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那些事（1）

白马非马

那年，那月，那些事（1）
文：白马非马

1971年2月，我开始上小学。学校并不仅仅属于我们一个自然村，而是三个村子共有的（姑且称之为北村、中村和南村），就在中村旁边的破庙里。教室里面没有桌椅，课桌是用土坯垒就的土台，上面抹了一层黑色的洋灰，但很破旧，已经开始泛白。黑板也是在土墙上抹上了厚厚的一层洋灰，然后又染上了墨汁，同样地，许多部位也已经泛白并开裂。座位则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小板凳。

我有一个女同学，叫陈桂芝。据我所知，她还有一个妹妹，叫陈桂兰。都是挺好听的名字，显然不是她们那斗大的字不识半升的爹陈大个儿给起的。

这陈桂芝大约有十四、五岁才上学，这在那个年月也并不稀奇，上学年龄非常宽松，有五、六岁上学的，也有像陈桂芝这样很晚才上学的。而且，那年头留级生还挺多，我们老家把他们叫做蹲班生，经常有学生蹲一年两年的才会升一级，所以，班里孩子们的年龄就更加悬殊起来。这陈桂芝在班里也就不是最大的，还有袁宝生、吴建设、杨学根、高建民等几个比她更大的男生，他们有的是一直蹲在一年级的，还有的居然是已经升到二年级、三年级，后来死活跟不上，就又一蹲到底回到一年级的。不过，这个陈桂芝出身根红苗正，所以，一上学就当了我们的班长。

那年头，我们有一个童谣，叫做“大班长，考第一，不坐火车坐飞机”，每每放学的时候，几个还拖着清鼻涕的小男孩儿就跟在陈桂芝的后面，颇有节奏地吟诵这个歌谣。但是，他们总是跟在十几米外的距离，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这陈桂芝要是发了火，他们可是吃不了要兜着走的，曾经有一次，他们喊的时候，陈桂芝突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硬土块，随手仍了过来，结果一个男孩儿的头上马上就长了一个小脑袋，疼得哇哇大哭。所以，后来他们虽然还是忍不住要去喊那歌谣，却都与陈桂芝保持了相当远的距离。可惜，陈桂芝虽然比我们全班平均年龄大了许多，又当了班长，应该说是个不错的班长，连那几个蹲班生也怕她，可是她的学习却只能处于中游。

一年级期中考试，当然是只有语文和算术两门功课，第一名被我不经意间得到了，记得是算术100，语文99，扣掉的一分是我把思想的想字上面的“木”和“目”的位置写颠倒了。于是，陈桂芝找了班主任，一定要把班长的位置让给我。记得是她和班主任一起找我谈话的，我因为对那几个蹲班生从心里就害怕，平时也总被他们欺负，就知道当了班长没有好果子吃，所以死活不干，那陈桂芝就给我打了保票，她虽然不再当班长了，班里的事还是要管的，尤其那几个“大坏蛋”，她让我放心，由她出面收拾。再加上班主任老师的软硬兼施，也可能也有我心理上对“当官儿”的潜意识渴望，总之，半个学期刚过，陈桂芝的班长被我取代了，她则当了副班长。

果然，当了班长没几天，我就更加挨欺负了，先是小板凳儿几次遭到破坏，以至于后来我每天放学都要把它带回家，就这样也还是防不胜防，再就是，我因为上学的时候个子比较大，后排就是吴建设和杨学根，上课听讲的时候，总不知道谁在后面掐我的后背，疼得我大叫，老师问起来，我并不敢说实话，所以，每每反而被老师说成捣乱。为这，我课下哭了好几次。

一天，陈桂芝放学的时候特意留下来，问我到底怎么了？我还是不敢说，怕遭到吴建设和杨学根们的报复。陈桂芝硬把我拉到了北村她们家，反复给我讲道理，和她的瘸娘一起给我讲了许多所谓邪不胜正之类的大道理，最后我才把冤情向她诉说了，她又一直把我送回到南村我家，路途倒不是很远，大约有不到四公里的样子，路上还不停地安慰我。

第二天，陈桂芝分别抓到吴建设和杨学根两个家伙，又掐，又拧，又挠，收拾得两个家伙鬼哭狼嚎的，然后，又找到班主任，把自己的座位换到了我的旁边。从那以后，一直到小学四年级她辍学，在学校期间，就没有人敢公然欺负我了。

二年级的时候，陈桂芝得到一个外号，叫陈大电。我开始只是听到一些同学私下里那么叫，也不敢问为什么叫大电，后来，就有人课间偷偷地在黑板上写了“陈大臀”三个字，我这才知道原来本不应该读作“电”的。现在想来，肯定是因为陈桂芝到底比我们大了五、六岁，当年已经开始发育了，臀部相对丰满之故。不过，我还是没有想明白，这外号肯定是那几个蹲班生中谁想出来的，那些家伙学习普遍极差，学过的字还不懂不会，这“臀”字并没有学过，虽然他们发音是错误的，字却居然写对了，也算是一种奇迹。

老家有一句俗语，叫“人不得外号不富”，陈桂芝得外号不可谓不早，却一生坎坷。突然回忆起我与老妻恋爱的时候，一次带老妻回家，在垂柳如荫笼罩着的堤坝上散步的时候，与我当年的保护神陈桂芝邂逅了，她热情地过来与我打招呼，还不停地夸奖老妻如何如何地年轻、如何如何地苗条、如何如何地漂亮，直到说再见，几乎没有我插嘴的机会。她走远了后，老妻问起我，这到底是谁啊？我这才告诉老妻，那是我小学时期的同学，老妻愕然了。因为那时的陈桂芝，俨然已经是一位略嫌苍老的中年妇女了。我也讲起了她当年对我的保护与照顾，也说到她后来的多舛命运，边说边与老妻一起唏嘘不已。

月黄昏

白马先生下面应该会转入写“陈大电”的命运了吧？
呵呵，问好！

倚槐卧雪

那年那月那些事，
原以为是写青葱岁月里青涩的故事呢，
年少时的真性，谁也无法预知未来，
可是当回首时，却万般感慨。
由文末可知，“陈大电”的故事随之而来了：）

白马非马

引用第1楼月黄昏于2009-10-18 21:49发表的  :
白马先生下面应该会转入写“陈大电”的命运了吧？
呵呵，问好！

多谢提示，会写到的。

白马非马

引用第2楼倚槐卧雪于2009-10-18 22:02发表的  :
那年那月那些事，
原以为是写青葱岁月里青涩的故事呢，
年少时的真性，谁也无法预知未来，
可是当回首时，却万般感慨。
由文末可知，“陈大电”的故事随之而来了：）

o(∩_∩)o...哈哈，不好意思，岔到一边去了。

南方

世事沧桑，当年的大姐，转眼就成了大妈了。
童年时的保护神，现在回想起来，该是有一份温暖的

倚雪

俺感觉前半部分的童年无忌该是多么地生活化，难以忘怀的。

还有第二部分，继续读着。。。。。。

空阶蕉雨

童年的往事难以忘怀~~
这个仗义的保护神陈桂芝，后来经历了怎样的磨难呢？

白马非马

引用第5楼南方于2009-10-19 15:59发表的  :
世事沧桑，当年的大姐，转眼就成了大妈了。
童年时的保护神，现在回想起来，该是有一份温暖的

温暖，同时也有一份歉意和惋惜。

白马非马

引用第6楼倚雪于2009-10-19 16:07发表的  :
俺感觉前半部分的童年无忌该是多么地生活化，难以忘怀的。

还有第二部分，继续读着。。。。。。

那时候生活是苦，但回忆起来倒还美好。