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拉栖代梦人的政制》中的斯巴达问题 (一)色诺芬的斯巴达兴衰论 在《拉栖代梦人的政制》的开篇,色诺芬写到:“犹记昔日,斯巴达虽是人口最为稀少的城邦之一,却也是希腊最为强大,最有声望的城邦。当我意识到这点时,我曾百思不得其解。直至想到斯巴达人所特有的制度,我的困惑才随之消逝。”3显然,色诺芬在这里将斯巴达兴盛的原因归结为斯巴达独特的制度。色诺芬在接下来的段落中进一步明确指出:“来库古是斯巴达人所遵从的法律的制定者。正是遵从了这些法律,斯巴达人才迎来了国家的繁荣。”4他在文章的第14章中还写到:“要是有人问我来库古所订立的法律是否至今未变,我实在没有信心做出肯定的答复”,“我们无需为拉栖代梦人会受到这些指责而好奇,因为他们显然既没有遵从他们的神,也没有遵守来库古所订立的法律”。1显然.在色诺芬看来,斯巴达必衰的关键就是斯巴达的独特制度即来库古立法。因此,他的《拉栖代梦人的政锚》几乎是围绕着来库古立法而展开的。然而,此处色诺芬关于斯巴达的独特错4度是由来库古一人所创的论断却是令人怀疑的。关于来库古其人及其改革的问题,学界尚有诸多争议。2笔者认为,历史上可能确有来库古其人,也有来库古的改革。但是,斯巴达如此完善的制度显然并非一蹴而就,必定经过漫睦岁月的洗练才最终形成。来库古一人不可能在短期内在斯巴达建立起如此系统完善的制度。但是,正如哈蒙德所说,希罗多德和他的后继者把斯巴达改革归于来库古并没有恶意3。许多古希腊人习惯于将内容广泛的改革归于某一个人的名义之下。色诺芬作为古希腊人难免会受到这样的影响。无论如何,色诺芬在《拉栖代梦人的政制》中以来库古立法为中心,比较全面地展示了斯巴达独特的制度,并对斯巴达兴衰的原因进行了探讨。 1、拉栖代梦人的政制 由于古希腊文化的泛政治性,古希腊的“政治”、“政治制度”和“法律”等词汇的含义较之今天都要广泛得多。可以说,在古希腊,只要是与城邦相关的事务都归于政治范畴。所谓政制实际上就是一种生活方式。因此,色诺芬在《拉栖代梦人的政制》中,从国内的制度安排和在外作战时的法律两个方面对来库古的立法进行全面阐释,给我们生动再现了拉栖代梦人独特的生活方式。 (1)生育政策 第1章中,色诺芬首先讨论了斯巴达人的生育问题,指出斯巴达人采取各种措施以确保繁衍出优良后代。在这里,色诺芬谈到了斯巴达女子相对于其他城邦的女子享有较高的地位和待遇。女子可以得到比其他城邦更好的膳食。女子需与男子一样进行体能训练。同时.在斯巴达,新婚夫妇的性生活是要有节制的。男女都被要求在身体健壮的人生黄金时期结婚生子。如果是老夫少妻,丈夫还要主动戴上“绿帽子”,邀请体格健壮、品德高尚的年轻人与自己的妻子生孩子。不愿与自己的妻子同居的男子还可以请自己欣赏的出身好、子嗣多的妇女帮其生育后代,不过这首先要征得该女子丈夫的同意。由此可见,斯巴达人的性生活相当自由,性嫉妒似乎并不不存在。据普鲁塔克说,斯巴达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通奸是怎么一回事4。以上这些独特的制度安排都是以繁衍出优良后代为目的。斯巴达女子之所以在斯巴达有较好境遇,也是由于国家将其视为生育工具。关于这一点,色诺芬指出,来库古认为生育子女是自由民出身的妇女最为重要的职责,所以他才在斯巴达推行女子的体能训练。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女子才能吃上好的膳食,和男人一样参加户外活动,以此确保女子身体健壮,繁衍出优良后代。因此,在斯巴达,没有子嗣的妇女处境悲惨,生育能力强的斯巴达妇女则被丈夫借给别人生子。而斯巴达人之所以有颇为自由的性生活,也是山于繁衍后代的目的。在斯巴达,人的婚姻和爱欲都从属于这一目的。在他们看来,只要能生育出优良的后代,形式和手段似乎并不重要。 斯巴选人追求优生的情况实际是古代社会的普遍现象,只不过他们做得更极端一些而已。在古代社会,频繁的战事要求大量体格强壮的战士。为在战争中获胜,古代社会的每一民旗都渴望繁衍出大批优良的后代。同时,人口问题在斯巴达也比较突出。色诺芬在文章的开篇就指出,斯巴达是人口最为稀少的城邦之一。当然,此处所说的人口并不是所有的拉栖代梦人.更不包括希洛特,它指的是斯巴达人。如果算上斯巴达的希洛特和庇里阿西人,斯巴达的人口并不算少。但是,相对于希洛特和庇里阿西人,斯巴选人却的确是少数。希罗多德在《历史》中曾暗示,当时的斯巴达成年男性公民大概有8000人1。到公元前418年左右,斯巴达的成年男性公民只有约3000多人2。公元前371年左右,在战场上的斯巴达公民兵只剩下700人3。斯巴达的公民人数处于下降的趋势中,而斯巴达人周围却有大量希洛特和庇里阿西人。面对统治压力,人口稀少的斯巴达人为补充兵力,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甚至不得不允诺给自己的敌人希洛特以自由。严峻的人口问题和统治压力使作为斯巴达统治阶层的斯巴达人必须促进公民生育,增加人口,增强自身力量。 (2)教育措施 继生育问题之后,色诺芬在第2章到第4章讨论了斯巴达的教育问题。在今人看来,斯巴达人的童年并不美好。斯巴达人从小就接受严酷的军事化教育。这种教育被称为“AGOGE”。只有经历了“AGOGE”,孩子们才能真正成为台格的公民。从色诺芬的记述看来,斯巴达孩童的童年生活异常艰苦。他们赤足行走,终年只穿一件长袍度日。他们被限制饮食以习惯忍饥挨饿。而令人惊异的是,斯巴达人鼓励他们的孩子进行偷盗,允许孩童偷窃食物以缓解饥饿。对于那些在偷盗中被发现的孩子,他们还要施以严惩。根据普鲁塔克的记载,曾经有小孩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的偷窃行为,将小狐狸藏在自己的外农下,忍受狐狸尖牙利爪的撕咬,最终被扯出肚肠而死4。除此以外,斯巴达似乎鼓励“正当”的同性恋。照色诺芬的记述来看.正直可靠的男子与男孩间纯粹的精神之恋似乎是被允许的,且是被来库古所赞同的。但如果二者发生肉体关系的话,那是要被禁绝的5。同性间的精神恋爱之所以被斯巴达所赞同,因为斯巴达人认为品德高尚的成年男子对于男孩的成长有着良好的指导作用和潜移默化的影响。显然,斯巴达这种特殊的教育方式的目的是培养出能适应艰苦战争的勇敢战:b。一方面,它蛆艰苦的生活促使孩童习惯战争中的苦痛,锻炼出适合战斗的健壮体格:另一方面,它鼓励孩子们成功偷盗,使其学会作战的谋略。可见,斯巴达对孩童的全部教育均建立在军事目的之上。孩童就是未来的战士,对他们的教育实际上是全方位的军事教育至于对少年的教育,斯巴达着重培养他们谦恭的品性,要求他们在生活中低眉顺眼、沉默寡言。在青年中,斯巴达则引入激烈的竞争。监察官从青年男子中选出最优秀的300人组成卫队,使他们与那些落选者形成激烈的竞争。竞争的焦点是勇气,目的是促使青年努力保持强健的体魄,更加英勇善战。另外,色诺芬还提到,斯巴达并没有放弃对那些已度过青年时光的人的军事训缘。为使他们能够像年轻时一样经受住行军打仗的疲乏之苦,斯巴达鼓励他们在公务之余进行狩猫的政策。总之,咀培养战士为目的,斯巴达的军事教育儿乎覆盖了公民的整个人生阶段。 (3)公餐制及经济制度
从第5章开始,色诺芬叙述了在斯巴达公民一生中都发生作用的制度,包括斯巴达人的公餐制、财产的公用、禁止经商和铸ilj制度等等。在斯巴达,每一个公民都要交纳一定份额的财物才能参加公餐。如果有人无法交纳所需份额,则将失去全权公民的资格。一定数量不同年龄的公民组成一个公餐团。除国王有双份食物外,所有人的食物都一样。对于公餐制,色诺芬认为,它除了避免人们暴饮暴食,公餐中长辈与晚辈的频繁接触还能促进对晚辈的教育。至于斯巴达财产公用的制度,色诺芬提14斯巴达的孩子是所有斯巴达人一起管教。公民在必要时可以使用其他公民的奴仆,互相借用猫狗、马匹。食物充足的人要留下熟食给打猎晚归的人。此外,在斯巴达,公民不得经商。人们平摊生活必需品,全体生活水平一致。斯巴达采用铁币,禁止私藏黄金和白银等贵金属,价值约10明那的货币都要用一辆马车来拉。色诺芬指出,在这个城邦,有钱的痛苦远多于花钱的快乐‘。在这里,我们所看到的斯巴达社会似乎有点接近某些学者所梦想的大同社会。斯巴达富人穿的是任何一个穷人都能置器的极为朴素的服装2,尽可能采取与普通人同等的生活方式3。富人和穷人在同一张桌上吃饭,一起训练和战斗。他们的孩子也受同样的教育。在这里,有钱和没钱似乎并没有多大差别。斯巴达人之问俨然一副平等融洽的样子。但是,斯巴达社会远不如其表面平等。斯巴达“平等者公社”内部存在着严重的不平等。少数权贵家族垄断了重要的领导职位。长老只有某些家族成员才能担任,王位则是世袭相传。公民间贫富分化日益严重,财产逐步集中在少数人手中。一些人甚至失去份地,从而失去其公民权。在各大家族之间,在贵族与一般公民之间。在国王与贵族之间都存在着矛盾。公餐制、财产的公用、禁止经商和铸币制度恰恰是为了掩饰平等者之间的不平等,以一种表面上的平等消融斯巴达人Z间的矛盾,维护“平等者公社”即斯巴达统治阶层的团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