静州去取款,这叫声东击西。
    卫莉莉:‘你找的人到底靠不靠得住啊?也该来了吧。’
    钱谦:‘就快到了,你先睡吧,我自己等。’
    这时,敲门声响起。
    钱谦走到门口,先不开门,换了一种口音:‘谁?’
    门外传来小旅店老板的声音:‘是我,你的朋友来找你。’
    钱谦大喜,打开房门,却发现只有旅店老板一人站在门口:‘人呢?’
    ‘曹爷’从一旁闪出来:‘我不是人么?’
    钱谦吓得说不出话来。
    ‘曹爷’的手下一把将钱谦推进屋内,钱谦踉跄几步,倒在地上。
    ‘曹爷’:‘怎么?拿了我的钱就想跑?黑吃黑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钱谦:‘我们做股票赔了,现在实在还不起您的钱,我准备到南边去,开个小饭馆,等挣够了钱…… ’
    ‘曹爷’将刚想爬起来的钱谦一脚踢翻:‘等你挣够了钱?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风险投资家?’
    钱谦:‘您放心,欠您的钱我将来加倍还。’
    ‘曹爷’:‘将来?你还是现在就还吧。’
    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扑上去,照着钱谦一阵拳打脚踢。
    卫莉莉想上前护住钱谦,却被‘曹爷’一把扯住。
    钱谦:‘你别碰她…… ’
    ‘曹爷’:‘都倒这会儿了,还嘴硬,给我往死里打。’
    卫莉莉哭告着:‘求求您了,别打他了…… ’
    钱谦的呼喊声渐渐变得微弱。
    ‘曹爷’示意手下人把钱谦拖出去,然后揪着卫莉莉的头发,往床边拉扯。
    卫莉莉吓得大叫。
    ‘曹爷’:‘傻妹妹,你叫早啦…… ’他将无助的卫莉莉按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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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8 15:23:05 | 显示全部楼层
13. 五大基本需求

    此时此刻,梁韦国和裘实也正在逃亡路上。
    其实,自从‘儒商希望’出事,叶高一直派保卫部的人暗中盯梢梁韦国,防止他狗急跳墙、畏罪潜逃。后来,叶高突然中风入院,‘儒商证券’上上下下陷入混乱真空,梁韦国瞅准机会,趁势溜了。裘实的情况也差不多,当初柳湄初步掌握他利用股指期货洗钱的证据,并交给上级主管部门备案,虽不足以立刻扳倒他,但裘实已经成为怀疑对象。郝治平看在他父亲裘亦工的面子上,暂时没有动裘实,但也听到了风声,将他找去,问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没办法,裘实只好托人将柳湄调离‘证管委’稽查科,避避风头。可现在,随着梁韦国落马,裘实自己的鸡零狗杂想必过不了多久也得败露,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三十六计走为上,还是脚底抹油,开溜吧。
    当然,没落的贵族也是贵族。落难的秀才也是秀才。他们不会像钱谦、卫莉莉那样狼狈,梁韦国早就留好了后路,此刻正与裘实一起躲在九州市海塘区的一处度假村内,用得都是假身份,过得还算潇洒。
    2003年7月,‘伊拉克战争’结束后约三个月,联军在伊北部城市摩苏尔附近的一次军事行动中,击毙伊拉克前总统萨达姆的两个儿子,乌代和库赛。此后,《新闻周刊》公布了联军在二人逃亡期间随身携带的物品清单,首先是钱,美金和第纳尔(伊拉克货币),总值上亿,然后是武器弹药,接下来是药品、内衣,此外还有古龙香水和真丝领带,最后便是大量的伟哥和避孕套。
    心理学家马斯洛曾将人类基本需求归纳为五大类,似乎都在乌代和库赛逃亡随身物品中得到了验证,钱象征着温饱,武器象征着安全,药品、内衣象征着健康(阿拉伯人毛发重,不常换内衣是要出问题的),香水和领带象征着尊严,伟哥和避孕套就不用说了……
    梁韦国的需求也差不多,这晚,他和裘实来到度假村娱乐中心消遣,特意找了几个xiaojie作陪。这是家比较上档次的度假村,陪酒xiaojie们不是在校大学生、就是兼职白领丽人,一般是‘卖色不卖身’的。
    当然,现如今对‘卖色不卖身’的理解也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2011年7月,佛山市南海区警方突击检查了一家涉嫌提供色情服务的发廊,案件侦结完毕后移送检方,检察院以组织卖淫罪对该发廊老板李某等提起公诉。年底,一审判处被告五年不等有期徒刑,李某等人不服,提出上诉。佛山市中院组成合议庭,经审查,认为一审判决认定事实不清、试用法律不当,发回重审并对争议焦点作出答复:‘该案中被告人及证人证言等证据涉案场所只提供‘打飞机’、‘洗飞机’、‘波推’三种色情服务,根据刑法学理论,卖淫是指以赢利为目的、与不特定的对方发生性交和实施类似性交的行为,不包括单纯为异性手淫和女性用乳房摩擦男性生殖器的行为。’2012年初,检方经过两次补充侦查,撤回起诉,李某等三人无罪释放……
    领班带着几位花枝招展的陪酒xiaojie走进来:‘老板,您看这几个行么,这可是我们这儿的红牌,都是日本留学生。’
    梁韦国抬眼随便看了看:‘行,过来吧。’
    对于这样的恩客,‘日本留学生’xiaojie们当然不敢怠慢,纷纷坐到梁韦国和裘实左右,嗲声嗲气地讨好着他们。
    裘实:‘韦国啊,都到这会儿了,你还有这个心情?’
    梁韦国和身边的xiaojie调笑着:‘美女能带给我灵感。’
    裘实:‘灵感?我现在可是一点儿灵感都没有了…… ’
    ‘别慌嘛,稳定,稳定压倒一切。等准备妥当,咱哥俩立马闪人,‘故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他们爱怎么查怎么查,最多是个缺席宣判。’
    裘实感慨:‘现在看起来,还是你们搞证券的好,只要手里有钱,走遍天下都不怕。关键时刻,金钱比权力可靠得多,钱可以带走,而权力却不行…… ’
    话虽然这样说,但自从柳湄找到裘实利用股指期货洗钱的蛛丝马迹,他就在悄悄为未来可能的逃亡进行着准备。多年以来,裘实大部分黑色、灰色收入都换成了百宝格里那些藏品,如今看来,倒有点儿作茧自缚的味道。虽然不像权力那样看不见、摸不着,但古董不同于有价证券,无法‘虚拟交易’、‘电子转账’,走到哪儿都得手提肩扛。裘实不是‘国民政府’,不可能在‘抗战’烽烟中带着一万三千多箱故宫文物辗转大半个中国,即使是国民政府,迁台时也只能择其精华将两千多箱运走,‘后母戊大方鼎(教科书上称作司母戊,有误)’甚至直接扔在了南京机场。
    不过,‘聪明’的裘实很快想出了解决方案。他找到常年负责为其搜罗藏品的‘辛卯古玩店’老板孟辛卯,托他找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自己愿用所有藏品与之‘以物易物’。如此,价格不一的坛坛罐罐换成一件稀世珍宝,省去了累赘,走遍天涯海角都不怕。60年代初,国民党当局准备在阳明山仿照北京故宫修建‘台北故宫博物院’,以安置迁台文物。博物院总造价约六千万(按购买力折算,相当于今天的八十亿),由于经费缺乏,当局求助于美洛克菲勒基金会,对方愿意承担全部费用,前提是要一件汝窑藏品,被拒绝。裘实需要的,就是类似这样的连城珍宝。
    孟辛卯在收藏界混迹多年,路子很野,果不负所望,费劲心机为裘实搞来了一柄青铜剑。此剑长约五十厘米,剑首外翻,成圆箍形,截面上是数道同心圆,分层突起,剑茎为传统的竹节形,与剑身之间有一道‘格’。这是柄‘玉首剑’,格上装饰着三块绿松石(另一块遗失不存),剑刃表面有精美的暗格花纹,前锋内敛,两丛有血槽。腊部刻有鸟虫篆书铭文,似乎还有错金痕迹,因年久锈蚀,已经难于辨认,隐约有‘功玫’、‘元用’字样。
    众所周知,青铜剑铸造的关键是铜锡比例,含锡量高硬度好,但比较脆,含锡量低韧性好,但比较软,难以两全其美。因此,青铜剑通常都是‘直兵’,只能刺杀,而不能劈砍。而孟辛卯找来的这柄剑采取了复合铸造工艺,剑脊使用较软的青桐,易于吸收格斗中的冲击力,而剑刃部分则嵌合以硬度大的青铜,使之更为锋利。
    青铜剑起源于商代,但那时的铸造工艺有限,剑大都成柳叶形,强度、韧度都较差。春秋晚期,青铜剑铸造技术臻于登峰造极,欧冶子、干将、莫邪等铸剑大师都生活在此时代。据孟辛卯说,这柄剑今年年初刚从太湖附近被一伙儿盗墓贼盗掘出土,这伙人是洛阳人,世代干这个,属于抓把土就知道下面有没有墓的业界高人。墓是春秋战国之交的,等级很高,此剑说不定就是当年夫差、勾践亲手用过的也未可知,绝对的国宝,不比台北‘故宫博物院’里那些差,说价值连城都嫌保守……
    比起裘实,梁韦国更加胸有成竹:‘没关系,反正咱们已经捞得差不多了,尤其是这一两年,和‘烟雨’里应外合、连手坐庄,‘吉瑞’、‘远朋’、‘ST天行’… 哪笔都没少赚,尤其是‘天行’,挣了个钵满盆满…… ’
    听到‘天行’的名字,正依偎在裘实怀中的一个女孩儿猛然间一惊,不小心把杯子里的酒撒到了裘实裤子上,她赶忙找纸巾帮裘实擦着酒污:‘すみません,でうも すみませ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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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8 15:23:20 | 显示全部楼层
14. 前世今生

    自从在柳逸知处得知欧阳至可能是‘ST天行’的庄家并与姜玉有所过从后,柳湄便对行事一向低调的姜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近两年在九州市证券界发生的一系列是是非非,从‘吉瑞股份’、‘远朋食品’,到‘*ST天行’、‘商业街扩容概念’,再到如今的‘儒商希望’,若细细回想起来,似乎每每同这个姜玉有着的千丝万缕的关联……
    人是个矛盾的统一体,往往越是有本事、有成就的人,身上的矛盾性就越突出,或许,正是这种矛盾成就了他们的不凡。投机大鳄索罗斯曾很坦率地说:‘我是个极其复杂的人,在世界上的一些地区,我以迫使英格兰银行屈服和让马来西亚人破产而闻名,但在另一些地方,我却是开放世界的捍卫者’。在比尔·盖茨和沃伦·巴菲特捐出自己的遗产之前,索罗斯曾经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慈善家与社会活动家。索罗斯为反抗种族隔离制度的南非黑人提供资金、为‘铁幕’下的东欧民主派筹集经费、给战乱中的南斯拉夫难民送去生活必需品、甚至曾为阻止可能将反恐战争扩大化的美国前总统小布什连选连任而奔走呼号。索罗斯的慈善事业不是做做样子的,不像如今的很多中国大款,撒钱完全是为了博取个好名声。对于需要钱的人来说,索罗斯是无私的,但对于那些想利用慈善事业发家致富的人来说,他却是这世上最吝啬的。
    同样,姜玉也是个矛盾的化身,是天使与魔鬼的统一体。回到九州市的几年间,不光‘缘江商厦’的生意越做越好,而且把周边整个的商业街都给带火了,是九州市经济不折不扣的功臣。此外,姜玉在业内和社会上的口碑一直非常好,做生意勤勤恳恳,还很关心公益,市里好几家孤儿院、养老院、收容中心以及郊县贫困地区的中小学都是她投资或赞助的。但姜玉也有异化的另一面,普通人可能永远也无法理解,作为商界楷模的她为什么还要到股市上去兴风作浪,姜玉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就算富可敌国又有什么意义呢,况且她从正道上得来的财富已经十分可观了,有必要去干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么?
    按照心理专家们惯用的逻辑,人的矛盾性格多半与其早年经历有关。仍以索罗斯为例,他是个犹太人,1930年出生在布达佩斯,父亲是个正直而精明的律师。当时的欧洲正被战争和反犹主义的阴云笼罩着,到1944年,随着纳粹铁蹄的不断进犯,索罗斯一家不得不开始逃亡生涯,所幸的是,靠着父亲的坚强和机智,凭借假身份证明和好心人的帮助,一家人躲过了那场浩劫。这种独特的经历深深地影响了索罗斯的一生,铸就了他爱憎分明的性格,对暴政与专制刻骨仇恨,但对弱者却怀有无限的同情。
受此启发,柳湄也准备从研究姜玉的早年经历入手,希望能找到些头绪,试着去读懂她。
    户籍资料显示,姜玉原本是九州人,父母都是军官,她1958年出生,从小在军分区大院长大,1973年初中毕业,被分配到市橡胶厂做检验员,‘文革’结束后考入九州一中继续读书。1979年,姜玉家因父母工作调动迁往广东,她本人1981年考入中山大学历史系世界近代史专业,毕业后留校任教。1990年前后,姜玉辞去公职下海经商,先是利用父母在军界的关系‘抄批文’,倒腾各种紧缺物资,什么盘条啊、木材啊、聚氯乙烯啊,没有固定目标,什么赚钱做什么。
    这一时期,姜玉还曾有过一次‘壮举’。
    1991年苏联解体后,不少商人开始从前苏联各加盟共和国手中低价购买已经报废或行将退役的战舰,拆解后卖废铁,军用钢板标号高,是个挺有赚头的买卖。姜玉也做过这类生意,但她的魄力和胃口比旁人更大,1998年,她牵头若干贸易商在澳门合伙成立一家所谓的‘律创旅游娱乐公司’,通过竞标买下了黑海舰队一艘名叫‘塔林号’的导弹驱逐舰。这艘战舰从1985年就开始建造,到1991年已经完成了工程量的三分之二,苏联解体后划归乌克兰所有,该国无力完成该舰的建造,只好卖掉。招标时,乌克兰方面有明确要求,买方不得将‘塔林号’用于军事用途,而‘律创旅游娱乐公司’当初购买该舰时的理由是要将其改造成海上娱乐城。可当‘塔林号’驱逐舰从塞瓦斯托波尔基地出发、漫游大半个地球、最终抵达澳门后,姜玉却将它转手高价卖给了东南亚某国,该国因长期受国际社会制裁,不能通过公开渠道购买军火,‘塔林号’后来被改名为‘里奥号’,成为该国海军主力。因违规经营,澳门‘律创旅游娱乐公司’最终被吊销执照,但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姜玉大捞一笔。
    从那以后,姜玉结束游击战,转行成了正规军,在广东开办‘塔林商贸有限责任公司’(为纪念倒卖驱逐舰的壮举),最多的时候曾有大小网点二十余个,便布省内各主要城市。十年之后,姜玉重回九州,设立了‘缘江商贸股份有限公司’,该新公司成立后,她逐渐将工作重心由广东转移至九州,南方的产业卖的卖、撤的撤,所剩无几……
    为尽可能多地掌握第一手资料,柳湄又跑了一趟姜玉当初曾经就读过的九州市第一中学,希望能实地拜访一下故人。中国人一见穿制服的心里就发慌,一中的唐校长热情周到地接待了柳湄,因他刚调到这里不久,对很多过往不是很熟悉,特地找到已经退休的丁老师,引荐给柳湄。丁老师从1963年大学毕业就在一中教书,历任年级组长、教研室主任,最后做到主管德育的副校长。
    按理说,丁老师应该是一中历史的百事通,但当柳湄提出想了解一下77届高中一个叫姜玉的女生的情况时,丁老师却现出十分很为难的神色,她反复回忆,也调阅了有关资料,还找当年的老同事进行询问,但据她们所知,77届中并没有一个叫姜玉的同学。虽然大多数资料不是销毁、就是遗失了,但丁老师还是辗转找到了77届的名单,其中确实没有姜玉的名字。那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高中生,报名很踊跃,但只录取了两个班,丁老师是那届的年级组长,教全年级语文,兼任一班班主任。
    柳湄有些不甘心:‘那您有没有当年的照片之类的东西?’
    丁老师:‘有,我带来了,’她拿出一个影集交给柳湄:‘这是78年春天照的,组织新高一的同学们去九州大学参观,专门借的照相机,还是那种老式的‘海鸥83’,照片大家都洗了一套,我这儿存了个底,没想到今天还派上了用场。’
    柳湄翻看着相册,发现其中一个女孩儿和姜玉的形象很有几分神似:‘这个女生叫什么?’
    ‘她啊,叫袁玉,是二班的。’
    ‘袁玉?您确定么?不叫姜玉?’
    丁老师:‘错不了,记不得谁也记得她,她可是那届学生中的风云人物,功课好,人长得也漂亮,父母好像是军分区的军官…… ’
    柳湄:‘您现在能跟她联系上么?’
    ‘早就联系不上了,她没毕业就转学了,而且…… ’
    ‘怎么?’
    ‘这个… 拿不准的事情我可不敢跟警察乱说。’
    柳湄急迫地:‘没关系的,您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丁老师:‘我说错了您可别怪我。’
    ‘绝不会的,咱这不是在录口供,只是一般性地了解一下情况。’
    丁老师放心了:‘这个袁玉… 嗨,你是知道的,漂亮的女孩子难免会有些这方面的传闻,据说… 据说她转学可能另有原因,好像在… 在作风方面有点儿问题,她从第二学年开学就再没来过学校,过了几个月,父母来替她办了转学手续,从那之后我就没见过她。’
    柳湄端详着那张老照片,神似姜玉的女生的确清丽动人,尤其是嘴角的那枚美人痣,又可爱,又俏皮,很招人喜欢……
    柳逸知上学时对清宫历史很感兴趣,曾给柳湄讲过这样一则故事。据说,当乾隆皇帝(爱新觉罗·弘历)还是宝亲王时,曾爱过父亲雍正的嫔妃马佳氏,一次二人嬉戏打闹时,马佳氏不小心撞伤了弘历的眉际,此事被皇后钮祜禄氏得知,大为光火,说马佳氏调戏皇子,赐月华门自缢。弘历听说后立刻前往搭救心上人,却晚了一步,马佳氏已奄奄一息,弘历很伤心,流着泪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马佳氏颈部,惨然道:‘吾害你矣,魂而有灵,俟二十年后,其复与吾相聚乎,以其颈之红印为记。’
    多年以后,宝亲王已经成为乾隆皇帝,马佳氏的事情渐渐淡忘了。可忽然有一天,乾隆偶然发现身边一位年轻侍卫颈上有一枚红痣,和他当年滴血的位置完全吻合,细一打量,此侍卫虽是男子,但长相与当初的马佳氏极为相似,一问年龄,刚好是二十来岁,倒推回去,恰是马佳氏罹难之时。这个侍卫就是后来的权臣和珅,乾隆不是不知道他贪赃枉法,但因有‘宿缘’,故始终维护有加……
    柳湄凝视着照片上女孩儿嘴角的美人痣,说不定,它也能指引自己找出事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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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8 15:24:47 | 显示全部楼层
15. 冒牌日本xiaojie

    2007年著名的‘杭萧钢构(证券代码600477)天价合同案’中,公司高管在进行‘文化生活’时不经意间将消息透露给某娱乐城的xiaojie,那个xiaojie也挺有心,当即伙同娱乐城老板购入大量‘杭萧’股票,肥赚了一笔……
    梁韦国从此事中汲取了经验教训,逃亡过程中,大凡和裘实休闲消遣时,每每都会找几个不大听得懂中文的‘日本’xiaojie作陪,即使谈及要害事宜,也不必担心走漏消息。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家海滨度假村的‘日本’xiaojie都是冒牌的,比如不慎将酒撒到裘实裤子上的那位,其实就是前段时间在‘ST天行’上赔光积蓄的散户罗红雨……
    罗红雨是九州市宛兴县崇义乡人,家境贫寒,小学毕业就辍学了。几年后,某日资企业在崇义乡援建了一所希望中学,学费、杂费全免,还可补助部分生活费,罗红雨得以重归校园。高中毕业后,罗红雨考入九州市外国语学院,主修日语,大学不属于义务教育,虽可以减免部分费用,但对罗红雨的家庭来说仍旧是个巨大的负担。
    当时,有个和罗红雨同宿舍的女孩儿,家庭条件也很窘迫,刚上大学时,和罗红雨一样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可没过多久,也像那些城里的同学般过上了高消费生活,罗红雨起初不解,后经其点拨,才明白此中原委。这个女孩儿也是学日语的,经人介绍,发挥‘专业特长’,在一家高档娱乐场所冒充日本女孩儿陪客人喝酒、跳舞,工作不累,好吃好喝,还收入不菲。
    罗红雨从小的生活环境都比较简单,对花花世界的种种诱惑缺乏必要的免疫力(俗语‘穷养儿富养女’就是这个道理),很快也走上了这条路。据说,在中国很多地方的娱乐场所中,甚至日本本土,都有罗红雨这种冒充日本人卖春的中国女孩儿。其实也不能怪这些女孩儿,‘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瘢,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有需求才有供给,这种现象完全是为了满足某些‘爱国人士’的扭曲心理。中国人从小接受民族仇恨教育,总觉得当年日本人欺负了自己的同胞姐妹,这个亏不能白吃,一旦找到机会,必定得‘欺负回来’,买春居然能买出自豪感来,这种事情恐怕只在中国才有……
    罗红雨炒‘ST天行’荡尽家产后,只好重操旧业,为避免被熟人撞见,特地选择了远离市区的这家滨海度假村,‘孰云网恢恢’,居然碰上了潜逃于此的梁韦国、裘实。罗红雨先前和梁韦国没直接打过交道,但在‘儒商证券’曾多次远远见过,离开股市后,她也偶尔关注证券类新闻,听说了‘儒商希望’前阵子‘放卫星’以及梁韦国‘强烈要求当总理’的事情。
    苦大所以仇深,罗红雨本就对梁韦国这种证券市场蠹虫恨之入骨,加之听他无意中提起‘ST天行’,真是冤家路窄,犯到了老娘手里。按道理讲,得知梁、裘二人行踪后,罗红雨应该去公安机关或‘证管委’举报,但话里话外,她听出裘实是官场上的人,权势似乎还不小,担心公开举报会适得其反。前思后想,罗红雨决定还是先去‘儒商证券’,看能否获取帮助。
    此时的‘儒商’,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树倒猢狲散,爹死娘嫁人,大家都在找后路,投亲靠友,希望能早日完成‘再就业’。偌大一个证券公司,留下来看摊儿的总共也没有几个人,反正已经被‘儒商希望’的基民们洗劫了好几道,能弄走的都弄走了,也没什么可偷的。
    罗红雨楼上楼下问了个遍,都是不管事的保安或者勤杂工,没有明白人,找来找去,只找到一个忠于职守的,那就是柳逸知。
    就在叶高突发脑溢血的前一天,他曾专门将柳逸知叫到自己一片凌乱的办公室中,交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是两张银行卡,以及一份写给省内另一大券商‘长宝证券’老总的亲笔推荐信。叶高与他是老相识,多年来,既是对手,也是朋友,信上,叶高反复说明‘儒商证券’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是自己用人不当,与一直搞研究的逸知没有丝毫关系。那时,叶高后来的脑溢血已初露端倪,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笔,一封推荐信,他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总嫌不满意。叶高不是个啰嗦的人,但在信中却不厌其烦地夸赞柳逸知的才学和人品,本可以鸿图大展,却毁在了自己手中,反复恳请‘长宝证券’能重用他。
    叶高:‘公司的情况你想必也已经知道了,困难并不是暂时的,各部门的工作基本上陷于停滞,我跟财务那边打了招呼,先预付你半年的工资。另一张卡是我个人给你存的,不多,别嫌弃。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再来上班了,希望能体谅公司的难处。”
    柳逸知:‘这不合适吧,据我所知,公司的财务状况已经非常拮据,员工的工资都被冻结了,我怎么能搞这个特殊呢?’
    叶高端详着逸知,忽然站起身来,给他鞠了个躬:‘是我这个老头子对不起你啊…… ’
    ‘叶总,您别说了,我柳逸知何德何能,可以得到您的青眼相加,理当竭尽所能、为公司分忧。’
    ‘按照原有的计划,策略部的担子早晚是要交到你手上的,可现在… ’叶高苦笑:‘不说了,‘长宝’也是家很好的券商,你在那里同样可以…… ’
    柳逸知:‘不不,叶总,我绝不会离开‘儒商’的,绝不会,除非您开除我。’
    叶高:‘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你还年轻,没必要陪着我沉船。’
    柳逸知望着叶高,两行热泪流了下来。柳鹤年去世得早,在逸知的印象中,父亲的样子早就已经模糊了,进入‘儒商证券’之后,虽然平时接触的机会算不上太多,但他始终对叶高有一种亲切感,叶高对逸知也是格外地关爱有加,恍惚中,他常常觉得从叶高身上能体会到一种类似父爱的东西。
    叶高伸出粗糙的手,拉过柳逸知:‘不知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觉得咱们之间有种说不清的缘分,可没想到,这缘分似乎浅了些,这么快就要说再见了。’
    ‘您千万别这么想,同事们常说我长得有些像您呢。’
    叶高笑着:‘我始终没告诉你,其实你更像我弟弟,孪生弟弟,像极了,简直就是他三十年前的模样。’
    柳逸知从没听说过叶高还有个孪生的弟弟,连欧阳至这么了解他的人都不清楚。
    ‘我一直不愿意提起他,那可是个玉人啊,长得又好,又有才华,只是去得太早了,可惜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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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8 15:25:07 | 显示全部楼层
16. 育婴堂的山寨ATM机

近期,柳湄所在的九州市公安局打拐办与有关方面相配合,捣毁了一个专门拐卖俄罗斯孤儿的犯罪团伙,首犯名叫李可。
    俄罗斯赫密塔吉基金管理公司的律师谢尔盖·马格尼茨基素来以揭露官员贪腐著称,2008年,他因‘偷漏税款’被捕,在狱中遭到虐待,与次年死于莫斯科水兵寂静看守所。2012年,美国参众两院通过《马格尼茨基法案》,限制与马可尼茨基案有关的六十余名俄罗斯官员赴美签证申请并冻结其在美资产。俄罗斯方面称美国此举是‘荒诞剧院的表演’,作为报复,俄罗斯杜马通过《反马可尼茨基法案》,禁止美国公民收养俄罗斯孤儿。
    事实上,俄罗斯是世界上孤儿问题最严重的国家之一,仅在册孤儿就有数十万之巨,而国内仅有约一万人愿意提供收养条件。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统计,自1992年来,美国公民共计收养超过六万名俄罗斯孤儿,居全球首位……
    没有了美国这个最大的收养方,俄罗斯孤儿们只好另寻出路。于是,一些心肠歹毒的中国人贩子便从中看到了商机,他们以领养为名,从俄罗斯偏远地区那些管理混乱的孤儿院中骗取三到十岁的孤儿,贩卖到中国各地。高鼻深目、金发碧眼的白种人曾被称为‘上帝的杰作’,因而十分抢手,不愁销路,尤其是女孩儿,一部分甚至沦为准童养媳或被卖到风化场所充当雏妓。
    打拐办立即展开对贩卖俄罗斯孤儿犯罪团伙的审讯,经查,该团伙‘大当家’李可是个惯犯,干这行已经三十多年了,原先是在国内‘物流’,现在行市涨了,升格为国际贸易。李可是九州人,‘老三届’出身,70年代返城后找不到工作,‘响应号召’自谋职业,当起人贩子,且一出手就与众不同……
    19世纪末20世纪初,九州市三佛寺有一位很具道行的方丈,法号智能,论起来,是现任住持觉远的太师祖。我佛慈悲,智能开辟三佛寺内空闲房舍十数间,办了家‘育婴堂’,专门接收被父母遗弃或无力抚养的婴儿。‘育婴堂’一直开办到上世纪80年代中期,后来市里有了统一的儿童福利院,民政局随即取缔民间孤儿抚养机构,‘育婴堂’走入历史。
    育婴堂中有个名叫‘接婴所’的部门,位于‘三佛寺’后门附近。‘接婴所’坐南朝北,开设一处窗口,窗口内有一抽斗,一面朝外,一面通向屋内,用以放置婴儿,旁边还有一枚半尺口径的应声铜铃。遇有弃婴者,从外面拉开抽斗,放入孩子,将抽斗合上,再拉一下铜铃通报,‘接婴所’僧人便从里面拉开抽斗,取出孩子,这样做的目的是使双方不必直接见面,免除尴尬……
    据传说,九州市旧时的人贩子大都身负异禀。最有名的是‘拍花’,朝落单的小孩儿脑后一拍,孩子就蒙瞪了,恍惚之间,左右是不测深渊,身后有猛兽追赶,只能乖乖跟着人贩子走。还有一种‘接狗皮’的神技,人贩子将皮从活狗身上剥下来,血淋淋地披在小孩儿身上,孩子就变成了狗,终生供其役使。这些绝学李可都不会,只能发挥‘知识青年’的‘智力优势’。
近几年,山寨‘ATM’机诈骗案件时常见诸媒体。一些‘技术宅’派的骗子伪造外观可以乱真的假‘ATM’提款机,不明就里的客户将银行卡插入山寨提款机并输入密码后,系统便会提示所谓‘技术故障’,同时,卡也被吞,客户只能去银行补办相关手续,趁此空隙,骗子将吞掉的卡取出,利用套来的密码到真正的提款机上取钱。当然,一部山寨提款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放太久,打几枪就得换个地方。此类案件中,银行躺着中枪,并无过失,事主无法向他们求偿,只能等着骗子落网后退赃。
李可当年拐孩子的方式和‘山寨ATM机’很有几分神似,说不定就是后者的原型滥觞。上世纪70年代末,刚入此行的李可在三佛寺后门旁边租了间空房,将外观布置得与寺中育婴堂接婴所乱真,也设一处窗口,窗口内置一抽斗,一面朝外,一面通向屋内,傍边再挂个应声铜铃…… 来送孩子的父母分不清真假,有时会误将婴儿放进‘山寨ATM机’,采用这个方式,李可前后骗到了二三十个孤儿,不费吹灰之力……
    此外,在查抄赃款赃物时,柳湄惊奇地发现,李可也有一个绞丝银质手钏,和柳逸知那个一模一样,同样刻有瑞兽纹样。在此之前,柳家人一直以为那只瑞兽是麒麟,其实应该是貔貅才对。貔貅和人一样,也分成雌雄两性,逸知那个是雄的,叫‘貔’,李可这个是雌的,叫‘貅’,显然是一对儿,手钏口径很小,成年人无法佩戴,只能穿上缨络、当做挂饰……
    ‘这是从哪儿来的?’柳湄拿出收缴的貔貅银手钏。
    李可自知难逃法网,再挤牙膏也没什么意义,只求宽大,故而竹筒倒豆子,交代得十分痛快:‘是从一个弃婴手臂上取下来的。’
    ‘什么时候的事?’
    ‘那可早了,得三十几年了,那是我拐的第一个孩子,所以记得格外清楚。’
    ‘手钏原本是不是两个?’
    李可有些惊讶:‘对,是两个,但每当要取第二个时,孩子就哭闹不停,所以只拿了一个。’
    ‘你还记得当时遗弃那个孩子的是谁么?’
    ‘我透过门缝悄悄看了一眼,是个女孩儿,年纪不大,挺漂亮的,一直在哭,放下孩子后一步三回头…… ’
    柳湄一边记录着:‘你尽量说得详细点儿,那个女孩儿长什么样儿?’
    李可摇头:‘这我可就记不清了,都三十多年了,而且只见过一面。’
    ‘你认真回忆一下,这很重要。’
    ‘哦,对了,她嘴边长着一颗痣,大概,大概在这个位置…… ’李可在自己的右侧嘴角偏下方比划着。
    ‘痣?’柳湄努力在脑海中勾勒着那个女孩儿的模样,感觉似乎有些眼熟,忽然,她如同被什么东西刺到了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直奔被拷在嫌犯位置上的李可。
    ‘你… 你要干什么?我可什么都说了,我…… ’
    柳湄从口袋里拿出皮夹,抽出一张照片,就是从市一中丁老师处拿来的那张,这些天,她一直带在身边,一有空就拿出来端详:‘你看看,是不是她…… ’
    经过反复斟酌,柳湄基本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年,逸知被亲生母亲遗弃后,落到了李可手中。李可在转卖这个孩子时,恰巧遇到了阮可欣,阮可欣已经有了柳湄,本没有收养的打算,但当第一眼看到柳逸知时,阮可欣惊呆了。逸知虽仍在襁褓之中,但与她的初恋情人叶崇长得太像了,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中国人总以‘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自居为民族特征,可事实上,没有人的眼睛是黑色的,除非像电影《画皮2》里那样,被狐妖附了身。常说的眼睛颜色,是指瞳孔周围虹膜的颜色,人类虹膜的基色只有三种,棕色、蓝色和绿色,其余都是这三种基色混合生成的,血统越复杂,颜色越深……
    想当初,阮可欣曾与叶崇在三佛寺那块三生石的见证下互许海誓山盟,今生绝不相负,来世亦不相忘。后来,是贪图安逸的阮可欣背叛了自己的誓言,痴情的叶崇临终前发下大愿,今生无缘相守,来世绝不再错,要转世投胎到阮可欣身边,即使做不成夫妻,也要朝夕相随。‘三生石上旧精魂,赏风吟月莫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如今,没来由地碰上这么个长相酷似叶崇的孩子,而且是人贩子要卖的弃婴,看起来,三生石传说不虚。阮可欣想都没想,就把柳逸知买了下来,正好丈夫柳鹤年也喜欢孩子,一儿一女一枝花嘛。
    收养逸知后,阮可欣将其视若己出,百般疼爱。后来,柳鹤年在倒国库券的行程中遇害身亡,阮可欣独守空房,只有柳逸知聊为慰藉。说来也怪,逸知长大后,一天比一天像曾经的叶崇,阮可欣看在眼里,心中不知是种什么滋味,直到那个闷热的夜晚,阮可欣将儿子柳逸知当做初恋情人叶崇,母子二人之间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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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8 15:25:24 | 显示全部楼层
17. 缘来如此

    柳湄终于明白了母亲阮可欣临去世前究竟要告诉自己什么,也明白了这些年来自己和柳逸知之间超乎寻常姐弟的情感,看起来,到了该把这一切都告诉逸知的时候了。
    柳湄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家,发现许久不见的欧阳至正焦急地等在那里。几天以来,欧阳至一直试图和柳逸知取得联系,但他却失踪了,哪里都找不到,欧阳只好主动上门堵,偏巧柳湄这段时间在集中侦办李可犯罪团伙拐卖俄罗斯孤儿的案子,也已经数天没有回家。
    欧阳至简单讲了一下近期‘儒商希望’的事情:‘应该是姜玉在幕后操盘,要搞垮儒商,可我现在怎么都找不到她。’
    柳湄低头沉思:‘我知道她在哪儿…… ’
    很快,二人来到三佛寺后院厢房,找到了暂居于此的姜玉。
    姜玉似乎并未感到意外:‘你们还是找来了。’
    欧阳至看着姜玉,数日不见,她似乎憔悴而苍老了许多:‘姜总,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老毛病了,’姜玉转向柳湄,笑着:‘这位是柳警官吧?你们是来抓我的么?’
    柳湄:‘您做过的事情,是非自会有公论,我和欧阳今天来,是想请您停手。’
    姜玉:‘停手?我为什么要停手?’
    欧阳至:‘姜总,我实在是搞不懂,您跟‘儒商’到底有什么积怨,为什么非要置它于死地呢?咱们当初不是都说好了么,砸‘儒商希望’只是为了敲打一下董事会、不要让公司落到梁韦国手中,我也向您承诺了,不会让您吃亏,可是…… ’
    ‘吃不吃亏我不在乎,’姜玉的神情变得有些恶毒:‘只要能让‘儒商’和那个叶高完蛋,搭上我这条老命都在所不惜。’
    欧阳至无法理解:‘为什么…… ’
    柳湄拿出两个貔貅银手钏,一个是逸知从小戴着的,另一个是从李可那里收缴来的,两个手钏分别了三十年,终于重新凑成一对:‘是为了这个吧?’
    姜玉全身一震,险些跌倒,颤抖着:‘你… 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
    当年,姜玉考入九州市一中不久,学校组织新生到九州大学参观,就在那时,她认识了叶高。两人一见钟情,姜玉是个有主见的女孩儿,很快私定了终身。没过多久,姜玉发现自己怀上了叶高的孩子。原打算要结婚的(都是‘文革’耽误的一代,当时已到适婚年龄),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叶高忽然消失了,就像这次姜玉砸盘‘儒商希望’一样,谁也找不到他的人,到学校去问,校方什么也不说,最后干脆把姜玉赶了出来。
    没法子,姜玉只好选择把孩子拿掉,可医生却说,她体质特殊,且当时的月份已经不小,若强行流产,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也多亏了姜玉体质特殊,否则就没有后来的柳逸知了。
    生下逸知之后,姜玉的父亲逼着她把襁褓中的孩子送走,母子连心,姜玉当然不干,和父亲大吵了一架,但无济于事。姜玉的父亲是个经历过枪林弹雨的军人,抗美援朝时是十五军的一个连长,就是上甘岭的那个军(原‘中野’九纵队,军长是后来的国防部长秦基伟,政委是谷开来的父亲谷景生),做事很果断,不容商量。把孩子送到孤儿院是需要进行档案登记的,为了和过去的生活彻底划清界限,姜玉的父亲最后决定将逸知送到‘三佛寺’的育婴堂。当然,毕竟是血亲,他对这个外孙子并非没有感情,所以把祖传的绞丝银手钏戴在了孩子手上,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逸知被送进了李可的‘山寨ATM机’并辗转来到柳家。后来,姜玉被父母带到了南方并改姓了母亲的姓氏,几年前才回到九州。
    回来后,姜玉也试图寻找过当年遗弃的骨肉,多次去‘三佛寺’查访,但人家从没接收过一个戴着银手钏的孩子,根本无从查起。尽管如此,姜玉依然对‘三佛寺’情有独钟,常来烧香布施,有空还会短期挂单,在她的心目中,这里是自己和孩子最后见面的地方,或许也是孩子曾经生活过的所在。
    九州是姜玉的伤心地,她原本一生都没想回来。可几年前,姜玉结识了因炒股破产、丧父的许如烟,听她说起九州证券界的一些事情,无意中得知当年‘害了自己’的叶高已是‘儒商证券’的董事长。没想到,这个‘负心人’过得还不错,姜玉决定复仇,让害得自己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并与亲生儿子失散的叶高为自己造下的孽付出代价。
其实,她确实是冤枉叶高了。叶高当年并不知道姜玉怀了他们的孩子,之所以会忽然消失,是因为毕业时写了那篇关于社会主义股份制企业构想的论文,在那个年代被视为大逆不道,不光学籍没了,还被送到郊县农场‘监督劳动’。叶高失去了人身自由,不可能和外界联系,而且也不想拖累姜玉,其他人避之惟恐不及,所以少数知情者也不愿意告诉姜玉叶高究竟去了哪里。就这样,仇恨结下了,并在岁月的撕扯下越结越深,至今都没能‘解铃还需系铃人’……
    ‘新时期’以后,官场上的不少人都热衷于渲染自己在历次政治运动中的‘苦难历史’,有的没的,简历中总要写上一笔,靠这个来捞现实政治资本。可那些真正方正刚直的人,大都是不屑于此的,温家宝总理在回忆习近平总书记的父亲习仲勋时曾无限感慨地说:‘他忧党、忧国,但从不多谈自己曾经蒙受的冤屈和遭受的迫害’。事实上,习仲勋从八届十中全会上被康生打为‘反党集团’,到1978年复出,蒙难长达十六年,其间,他甚至像一心忙于工作的‘股票天使’彼得·林奇一样,连自己的孩子都分不清,望着前来探望的两个儿子:‘你是近平还是远平(现国际能源环保协会会长习远平)…… ’
    叶高也是这样,他不喜张扬,当年被‘监督劳动’的事情不常提起,只有和他非常相熟的人才知道,比如欧阳至。故此,虽然回到九州数年,但姜玉依然不清楚当初叶高突然消失的真相,一直固执地认为是他始乱终弃、怕担责任。
    事实证明,叶高对姜玉的感情是真挚的,他后来也多次打听过姜玉的下落,且一直没有结婚,当然,姜玉也是一样。
叶高孑然一身、身无长物,想整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毁掉他一手创建的‘儒商证券’。可‘儒商’是九州市最老牌的券商,根深叶茂,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搞垮的。姜玉决定从内部入手,‘策反’了野心勃勃的梁韦国,通过他这个内奸来逐步销蚀‘儒商’的根基,后来又准备扶植梁韦国在公司内部掌权,这种人若真上了台,‘儒商’早晚得垮。可就在此时,欧阳至提出借砸盘‘儒商希望’来搞掉梁韦国,姜玉从中看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此一来,可以省去她许多麻烦,瞬间就让‘儒商’猝死,于是便出现了后来那些事情,操盘地点也是姜玉精心选择的,就是和孩子最后分别的‘三佛寺’,此次报仇,既为自己,同样也是为了那个从小没爹没娘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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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8 15:25:46 | 显示全部楼层
18. 鬼岛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将梁韦国和裘实抓捕归案,姜玉在关键时刻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虽然砸盘‘儒商希望’牺牲掉了梁韦国,但姜玉最初并不希望他落到警方手中,在逃亡过程中,还是提供了一些必要的帮助。据姜玉说,梁韦国和裘实准备先偷渡到一个名为‘鬼岛’的荒岛上,有人会接应他们,至于最终准备去往哪里、接应的人又是谁,姜玉就不清楚了。
    ‘鬼岛’,柳湄先前听柳逸知提起过这个地方,距九州市海岸线约三百海里,面积不大,无人居住,国际法理上并无明确归属,附近国家的渔民偶尔在此避风歇脚。
    其实鬼岛本不叫鬼岛,史志上标明,应叫‘芙蓉岛’,因该岛沿岸沙滩石缝中曾生长有一种名为‘海芙蓉’的海草,治疗高血压、风湿病有奇效,如今已很难见到。芙蓉岛改叫鬼岛,是20世纪的事情,究其原因,与中国历史上第一只真正意义上的股票——‘轮船招商局’有关……
    ‘招商局轮船’是四大中资企业中旅、招商、华润、光大(亦有说中银)之一‘招商局集团’的前身,‘招商银行(证券代码600036)’、‘招商证券(600999)’、‘招商地产(000024)’、‘招商轮船(601872)’、‘深赤湾(000022)’、‘中集集团(000039)’、‘雅致股份(002314)’等一大批‘招商系’上市公司皆出自其门下。
‘轮船招商局’1872年创立,总计发行量一万股,官方占两成,其余‘IPO’,每股现银一百两,当年年底开始在中国最早的股票交易所——‘上海平准公司’公开买卖。‘招商局’不负众望,上市后没多久就涨到每股近三百两,受此龙头的带动,‘江南制造局’、‘开平煤矿’、‘长乐铜矿’、‘鹤峰铜矿’等股均涨势不俗。那是近代中国第一次‘炒股热’,当年还有个‘股票沙龙’,在上海四马路和大新街交汇处的‘惠芳茶楼’,股民们聚会于此,交互有无。不少市民和企业主都把全部身家投到股市中,钱不够就去借,先是找亲朋借,再向钱庄借,买来股票抵押给钱庄再借钱、再买股票、再抵押,钱庄没钱了就向外国银行借。
    最鼎盛时,‘轮船招商局’拥有资产逾千万两,相当于清政府年财政收入的五分之一,纵向做个比较,如今,中国内地最大的垄断企业‘中国石化(600028)’净资产约六千亿,相当于政府财政收入(约十二万亿)的二十分之一。那时,‘轮船招商局’一度成为东亚、东南亚海运霸主,连英资老牌航运公司太古、怡和都不得不与之签订‘齐价合同(相当于价格联盟)’。
    当年,‘轮船招商局’的业务扩展很快,开辟了很多新航线,而‘芙蓉岛’恰恰位于日本、朝鲜、吕宋、马来等众多航线的交汇处。为控制这一咽喉要道,‘轮船招商局’斥资在岛上修建了现代化的码头、栈房、仓库、船坞等一系列设施,便于旗下船队驻泊、装卸、维修。
    然而,‘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用今天的话说,当时的‘牛市’完全是由流动性和杠杆化堆起来的,注定不可能长久。1884年底,中法战争爆发,吴淞口被封锁,外国银行和山西票号不再借钱给钱庄。于是资金链陡然断裂,全国钱庄中有超过百分之七十遭挤兑倒闭,另有四百多家实业商号关门大吉。
    受此影响,‘轮船招商局’在二级市场上狂跌至每股不足五十两(严重破发),其它股票更是如同废纸。这件事还惊动了‘中央’,北洋大臣李鸿章‘急入内,奏上’,向慈禧老佛爷报告。上海《申报》有则文章论及这场‘股灾’(中国最早的股评):‘今华人之购股票者,则不问该公司之美恶及可以获利与否,但有一公司新创,纠集股份,则无论如何,竟往附股’。
    与此同时,‘轮船招商局’的海运主业也大受打击,业务急剧缩水,很多仓促开辟的新航线都草草收场。‘芙蓉岛’的繁荣自然也难逃昙花一现的宿命,那些码头、船坞很快被废弃、荒芜,远远望去,岛上只见房舍,不见人烟,年深日久,渔民和赶海人便称其为‘鬼岛’,渐渐,真名反倒没人知道了……
    从姜玉那里得知梁韦国的下落后,柳湄会同几位‘证管委’稽查科的同事,带了一个小队的刑警,匆匆赶往那个‘海客谈瀛洲,烟波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霓明灭或可睹’的‘鬼岛’。途中,她数次打电话给弟弟逸知,当然,现在已经不能再叫弟弟了,可逸知的手机却一直‘不在服务区’。
    来到海边,柳湄等人虽四处寻访,但只勉强征用到了一条渔船。船太小,除去船主外,只能上去五、六个人,柳湄权衡后,将大部队留下,自己带了几个身手好的刑警登船,对付梁韦国和裘实,想必已经绰绰有余。
    今天天气不错,风向、海情、潮汐也很有利,船老大载着柳湄等人,早上起锚,天黑前已经驶近‘鬼岛’。柳湄拿起望远镜,眺望着这座巴掌大的小岛,名副其实,确实有些鬼气森森的味道,一个多世纪前的建筑历历在目,但‘雨淋日灸野火燎’,又没有‘鬼物守护烦撝呵’,大都早已残破,有点儿柬埔寨吴哥窟的意思。
    忽然,柳湄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没错儿,是柳逸知,嘴里堵着一块破布,双手反绑在一座废弃仓库门口,和他一起被绑的还有一女三男,女的不认识,男的都穿着‘儒商证券’的保安制服。离他们不远处,站着四名男子,上手是梁韦国、裘实,下手那两个目露精光、身形矫健的大约是他们雇的保镖。
    柳湄指挥船老大,将船像登陆艇一样搁浅在滩头。柳湄和几个刑警跳上岸,几个回合就制服了那两个外强中干的保镖,将他们和手足无措的梁韦国、裘实捆在一起,又三下五除二解放了柳逸知、罗红雨及三个保安……
三天以前,罗红雨来到‘儒商证券’、找到柳逸知,告诉他梁韦国和裘实(她当时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裘实)的行踪,柳逸知本想通知柳湄,但柳湄当时正在抓捕人贩子李可,没带私人通讯设备,始终联系不上。事不宜迟,柳逸知点起正在当班的几个保安,跟着罗红雨赶往二人藏身的那家滨海度假村,可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梁韦国和裘实已经先行离开。
    好在罗红雨去‘儒商证券’报信前留了个心眼儿,嘱咐一个相好的姐妹继续打探二人下一步的计划,这才知晓他们去了三百海里外的某个小岛。柳逸知曾经研究过‘轮船招商局’的历史,知道鬼岛兴衰的故事,在海图上一查,梁韦国说的应该就是这里,便租船一路尾随而来。此时,柳逸知带来的保安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剩下那三个也都是水货,根本不是专业保镖的对手,登岛后没抓成梁韦国,反被他们绑了起来……
    此时,天色已晚,柳湄和几位刑警计议了一番,决定留在岛上忍一夜,待明日天光大亮再行返航,反正梁韦国和裘实已经就擒,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鬼岛虽然有过辉煌的过去,但毕竟时过境迁,房舍即便没有坍塌,也大都成了危房,搜索了半天,总算找到几件勉强能避风雨的屋子,大家暂时安顿下来。
    柳湄和柳逸知住在最外面的一间,二人点起一丛柴火,在暖洋洋的橙黄色火光中四目相对,‘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似乎有千言万语,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忽然,一只体型硕大的不知名海鸟从窗口飞进来,吓了逸知一跳,显然,这里已经成为它们的乐园,人类反倒是鹊巢鸠占的不速之客。
    柳逸知无端想起贾谊《鵩鸟赋》中的一段话:‘谊为长沙王傅三年,有鵩飞入谊舍,鵩似鸮,不祥鸟也… 发书占之兮,谶度其言:野鸟入室兮,主人将去… ’古人认为,飞鸟入室是不吉之兆,预示着主人即将离去,房舍即将荒芜……
    一声凄厉的汽笛声打破了逸知的思绪,紧接着,几束探照灯的强光照射过来,使人睁不开眼睛。
    柳湄等人赶忙跑出屋外,亮出警官证:‘我是警察…… ’顺着光束的间隙望去,一艘目测上去至少有千吨的铁甲船正在靠岸,按照最初的设计,鬼岛的码头是可供万吨级货轮停泊的。
    船上的人并没有答话,放下跳板,十几个彪形大汉踏上海岸。夜色中,逆光看不真着,似乎只有两三个是中国人模样,剩下的都是老黑,个个端着AK47,操着一口稀奇古怪的语言……
    在《治国方略》一书中,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曾说:‘中国现在不是一个超级大国,并且也不可能成为一个超级大国… 今天的中国出口的是电视机,而不是思想… 中国没有国际感召力的学说来提高自己的力量并削弱我们… 当他们进口我们的机密时,靠的是西方人的贪婪,而不是这些人的被误导的理想主义(像曾经的苏联那样)…… ’
    事实证明,撒切尔夫人错了,至少有些偏颇,伴随着电视机,某些中国人也在出口‘思想’。
    几年前,东部非洲的一个贫穷落后的弹丸小国发生武装政变,一伙儿军人杀害了民选官员、废除宪法,控制该国北部部分部落地区并宣布改元建制、实施武装割据。这次政变背后有部分当地华人和几家中国民营企业的影子,夺取政权后,他们同政变军人一道,成为‘新国家’的统治阶层。当然,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治理‘国家’需要有经验的政客,这而,恰恰是某些中国人的强项。
    裘实有个老朋友,原先是九州市某郊县的工信局副局长,官儿不大,本事倒不小,到被纪委‘双规’前,给自己和家人弄了好几千万。这家伙后来被判了八年,去年保外就医,没过多久就失踪了。可就在几个月以前,裘实忽然收到一封邮件,正是他发来的,不知通过什么渠道,这小子居然摸到非洲去了,七混八混,已经成为那个‘新建国家’的政府高官。当初蹲大狱时,别人都掩鼻而过,只有裘实念及旧情,经常带些可口的饮食去看望他,这家伙还算知恩图报,告诉裘实,日后若在国内待不下去了,可以来‘共襄盛举’……
    这伙人登上‘鬼岛’后,形势瞬间发生逆转,柳湄带来的刑警只有随身佩戴的手枪,最多两夹子弹,根本不是AK47的对手,只能借助建筑物掩护,且战且退。
    梁韦国和裘实见援兵到来,趁乱挣脱绳索,伺机逃跑。
    柳逸知一个鱼跃,将裘实扑倒在地:‘不许跑…… ’
    裘实感到胸口被什么硬东西硌了一下,这才想起,原来是怀中揣着的那柄青铜短剑,孟辛卯搞到的,据说价值连城,换走了他所有藏品。
    柳逸知死死抱住裘实的双腿,任凭他怎么蹬踹,就是不撒手。裘实见迟迟不能脱身,情急之下,从怀中的布包里抽出短剑,反手朝柳逸知扎了过去。
    不远处的柳湄看得真切:‘逸知,小心…… ’她不顾对面和着海风、沙粒射来的子弹,扑向柳逸知。
    裘实手中的青铜剑不偏不倚刺中了柳湄的胸口,鲜血登时喷涌出来……
    2008年,新中国历史上最大的假古董骗贷案曝光。华尔森集团董事局主席谢根荣在伪造购房合同、假按揭败露后,找人做了件‘金缕玉衣’,并请几位收藏界的权威鉴定,估价二十四个亿,成功骗过曾感觉有诈的建行某支行行长颜林壮、副行长赵峰,不但未及时追讨贷款,还提供了数亿后续资金。案发后,那帮‘权威’专家以出具鉴定报告只是表达个人观点、学术自由为由逃脱制裁,并把责任都推到参与鉴定的原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副主任史树青头上,此时‘史老’已经去世,死无对证……
    裘实这柄青铜剑也是经过专家鉴定的,队伍绝对过硬,包括省博物馆副馆长杨某、九州市文物局局长段某、世界收藏家协会理事兼九州市总会会长王某。大家众口一词,都告诉他这是难得的稀世珍宝,裘实才放心将多年来辛苦积攒的藏品尽数交了出去、‘以物易物’。可现在看来,剑百分之百是假的,只是表面镀了一层铜,又做了旧,里面完全是钢铁材质,充其量也就值个千八百块钱。
    然而,对于此时的裘实,这柄所谓的‘青铜剑’换得实在是太值了。倘若真是欧冶子、干将、莫邪铸造的‘夫差剑’、‘勾践剑’,刺向柳湄时肯定早就折断了,正因为它是假的,才‘一击制敌’,关键时刻成为自己的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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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8 15:25:59 | 显示全部楼层
19. 尾声

    天亮了。
    柳逸知怀抱着血泊中已经奄奄一息的柳湄,泪雨滂沱。
    ‘别哭,别哭… ’柳湄艰难地抬起手,握住逸知:‘你能… 能…… ’
    柳逸知将耳朵贴向她:‘告诉我,什么…… ’
    ‘你能… 能… 能吻我一下么…… ’
    这一刻,柳湄和柳逸知终于懂了,或许,这些真的是三佛寺中那块三生石冥冥之中安排下的。逸知是叶崇孪生哥哥叶高的儿子,应该管叶崇叫叔叔,叔侄虽然从未谋面,但想必缘分不浅。叶崇对柳湄的母亲阮可欣如此痴情,三生石一定不忍让这段姻缘就此烟消云散,情感被传递给了下一代,传递到了叶崇的侄子柳逸知和阮可欣的女儿柳湄身上。逸知辗转来到柳家,虽然错落间与养母有过不伦往事,但真正的缘分却是和柳湄,二人之间的情感从一开始就超越了姐弟名分,如今想来,都是命中注定……
    尘埃落定,不久后,大家都找到了自己新的生活轨迹。
    姜玉将全部财产捐了出来,一部分注入濒临破产的‘儒商证券’,另一部分用于设立以她和叶高的名字共同命名的慈善基金,用来扶助社会弱势群体。姜玉本人则彻底退出商界,在叶高当年被‘监督劳动’的农场附近购置了一所小房子,陪伴轮椅上的他度过余生。
    欧阳至众望所归地成为叶高的接班人,执掌‘儒商’,使这家九州市最老牌的券商重新焕发生机。他和蓝贝儿始终也没能走到一起,但穷其一生,二人都是最好的朋友。
    至于‘烟雨股票工作室’,荒废了大约两年后重新开张,掌舵者换成卫莉莉,当然,她也早已不是那个毛手毛脚的女孩儿,在莉莉的统领之下,‘烟雨’继续着其在九州证券界兴风作浪的‘革命传统’。
    而柳逸知,柳湄牺牲后就没人见过他。若干年以后,‘三佛寺’的住持觉远大和尚圆寂,继任者是一位法号‘慧机’的高僧,有人说他就是当初的柳逸知,也有人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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